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8080txt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满级社牛她把男主逼疯啦   作者: Paradoxical   简介:   祝棠棠死后,穿成了大男主科举文中的疯批女配,系统告诉她按照剧本完成任务,她就能在此世界获得新生的机会。   她草草翻了一眼自己的剧本,霸凌男主—爱上男主—囚禁男主。ok,非常简单,她将剧本随手一扔。   系统:!!!剧本只有一份,你把剧本扔了怎么走剧情!   祝棠棠有点心虚,但仍然理直气壮:放心,问题不大!   霸凌男主:那不就是把他饭抢了,往他桌子里扔虫子,扯他发头,上课和他说话烦死他?   爱上男主:花式表白就行;   囚禁男主:问题更是不大,这题她看过好多文,理论知识相当充足。   一切都很顺利,最后她将男主绑在凳子上,俯下身去,在他耳旁发出疯狂地笑:“我得不到的,就算毁掉,也不许别人得到。”   但怎么一向端正儒雅还病弱的男主居然将她反绑住了?   ---   系统看着这离谱的结局走向:这就是你说的问题不大?   祝棠棠看镜子里和从前一样的脸:这就是你说的新身份?   两人说完齐齐沉默。   祝棠棠愣了会儿,硬着头皮笑嘻嘻地看着绑着自己的男主:“哥,哥,你听我解释,我刚刚和你闹着玩儿呢,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,还把你绑起来呢?”   “哦,是吗?”他俯下身去,在她耳旁悄声道,“我倒是,很喜欢你这个新玩法。”   注:   1vs1sc he   话唠社牛女主×白切黑男主(如题疯是真的有点疯)   内容标签: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穿书   搜索关键字:主角: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  一句话简介:因为话太多,被打了   立意:努力生活,做个阳光善良的正常人 第1章   “哥哥,小心!”   祝府花园中,祝棠棠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她的亲哥祝柳奔去,想将人推进花园中的湖里。   这是她穿书后的第一个主线任务。   祝棠棠是前两天才穿书的。她过劳死后,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,系统说她穿进了一个大男主科举文,只要按照剧本完成任务,她就能在这个世界获得一个新的身份,重新活下去。   说实话,这个奖励对她的诱惑还蛮大,她接过剧本看了一眼,不错,这是个祭天剧本。   原身祝棠是当朝尚书右丞家的小女儿,她从小没了母亲,身子又不大好,因而集全家宠爱于一身,也因此娇蛮任性。   可自从她爹爹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祝柳被接回来以后,她便失去了团宠光环。   祝棠心中肯定不爽,她认为祝柳根本不是自己母亲亲生的,而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,因此她更加讨厌祝柳了,整日里霸凌欺负他。   不幸的是,原身哥哥祝柳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,任她霸凌欺辱,也照样能青云直上。   意外下,她发现所谓的亲哥根本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,也许是因为男主光环,她莫名其妙地爱上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。   可想而知,祝柳怎么会爱上一个天天欺负自己的人?但小千金她可是艺高人胆大,居然囚禁了祝柳,要和他嘿嘿嘿,生米煮成熟饭。   结局不出人意料,祝柳顺利将祝棠反杀,完成人生第一阶段遇到的困难,顺利向下一个阶段进阶。   而祝棠这个用来体现男主可怜又迷人的小炮灰,从此被关在寺庙中,青灯古佛一生。   剧情主线十分清楚,霸凌男主-爱上男主-囚禁男主,穿书而来的祝棠棠随意将剧本一扔,开始摩拳擦掌。   系统却炸了:“这是唯一一份剧本,你都记清楚人物关系了吗?知道原身为什么会爱上祝柳吗?没了具体内容你怎么往下推动剧情啊!”   常年积累而成的囫囵吞枣的阅读习惯,让祝棠棠马失前蹄,这下纯属完蛋,她只记得个主线以及脑中接收的原身记忆,其它的根本是一无所知啊。   她有点心虚,却仍是理直气壮道:“作为一个系统,脑子里居然没有数据?行了行了,别慌,问题不大,这主线我都记下来了,你就看着吧,我肯定能行。”   根据系统所说,她要自己填充剧情,推动主线。   比如现在,按照第一条主线,她要霸凌欺负男主,找到那个原身对男主转变感情的关键点,顺利进入下一阶段,直至将自己作进庙里。   她伺机而动,等到了今天,可以遇到祝柳的日子。   按理说,祝柳十五岁了,也该送出去读书了,但他刚被接回来,身子也不好,祝家老太太心疼得很,专门请了先生来家里一对一私教。   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祝棠看着他这般待遇,心中不爽,也要凑去读书,最后老太太一合计,将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一起放在家里读书。   祝棠棠,现在应该叫祝棠,已经等了两天,终于等到开学,祝家的孩子齐聚在后花园中准备迎接老师。   她站在角落里很久了,一直盯着另一个角落里的祝柳:   他今天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衣服,身形消瘦,两颊微微凹陷,背也因常年的咳嗽而微微佝偻着。   可他努力挺直了身子,眼中神采奕奕,像是一颗小松树。   祝棠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愧疚,人家流落在外多年已经很惨了,她再来这一出,实在是有点……   但很快愧疚被生存的欲望取代,她开始制定霸凌计划:   祝府花园中有一方人工湖,湖水不知道有多深,但若掉进去,肯定得呛一回,正是夏季,湖水被晒得温热,掉下去也没啥大问题。   而祝柳就站在接入湖边的小道上,那边有一棵垂柳,将他的身形掩了一半,没人注意他。   只要她此时潜到祝柳身边,悄悄将他推下去,这主线那不成了吗?   不过,她有一个更好的办法。   祝棠眼珠子转了转,她要光明正大地推她下去,还让人抓不住把柄,她今天就要让系统看看,什么是重生之我是校霸。   她站在树后,搓了搓手,将袖子稍稍往上撸了一下,微微压下身,大喊一声:“哥哥,小心!”   周围人齐齐看了过来,几脸震惊地看着她冲向湖边,一时愣在原地竟没有动作。   紧接着,祝棠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扑倒了祝柳。   按照原计划,她应该是将祝柳的上半身扑倒在湖里,自己扑倒在他身上。   但是,情况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?   她朝祝柳扑去后,人是往后倒了,但祝柳受惊后无意识地拉扯住了祝棠,两人齐齐掉进了湖里。   噗通一声,巨大的水花砸了出来。   一动不动地围看的人惊了,立即奔走呼救起来。   祝棠本来穿得就纷繁复杂,一进水后,布料吸了水,她承受的重力格外大,不停地往下沉。   她伸出两只手不停地扑腾,好不容易头浮上去一点,却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按了头,又往下喝水去了。   正在她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,有人来救她了,她死死地抱住那人的身体,被救上岸去。   她好像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道绿色的身影,随后失去了意识。   -   祝棠梦见祝柳了,他掉进水里被淹死了,变成了水鬼,伸着长长的舌头要来索命,她立即没骨气地求饶,可祝柳不依不饶,还要用那根长舌头来舔她。   最后,她实在觉得有点恶心,从梦里惊醒了。   她一睁眼,发现自己正在卧室的床上。   卧室里,细腻精细雕花的木质家具古色古香,博古架上摆放着花里胡哨的摆件,外室和卧室中隔了一道垂帘,人一进来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。   祝棠朝垂帘看去,只见一两鬓斑白的老太太从外走来,此人正是原身的祖母,祝老夫人。   老太太显然也是瞧见她醒了,立即朝她奔走而来,哭叫道:“我的心肝欸!”   “祖母。”祝棠撑着身子坐起身来,她一张小圆脸煞白,往日炯炯的眼神也呆呆的。   老太太拉过祝棠的手,紧张道:“可好些了?”   “嗯。”祝棠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,还没弄清楚发什么了什么,便见跟在老太太身后的林氏走了过来。   她手里搬了个小凳子放下,扶老太太坐着:“你不知道,你那会儿掉进水里有多吓人。”   林氏是祝棠一母同胞的哥哥祝枕的夫人,祝棠年幼丧母,除了祖母外,和嫂子林氏最是亲厚。   “你还不快跟祖母和嫂嫂解释,你那时是怎么想的?怎的就冲去祝柳身前了?”林氏嘴上是责问着,面色却是担忧,说着给祝棠递了杯温水。   祝棠清醒了些,她低着眉眼,在心里合计了一番,开口道:“我是瞧他身旁的柳树上有条蛇,怕那蛇咬着他了,我才冲过去的,谁知力气太大,将他给撞进了湖里。”   “唉唉唉,你这丫头啊!”老太太哀声叹气地用食指戳了戳祝棠的眉心,“你母亲去的早,你从小就是我带大的,却是带出这么个混脾气来,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,不像个姑娘家。   前两日听你闹着要去跟哥哥一块读书,我还当你转了性子,今日一看,还是那个混不吝的。”   看来她扯的慌老太太根本就不信,祝棠在心中吐槽,这原身到底是有多少前科啊。   她接着道,“更何况能吃是福,有人想吃还吃不下呢。”   “你还顶嘴!”老太太伸手作势要去打她,却被林氏给拦了下来。   林氏两头劝着:“棠棠她昨日在水里惊着了,今儿个才醒来,您就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了。棠棠你也是,非要将祖母气病了你才舒服?”   祝棠惊了,她居然已经睡一天一夜了?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。   那祝柳他还好吗?自己这么结实都躺了一天了,他瞧着那么弱不禁风,不会出事了吧?   她有些后悔了,不管原身和祝柳有什么深仇大恨,但再怎么说也是条命,自己总不能做出这样违法犯罪丧失人性的事儿。   她又想起梦里遇到的那个祝柳,吐着个大舌头,她一阵恶寒,打了了寒颤。   “怎回事?又不舒服了?”林氏轻蹙着柳眉,伸手去探她的额头,一脸关切地问道。   祝棠摇了摇头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个,祝柳他没事儿吧?”   “你还知道关心别人?”老太太瞪她一眼,“你昨日故意推人下水时怎么不害怕。”   “祖母,我的好祖母。”她皱着一张小脸去摇老太太的胳膊,“我那时就是想和他闹一闹,没真想将人推下水的,我要是知道他会整个人掉下去,您就是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。   再说,我刚刚知道自己都昏睡了一天,心中才知道这事儿这么严重,祝柳那小身板,看着比我还瘦,他要是出什么事儿,我这辈子不嫁人了,就去他牌位前跪着,给他认罪...”   老太太忙去打她的嘴:“呸呸呸!你这丫头尽会胡诌,你哥哥好着呢,不许咒他,也不许咒自个儿!”   祝棠转而看向林氏,眼神向她求证。   “祖母没哄你,大夏天的,掉进水中也没什么事儿,只是你自个儿胆小,被吓得睡了一天。”林氏以手帕掩唇轻笑,老太太眼里也有了笑意。   祝棠松了口气,顺了顺心口:“那便好那便好,我昨夜里还梦见他伸着个大舌头来舔我呢,就像这样。”   她说着就开始学起来,惹得老太太又骂又笑,屋里一片其乐融融。   此时,门外却传来她六弟的声音:“欸?三哥,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?”   祝棠心里咯噔一声,三哥称的正是祝柳。 第2章   三哥称呼的正是祝柳,自他来以后,家里的几个孩子的辈分都往下顺移了,祝棠从三小姐变成了四小姐。   四小姐祝棠现在有些许的尴尬,怎么前脚刚说完人坏话,后脚就被人听见了,他不会全听完了吧?   老太太也瞅她一眼,眼里在骂:叫你背后讲人坏话,害得我跟你嫂子也一起丢人。   祝棠咧着嘴嘻嘻笑。   老太太无奈摇了摇头,眼神示意林氏出门去接。   林氏收到信号后,起身往门外去:“三弟六弟来了呀,怎么不进屋?棠棠正念叨你们呢。”   话音由远到近,随后祝棠看见了那棵小松树,他神情淡淡的,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,不过原着中的他向来有涵养,即使听到了,也不会将她怎么着。   祝棠这么想着,将烦恼抛弃了脑后:“三哥,真是对不住,将你推进水里了,我这人素来力气就大,你这么瘦,肯定是挡不住我这一扑,你以后可得多吃点,你喜欢吃什么,我叫人做了给你送去...”   她小嘴吧啦个不停,老太太实在是受不了了,给了她脑壳一下:“少在这里犯浑,以后离你哥哥远些,免得又害他遭了罪。”   祝棠捂着脑袋有些委屈:“那我这不是想和哥哥亲近亲近嘛,行行行,我以后少烦他。”   老太太又瞪她一眼,在两头打圆场:“棠棠她也是出于好心,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,这亲兄妹之间哪儿有隔夜的仇,三哥儿莫要放在心上。”   一直站在旁边的祝柳淡淡道:“知晓了,祖母。”   “这才是好孩子,来跟祖母说说,这两日跟着夫子都学了些什么?”老太太拉着祝柳去了外室。   祝棠伸着脖子往外瞧,又招了招手,将祝林喊了过来:“老六,祝柳他没事吧?”   祝林摇了摇头:“他哪会有事儿,他会水,昨日还是他将你救起来的呢。”   噢~她是说,怎么那时候看见了一个绿色的身影,原来是他啊,不愧是儒雅端方的男主,以德报怨,这气度她学不来。   “嫂子,祝柳他救了我,你怎么不与我说?”祝棠看向林氏。   “你将人推进湖里,人家却将你救了起来,我怕你知道了心里愧疚,谁曾想你个小没良心的,如此没心没肺?”林氏揶揄她一眼。   祝棠心道也是,她穿着一身中衣,跳下床往门边走去,林氏在后头提着鞋子追。   “姐,你干嘛呢?”祝林学着祝棠,将耳朵也贴在了门上。   林氏拎着两人的耳朵拽了回去:“行了行了,你就算把门扒出个缝来也听不见什么,刚刚病过一场,还不快来躺着。”   祝棠听话走了回去,喃喃道:“我总觉得他们在背后说我坏话。”   外室中,老太太问了祝柳几句学业上的事儿,便转了话题:“我知晓棠棠她是有意推你下水的。”   祝柳微怔。   “只是在众人面前给各自都留个面儿,毕竟是亲兄妹,闹僵了也不好看。”亲兄妹三个字念得格外重,老太太又接着道,“我也不糊涂,手心手背都是肉,虽是心疼,她做错了,还是要罚她的。”   “祖母,四妹她...”   老太太摆了摆手,打断他的话:“你勿要为她求情,你且记住,你以后的路不仅在祝府之中,不必为了她一个不懂事的小混球给绊倒了。我以后也会看着她些,不叫她来打搅你。”   祝柳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,他低着眉眼道:“祖母,我知晓了。”   卧室里,祝棠打了喷嚏,她没有太在意,继续给嫂子和六弟讲鬼故事,吓得他们一愣一愣的。   吱呀一声,房门从外面被打开,突如其来的声响,将两人吓得齐声尖叫,而祝棠却在床上笑得打滚。   老太太一阵头疼:“这又是怎的了!”   祝林转过头,眼泪汪汪:“姐在给我们讲鬼故事,您突然进门,把我们给吓着了。”  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,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往祝棠冲过去,祝棠连忙躲闪,光着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,林氏和祝林则在后头拦着,一时间鸡飞狗跳。   最后,祝棠寻了个好去处,躲在了祝柳身后,这房间里,就只有祝柳镇定地站着,格格不入。   祝棠想老太太肯定舍不得打祝柳。   老太太见祝柳站在跟前,果然停了手,指着祝棠气道:“你真是一日不打皮就痒痒,你嫂子刚怀上身孕没多久,你却讲这种东西来吓她!”   祝棠怔了一下,从祝柳身后探出头去:“嫂子有身孕了?”   “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。”林氏摸了摸肚子,有些害羞道,“祖母,别怪棠棠了,她也不是不知道,她平日里与我最亲,怎会害我呢。”   “也就你嫂子心疼你!去,去祠堂抄经书去!抄够三天才准出来!”老太太扔了鸡毛掸子,坐在椅上喘着大气,林氏祝林在一旁顺气。   林氏小心开口道:“棠棠她刚生病...”   “不许为她求情!这是她昨日落水一并罚的。”老太太看了林氏一眼,林氏讪讪闭了嘴,示意祝棠上前认错。   “没事没事,我去抄抄经书,就当为嫂子肚子里的宝宝祈福了,你说是吧,三哥?”祝棠站到了祝柳边上,扯了扯他的袖子。   祝柳皱了皱眉,不知道这事儿与自己有何干系,只能应道:“是。”   “行了,你一会儿就去,我先走了,你们也都走,别又陪着她胡来。”老太太起身离去,祝柳祝林跟在了她身后。   祝棠恭敬地站在一旁看他们出门,却见祝林回头挤眉弄眼,她看了半天,没看懂,也挤了回去。   “棠棠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回首看向林氏。   “以后别再去招惹你三哥了。”林氏拉着祝棠坐下。   祝棠低着头道:“知晓了。”   “我晓得这些日子家里人都去关心你三哥了,你觉着被冷落了,但不论怎么样,嫂子都是更偏心你一些的,你还这么高的时候,嫂子就认识你了。”林氏伸出手笑着比划了一下,“在嫂子这里,你三哥是比不上你的。”   祝棠抿了抿唇:“我知晓了,嫂子。”   “好了,去祠堂待几天也好,快去吧。”林氏站起来,往外走去。   祝棠看着她的背影,忍不住出声:“嫂子。”   林氏扶着门回头,鬓边的碎发随风摇动:“怎么了。”   “走路注意些。”祝棠低声道。   林氏说着知晓了,慢慢从门口走出去。   祝棠有些惆怅,她躺在祠堂冰冷的地上,翘着腿看着房上的木梁,嫂子也太好了,祖母也很好,只能她获得新身份后再来报答她们了。   她躺了会儿,又坐起身来,继续在条案上抄写佛经,老太太信佛,罚人就喜欢罚这玩意儿。   不过,好在不是什么女德女戒。   她继续下笔往下抄,她曾学过两年书法,字写得不算好,但还能看,也就和原身的水平差不多,不会叫人发现。   没抄一会儿,她手腕又酸了,甩了甩手,再躺一会儿。   老太太虽说是让她自己来,但其实外头是守了人的,看来老太太这次是真想给她一个教训。   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,晚间有来送饭的人,但说在祖宗面前,不许胡吃海塞,给她送的都是素菜,根本不顶饱。   祝棠侧过身去,蜷缩在地上,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胃,努力睡着,睡着就不饿了,她从前没了爸妈,好几岁才被送进福利院,在那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。   “姐,姐!”   她一愣,好像是那个六弟的声音,她连忙爬起身,往门边去:“老六,是你吗?”   “是我是我,姐,我给你送吃的来了。”祝林答。   随后,她听见门外钥匙的咔哒声,见祝林钻了进来。   祝棠眼睛亮了起来,双手在裙子上擦了擦:“有什么吃的?”   “都是你爱吃的。”祝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,里面包的是香喷喷的鸡肉。   祝棠连忙接过来,在嘴里啃了几口,脸颊塞得鼓鼓的:“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饭了?”   “那天我不是给你眼神了吗?你还回应我了。”祝林盘腿坐在地上,朝她挤眉弄眼。   她想起来了:“对对对,这不过去好几天了吗,我还以为你忘了。”   又啃了两口,她问:“祝柳最近怎么样了。”   “你可别提了,这刚没念两天书,那夫子就发现了三哥这个奇才,天天夸他,这就罢了,夸了他还不忘把我和五姐骂一通,我俩本来就不聪明,两厢一对比,就显得更笨了。”祝林闷闷不乐道。   “呃...”祝棠咽下嘴里的食物,“咱们比他笨,但咱们吃得多啊,你看他那小身板,一天都吃不了多少东西,这天底下这么多好吃的东西,吃不下,那不是很亏?”   祝林瞄了她一眼:“我娘说了,跟你一样天天只会吃,没有出息。”   祝棠被噎住:“你等着,等我出去,好好跟二婶唠唠,她这是还没活明白,你看看是她过得开心还是我过得开心?”   祝林想了想,指了指她。   “这不就对了。”她欣慰地点点头。   “五姐也来了,但她不敢进来,她说之前是她在你跟前说了三哥的坏话,才叫你这么冲动的,她怕你怪她。”   祝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她就说原身这个笨比怎么突然怀疑祝柳是私生子了,原来是有小白莲撺掇啊。   她撸了撸袖子,且让她来会会这小白莲。 第3章   “姐,你你你不会真的要揍她吧?”祝林连忙将祝棠撸上去的袖子又放下来,“虽然我也挺不喜欢她的,她平时总是娇滴滴的,还动不动就掉眼泪,还在背后说人坏话...”   “停停停,你这不是怕我揍她,是怕我揍不死她吧?”祝棠扶额。   祝林讪笑:“那没有那没有,我去叫她进来啊。”他爬起身,从门口钻了出去。   祝棠又往嘴里塞了口吃的,便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,不得不说,她这个五妹祝染长得还真是有几分姿色。   祝家因老太太还在,大房与二房还未分家,祝棠祝柳是大房的,祝林祝染是二房的,他两差不多大,都年十四,比祝棠小一岁,但祝林是嫡出,祝染是庶出。   祝府的孩子不多,平日里分得没那么清,不过原身私下还是隐隐有些看不起祝染的,毕竟当初她二叔外放后,留有身孕的原配在京城,却又在外头纳了个妾带在身边。   前脚原配刚怀上,后脚就忍不住找女人,不说祝棠,这祝府上下好些人心里都在犯嘀咕。   也就是祝林年龄小,没什么心眼,自己亲娘也不在乎,才勉强能和祝染玩得来。   祝染穿了身夹竹桃色的衣衫,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祝棠:“三姐,你不会怪我吧?我也不是故意的,只是替你打抱不平...”   “嘘——”祝棠将食指放在油光锃亮的唇前。   祝染心中有些慌,这疯子平时可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。   “干得漂亮!”祝棠一手拍在祝染肩上,拍出个大油印子,“咱们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,叫他这个私生子敢欺负在我头上!”   “我都听四姐的。”祝染低眸。   祝林却扯了扯祝棠:“姐,这样不好吧,三哥瞧着也不坏,咱们这样做不是君子所为。”   “你瞧我是君子吗?”祝棠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。   “不是...”祝林觉得有点蠢,但不好意思说。   祝染道:“四姐,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?”   “放心,我已经有一揽子计划了!”祝棠拍了拍胸脯,差点把刚刚还没咽下去的食物给吐出来。   祝林连忙去给她顺气递水。   “咳咳,没事,你们先回吧,别被祖母发现了,到时候要罚你们的话,你们四姐可是会心疼的。”祝棠推着两人出门。   祝林感觉自己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,他觉得自从那天四姐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就变了,变得嘴很碎,但是他还蛮喜欢这个变化的,多有意思啊。   嘴很碎的祝棠不知道他的想法,只盼望着今夜过去,明天就能出去了,到时候祝柳是逃不出她的魔爪的。   翌日,祝棠在祠堂里睡得有点迟了,丫鬟小喜来叫醒她。   说实话,她不认识这个小喜,但问题不大,她一勾小喜的脖子,两人一唠,小喜就自己把什么话都说了。   小喜是老太太安排给原身的丫鬟,两人一起长大,原身虽然是有点看不上她,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,倒也没亏待过她,只是原身是有点疯批属性在的,小喜平时都很谨慎。   “姑娘,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吗?”小喜被祝棠搭着背,神色有些紧张,攥住的拳里都微微出了汗。   “不去不去,我要去读书,你去忙吧。”祝棠拍了拍小喜的头,转身就走,“唉?我怎么不认识路了。”   小喜没敢多说什么,引着祝棠去前院书房。   祝棠走着走着就调了个个,背向着路倒着走,边走边问些小喜家里的事儿,没等小喜说两句,她又开始自顾自地给小喜讲自己的事儿。   小喜硬着头皮去听,她不知道今天姑娘怎么了,居然能和自己拉起家常了。   等她再抬头时,已经来不及了。   祝棠嘭一声撞在了树上,树叶子被撞的扑簌簌往下掉,旁边祝柳恰好经过,他看也没看她一眼,绕过去了。   “姑娘,你没事儿吧?”小喜心都要被吓出来了,她很怕姑娘在人面前丢了脸会发疯,然后大喊大叫。   祝棠捂着脑袋,稳了稳身子:“没事没事,前面就是书房吧?我自己过去,你先回吧。”   她说罢回头骂了一句树,走了。   小喜松了口气,姑娘还是那般神神叨叨她就放心了,证明芯子里没换人。   祝棠不知道小喜的想法,她径直去了书房,左右看了一眼,坐在了祝柳身边。   “姐,一个人一个位置。”斜后方,祝林趴在条案上,伸着脖子朝前小声喊道。   说是小声,其实整个屋里的人都听见了,祝棠扭过身去,瞪他一眼,小声回答:“我知道!”   她说完,又扭过身子看向祝柳:“三哥,我能坐你旁边吗?”   祝柳抿着唇:“随意。”   “你早晨吃的什么?”祝棠问,祝柳别开头收拾案上的东西,没说话,她接着道,“我早上吃的小笼包欸,我跟你说,可好吃了,还是肉...”   “夫子来了。”祝柳低声打断,抱着一沓书坐去了后排。   几人起身站起,微微鞠躬道:“见过夫子。”   那夫子头发胡子都白了,看着年纪不轻,但眼神清明,穿着讲究,一板一眼,像个老学究。   祝棠也跟着起身行礼。   “各位好,都坐吧,不必多礼。”夫子扫了祝棠一眼,收回眼神,在上方讲台处落座。   祝棠见夫子坐下,弯着身子跟着到了后排。   “咳咳!”夫子咳了两声。   祝棠朝他笑了一下,毫不犹疑地坐到祝柳身边。   “你是祝大的小女儿吧?”夫子眯了眯眼,看向祝棠,“一人一案,你不如坐到前面来吧。”   “谢谢夫子。”祝棠笑得灿烂明媚,像是一朵向日葵,“不过,我和我三哥比较亲,我离他远一点我就浑身刺挠,您就让我和他坐一起吧。”   夫子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祝柳一眼,叹了口气,别开眼,眼不见心不烦。   祝棠笑着收拾自己的东西。   台上夫子已经开始授课了,台下祝棠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,她一会儿戳戳祝柳,一会儿敲敲桌子,扰得祝柳头疼。   这就是她的霸凌计划二,小说里都是这样的,校霸去影响学霸学习,让他分心,考不出好成绩。   没错,就是这样。   祝棠转过头,开始跟祝柳小声说话,她天南海北的都能聊,想当初她上学那阵,可是带坏过好几个同桌,最后被老师罚坐在了讲台边。   也不是她骄傲,初中三年,也就她一人坐过那个位置。   “有的人自己不想学,不要影响别人。”   祝棠正自己和祝柳聊得起劲儿呢,突然就被拉回了思绪,谁能想到她从小听到大的话,连穿越了也能听得到呢?   一时竟有些热泪盈眶。   “夫子,抱歉。”祝柳唇线紧绷,抱著书本又回到了第一排。   祝棠没有跟上去,她坐在后排,手还是不安分,一会儿摸下他头发,一会儿戳下他背。   可祝柳像没感觉一般,正襟危坐着,与夫子你问我答。   祝棠叹了口气,她犯贱得自己都想打自己了,也得亏是祝柳脾气好,不和她计较。   她闹腾了一会儿,得不到回应,感觉效果也够了,趴在桌上睡着了。   “姐,姐。”   祝棠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,脸上都是被压出来的红色褶皱,她揉了揉眼,直起身子来:“老六啊,我睡多久了。”   “该吃午膳了,夫子和三哥都先走了。”祝林和祝染蹲在她条案前。   “噢噢,行吧,那咱们也去吃点。”祝棠伸了个懒腰,撑着腰往外走去。   祝家为了孩子们私学,专门划了一个院子出来,祝棠走至院中活动了下身子,扭了扭腰,往吃饭的地方走。   她前后瞄了一圈,没见着祝柳,便问:“夫子和祝柳呢?”   “应当是去净手了。”祝林挠了挠头。   祝棠点了点头,在桌前走过去:“怎么在家吃饭还要搞这种单人的饭盒子,跟上学似的。”   “夫子说,学堂里有学堂里的规矩,即使是在家中,也不可过于奢侈无度。”祝林解释。   “原来如此。”条案上明显有一份食盒与其它四份食盒不一样,那肯定就是夫子的,剩下的是他们的,她一手拿一食盒,急急忙忙地跑出去,“快快快,带着自己饭跟我走!”   祝柳和祝染有些不明所以,但还是照做了。   三人躲去了院子后门,坐在围墙外的石阶上端着食盒。   祝棠打开食盒,只瞧见里面的饭菜都是一样的,只有一份,里面还单单多放了一碗燕窝,应该是给祝柳的。   她打开食盒,毫不犹豫将那燕窝一口喝完。   “姐,那好像是三哥的。”祝林犹犹豫豫道。   “是他的怎么了?我喝的就是他的,还有他的饭,我也要一并吃完了!”祝棠凶狠道,端起祝柳食盒里的饭往嘴里倒。   这就是她的霸凌计划三,作为一个校霸,一定要将好学生的饭倒了,让他吃不上饭饿着,这就叫不打不相识。   不过,她祝棠可不是什么浪费粮食的人,好好的饭不吃倒了,多可惜。   她快速吃完祝柳的饭,再把自己食盒里的吃完,反正不给他留一颗米。   祝棠吃着吃着,感觉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,她没有抬头,却见左右两侧的祝林和祝染站了起来:   “三哥。” 第4章   祝棠抬起头,那棵小松树果然站在她跟前,她咧着嘴笑,嘴角还沾着一粒米:“三哥,你也来吃饭啊。”   祝柳瞥了她一眼,没说话,绕过几人走了进去,心里却骂了一句:什么饿死鬼投胎。   祝棠不知道,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:“我吃完了,老六,你一会儿帮我把食盒拿进去。”   她说罢,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前走去。   “姐,你去哪儿啊,你下午不听课了?”祝林捧着食盒站起身来。   “我又不是来上课的,任务完成了当然要走了,你们慢慢学,加油,超过祝柳。”祝棠回过头,向两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。   祝林祝染一起学着她的手势,相视一眼,不解道:“加油?”   人吃得饱了,就容易犯困,祝棠又不认识路,她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到哪儿了,便随意找了个亭台围栏躺下。   这处也有个湖,湖中莲花朵朵,夏风习习,夹杂着湖水的清凉和莲花清香送来,祝棠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睡着了。   -   “棠棠,怎么睡在这儿了?”   祝棠睁了睁眼,看向上方的的两个人,撑着柱子坐起身:“嫂子?”   “怎么只认得你嫂子,不认得你亲哥了?”一个剑眉星目,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站在林氏旁边,他眼上含着笑意,眉眼之处和祝柳有几分相似。   祝棠当即反应过来:“大哥!大哥,你回来啦?我是听他们说你这两日休沐。”   她从围栏处蹦起来,亲亲热热地去挽住大哥祝枕的胳膊。   祝枕年二十,如今在宫里当差,也是个不小的官儿,只是每次休沐的时间不定,因此在祝府中很少见到他的身影。   祝枕被祝棠这么一挽,脸上明显微怔一瞬,不过,他很快又笑了起来,拍了拍她的脑袋:“自你长大后便与我没这么亲近过了,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这个哥哥了呢。”   “那怎么会。”祝棠笑着,又跑过去挽林氏的手,“不过,我还是更喜欢嫂嫂!”   “你呀。”林氏轻戳了她的眉心。   祝棠陪着他们在祝府中走着,反正她也不认路,他们朝哪儿走,她就朝哪儿跟着。   “原来都这么晚了。”她看着天边的红火的晚霞,自顾自道。   “我竟忘了问你,你嫂子说你去跟着念书了,怎的又跑来这里睡着了?”祝枕挑了挑眉。   祝棠懂了,他这个哥哥肯定是十分了解妹妹的,笑死,原身怎么可能去安心念书:“害,早晨那会听得有些累了,就先回去了,看那儿凉快,就在那儿睡着了。”   祝枕没再多过问:“听闻家里将三弟找回来了,你可与他见过?相处的如何?”   这不是故意问的吗?祝棠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和祝柳之间的恩怨。   她刚要说些什么,瞧见前方刚下学的三人,她热情地朝三人打招呼,祝林兴奋回应,祝染淡淡回应,祝柳别开眼不想回应。   “大哥。”祝林祝染回过神来,朝祝枕行礼,祝枕微微颔首。   祝柳怔愣了一会儿,也回过神来行礼。   祝枕向前几步负手而立:“你便是三弟,小柳吧?”   “见过大哥。”祝柳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。   祝棠他们自行退到了后面,让祝枕祝柳他们走在前头聊天。   “我跟你说,我下午在...”祝棠又开始跟她的小跟班聊天,她越说越嗨,开始咯咯笑起来,笑声围绕在祝府院内,惹得丫鬟们都驻足看过来。   祝柳他们也停下脚步,往后看去,祝枕道:“棠棠这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了?给我和三弟也讲讲?”   “好啊好啊!”祝棠像一个大蛾子一样扑腾过去,又开始跟他们讲,众人嬉嬉笑笑,就连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祝柳也有了微微笑意,半点瞧不出来这两人上午还在吵闹。   一行人踱步往老太太院里去,祝枕好不容易休回假,一家人是要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的。   祝棠拉着祝柳走在了最后:“中午我把祝柳的饭吃了,他是不是饿了一下午?”   “那怎么可能,私学院里就有小厨房,怎么的也不会饿着了他。”   祝棠拍了一下祝林的头:“不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!”   祝柳捂着头,有些委屈:“好嘛。”   他们说罢也一前一后进了院门。   院中老太太已经和祝枕祝柳说上话了,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,都齐齐向祝棠看过来。   她一脸懵:“怎么了?”   “你自己做的事你还不知道?夫子可是跟我说了,自己闹着去念书,却逃学,还扰你三哥读书,你若再这般,我明日就将你嫁出去,叫你祸害别人家去!”老太太痛骂一番。   祝棠厚着面皮:“我要是嫁出去了,家里还能这么热闹?何况我和三哥闹着玩呢,不信您问他。”   哼,她才不信这宽厚老实的祝柳能说她坏话。   “祖母,四妹确是与我闹着玩。”祝柳没看她,淡淡道。   “你三哥这样说,我也饶不了你,你若再闹,继续去祠堂抄经去。”老太太瞅她一眼,撑着拐杖进门。   她进了大厅,一回头,见祝棠还站在院中,面色软了些:“还傻站在那儿作甚,不进来用膳?你大哥可是好容易休沐一回,不要饶了大伙儿兴致。”   祝棠的笑咧得越来越大,老太太的语气也越来越柔和。   “祖母,我就你知道你最心疼我啦~”祝棠跑着上去,给老太太捶捶背捏捏腿。   “你呀,真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。”老太太用拐杖轻轻杵了杵她的肩,语气里尽是无奈与疼爱。   祝棠跟着在老太太身边落座,被老太太撵去林氏身旁。   一家人围着落座,老太太坐主位,两手旁各是大孙祝枕和三孙祝柳,祝枕身旁坐在林氏,林氏身旁又依次是祝棠、祝林和祝染。   祝棠正好坐在祝柳对面,她好几次去看他,都见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。   祝柳仪态极好,只是饭桌上的礼仪他却是连他身旁的祝染都不如,但这饭桌上有个不守礼的祝棠,没有人去关注他。   “教了那么些年,还是这副样子。”老太太又忍不住说她。   “祖母,我倒是觉得棠棠有灵气,返璞归真。”林氏替她说话。   老太他恨铁不成钢:“都是你们宠的!”   “祖母您这话就说岔了,还是您宠得最多。”祝枕笑道。   “罢了罢了,我就当看不见。”老太太摆了摆手。   祝棠知道祖母不是真的怪她,她又继续开心吃起饭来,只是不知道原身那个性子,听到老太太的话,会不会误以为老太太不喜欢自己。   她摇了摇头,这不是她该想的。   她抬头看去,席上祖母与大哥正在话家常。   “父亲还在外地办事,等他回来见到三弟定会开心。”祝枕放下筷子,用帕子擦了擦嘴。   “你爹可有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?”老太太停筷,看向祝枕。   祝枕摇了摇头:“应是公务繁忙,还未传来消息,您放心,他一来来信儿我便告知家里。”   老太太点了点头。   “听闻三弟读书很是不错?”祝枕朝祝柳看去。   祝柳放下碗筷:“只是比旁人勤快些,只盼着勤能补拙罢了。”   祝棠想也不想直接道:“他那是谦虚,夫子说他悟性高,可喜欢他了,显得我们倒是蠢笨如猪了。”   “四妹谬赞。”祝柳瞥了她一眼,不知她又想使什么坏。   但祝棠没有再往下说去,她午时吃得有点撑,现在已经吃不下了,便开始去祸祸身旁的祝林,给他剥虾子,往他碗里夹肉。   祝林吃得腮帮子鼓鼓的:“姐,谢谢你,我吃不完了。”   好吧,祝棠收了手,又往林氏碗里夹菜。   “几日没见,小妹越来越会体贴人了。”祝枕笑她。   “害。”祝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   一顿饭和谐地吃完,众人移步到院里乘凉,祝棠中午睡了这会儿很精神,一张小嘴又开始叽里呱啦起来,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笑声。   天色渐晚,老太太在门口目送着几人离开。   祝棠祝柳的院子隔得近,也是顺路,有丫鬟和小厮们一前一后的提着灯笼照明,祝棠看着前头的祝柳,追了上去。   “不许走!”祝棠伸开双臂,挡在祝柳身前。   “四妹有何事吗?”祝柳停下脚步,静静地看着她。   祝棠想了想,那些校霸都是怎么调戏女生的?   有了!   “你给我唱首歌,我就让你走。”祝棠道,她想,在古代唱歌应该是都是歌姬那种的吧?这回肯定能让他挂不住脸。   可祝柳没有生气,他只淡然问:“四妹想听什么?”   祝棠哪知道有什么曲子可唱?她随口道:“你随意。”   祝柳默了默,启唇清唱,他唱的是词牌,曲调悠扬,词韵深厚,合着他尚未变声的嗓音,格外动听。   “唱完了,四妹可以放我走了吗?”他唱完后,眉峰才微微拢起,绕过祝棠离开。   而祝棠还在一旁呆呆地站着,被小喜在眼前晃了晃,她才醒过神来,这就是男主吗?什么都会,也太逆天了。   “等等!”祝棠转身追上去,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。   一条灰色的轻纱被拽了下来。   “还给我!”祝柳怒气冲天。 第5章   祝棠被祝柳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到,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,脚下一动不动,伸出手老实交出那块纱巾。   祝柳一把接过纱布重新缠绕在了脖子上,匆匆忙忙地离开了。   过了好一会儿,祝棠见他走远了,才缓缓朝自己的院子走回去,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。   祝柳脖子上总围绕着一层轻纱,原先她还以为是特殊的衣服形制,可今日一看,那就是个普通的纱巾。   她想不通,大夏天的,他围个纱巾不热吗?肯定是在掩藏什么秘密,说不定这个秘密能帮她推动主线。   可惜夜色浓郁,他动作又快,祝棠没瞧见他脖子上到底有何秘密。   她想了想,还是先休息,这事儿明天再说。   翌日,祝棠照常去上课,她这回变乖点了,不在课堂上光明正大打扰祝柳,而是在休息的时间往他身边凑。   夫子讲了一早上了,有些累了让他们自由活动,祝棠凑去了祝柳跟前,她往他面前推了个小纸条。   祝柳看了一眼纸条,又掀眼看她:“嗯?”   “不好意思哈,放反了。”祝棠讪讪将纸条掉了个个,又递给他。   祝柳再次向纸条上看过去,只见上面写了一行歪扭的字:三哥,你脖子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。   他看了她一眼,镇定自若道:“我脖子上有一伤口,恐吓到人,因此带上纱巾遮挡。”   “不吓人不吓人,这么热的天,你戴这个,会长痱子的,你放心摘下来,我们胆子大不害怕。”祝棠蹲坐在他跟前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。   祝柳抿了抿唇:“多谢四妹好意,不必了。”他心里知道,这人又要在自己身上找乐子,但他记住了老太太的话,和傻子废物计较,纯属浪费他时间。   祝棠站起身来:“好吧。”她走到祝柳身侧时,忍不住出手虚晃一招,接着她看见祝柳抖了一下。   她忍不住捧腹笑起来。   祝林祝染见她笑,过来问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了,她说一句笑三声,自己乐个没完。   祝柳坐在前排握了握拳,心道:有病。   最后,夫子来清了清嗓子,祝棠才停下笑声,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,她觉得逗祝柳太有趣了。   那么一个严肃的板着脸的人,被吓到的样子可真好玩。   她灵机一动又想出个损招。   大中午的,祝棠拉着小跟班祝林祝染去跑去院子里,左翻翻右找找。   “姐,你找虫子做什么?”祝林跟在她后头帮忙。   “当然是去吓祝柳咯。”祝棠理直气壮道,霸凌嘛,怎么能少了用虫子吓人?她觉得像祝柳这种文文弱弱的小书生肯定会怕虫子。   祝林皱着张脸,欲言又止道:“可是姐,你自己不怕虫子吗?”   “怕啊。”   “那你还...”祝柳拿着个木棍戳着地面。   她直起身子朝他看去:“这叫舍生取义,你不懂。”   “四姐。”祝染在她身后喊。   祝棠一转身,一条大咧咧的青虫杵到她眼前,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往后退了几步,幸好有祝林扶着,不然她现在恐怕已经要摔坐在了地上。   “是不是这个呀,四姐~”祝染拿着那根挑着大青虫的木棍摇了摇,她咬着唇,语气中还有些委屈。   祝棠有点被吓到,暗骂一句什么黑心白莲!   “好妹妹,你快放地上,我来弄。”她站直身子道。   祝染耸了耸肩,将大青虫放在了地上,木棍交到了她手上。   祝棠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,她挑着青虫,往后仰着脑袋挑着大青虫往回走去。   她扒在门口看了一眼,心道夫子和祝柳吃完饭了应该正在小憩,接着她挑着虫子往里走去。   “快快,把他的书翻开。”祝棠低声催促。   祝林哦哦两声,将祝柳的书本翻开,祝棠刚想将虫子扔上去,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,朝祝林甩了甩:“去,把帕子垫他书上。”   祝林照做。   “四姐,你也太善良了,还担心弄脏三哥的书本。”祝染在一旁阴阳怪气。   祝棠一边将大青虫放在帕子上,一边道:“那确实,我也觉得自己挺善良的。”   祝染被噎住,祝棠又道:“老六,把他书本盖上。”   “哦哦。”祝林轻轻盖上了书本,“姐你为什么不自己盖。”   “废话,我害怕啊。”祝棠理直气壮道,“好了好了都各回各位,一会儿就等着看笑话吧。”   她脑子已经开始勾勒祝柳被吓到的样子了,嗯,文弱的小书生被虫子吓得乱哭,她想着想着忍不住乐出了声。   外头正进来的祝柳看了她一眼,默默走到座位上,他想,她准是又没干什么好事。   他从容不迫地坐下,顺了顺手上的长袖,摆放好毛笔,随后打开了自己的书本。   看到大青虫的时候,他微怔了下,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对付他的方式?他心中讥笑,果然是个傻子。   “四妹。”   祝棠正伸着脖子准备看热闹呢,便听见祝柳的叫声,她立即坐直了身子,压住了唇角的笑意,严肃道:“三哥,有何事?”   “你有东西落我这儿了。”   “啊?”她能落什么东西?大青虫他没看到?   她正迷惑着,恍然看见祝柳手里拎着个大青虫朝她送来,她被吓得连连后退:“你你你你别过来!”   祝柳露出一个无害的笑:“这帕子是四妹的,这条小东西应当也是四妹的,是四妹落在我这儿的吧?现在还给你。”   祝棠双手捂着脸,不敢多看,浑身颤抖:“你别过来!这不是我的!”   “哦,可这帕子上可绣着一朵海棠花呢,不是四妹的还能是谁的。我瞧这个小东西还挺可爱,原来四妹喜欢这样的玩意儿,三哥回头多给你抓几只。”   “不不不,我不喜欢不是我的,你别放我手上啊啊啊——”祝棠感觉到手上的触感,哇地一声哭了,“呜呜呜,别放我手上。”   祝林实在看不下去了,他连忙走了上来,挡在祝棠身前:“三哥,姐她真不喜欢这大青虫,这是我们为了吓你才抓来的,你快把它放下吧。”   祝柳看他们一个个抱团相助,顿时没了兴致,将那虫子扔在了地上,留下一句原来如此,转过身去。   “好了好了,没事了,姐。”祝林去扒开她的手。   “呜呜呜,吓死我了吓死我了。”祝棠哭得满脸是泪,“我现在手上还有那种感觉,我要去洗手。”   祝林拉着她往外去:“走走走,去洗手去。”   祝棠哼哼唧唧地起身,刚迈出一步,又瞧见了地上的虫子,立即被吓得跳起,挂在了祝林身上。   “姐,你先下来!”祝林年龄比祝棠小,但个子却比祝棠高,他轻轻推着扒拉在自己身上的祝棠。   “我不下去,这虫子要来咬我。”   祝棠不肯松手,祝林无奈摇头,只能被她扒拉着朝外面去。   一出了屋,祝棠便主动跳了下来,不停地跟他吐槽。   她涂了好几遍香胰子,洗了好几遍,还感觉手上有那种肉呼呼的触感,忍不住又想哭了。   “姐,咱们还是别去招三哥了吧?他这些年在外面也挺可怜的,你看他饿得又瘦又矮。”祝林在旁边劝道。   祝棠抹了抹眼泪,她也不想的啊,可她没办法啊,这主线剧情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到原身爱上祝柳的时候啊?表白总比霸凌简单吧?   “好了,你说的我会考虑的。”她无奈道。   祝棠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位置上,不敢再作妖了,那条在她条案上的手帕也被她扔远了,她不明白,祝柳看起来这么瘦弱的人,怎么会不怕大青虫?   -   “怎么会有人不怕虫子呢。”祝棠坐在老太太院里的小石凳上喃喃自语,已经过去好几日了,可她还是意难平。   祝枕从屋里走出来,他看着她的背影问:“她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我们几个都不怕虫子,就四姐一人怕。”祝林答。   “怕虫子?我记得她小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,如今越大倒是胆子越小了。”祝枕笑着走上前,站在她身后,“今日乞巧节,还这么闷闷不乐?”   祝棠叹了口气,站了起来:“罢了罢了就是虫子,谁还没个怕的东西了?”   她又开始乐呵呵地跟众人聊去了一处,祝柳来得有些晚,他一到后,众人便启程出发。   老太太和林氏跟在后头叮嘱,祝家的孩子,除了林氏有孕不便去,全聚在了一起,由大哥祝枕看着,坐着马车往街上去。   乞巧佳节,街上灯火如昼,行人似潮,马车走到了街口便进不去了,众人一个接着一个下车。   祝棠喜欢花里胡哨的衣裳,她穿了身妃色的衣裙,上头缀着雪白的珍珠,头上又系着根长长的妃色飘带,活像一只花蝴蝶。   对比之下,其余几人就穿得正常多了,祝染淡雅,祝林活泼,祝枕稳重,祝柳嘛,仍然是那身竹青色的衣裳,看上去还是那棵小松树。   祝林、祝柳走在前头开路,祝染、祝棠走在中间,祝枕则是在后面看着前头几个小的。   祝棠心思不在玩闹上,她一直紧跟着祝柳:   “三哥!”   祝柳听见身后祝棠的声音,忍不住加快了脚步,她怎么又来了! 第6章   “三哥!”祝棠继续追上去,她今天也要烦死他,大青虫他不怕,总有他怕的东西。   可祝柳身形灵活,脚步轻快,在人群中穿来穿去,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,祝棠提着裙子也往前追去。   后头的几个还在看花灯呢,一转头,就见祝棠不见了,祝枕连忙叫祝林祝染在原地站好,自己追了上去。   前方祝棠正踮起脚尖在人群里寻祝柳,他头上扎的竹青色发带还算好认,祝棠追了几步,看见了那根竹青色的发带,她伸手去抓,发带却从手中溜走了。   她继续紧跟上去,一直跟到了护城河边,她一把抓住了那根竹青色发带,面露狡黠的笑容:“抓到你了,三哥。”   祝柳哼笑一声,继续往河边靠近。   “别跑啊。”祝棠心中一急,手上用了力,将发带扯着往自己身前带。   那发带扯着人的头发往回拉,祝柳不慎往后跌倒去,此时发带却突然从他头上滑开,祝棠手上失了着力点,也往后倒。   祝棠的手不停扑腾着,眼见着祝柳的身子就要砸下来了,不知是谁撞了祝柳一下,他脚步凌乱地转过身,向祝棠扑去。   “啊——”祝棠惊呼一声,还是被祝柳砸在了地上。   两人面对面砸在一起,祝柳披散在头发将两人盖住,他的唇也磕在了祝棠的额头上,一阵剧痛。   他一开始不想与她计较的,可她实在太烦,他想引祝棠来此,给她个教训,也推她下水一回,没想到现在竟发展成这样了。   祝柳忍着唇上的痛,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,还顺手薅走了祝棠手中的发带。   祝枕恰好赶到了现场,他连忙疏散了周围的人群,将地上疼得打滚儿的祝棠给扶了起来。   “叫你们不要乱跑,这下好了?”祝枕看着两人气道,“看回去祖母不罚你们!”   祝棠一手捂着额头,一手去扯祝枕的袖子:“大哥,别生气了,我们知道错了,你别告诉祖母,她老人家年龄大了,身子不好,我怕气坏她。”   祝枕气笑了:“你就这张嘴甜,你看看你们两个现在这副模样,还需我亲自告诉祖母?”   两人对视一眼,只见祝棠发丝凌乱,身上的珠子都掉了好几颗,额头上被撞得微微鼓了起来,而祝柳,他已将头发随意扎了起来,露出红肿的下唇。   “你们就等着受罚吧!”祝枕气红了脸,走在前头,祝棠祝柳低着头乖巧地跟在身后。   走回那处花灯前,祝林祝染立即围了上来:“姐,你们这是去打仗了?”   祝棠瞪他一眼,默默站到了边上。   “行了,小五小六可以再去附近逛逛,不要跑远了,想要什么,大哥给你们买。”祝枕叹息一声,脸色又恢复了正常。   祝棠偷偷瞄了他一眼,小心翼翼道:“哥,我也想要...”   “你想要个屁!”祝枕说完拍了下嘴,“粗鄙粗鄙!”   祝棠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“笑什么笑,想要什么?说。”祝枕说罢又看向祝柳,“你也是,想要什么跟大哥说。”   最后祝棠从一堆喜欢的东西里,挑了个小麻雀木雕,而祝柳什么不要,祝棠硬塞给他一个大青虫木雕,是她叫木雕师父现场做的。   祝柳拿着那个木雕捏了又捏,最后只憋出个谢谢,他不是很喜欢这东西,又丑又重还没什么用,但他还是收了下来。   两人买到心仪的东西,那边祝林祝染也回来了。   几人上车,安全抵达祝府。   “三哥,你的唇怎么肿了?”祝林借着烛光往祝柳看去。   祝柳摸了下自己的唇,疼得嘶了一声:“无事,过两日应当会好。”   “小五小六先回去吧,我带三弟棠棠去看看伤。”祝枕说罢,看着那两人回去,转过身去冷眼看向祝柳祝棠,“走吧。”   祝棠顿了下,她想找祝柳合计合计,可祝柳压根不看他,直接跟着走了。   “大哥。”祝棠飞了过去,“大哥,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呀,大哥。”   祝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。   她心中有些慌,又飞去了祝柳身边:“三哥,三哥,你快跟大哥求求情?”   祝柳也不理会她。   她跟在两人身后,远远地就看见了老太太的院子,她长长叹了口气,罢了罢了,该来的躲不掉。   “去吧,自己去跟祖母说清楚。”祝枕站在门口,示意两人进屋。   祝棠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,才无奈进屋,以她从前十恶不赦的作风,祖母肯定以为又是她闯出来的事儿,但她想了想,好像还真是因她而起。   老太太正准备睡了,见两人来,又穿戴好衣裳,坐在罗汉椅上,头疼道:“说罢,又闯什么祸了?都抬起头来。”   祝棠看了一眼祝柳,他抬头抬得倒是快,搞得自己也不得不抬头。   “你说说你们,一天天的闹个什么劲儿,瞧瞧,这头上这么大个包好看?”老太太指完祝棠,又指向祝柳,“这嘴肿这么大好看?饭都不好吃的下去。”   祝棠噗嗤一声笑出了声,随即赶紧捂住嘴。   “笑,你还有脸笑!”老太太更生气了,“你们今晚就一起去祠堂跪着,什么时候抄完经书什么时候出来!”   祝棠松了口气,抄经书啊,那没事了。   “知道了,祖母。”祝柳被罚后,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。   “行了,秋红,给他们俩上个药,老太太我先去睡了,看到这两个小怨种我就生气!”老太太说罢,杵着拐杖进内室。   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秋红应声,吩咐小丫鬟们找出药给两人涂上。   祝棠仰着头由着小丫鬟上药,就这涂药的功夫,她已经和小丫鬟唠著称上了姐妹,后来被秋红硬生生地给拆散了。   祝柳就比祝棠好伺候多了,他不喜旁人涂药,自己拿着药膏抹了抹。   两人抹完药,被下人引着去祠堂里,祝棠看着祠堂,忍不住感叹,可能以后她会经常来这儿。   下人走了,祠堂里只剩他们两人,祝柳离她远远的,躲去了角落的条案处坐下,开始抄写经书。   祝棠一会儿也闲不住,坐去了祝柳身边,说实话她对祝柳还蛮感兴趣的,那时她只草草翻了两眼剧本,连里头的人物关系都没搞懂,更别说是祝柳的身世,她只知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。   “唉,你是我爹亲生的吗?”她单手撑着脑袋,朝他看过去。   祝柳没说话,他正在认真地抄写经书,他侧脸线条流畅十分好看,烛火将他的面孔映在窗户上,祝棠伸出手,用手指的影子戳他面孔的影子。   “你怎么还围着那个纱巾啊,不热吗?”   祝柳没说话。   “你觉得我们明天能抄完吗?”   祝柳还是没说话。   祝棠一点儿也不急,伸着脖子朝他抄的经书去看:“以无所得故,菩提萨啥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啥故...”   “你能安静会儿吗?”祝柳放下笔,扭头认真地看向她。   这是祝棠和祝柳的第一次长时间对视,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,看着他笑道:“行行。”   祝柳先避开了眼,继续抄写经书。   “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嘛。”祝棠趴在条案上又道,“你看这烛光这么微弱,你这样抄写经书是会近视的,你应该不知道近视是什么,反正就是会看不清,你以后生孩子也会遗传的...”   祝柳咬着牙,硬生生从嘴里憋出两个字:“我睡。”   “对嘛,这才对。”祝棠帮忙把案上的东西收好,伸了个懒腰,躺在了几个蒲团组成的床上,“那我也睡了,晚安。”   她一闭眼就睡着了,祠堂里围绕着她轻微的呼吸声。   可这轻微的呼吸声也扰的祝柳睡不着,他躺的离她很远,在蒲团上翻来覆去,最后默念了一遍方才抄的心经,心中的烦闷才稍稍减轻了些。   祝柳端端正正地躺着,眼皮轻轻合上,正在他意识一点点昏沉的时候,祝棠的哭声将他惊醒。  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,听着祝棠呜咽不清的梦话:   “呜呜呜呜呜,虫呜呜哼拿开呜呜...”   祝柳深深呼出一口气,站起身来朝她走去,只见她一脸泪痕,像是被封印住了,像个蚕蛹一般扭来扭去。   他收紧眉头,用脚尖轻踢了她一下:“喂,醒醒!”   祝棠没醒,她翻了个身抱住了祝柳的腿。   梦话声停了,但祝柳也走不掉了,他蹲下身,掰正她的脸,他哂笑一声,为什么一个偷走别人人生的人,能够活的如此肆意快活?   他想起从前过的日子,眼眶微微发红,为什么祖母兄长都向着她?为什么不把她赶出去?   他想着,手上的力气增加了些,捏得她的唇微微张开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仰起头,一滴泪从脸颊滑下,泪珠顺着他的下颌流到脖子上,浸湿了他的纱巾,一个丑陋的伤疤若隐若现。   痛苦的回忆将朝他脑海中汹涌,他呜咽出声,瘦骨嶙峋的手往下移,掐住了祝棠白嫩的脖子。   他像入了魔一般,红着眼咬着牙,加大了手上的力度。   梦中的人不能呼吸,突然惊醒,她一脸懵地看向他:“三哥,你怎么哭了。” 第7章   祝棠半梦半醒间瞧见了祝柳的泪痕,她迷迷糊糊爬起来,伸手要给他擦眼泪,却被他躲开了。   “别哭了别哭了,以后不欺负你了啊。”她半闭着眼睛去拍他的背,胡乱锤了两下,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又睡着了。   天微微亮时,她被雨声给吵醒,空气中微微传来凉意,她坐起身来,拢了拢衣裳,往床边走去。   木窗稍稍被开了一条缝,凉气快速钻了进来,祝棠在心里感叹一声,秋日要到了。   她放下窗,蹑手蹑脚地走到祝柳不远处,微微踮起脚去看,祝柳睡得正香,他昨日被撞的下唇又更肿了些。   原来学霸早上也会睡懒觉的吗?如果她现在去把他搞醒,是不是就能推进主线了呢?   她站了会儿,收回罪恶的双手,算了,这样太缺德了。   祝棠打了个哈欠,往条案处走去,见条案上又多了些纸张,她心下了然,原来是因为昨晚抄经书抄得太晚了啊,还好刚刚没叫醒他。   她撑开纸张,在他停下的地方继续往后抄写。   她的字,与祝柳的字放在一块儿,还真是相形见绌。   祝棠微微摇了摇头,人各有志,祝柳喜欢念书,她喜欢吃肘子,各不相干。   抄了两三页,她觉着有点困,将纸张晾干放好后,继续躺下补觉。   再醒来时,雨已经停了,阳光从窗棂透进来,她用手背挡着光,看见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祝柳。   “早啊,三哥。”她声音微哑着。   “嗯。”祝柳当下心情不错,语气轻快,脸上也多了些笑意。   祝棠走了过去,见自己写的那一沓纸被放在了一边:“三哥,你怎么把我写的都拿出来了。”   “抱歉啊,我早上写字时不慎将你写的那几张弄脏了,现下已经补写回来了。”祝柳从容道。   祝棠点点头,在他旁边坐下:“行,那我现在也来一起抄。”   “不必了,你先歇会儿,我很快便要写完了。”他想起早晨被自己故意弄脏的那几张纸,心中觉得好笑,那么丑的东西,也配和他的放在一起?   他说罢,又补了句,“你不是不爱抄经书吗?”   她确实不爱抄经书,祝棠心中有些感动,三哥人也太好了,她扭过头悄悄在脑中问:“系统,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下一主线。”   系统没有理她。   祝棠并不在意,蹲在一边安静地看祝柳抄经书。   他来祝府已经月余了,原本凹陷的两颊微微鼓了起来,但看着还是瘦,可怜见的,还要遭受她的欺负。   祝棠微微叹了口气,心中与他道歉:抱歉啊,三哥,真不是我故意针对你。   待祝柳抄完时,已经过了日午,两人一前一后出门,去老太太院里交差。   老太太恰好午休起床,命了小厨房给两人做了些点心零嘴来。   祝棠坐在老太太身旁,正小口小口吃着点心,便听见老太太的感叹声:   “才接你回来时,你连笔都不太会拿,不出月余,便能写得如此之妙,果然是我祝家的儿孙,你爹爹,你大哥从小也是这般聪慧,只不过我瞧着,你比他们更是青出于蓝。”   得,祝棠一听这话,就知不是对她说的,但她偏要上赶着插句话:“祖母,那我呢。”   老太太一看祝棠又忍不住皱了眉头:“你是贪玩,不肯下功夫,叫你抄个经书都不肯,还是你哥哥一人写完的。”   祝棠大大方方地坦白:“那还不是三哥心疼我,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您不懂。”   她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祝柳:“三哥,你说是不是。”   祝柳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:“是。”他和她哪儿来的什么兄妹之情?   “您看您看,三哥都这么说了。”她微微站起身来,指着祝柳对老太太道。   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欣慰地笑:“兄妹之间便该如此,都是一家人,以后还得相互帮扶,即使是以后都各自成了亲、分了家,这兄妹之情啊是断不掉的。”   祝棠和祝柳一齐垂眸应是。   老太太又道:“知道便好,瞧你们这伤口,还得再上些药,我请了大夫来,你们都去瞧瞧去,今个儿给你们请了假,也不必去念书了,就当养伤休息一日。”   两人行过礼,看完伤后,一起退出了老太太院里,各回各院。   刚下过雨,道路上被晒干了些,但两旁的花草上还挂着露珠,祝棠伸手去将花朵上的露珠刮掉,她走路走得快,但被花耽误了,硬生生拉扯着和祝柳站在了同一排。   她今日不打算闹腾他,但和他说说话总行吧?   “三哥,你昨晚是不是哭了?”   祝柳顿了一下,没让她发现,他道:“昨夜确实有些失眠,或许是因为换了住处有些不大习惯,不过我倒是没哭,想来是四妹做梦了。”   祝棠想了下,那时迷迷糊糊的,确实有可能是做梦:“那可能是吧,我昨晚好像梦到有怪物在掐我脖子,后来就醒了?我也不知道,可能是梦吧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柳微微颔首。   “对了,三哥,他们都说你是流落在外了,你以前都在哪儿生活?”祝棠实在是理不清这剧情了,想从他那儿找找线索。   “此事我不想再提。”他放在背后的手微微捏紧,他还以为这人转变了性子,不曾想还是在想法子戏弄他。   祝棠眨了眨眼又问:“那,他们都说咱们是一个娘生的,我们是龙凤胎吗?可我瞧着咱俩也长得不像啊。”   “我也不知晓,不过,祖母既然认下了我,自是证明我是亲生的。”祝柳将亲生两字咬得很重,还停下脚步看向了祝棠。   可祝棠好像并没有看懂他的眼神,也没有听懂他的重音,只是喃喃道:“好吧,或许只是基因不一样。”   她已经神游到了天外,怎么办?不会是原身搞错了吧?她和男主真是亲兄妹?那这也太过禁忌了吧...   祝棠咽了口唾沫,声音有些颤抖地问:“三哥,你觉得表兄和表妹能在一起吗?”   祝柳皱了皱眉,他不懂她怎么又跳到这儿来了:“父母之约,媒妁之言,符合礼制便好。”   完了完了完了,符合礼制便好,那若不符合人伦呢,她咬了咬牙,又问:“三哥,那要是...”   “三哥儿,棠姐儿!”   她的话被人打断,两人一齐回首去看:“秋红?有什么喜事儿吗?”   秋红笑意掩藏不住:“大爷回来了。”   大爷?她爹?祝棠惊道:“我爹回来了?”   “正是正是,大爷刚到屋,正在老夫人屋里,你们快去吧。”秋红急着走过来,又引着两人往老太太院里去。   在原身的记忆里,这个父亲还算可亲,不过一年上头也见不到他两次:“秋红姐,我爹爹他变了没?”   “我只远远看了一眼,没仔细瞧,您自个儿去见了便晓得了。”秋红笑道,越过垂花门,她瞧了一眼跟在后头的祝柳,又道,“大爷待人宽厚,更别说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了,待他见了三哥儿肯定欢喜。”   祝棠也回头去瞧祝柳,见他眉头微微蹙着,面上似有忧虑,便道:“三哥勤奋好学,人又长得俊朗,爹爹肯定会喜欢他超过我。”   “棠姐儿又胡说了,都是大爷的孩子,怎会厚此薄彼,快些进去吧。”秋红站在门口,挑起门帘请两人进。   祝棠率先一步进入,祝柳跟在后头进。   方一进门就瞧见一不到四十的男子坐在正堂之上,风尘仆仆,发上也沾了灰,一瞧便是一到家便奔这儿来了,应当便是祝家的顶梁柱,当朝尚书右丞,祝宽。   “爹爹怎么回来也先休息会儿?”祝棠奔了上去,站在父亲跟前。   祝父似是叹息了一声,摸了摸她的头:“棠姐儿性子比以前活泼了许多。”   “我便与你说了,棠姐儿有长进,性子好了许多。”老太太看着两人欣慰道。   祝父微微颔首,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祝柳:“你便是,小柳吧。”   他已有些年岁的眼眶微微发红,声音也有些哽咽:“小柳,过来叫为父看看。”   祝棠自觉地退到了一边,她看着祝柳愣愣走了上来。   不得不说,这父子俩长得却有三四分相似,都是一样的剑眉星目薄唇,唯一不同的是,祝柳年龄小还是瓜子脸,祝宽的下颌角却有些宽,或许祝柳是遗传母亲的。   祝父拉过祝柳的手,将人抱紧:“好孩子,在外头受苦了,以后祝府就是你的家,有什么想要的便跟爹爹说,爹爹只要有能力一定都为你办到。”   祝柳没说话,父子两人分开后,各自都有些尴尬。   祝棠眼睛一转,上前道:“哥哥,这是高兴坏了,都不会叫人了。”   祝柳瞧她一眼,微红着眼,扭过头去道:“父亲。”   “好好好,这就好。”一旁看着的老太太拉过祝柳的手拍了拍,一时之间,几人都红了眼。   认完亲后,关系又近了些,祝父拉着祝柳又问他过得好不好,是否还适应。   一个是沉稳的爹,一个是沉默小孩,两人说起话来都是一问一答,像极了机器人,好在还有祝棠在一旁调节氛围,屋子里的气压总是没有那么低了。   聊完后,几人直接去前厅入了席。   这会儿祝棠顾不上说话了,一直埋着头吃饭,却听祝父忽然道:“你哥哥回来了,你也不小了,该说一门亲事了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愣了一下,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?“爹,我还小,不用那么早嫁人。”   席间的氛围突然又冷了下来。 第8章   祝棠傻住了,在古代拒婚是这么严重的事吗?她放下碗筷,道:“三哥都还没订亲呢,我怎么敢抢在他前头。”   “你三哥这几年耽误了,还等考取了功名后说一门好亲事,你且与你二姐比,她像你这般年纪时都定下亲事,学习掌管中馈了。”祝父劝道。   “我...”祝棠有些惆怅,成亲?原文里有这一段吗?她要是成亲了,还怎么推进主线?不推进主线怎么获得新身份?   她叹息一声:“爹爹,三哥刚回来,我舍不得他,您别那么早给我订亲,我还想多陪陪祖母和三哥。”   “与你说一门京城里的婚事,你到时回来也容易。”祝父继续道。   “行了行了!”老太太突然发声,“棠棠还小,可以先相看着,不必那么早定下,更何况这亲事也是急不得的,我回头先找红娘瞧瞧。”   祝父见母亲如此说,只得应下。   这一番让祝棠看得有些不明所以,祖母不想让她那么快嫁出去,可爹爹想早点让她嫁出去?但这是为什么呢?   她想了一圈没想明白,又抬眼去看,祖母和父亲还是在亲亲热热地吃饭,而祝柳…祝柳他在笑什么?   祝棠收回了眼神,安静吃饭。   饭毕,祝柳被祝父留了下来,让她先回去。   日落西山,橙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大地,祝棠忧愁地往回走着,步调都轻快不起来了,成亲啊,为什么人非要成亲不可。   “姐!”   她回过神来,看到不远处向自己奔来的祝林,她扯起嘴角笑了下:“老六,你怎么来了。”   “我去你院里找你玩,没见你人,听小喜她们说你在老太太这儿,便跑了过来。”少年在夕阳下奔跑,额前的碎发被吹飞起来,活力十足。   可祝棠还是蔫蔫儿的,祝林疑惑:“姐,你今天怎么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,祖母又罚你了?”   “不是。”她摇了摇头,“是我爹回来了,他要给我说亲。”   “啊?”祝林顿了一下,跨步上前与她并排,“可祖母不是说你脾气差,性子爆,会嫁不出去吗?”   祝棠无语住了,这话还不如催她结婚的呢:“我真是谢谢你。”   “嘿嘿,不用谢。”   祝棠看着他还不好意地挠头,心里更无语了,什么大傻子:“关键是我不想嫁人啊!”   “为啥。”   “因为...”祝棠顿了一下,现在关键的是,她得赶快去推动主线,“总之,我让你帮忙,你帮不帮?”   祝林站直了身子:“那肯定是唯姐马首是瞻!”   祝棠满意地点点头:“不愧是我的好弟弟。”她踮起脚,摸了摸他的头,勾过他的脖子,“过来听姐说。”   -   又一个傍晚,私学的院子中,两坛硕大的盆栽后,祝棠和祝林在此守株待兔。   “姐,你成不成亲,和我们把三哥关不关进恭房有什么关系啊?”祝林伸着脖子往外看,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,恭房这儿又不好闻。   祝棠正躲在盆栽后从树叶的缝隙处外看去:“我跟你解释不清,你听我的就是,看到没,今天夫子走得早,咱们肯定能得手。”   他们计划好了,趁祝柳下学之后,将他关进茅房里,可这几天要么夫子留着给他开小灶,要么他根本不进茅房,两人在这儿等了几天,都没能找到动手的机会。   “诶诶诶,看看,夫子走了。”祝棠小声道。   “可三哥又没进恭房。”祝林懒得看。   祝棠不理他,紧紧盯着外头的动静,她见祝柳的脚尖已经朝着门口去了,心道今日又不成了,没想到他突然脚尖一转,又走了回来,而且是正朝茅房走来!   “来了来了!”祝棠激动地拍了拍祝林的肩,“走走走,一会儿我去把门拴上,你去把花盆搬过来,挡在门口。”   祝林点点头,朝她比了个ok,蓄势待发。   祝棠看了祝林一眼,确认他准备好后,又朝外面看去,那双脚已经进了恭房的门,嘭得轻响,门被关上了。   “gogogo!”祝棠招了两下手,冲上前将茅房的门拴上,“快快快,快点把花盆搬过来!”   她看着祝林,小声催促道。   可祝林憋红了脸也没能搬得动花盆,他一脸委屈道:“姐,这好重。”   祝棠扶额,恨铁不成钢道:“来来来,你替我,我来搬花盆。”   她将门交到祝林手中,仔细叮嘱:“你拉好了。”   说罢,她撸起袖子,往盆栽旁去,咬着牙,蹲下身去抱起抱起花盆,粗着脖子红着脸,一步一喘挪着步子将花盆往茅房门口搬。   “让让让!”她咬着牙,从嗓子里憋出话吩咐祝林。   祝林连忙伸着手把着门,给她腾出一点儿位置。   祝棠实在是抱不住,花盆咚得一声落在了地上,她本想着将花盆再往里面推一下,结果门吱呀一声开了。   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祝柳站在门口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。   “三三哥...”祝棠有些尴尬,她用袖子挡着脸,去瞪祝林:你怎么松手了?   祝林也朝她挤眉弄眼:被发现了,快走!   她眯着眼看了好半天,最后接收信号失败:她没看懂。   “四妹,六弟,让一让。”祝柳负手而立,淡然道。   两人自觉地让开了路,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。   “祝林!你刚刚干嘛松手?!”祝棠气冲冲道。   “我那个姿势握不住门啊。”祝林委屈巴巴。   祝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蹲坐在地上,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下一主线啊,她要疯了!   她用力扯下面前的草,扔到了一边。   祝林咽了口唾沫,蹲到她身边:“姐,没事没事,下次再来。”   祝棠瞪了他一眼,下次,下次得到什么时候?   “要不,你把我关在恭房里?”祝林忐忑地瞄了她一眼,默默起身,将自己关进了茅房里。   祝棠实在无奈,她长长叹息一声:“你出来吧。”   躲在恭房里的祝林疯狂摇头:“嗯~~~我不出来。”   “你出来。”祝棠撑着门,朝里头道,可门里面还在哼哼唧唧,“不出来是吧,那你这辈子都别出来了!”   花盆挪动的响声传来,祝林哼哼唧唧地从里头出来了:“姐,你到底想做什么,不如告诉我,我帮你想办法?”   祝棠摇摇头,摆了摆手:“不用了,我自己再想想吧。”  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像一朵蔫儿了吧唧的小草,她不会真的要嫁人了吧?   她一直为这事儿苦恼着,连吃饭都不香了。   午时,刚下完学,她坐在条案前,撑着脑袋,用筷子一下下捣着饭,哀声叹气。   “姐,还在为成亲的事儿烦恼呢?”祝林坐在她对面吃得正香。   她仰着头,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:“不然呢,还有什么事儿能愁倒你姐?”   “四姐不必担心,祖母心疼四姐,定会为四姐挑一门好的亲事的。”一旁祝染慢条斯理地擦完唇,轻声道,语气中尽是羡慕之意。   祝棠拉着嗓子道:“这和亲事好不好没什么关系。”   “不会吧。”祝染咬了咬唇,一脸不可置信道,“四姐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?这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四姐可不要做什么越界的事呀。”   “呀,我说漏了!”   祝棠静静地看着她表演,大姐,要不要这么浮夸啊!瞧瞧这还捂住嘴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。  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:“唉,我这么优秀的人,恐怕这辈子只能孤芳自赏了。”   在场之人齐齐被呛到。   她懒懒扫视了一眼他们一眼,继续道:“而且像我这么优秀人应该为祖国做贡献,而不是耽于儿女情爱,明白吗?五妹。你呀,格局还是太小。”   说完,她伸出手在眼前比出一个小圈,眯着眼从圈里看向祝染。   只见祝染低下头,紧紧捏着手中的筷子。   祝棠忍不住乐出了声。   “我与四姐认识如此久,竟不知四姐竟还有这般鸿志,四姐能做出什么贡献,不知可否说来一听?”祝染深吸了口气,语气强压着温和道。   祝林突然抢话:“我知道我知道,姐她能吃能喝能睡!”   就你长嘴了?祝棠瞪了他一眼,笑眯眯道:“你姐姐我呀,会得可多了,什么种地啊经商啊,我都会。”   祝染扑哧一声笑了,她轻掩唇道:“四姐闺阁女子学这作甚,更何况士农工商,祝家再怎么说也是世家,还轮不到你去经商种地。”   “种地怎么了?你吃的饭不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?韩夫子都强调君子学习杂艺呢!你是说是吧,老头...老师!”她转过头去看夫子。   正在安静吃饭地夫子一脸懵,他平日里说过多遍食不言寝不语,可祝棠总能用歪理邪说给推过去,他索性不说了,可今日怎的还扯到自己了?   “咳咳。”夫子捋了捋胡须,“韩夫子确有提倡杂艺,只是韩夫子只提倡学子学,而不提倡学子做。”   “你看你看!”祝棠转向祝染,朝她扑闪扑闪地眨眨眼。 第9章   祝棠见祝染气得脸都红了,心里更开心了,她放下碗筷朝夫子走去,吓得夫子往旁边躲了躲了。   “老头,呸!”她扭过头拍了下嘴,又回过身来笑嘻嘻道,“老师,我也赞同韩夫子的说法,但我认为,君子既得学杂艺,也得会杂艺,其中农学尤甚。   就比如我哥哥他们,若他们考中了官,往后是要去地方历练的,尤其是当了县令,得劝课农桑,如若不懂粮食种植,又怎能明白百姓之辛劳呢?若不能明百姓之苦,又如何劝课农桑呢?   你说对不对,老师?”   夫子本是忍着性子听她讲完,可不曾想,还真让她谈出了些见解来:“确该如此,粮为民之本,因此圣上才如此注重农事,四姑娘所言极是。”   “唉唉唉!”祝棠大手一挥,“叫什么四姑娘,多见外呐,您以后管我叫棠棠就成。”   “四姑娘身为女子,心性豁达,性格爽朗,不怪乎如此招祝夫人喜爱。”夫子赞赏地点点头。   祝棠佯装害羞道谬赞谬赞,却回头又给了祝染一个wink。   小样儿,小白莲你还嫩了点。   她不打算跟祝染多纠缠,气气她就行了,反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,搁心里自己还难受。她转过身朝夫子走近,继续和夫子唠嗑:“老师,您来祝府教书,还要教我们这些小女子,您不觉得委屈?”   夫子有条不紊地咽下口中的食物:“孔夫子说,有教无类。”   “可孔夫子的有教无类可包括小女子呢。”祝棠道。   夫子娓娓道来:“家和国密不可分,家中又是由夫妻二人共同组成的,女子之教育不可谓不重要。”   “您这觉悟太高辣,您过来,我跟您有些事儿商量。”祝棠伸手邀夫子出门。   夫子有些不明所以,但还是跟她出去了。   “您看啊。”祝棠的手搭在夫子肩上,“我一个小女子,什么都还不会,如何能撑起一个家庭啊,您和我爹熟,又是他长辈,您帮我去说说嘛,我不想那么早嫁人。”   “哈哈哈。”夫子仰头大笑,“你这丫头,还真是古灵精怪,原来与老夫说了这么多,都是为了这?”   祝棠叹息一声,无奈道:“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?您说我这么跳脱的一个人,能有婆家喜欢我?那我得多惨,多可怜呐。”   她瘪着嘴,已经尽力在装可怜了。   夫子却笑:“罢了罢了,这本是你家私事,但我既然与祝夫人是世交,又确实喜爱你聪慧,便帮你去说一说,至于成效如何,可就赖不得老夫了。”   “行行行。”祝棠立即喜笑颜开了,她拍了拍夫子肩,“老师肯与我说话,便已经是极好了,多谢夫子。”   她站远了一点,对着夫子深深鞠了一躬,又是一阵笑声传回吃饭的小厅。   厅内,三人心思各不相同。   祝染将唇咬得像要滴血一般,她不知道从前如此不学无术的祝棠,怎就如此这般学富五车了?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?   祝林则是感叹一句:平时吃喝玩乐非得拉上他,结果自己偷摸在人背后学习?太过分了!   祝柳最为镇定,但心中也是起了波澜,祝棠此人定不是他想的那般废物无害,莫不是以前都在扮猪吃老虎?他以后要更加谨慎了。   祝棠却是不知道几人想法,只有祝林哀怨地向她投诉一句:以后不和你玩了!   她看着祝林气呼呼地跑远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   但开心的是,夫子的话好像奏效了?反正她爹最近没来找她,让她去成亲了。   烦恼的是,要到中秋节了,又要见到她那喜欢催婚的爹了。   她穿了身中衣,开着窗户坐在冰凉的地上,哀愁地看着天上的月光。   “小姐,快些起来,小心着凉。”小喜推开房门进来,若以前她定不敢对祝棠“指手画脚”的,可她近来发现小姐脾气好像变好了?   祝棠叹了声气,她就是想着凉才坐地上的,可惜她这样搞了好几天,就是不生病,还吃得下睡得香。   不是说原身身体不好吗?怎么她感觉自己这么结实?   “罢了罢了,睡了睡了。”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,稳稳当当朝床边走去。   第二日,果不其然又是健健康康的一天。   今日是中秋,温热的太阳下是暖暖的风,老太太早前说好了今儿要去庙里,小喜便一早叫醒了祝棠。   “小姐,老夫人特地吩咐了,今日是去烧香,叫你穿得素净些。”   铜镜前,小喜轻轻拢起祝棠的长发。   祝棠迷迷瞪瞪看着镜子里自己歪曲的脸,轻轻叹了口气,原身本就不是明艳类型的,却偏偏爱穿得花里胡哨,总有种小孩穿大人衣裳的感觉。   身后的小喜却是被她的叹息给惊到了,谨小慎微道:“小姐,奴婢可是手重了?”   “没没没,你梳你的,今日就弄简单些。”她摆了摆手,任由小喜摆弄,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。  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可以出门啦,她原地转了一圈,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层层飘动,上头还绣着海棠花的暗纹。   她摸了摸头上簪的小花,朝门外走去。   行至前厅,所有人已在此聚着了。   她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祝柳,他挺直着个背,负手站在那儿,不知道在做什么,但,他今天怎么也穿了件白色?   祝棠还没来得及说话,便已有人先瞧见了她:“棠棠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。”   是林氏,她朝林氏小跑过去,挽住她的胳膊:“嫂子也好看。”   林氏笑着点了下她的眉心:“你与你三哥倒是想到一处去了,今日都穿的月白色。”   这话一出,众人都看了过来:“果真是龙凤胎,真是心有灵犀,瞧着长得还真是有两分相似。”   祝棠朝说话之人看过去,她在脑中搜寻了会儿,此人正是祝林的生母,祝家二房的夫人秦氏。   “二婶这是打哪儿看出来的,我却觉着自己跟哥哥不像,你瞧他轮廓分明的,再看看我...”祝棠说着,朝自己鼻尖和嘴唇看去。   林氏忙上前道:“二婶估计是你们瞧着皮肤都白,不过双生子也有不像的,又不是没见过。”   “正是正是。”秦氏笑道,她今年约摸三十多岁,穿着一身酱紫色,面宽眼阔,瞧着是个好说话的。   祝棠正要接话,却被屋里秋红的声音给打断了:“老夫人起了,叫夫人小姐们一起去厅里用膳呢。”   众人齐声应是,自觉按辈分朝厅里走去落座。   老太太坐在首位:“好些日子没出去了,今个儿天气好,带你们出去走走,早上都多吃些,中午要去庙里吃斋饭,恐你们不习惯。”   众人又应是。  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,朝祝棠看过去:“棠姐儿今日这身倒是素净,看着颇有些贵女的模样了。”   “我便说棠棠有长进,前两日夫子还来夸了呢。”林氏牵过祝棠的手,轻笑道。   老太太也笑着赞同。   饭后,祝府女眷上车,男子们乘着马跟在马车两旁,祝棠从车窗伸出头去看:“哇,我也想骑马。”   “姐,你出来,我带你。”祝林打马靠近,弯下身看着她。   祝棠撇了撇嘴:“你不是说不和我玩了吗?”   “那都是气话,嘿嘿。”祝林不好意思道。   “行了行了,快坐回车里来,这般成何体统?”林氏在后头拍了拍她。   她与祝林打了声招呼,回到车中了:“嫂子,你还有身孕呢,能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吗?”   林氏摸了摸肚子,甜蜜道:“我这孩儿很是乖巧,没怎么闹腾过,况且也过了头三月了,大夫说胎像很是稳定。”   “那便好。”祝棠肩膀抖了抖,她总是有些怕这种大肚子。   “瞧瞧你嫂子都要做母亲了,你呢,连亲事都没有眉头。”一旁的老太太道。   祝棠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了。   老太太道:“你让夫子来与我说项也无用,亲事迟早是要定下,我也知晓你脾性,最多定下后,再多留你两年罢了。”   “五姐儿也是。”老太太看向秦氏,“你是她嫡母,应当由你来操持她的婚事,棠姐儿也要订亲,你过来一起瞧瞧,看看有没有中意的。”   “是。”秦氏低着眉眼道。   老太太又看向祝染:“你虽是庶出,但也是我祝家的血脉,祖母也会为你挑一门好的亲事。”   祝染也低着眉眼应是,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的裙子,看起来很是水灵,祝棠看了她两眼,没多说什么,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。   朝寺庙里去,一路上都是行人,时不时有打马而过的少年,爽朗的笑声让人心情也放松下来。   “棠棠,在瞧什么呢?”林氏转过头与她一起看。   祝棠随口答道:“看帅哥呢。”   “帅哥?”   “就是美男子。”   林氏心下了然,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,只见窗外飞驰而过的马上坐了一位红衣少年郎,像是在哪儿见过,她不记得了,但已将此人的样貌给记住了。   窗外一直默默跟着的祝柳也看了过去,他未见过此人,但看着架势也必定是权贵人家,他心中冷笑一声,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 第10章   京城外的寺庙名叫重光寺,曾得到过太后的赞许,也算小有名气,祝家家世尚可,可放在处处都是权贵的京城,那便不够看了。   祝府众人等了许久,才寻到停放马车的地方,祝棠跳下车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氏下来,将人安置好后,又去扶老太太。   一行人以老太太为首,往寺庙中去。   “此次来庙中,一是为你嫂子乞平安,二是为你们姐妹两的婚事。”老太太看向祝棠和祝染,又道,“你们一会儿一定要进去拜拜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两人齐声答。   越过寺门,是一片宽阔的广场,广场前正烧着香,香火缭绕,味道着实不好闻,老太太吩咐了秋红陪林氏去后院歇着,自个儿领头带着人往前方的正殿去。   殿门旁,有两小和尚送上香,几人扶着香依次往里去。   祝棠正悄悄左右环顾着,便见老太太与秦氏已从门中出来,她正了正神色,朝门里走去。   大殿之上供奉着佛像,两旁有指导的小僧,祝棠学着小僧的模样,举着香在跪拜。   求点什么好呢?祈求诸事顺利,她能成功在这里活下来吧。   她想着,往地上叩拜三下,将香歪歪斜斜地插在香炉之中,默默从门口退了出来。   左右一瞧,才见老太太与小僧在拐角处说话,她叫上祝染,走了过去。   “祖母,在聊些什么呢?”祝棠上前挽住老太太的胳膊。  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:“小师父说今日大师有空,可以接待我们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多谢小师父。”祝棠学着小僧的手势,鞠了一躬。   “施主多礼,请随我来。”   那小僧笑笑,走在前头引路,寺庙中的小道狭窄,祝棠退到了后面,与祝柳一排。   “三哥,你不去拜拜吗?”   祝柳浅声道:“祖母有事,我回头再来拜。”他沉了沉眼,他才不信什么神佛,若有神佛也不会让他从此痛苦地活了十多年,而眼前这人还在此蹦跶。   祝棠微微点头,见前面人已经走得有些远了,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。   大殿之后的山上是几排小院,小僧引着人上了山,走至一屋前,将老太太、祝棠和祝柳放了进去,其余的人留在门外。   祝棠狐疑地看一眼,收回神,朝整洁素雅的小屋里走去。   屋中坐着一个年老的和尚,慈眉善目的,看着就叫人能放下防备之心。和尚的眼神在祝棠面前停留了一瞬,她笑着向和尚示意回礼。   “请坐。”老和尚淡淡笑着,手中不紧不慢地煮茶。   祝棠跟坐在老太太右手边,祝柳坐在了另一边。   “祝夫人上次一别不久,这回还是为同一事而来吗?”老和尚为三人分别斟上一杯茶。   “大师高智,老妇确为此事而来。”老太太语气之中多有伤悲之意。   祝棠垂着眸,静静听着两人说话,她不明白祖母为什么把他俩带上,她稍稍偏头,想和祝柳眼神交流一下,可祝柳好像在出神,总之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。   她刚收回眼神,突然被老和尚的点名吓得一颤。   “大师有何指教?”她抬起眼,眼睫还在微微颤动着。   “小施主,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”   “啊?”   她还未思索清楚之时,又听那和尚点到祝柳的名字了,和尚道:“心无挂碍,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槃。”   祝棠有些云里雾里,这不是他们抄的那什么心经吗?   “祝夫人,老僧言尽于此,至于后事,还看各人造化了。”老和尚收回茶杯,以示送客之意。   祝棠呆愣愣地走出屋门,随意应付了门外热情询问的祝林两句,调了脚步朝祝柳追过去。   “三哥,你听懂了吗?”   祝柳轻敛着眉头,摇了摇头:“未曾。”   “怎么这些高人说话总喜欢说一半呀。”祝棠闷闷不乐道。   “佛家重地,切忌胡言乱语。”老太太低声道,带着她朝前走去,越过祝柳时,深深看了他一眼。   祝柳并未有任何变化,沉默地跟在身后。   几息之后,一行人步至庙中客房,林氏正在里头听小僧辩经,见几人来,立即起身迎了过来:“可去求了姻缘?”   祝棠上前几步扶住她:“求了求了,嫂子你快坐着。”   “咱们在这儿小憩一会儿,吃完斋饭,待太阳过去了再回。”老太太扶着秦氏的手坐下,“你们几个小的,想出去玩也行,待在房里也行,便不拘着你们了。”   几人应声,各自找到了舒坦的位置。   祝棠看着他们几个都没有出去的意思,便凑去了祝林跟前:“我想出去玩,老六你去不去。”   “行啊,走呗。”祝林从地上爬起来,“三哥五姐,你们去吗?”   “我便不出去了,姑娘家的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好。”祝染低声道。   得,又开始阴阳怪气了。   祝棠不理会她,转头望向祝柳:“三哥,你去吗?”   “我想与小师父辩辩经,便不与你们一起了。”   “好吧。”祝棠蔫儿了一瞬,又活蹦乱跳起来,拽着祝林往门外去。   寺庙的客房后是一片山,供游客爬行赏景,祝棠气喘吁吁地往上去:老六,你怎么这么轻松?”   祝林往石阶旁的石头上一坐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:“我平时锻炼呗。”   “好吧。”她一步步爬上去,瘫坐在他身边,“你觉得我和三哥长得像吗?”   祝林摇了摇头:“三哥脸比你小。”   祝棠翻了个白眼:“不要说这种无用的东西,你觉得我和三哥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?”   “姐,你不会还觉得三哥是私生子吧?”祝林说完,恍然大悟,“姐,那次你让我帮你把三哥关进恭房,根本与你的婚事无关吧?你就是想欺负三哥!”   “别这么指着我。”祝棠掰开他的手指,“我跟你解释不通,反正我欺负三哥也是有难言之隐。”   “好吧。”祝林撇了撇嘴,他觉得三哥比他姐聪明多了,哪儿能真受他姐欺负,也就他姐脑子不好,瞧不出来。   祝棠撑着脑袋:“你说,有没有可能三哥真不是我爹亲生的,而是什么落难功臣之后养在我们家的。”   “不可能,三哥和大伯长得那般像,要你们中间真有一人不是亲生,那也是你,而不是三哥。”祝林用手扇着风,脱口而出。   还真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啊!祝棠眼睛一亮,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林:“我不会是什么皇家流落在外的公主吧?”   “你快小点声!”祝林一把捂住她的嘴,朝路边驻足之人讪笑,眼中在说:这人有病,别理她。   祝棠掰开他的手:“我越想越有道理,你瞧瞧我这气派,还真说不定是公主。”   祝林瞅了她一眼:“你快闭嘴吧,一会儿有人该来抓你了。”   “好吧。”祝棠摊摊手,摆在明面上的,无非就几种可能:   他们是亲兄妹,但这种不过审,pass掉;那就只有,她是亲生的,祝柳不是亲生的,或者,她不是亲生的,祝柳是亲生的。   但是不是亲生也没事儿吧?他们干嘛不告诉她?   祝棠想不通,她又爬了会儿山,感觉有点累,和祝林一起回去。   回客房用过膳后,几人又坐着车回府。天色慢慢暗了下来,祝府众人齐聚在厅中赏月吃团圆饭,这是祝柳来祝府过的第一个中秋节,众人都将他围了起来,一起谈天闲话。   唯有祝棠坐在一边,看着天上的月亮,满面愁容。   “又不开心了?”林氏走了过来。   祝棠知道她的意思:“嫂子,我不是因为吃醋才这般的。”   林氏刮了下她圆润小巧的鼻尖:“那还能因为什么,嫂子知道你心思单纯,只将家里人放在心上。”   祝棠遗憾地摇了摇头,不是的了,她不是原来那个人了。   她今日在席间饮了些桂花酒,现下是有点晕乎乎的了,再一惆怅往事,眼圈便忍不住泛了红:“嫂子。”   她将头靠在林氏肩上,声音闷闷的。   “别难过了,祖母和嫂子都心疼你。”林氏将她揽进怀里,轻轻顺着她的头发,温柔道。   可她更想哭了,祖母和嫂子都希望自己能和祝柳和平相处,甚至今日祖母还特地拉了自己和祝柳一块儿,她虽听不懂那老和尚的话,可也看出祖母是在为她和祝柳担忧。   这个任务就不能不做吗?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?   她想着想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   林氏感觉肩膀冰凉湿润,微怔了下,忍不住笑了:“多大的人了,还掉金豆子呢。”   林氏摸着她的脸,小声地哄着。   她有点累了,闭上眼睛,软绵绵地靠在林氏怀里。她很小就被父母给遗弃了,后来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,虽然吃得饱穿得暖,也没有受什么欺负了,但没有人像林氏这样抱过她。   她从来没有靠过这么温暖的怀抱。   祝棠吸了吸鼻子,在脑海中轻声问:“系统,如果我不推进主线任务会怎么样?”   那边沉默了很久,过了好久,她才听到熟悉地电子音:“如果不推进主线...” 第11章   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怎样?   系统反问祝棠:你知道胃癌吗?   祝棠被吓得立即道歉:“不好意思,刚刚是我矫情了。”   “怎么突然心情又好啦?”林氏见她坐直身子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   她连忙小心地看看林氏的肚子:“嫂子没惊着你吧?”   “放心,没惊着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她抿了抿唇,抬头看过去,“嫂子,不管我以后做出什么事儿来,你都不必担心,定是我有难言之隐,你肚子里有小宝宝,不要太操心了。”   林氏摸了摸她的头:“知道了,旁人都说你性子急,可嫂子知道,你心眼儿不坏,是个好孩子。”   祝棠垂下头,不敢再瞧她。   她不是什么好孩子,她就是一个为了自己活下来可以伤害别人的人。   祝棠在心里默默叹息,她看了一眼远处正开心的祝柳,心中有些愧疚,她只能保证不在身体上伤害他。   夜深了,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挂在天空,祝府院中的小桌小椅都已撤去,又恢复到一片安静之中。   祝棠跟着祝柳走了很远,直到她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置足够偏僻,不会引来旁人时,她才咬了咬牙,大步跟上去。   “站住!”她大呵一声,将小喜还有祝柳身旁跟着的小厮吓得一抖,可祝柳好像没什么感觉,步履从容地继续往前去。   祝棠随手从路边抄起一块石头,又是一声:“你给我...本小姐站住!”   她说完,将石头用力往祝柳身边一掷。石头落地,发出嘭得一声响,将她吓得眼睛一眨。   但她迅速反应过来,小跑着上前,伸开双臂拦住祝柳的去路:“叫你站住,你聋了?”   祝柳看着她,笑得很是温文尔雅:“不知四妹叫我有何事?”   “我想叫你就叫你?用得着什么事儿才能叫?”她说罢,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,又快速道,“本小姐讨厌你,不许你和我走一条路上,从今以后,你走那条远的!”   她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漆黑小路,从那条路过去也能到他们的院子,只是那里常年没有人住,走夜路很是恐怖。   祝柳却好像不怕:“知晓了,我这就让开。”  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,掉了个头,往那处去了。他身后的小厮见他走了,也跟了上去。   怎么就这么走了?她还没有狠狠羞辱他呢。   “站住!”她又叫。   这一回,祝柳稍稍有些不耐烦了,他顿住脚步,没有回头:“还有何事?”   祝棠很能理解他的心情,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像在犯病,可实在无奈:“我又改变主意了,你跟我走一条!”   “不必了,恐扰了四妹兴致,我还是换一条路。”祝柳说罢,抬步往前走去。   “不许去!”祝棠在后大喝一声,但根本拦不住他,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走掉。   这怎么能行?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。   祝棠追了上去:“你给我站住!”   她跑着拦他,拦不住,又去拽他,也拽不住,最后她扒拉着他的胳膊,往后拖着,被他带着走。   走了好一会儿,都拐进那条小道了,祝柳突然停住了脚步:“四妹,别闹了。”   他突然停住,将她甩了个趔趄,突如其来的温柔语气,更是叫她愣在了原地。   昏暗的月光下,她看见了祝柳嘴角的无奈的笑,那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耐心,她忽然就泄了气,默默放开他的胳膊。   几秒之后,她振作起来,复又抱住他的臂膀:“不许走!”   “嘘——”祝柳以食指抵唇,“你听。”   什么?祝棠瞪大了眼,竖起耳朵凝神去听。   “有没有听见有水滴的声音。”祝柳微微侧下身在她耳边道。   她皱着眉头仔细听:“好...好像有?”   “好像还有脚步声呢。”祝柳又道。   “是...是吗?”祝棠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,这里荒废很久了,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?   她想着,手中抓紧了祝柳的袖子。   “啊!”   小喜的惊叫声,叫她心里突突直跳起来,她又怕又气道:“你乱叫你什么?!”   小喜也很委屈:“奴婢刚刚好像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。”   祝棠嘴瘪了下来,马上就要忍不住哭了:“别说了,你肯定是看岔了。”   “四妹,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?”祝柳微微笑着看她。   “好好。”祝棠抓紧了他,左右小心打探着。   小道越往里走越黑,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了云层之后,没有一丝光亮,静地能听得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声。   祝棠不敢轻易开口,她加快了脚步,尽量和祝柳保持一致:“三哥,你别走那么快。”   祝柳没说话,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,她隐隐有些跟不上了:“三哥?”   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,她不会是抓到什么脏东西了吧?   祝棠心中一惊,将手松开,可下一瞬再去捞时,却抓不到那件质地柔软的袖子了,她心中越来越惊慌,不断呼喊着三哥。   可寂静地夜里没有人给她回应,她吓得眼泪已经掉下来了。   对啊,她还有小喜啊!   “小喜,小喜。”她呼喊着,声音不敢太大,怕被鬼听见,却也不能太小,怕人听不见,可喊了几声,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   小喜也不见了,这可怎么办?   忽而一声猫叫,直接吓得她大哭起来,她咬着唇闭着眼睛,往后退了几步,却又撞到了院墙,又是一阵惊吓。   她抱着双臂,蹲在地上呜咽出声,她脑子一片混乱,早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系统,只是一直哭个不停。   “别哭了。”   祝棠眼睛一亮,她抬头看去,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,祝柳提着一盏小灯站在她前方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   “三哥。”她哇得哭得更大声了,她站起身想去抱住他,却又止住了脚步。   她声音哽咽着:“三哥,你刚刚去哪儿了?”   “我方才便说了,烛灯烧完了,叫小喜和常乐去拿。”   祝棠歪着头看了一眼,小喜在祝柳身后站着,而小喜旁边的便是祝柳身旁的小厮常乐。   “好吧,咱们快走吧,这里好黑。”祝棠擦了把眼泪,小力推搡着祝柳往前去。   她刚刚是真没有听到有人说话,难道是刚刚自己紧张了?   一路行至自己的小院,祝棠才缓过劲儿来,她坐在桌前,手里捧了个茶杯,愣愣发呆。   “小姐。”小喜忧惧地走上前,小姐不会要罚她吧?   “小喜,祝柳刚刚真让你们去拿蜡烛了?”祝棠疑惑地看向她。   小喜愣了下:“是的。”   那就奇了怪了,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呢?真是自己太紧张了?   祝棠一头雾水地收拾睡觉,被惊吓过后,她整个人都处在茫然而又松懈的状态,很快便睡着了。   而另一旁的祝柳才进屋,他的院子离祝棠的远一些。   他刚一进门,就将外衫脱了下来,随手扔在了地上,淡淡道:“拿去烧了。”   紧跟在他身后的常乐默默捡起衣裳,他知道公子不喜欢四小姐,但也没曾想他对四小姐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。  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:“公子,四小姐从前脾气就是如此,她未必是针对您。”   祝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不是故意针对他?   她明明对大嫂、祖母那般好,和祝林更似亲兄妹,甚至是对那个矫揉造作的五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唯独对他,只有对他,才会那般恶劣,可每次都是蠢得出奇,不知是真在扮猪吃老虎,还是色厉内荏。   “公子,四小姐这般做,或许只是因为想引起您的注意?”   常乐刚说完便接到祝柳一记眼刀,他连忙闭了嘴,将衣裳抱去厨房里烧了。   他将衣裳塞进灶洞里,接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雕,他知道这个小木雕应当是四小姐送的,否则公子不会一脸嫌恶地叫他烧了。   可这小木雕做的真是精细,虽然是个大青虫的模样,但还挺可爱的,他有点舍不得扔。   常乐摸了摸木雕,又放回了自己的怀里。   -   祝棠起了大早,昨夜虽然被吓着了,但还睡得挺香的,她摸进小厨房里吃了些东西,刚要出门,瞧见了灶台上的盐罐子。   她四处巡视一眼,从怀里掏出个干净帕子,将帕子折巴折巴放在手心里,挖了勺盐放在上面,又包裹好,揣在怀里。   做好这一切后,她大摇大摆地走出门,开心去上课。   她今日去得早,学堂里只有夫子一人,刚好她凑上去和夫子聊天。   不得不说,古代能称为夫子的都是大家,那知识储备与独到的见解,每每能让她击节赞叹。不过祝棠踩在前人的肩膀上,也能总叫夫子有意外之喜。   她与祝柳的恩怨,或许应该说,她单人的恩怨不想叫别人牵扯进来,所以她已经很少在课堂上闹他了。   下完课,在祝柳出去净手的空档,她偷偷摸摸地走进了吃饭的小厅,掏出怀里那包盐。   “姐!”   祝棠被祝林的叫声吓得一抖,一包盐全倒进了白米饭里。 第12章   “你干嘛吓我?”祝棠迅速将手帕握紧藏到袖子里,悄悄把手放在背后。   “我都看到了。”祝林伸手去抢她手上的东西,他个子高一些,很快就夺走了她的帕子。   他举起手中的帕子,生气道:“这是什么?你要给三哥下药?”   祝棠焦急解释:“我就是想捉弄下他,这里面是盐,不信你尝?”   祝林狐疑地看了她两眼:“真的?”   “真的。”   祝林没收手帕:“行,我信你,不过你怎么老是跟三哥过不去?他人挺好的。”   “我就是不喜欢他。”祝棠嘟囔着,而后又理直气壮道,“难道我连讨厌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?”   “我...”祝林忽然瞳孔放大,低声道,“三哥回来了。”   祝棠看他一眼:那还不赶快走?   她手忙脚乱地将祝柳饭又放回食盒里,热腾腾的米饭将上面的盐都融化了,看不出一点痕迹。   做好伪装后,她立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,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饭,余光时不时地看向祝柳。   祝柳从门口进来,径直走过来坐下,他来祝府已有一段时日了,仪态礼仪都学得极好,如今已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了。   祝棠看着他从食盒中一样样拿出饭菜,摆放在桌前,接着拿起筷子,小口地夹起一块米饭,喂进了嘴里。   然后,他笑了?   祝柳为什么会笑?她转过头去看祝林,祝林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   她快速吃完了饭,拉着祝林走了出去,躲在角落里:“快快快,把我的手帕给我。”   “做什么?”祝林一脸疑惑地将帕子拿了出来。   祝棠展开帕子,用手指在上面蘸了一下:“我尝尝是不是我搞错了。”   她将食指放在嘴里唆了一口,随即皱紧了眉头:“是盐没错啊,他没有尝出来吗?怎么还笑呢?”   两人一起朝着室内看去,只见祝柳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,没有任何不适。   “难道是我盐放少了?”祝棠手撑着下巴,头微微歪着,想不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。   她一直迷惑到晚上,用完晚膳后,她坐在桌前盯着帕子,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前后细节,可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   罢了,兴许是祝柳他口味重呢。   她转身想去睡觉,却见小喜匆匆忙忙跑了进来:“小姐,不好了。”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三公子出事了,听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老夫人派人来接你过去了!”小喜焦急地站在原地,老太太派来的人虽没明说这事儿是小姐干的,但她觉得若真是有什么问题,肯定和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。   脏东西?祝棠瞪大了眼,从木椅上站了起来,不会这么巧吧?她只是放了点盐,也吃不坏人呐。   小喜一见她这神情,便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:“小姐,您先去三公子那儿吧,无论如何你也是老夫人亲手带大,您到时主动认错,老夫人必然不会怪罪于你。”   祝棠惴惴不安着被小喜扶出门去,那来接她们的丫鬟并没有多说什么,直接将两人领去了祝柳的院子。   祝柳的小院离祝棠的不是很远,院子里各种名贵花草,奇珍摆件,可见祝府对祝柳的疼爱与上心。   祝棠无心去关心风景,她蹙着眉一路往里走,祝柳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?   她担忧地进了门,跨进内室,只见祝柳闭着双眼躺在床上,一张脸白得像纸,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大劫。   “说罢,你往你哥哥碗里放了什么。”老太太坐在一旁,双手杵着拐杖,偏过头去不想看她。   祝棠唇角颤了颤,声音不再像平时那般洪亮:“我没放什么呀,我只是在他碗里放了些盐,我也不知道会这样...”   她说话声越来越小,最后哽咽起来,低着眼,眼泪掉了下来。   “这时知道怕了?”老太太语气无奈。   “祖母。”祝棠朝老太太走近几步,她双手垂着有些无处安放,“祖母,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三哥。”  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,撑着拐杖站起身来:“你便在此照看你三哥,待他醒来为止。”   “祖母...”祝棠看着老太太离开的背影,眼圈更红了。   她愣了会儿,看向在一旁忙碌的常乐,她上前接过常乐手中的帕子:“常乐,我来照顾三哥吧。”   “四小姐...”常乐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将手中温热的帕子递给了她。   祝棠拿着帕子,蹲坐在床边,小心翼翼地将祝柳头上的冷汗擦掉,她一边擦一边小声抽泣着。   抽泣声在安静的室内不断放大,将祝柳吵醒了,他睁了下眼,见身旁是祝棠,又赶紧闭上了。   “三哥。”祝棠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,眼前的视线清晰了些,“祝柳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就是往你碗里放了些盐,怎么会这样呢。”   祝柳藏在被子里的手握了握,他若知晓将自己弄病的后果是她陪在自己身边,他一早还不如不犯这个病。   祝棠继续抽抽搭搭道:“祝柳,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你,有时候只是迫于无奈,你想啊,我这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,怎么会害你呢?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...”   “四妹,你怎么来了。”祝柳睁开了眼,他再不醒过来,就要被她吵死了。   祝棠眼睛亮了起来:“三哥,你醒啦?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?”   她拍了一下自己头:“瞧我这记性,外间有大夫候着呢,你等着,我马上去叫。”   她说罢,提着裙子起身往外跑去,内室的门槛将她拦了个趔趄。   祝柳无意识地扬了下嘴角,看来她并非是什么扮猪吃老虎,只是格外蠢的草包罢了,至于她能与夫子说出那般深奥的话,有知识,可不表明这人一定聪敏。   他正想着,祝棠又从外面回来了,还带来了一个大夫,那大夫给他把完脉后,写了个方子,又道已无事,便离开了。   “三哥,你真的没事了吗?”祝棠凝视着他。   “真的无事,或许只是吃坏了东西。”   祝柳苍白的唇用力扯了扯,祝棠瞧着更是内疚了:“三哥,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,我去小厨房做。”   “不必。”祝柳斩钉截铁地拒绝,他还不知道她?她那个绣花枕头能做出什么可口的东西来?   祝柳看着她,真诚道:“四妹,多谢你来看我,现下我已醒了,天色也不早了,你早些回去吧。”   “三哥,我再照顾你会儿,等你睡了我再走。”祝棠道,她心中还是难受。   “不必了,男女大防,你我虽是兄妹,也不可违背了礼法。”   祝棠想,他向来是知礼守法之人,应当是真怕违背伦理,她道:“好,那三哥你好好休息,我先回去了,明日再来看你。”   祝柳眉峰微皱,什么?她明日还要来?   他面色未变:“明日再说罢,你先回去休息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依依不舍地离开,一边走一边回头望,直到出了院门,才吸了吸鼻子大步离去。   她提着个灯笼心事重重,刚进自己的房门,便瞧见了里头坐着的老太太。   她放下灯笼,走了过去,微微握着拳低声道:“祖母。”   “过来坐。”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。   祝棠怔了一瞬,祖母不怪她吗?她来不及细想,坐在了老太太身旁。  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,轻声道:“为何非去招惹你三哥不可?”   祝棠咬了咬唇:“祖母,我...”   “你这丫头啊,是我一手带大的,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?”老太太说着,眼里有了湿意,“你哥哥刚被带回来,众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也是平常,无论如何,你都是祝府的四小姐,你何苦与他为难?”   祝棠心中堵住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   “往后别与他闹了,好好学学怎么掌家,能寻一门好亲事,我便是死也瞑目了。”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。   祝棠听祖母这般说,心里越发不好受了,她知道祖母的意思是叫她往后不要再去学堂了,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。   “知道了,祖母。”   “你能想通便好,以后便来我院里学。”   祝棠点头应下,老太太说完要走,她起身将人送了出去。   祖母不让她去上学了,每日还将她放在了眼皮子底下,她没办法再接触到祝柳了,这显然是把她当成什么恐.怖分子了。   日日在老太太屋里玩,有一众小丫鬟们陪着,她还不是很无聊,只是焦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推动主线。   好在,没过两日,便是祝柳和祝棠的生日,祝府还特地办了一个生辰宴,而作为生辰宴主角的祝棠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   “我的生日,为什么没人告诉我?”祝棠噘着嘴不满道,她坐在铜镜前,由小喜帮忙打扮。   小喜揶揄道:“老夫人还不是怕您犯浑?”她如今也敢开祝棠的玩笑了。   “小姐,您今日可要打扮的好看一些,老太太可是将您的心上人也请来了呢。”   祝棠懵了,她哪儿来的心上人,她自己都不知道,他们是怎么知道的? 第13章   秋日里,祝府花园里红枫开得正好,从层层叠叠的枫叶望过去,一个身穿红色圆领长袍的男子站在花团锦簇之中。   祝棠远远地看着男子背影,疑惑道:“这就是你说的我的心上人?”   小喜笑道:“对呀,大少夫人说了,那日您去重光寺时,盯着陈公子看了好久呢,她回来便放心上了,今日您生辰,她特意邀了陈公子前来。”   她何时说她喜欢这个什么陈公子了?祝棠绞尽脑汁,想起那日去重光寺的路上,好像是瞧见了几个帅哥。   “嗨呀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我又不是一定喜欢他。”   “啊,可是这陈公子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请来的。”小喜喃喃道。   祝棠长叹一口气:“行行,我去招待他,但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噢。”   小喜连忙欣喜点头,催促她快去。   祝棠整了整衣冠,朝那人走去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是陈公子吧?”   那人转过身,祝棠惊了,真是挺帅。   她笑着跟人打招呼,领着他往前厅去,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地便聊了起来,祝棠也越发没有正形,时不时便发出爽朗的笑声,看的那陈公子一愣一愣的。   两人从抄手游廊走过,刚要从小道回到前厅,便见祝染站在不远处,祝棠如蒙大赦,立即朝她走了过去。   祝染今日的装扮,乍一看不咋样,但仔细一瞧便知道使了许多小心机,尤其是她耳上的那颗红豆,十分亮眼。   “五妹,你怎么来了!”祝棠亲热地拉着祝染的手,低声道,“我帮你看过了,这男的不错,赶紧上。”   祝染怔然,她确实想来坏祝棠的好事,但祝棠怎么会如此大方?这其中必然有诈。   她还未思索明白,便被祝棠引着去了前方:“陈...陈萧是吧,这是我五妹,名叫祝染,她为人温和有礼,便叫她引你去前厅,我先走了。”   祝棠说罢,朝着祝染方才站的地方逃也似地离开了,刚没出两步,便瞧见了拐角处的祝柳。   她挠了挠头,祝柳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?   “站住!”她见祝柳转身要走,立即大声拦人。   祝柳转过身来看她:“不知四妹有何事?”   他今日在前厅待客待的好好的,却突然被祝染拉了出去,说什么祝棠今日在相看夫君,还是个什么有权有势的人,叫他一起去阻止。   可笑他才不在乎祝棠如何,若能祝棠早些嫁出去最好,但他还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眼瞎了的,瞧上了这个草包,却不料被人抓了个正着。   此时,他心中有些后悔,谁瞧上了她关他何事?他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。   “欸,你变声了?”祝棠瞪大了眼,好奇地在他脸上打量。   祝柳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,他今日晨起时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,可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?   他浅浅嗯了一声。   “你再说一句来听听。”祝棠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生变声,要不是她自知与祝柳关系不好,早就上手去研究研究到底是哪儿变了。   祝柳听她这话却是沉了脸色:又来捉弄他!   他含糊道:“我还有事先走了。”   “哎!”祝棠在后面追,她刚刚都没听清楚呢,怎么前两天还是清脆的声音,现在却变得如此低沉,真是有趣。   可祝柳有意避开她,很快将她甩了一大截,祝棠一边在后面追,一边喊着让他停下。   祝柳心想:这个傻子,难道她叫他停下,他便真的会停下吗?   两人一路又朝花园里去,刚至湖边,有人叫住了祝棠,她一回头,却见祝林和一长相端庄的女子站在小路边。   祝棠踮起脚尖,瞧了一眼远走的祝柳,便回头朝祝林走去,她在脑中搜索了一番,终于有了点印象:“二姐好。”   二姐祝槿是祝林一母同胞的亲姐姐,早先就成了亲,家里少见她。   祝槿微微点了点头:“四妹。”   “四姐,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祝林好奇道。   “没什么没什么,你多陪陪二姐,她不常回来,我还有事先走了啊。”祝棠指了指前面,一溜烟跑不见了,剩祝林在后面喊她。   一旁的祝槿也看着她的背影,感叹道:“四妹性子变好了许多。”   -   绕过湖边小道,祝棠刚要出声寻人,便见祝柳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,她直接一把扑了过去,锁住他的喉咙。   “你再说一句给我听听。”   她刚说罢,便瞧见了前面站着的秋红:“我...”   祝棠红着脸,连忙从祝柳的身上跳了下来,但怎么感觉好像更欲盖弥彰了。   秋红掩唇不自然地咳了一声:“棠姐儿,老夫人叫您和三哥儿一起去前厅,生辰宴要开始了。”   “知知道了。”祝棠磕磕巴巴道,低着头跟在最后,像是犯了错事的小孩一样。   祝柳回首看了她一眼,嘴角忍不住上扬,没想到她也有今日。   两人一直安静地走至前厅,外头的宾客已经候着了,瞧见祝柳和祝棠纷纷客套夸赞起来。   祝府对外说,祝柳祝棠是双生子,只不过祝柳一生下来便身子不好,说是沾了什么邪祟,只好寄养在了庙里,待今年身子好些了,才接回来。   一时间,老夫人的好姐妹纷纷上前安慰,哭成了一团,过了许久,侍女才上前将人分开来。   生辰宴最大的目的已达成,众宾客们纷纷入席,一场欢闹下来,早过了中午,秋红和秦氏又招呼着一一送客。   和外人聚完了,便轮到自个儿家了。   祝府众人围坐在厅内,喝着茶吃着点心闲聊。   老太太坐在上首,看向祝棠道:“今日那小陈世子你可见着了?”   祝棠将口中的点心给生咽了下去:“见了见了,不过我只见了一半,后面是五妹去的,您可以问她。”   祝染暗骂她一句:她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,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。   “五姐儿,这是怎么回事?”老太太看向祝染。   “回祖母的话,我在路上瞧见了四姐,她非拉着我去招待小陈世子。”祝染咬了咬唇,委屈道。   老太太杵着拐杖,血压又上来了:“棠姐儿,这可是你自己瞧上的人,祖母花了好多心思才将人请来,你却这般对待?”   “怎么,棠棠长大了,居然有心上人了?”祝枕刚从外头走进来。   “你少插话!”老太太挥了下拐杖,让他站一边去,“棠姐儿,你自己说。”   祝棠喝了口茶水,将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:“嫂子那是误会了,我对那什么世子没有男女之情,我还这么小呢,哪懂这些,要不把世子介绍给五妹吧,我瞧她挺喜欢的。”   “你少胡说!”祝染气得站了起来。   祝棠蹙着眉示意她坐下:“你别害羞啊,大家都是姐妹,你嫁我嫁没差嘛。”   “罢了罢了别吵了。”老太太训完她又觉后悔,语气软和了些,“罢了,你既不喜欢那世子,此事便当我没提过,即便你是喜欢,我祝家也不一定能攀上这高枝。”   祝棠没听出老太太语气中的微微嘲讽之意,又道:“别呀别呀,我瞧五妹和那世子挺合得来。”   祝染忍无可忍,起身道:“祖母,四姐她是说笑呢,我一个庶出的,如何配得上小陈世子?”   “谁说的!”   祝棠刚要说话,便被身旁的祝林拉扯着坐下:“你这是要害死五姐啊。”   她讪讪闭了嘴,坐在一旁又嗑起瓜子来。   气压突然低沉。   “好了好了,祖母莫急,我也多帮忙留意留意,瞧一瞧有没有适合棠棠的郎君。”祝枕上前圆场。   老太太叹息一声:“也好,你认识的人多,帮着看看,总不能叫你妹妹嫁不出去。”   祝棠刚想回怼,见祝枕看了她一眼,只好默默闭嘴,不嫁就不嫁嘛,谁稀罕。   闹完这一出,众人也累了,各自回去休息,第二日,祝棠又按时来老太太院里学习女工家训。   她打着哈欠,正往里去,才至门前便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。   “大郎也是一直守了这么些年了,想必棠姐儿和三哥儿是能理解的。”   提到她的名字了?祝棠瞪了下眼,又眯起来,靠在门边细细地听。   “况且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,应是给你选个好的,明媒正娶,如今要你当姨娘,我只恐委屈了你。”   “能常伴大爷身边,是秋红的福气。”   天呐,她爹要娶秋红了?祝棠眼睛转了转,继续往里听。   “我看大郎也没什么心思续弦了,以后你也倒清净,只是棠姐儿和三哥儿还是叫人头疼。”   “我瞧棠姐儿性子好了许多,昨日我还瞧见她与三哥儿...”秋红说着,顿了下,“有件事秋红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   “你且说来。”   “是,我昨日瞧见三哥儿和棠姐儿在后院里玩闹,兄妹感情深那自然好,只是我瞧着有些过于亲近了,毕竟三哥儿和棠姐儿没有血缘关系,总怕他们犯出什么大事儿来。”   “你且放心,这两人啊,谁都瞧不上谁。” 第14章   她和祝柳果然没有血缘关系!   祝棠握拳,悄悄从门口离开,她想,剧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是不是很快就能到下一个主线了?   她思索着往外走,不慎一头撞在了祝林身上。   “嘶,老六你怎么来了。”她揉着脑袋问。   “我去给祖母请安啊。”   “噢噢,你去,我先去忙了。”她说罢匆匆忙忙地离开。   祝棠今日实在没心情与祝林插科打挥,她有一种感觉,剧情的关键节点已经来了。   她欣喜又焦急地在脑中问系统:“系统系统,到下一个剧情了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好吧,她听着系统冷漠的声音,心中有些失望,祖母前两日说了,要送祝柳去外面上学。她的任务再不做,就再也没机会做了。   她想着,朝着上课的院子走去。   现在还未开始教学,夫子也还没来,但祝柳肯定来了,他一向如此勤奋。   祝棠扒在门口往里看,只见祝柳果真坐在条案前温书。   他全神贯注在书本上,眉头微微拧起,看起来有些严肃。   祝棠悄悄从后面潜进去,蹲在他左边,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右肩,接着发出一阵爆笑。   笑完之后,她发现祝柳一脸镇定地,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她的位置。   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?”她不解。   “你找我何事?”祝柳答非所问,他轻笑,他从她进门那一刻便知晓了,何须等到这时?   祝棠站起来身来,坐在他身边:“没什么,就是来找你玩的。”   祝柳瞟了她一眼,收回眼,轻翻书页,他可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善意。   “祝柳,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她神秘兮兮道。   祝柳挑了挑眉,示意她说:“嗯?”   “我…”她还未说出那四个字,便觉心头一阵刺痛。   淦,这系统玩真的啊?   祝柳面色冷了下来,淡淡道:“你究竟有何事?”   祝棠捂着胸口,她今天还就不信了!   “祝柳,我…”   又是一阵刺痛来袭,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要撕裂了,随后失去了意识。   祝柳看着倒在自己胳膊上的祝棠,心中狐疑,这又是在玩什么小把戏?   他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她的脸:“祝棠?”  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。   他又拍了下:“草包?”   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回应。   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,他笑了下,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脸,将她粉白的脸上捏出一个红印。   接着,他横抱起她,不紧不慢地朝老太太院里走去。   怀中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,双手无意识地往下垂落,只有鼻尖浅浅的呼吸声让祝柳知晓她还活着。   “三哥。”   远处,穿着明黄色衣裳的祝林跑了过来,祝柳见他,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愉悦放松之色。   “三哥,姐她是怎么了?”祝林跟在祝柳旁边,皱着眉头他怀里的祝棠。   祝柳沉声道:“我也不知,四妹方才忽然昏倒了。”   “啊,你这是要抱她去祖母那儿吗?”祝林问,得到他的肯定后又连忙道,“我先去祖母那儿跟她说。”   祝柳看着祝林跑远,也加快了脚步,他可不想留下什么话柄。   他前脚刚至老太太院里,后脚便瞧见了赶来的大夫,随后老太太也焦急出门迎人进去。   “这是怎的了?”老太太拄着拐杖,一脸担忧。   祝柳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知,四妹方才去找我玩,突然便昏了过去,我只见她捂着心口,像是极其难受。”   老太太点点头,朝着床边挪近,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把脉的大夫:“大夫,我孙女儿这是怎么了?”   大夫瞧了她一眼,默了默:“恐是心疾。”   老太太听了这话当即要晕过去,祝柳祝林连忙上前扶着。   “我姐她一向活蹦乱跳,怎么得什么心疾?你这庸医,定是诊错了!”祝林大声指责。   “休得无礼!”老太太喝他一声,赔礼道,“我这小孙子不懂事,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。只是,我这小孙女从前确实从未出现过此种症状。”   大夫叹息一声:“老夫人不必介怀,你们的心情老夫能明白,只是从脉象与症状来看,的确是心疾无疑,不过老夫人若不放心,可另请名医。”   老太太听了这话,当即便明了了,她卸了力,一下瘫坐在木椅上。   “怎会如此,怎么如此啊…”老太太几经崩溃,眼中也带了泪珠。   祝柳看着,心中没有任何波澜,他不知晓心疾是什么,也毫不同情祝棠。  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:“大夫,心疾可有根治之法?”   大夫摇了摇头:“此病只能养着,无法根治。”   他淡淡应了一声,脑中有些空白。   “姐,你醒了?”   祝林的惊喜之声拉回了他的思绪,朝床上看去,那个平时惹人讨厌的草包,如今正奄奄一息躺在床上,而祝林在一旁抹眼泪。   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床上的人撑着胳膊起身,似乎又扯到了伤口,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。   一旁的祝林求助地看向老太太,老太太撑着拐杖走到床边:“能有何事?还不是你自己平时太过闹腾?”   祝棠挠了挠头,她想起来了,刚刚要和祝柳表白,然后那个该死的系统好像惩罚了她。  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我没事我没事,叫你们担心了。”   祝林刚要说她,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,她怎么可能没事?!  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,给了他个眼神警示,又看向祝棠道:“你今儿就好生歇着。”   说罢,她转向大夫:“您与我借一步说话。”   祝棠看着两人朝外走去,有些疑惑:“这是怎么了,还不能当着我的面儿说了?来来来,老六,你扶我起来。”   祝林仔仔细细地将她扶了起来。   “你今儿怎么这么温柔了?”祝棠奇怪道。   祝林撇开脸,嘟囔着:“我一直都这么温柔。”   祝棠不理他,又看向祝柳:“三哥你也在啊。”   “还是三哥抱你来的呢,当时他都急得不行了。”   祝柳瞥他一眼,空口说白话,她死不死关他何事?   “我就知道三哥关心我。”   祝柳愣了一下,别扭地转开头。   祝棠瞧他这样,偷偷笑了,阴阳怪气不死他。   她刚要开口逗他,老太太却从门外进来,打断了她:“你们哥俩儿先出去,大夫要给棠棠看看。”   两人齐齐应声,退出门外。   院中的桂花树下,两人并肩站着。   “三哥,我今日偶然听见了一桩奇事。”   祝柳挑了挑眉,示意他说。   祝林手握了握,沉沉道:“三哥,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四姐不是祝家的孩子?”   祝柳没应答。   “所以你才那么不喜欢她。”   祝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,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?   “三哥,不管四姐究竟从何而来,她现在都是祝府的姑娘,祖母的亲孙女,我祝林的亲姐。”祝林郑重道。   祝柳面色不变,笑道:“你这是,在警告我?”   祝林看他一眼,没再多话,等去了雕花木门前。   不出两息,门被打开,祝林直接奔了进去,擦肩而过的老太太骂他一句,去了门外与大夫说话。   祝林进门后,直直跑至祝棠床边,小声道:“姐,你以后离三哥远点。”   “你刚不是还说他好话?”祝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   祝林瘪了瘪嘴:“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。”   “唔。”祝棠转了转眼珠子,这她可没办法答应他,“我尽量我尽量。”   祝林无奈,她显然在敷衍他。   -   祝棠躺了几日,又生龙活虎起来,只是周围的人全都仔细谨慎起来,这也不让吃,那也不让碰,甚至连出门也都有好几个人跟着,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。   但剧情都到了这一步,她必须得想想办法加点火。   她甩开丫鬟,蹲在课堂门外等着祝柳出来,既然表白行不通,那就继续霸凌他!   傍晚,里面的人下了学,祝柳和夫子一起走了出来,他目送着夫子走远,瞧见了蹲在一旁的祝棠。   他当没看见,快步走开。   “诶,你别走啊!”祝棠追了上去。   祝柳听着身后的声音,有些无语,多少次了,还是这种你追我赶的戏码,他都有些玩腻了。   “祝柳,你给我站住!”祝棠大喝一声。   祝林跟在祝棠身后,连忙劝道:“姐,你就别闹了,快回去躺着去。”   祝棠才不理他,他没劝不动这个,只好劝那个:“三哥,你就停一下。”   祝柳顿了一下,转过身来,她如今有病,还是顺着她些,否则若是有个好歹,说不定会怪在他身上。   “四妹有何事吗?”   祝棠惊讶,祝柳居然这么听祝林的话?她的目光疑惑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祝柳脖子上的那块灰纱上。   她记得这块纱巾下可能藏着祝柳的秘密,如今只差临门一脚,她今日非要弄下来看看不可   祝棠笑眯眯道:“没事,就是想你了。”   她说完,一个闪身,健步上前,扯下了那块纱巾。   气压当即沉了下来,随后她看见了那个秘密。   完了!   她心中只有这两个字,从祝柳杀人的眼神中,她知道这次自己要完蛋了,可就只差这么一点了!   祝棠梗着脖子,面露嫌恶道:“这玩意儿真…”   “恭喜宿主,进去下一个主线,爱上男主。” 第15章   “恭喜宿主,进入下一个主线,爱上男主。”   听着脑子里的声音,祝棠被气笑了,她作出大死了,告诉她剧情到了是吧?   她闭了闭眼,瞬间变脸,笑嘻嘻道:“三哥,你这玩意儿,长得还真别致!”   祝柳脸色沉得如墨一般,他冷冷地盯着她:“还给我。”   祝棠磨磨唧唧地双手呈上纱巾,硬着头皮道:“三哥,你这个东西真好看。”   祝柳没有理她,一把夺回纱巾。   如果眼神能杀人,祝棠感觉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千百次了。  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补救。   于是,她上一前一步,轻触那个恐怖的伤疤:“三哥,这好像个小花呀。”   “祝棠!”祝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骨骼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手腕捏得吱吱作响。   完了完了,她的手要断了。   “三哥,姐她不是故意的。”祝林上前拍了拍祝柳的肩。   祝柳似笑非笑:“哦?是吗?”   “三哥,我真觉得挺好看的…”祝棠欲哭无泪道。   “你只说,我可不信。”   这是什么意思?说她只说不做?   祝棠咬了咬牙,从头上拔出个发簪,猛地往自己脖子同样的位置插了进去。   “嘿嘿,三哥,你现在相信了吧?”她傻笑着往下一瞥,“wc,完了,插大动脉了。”   血流往上喷涌,她两眼一翻,吓晕了过去。   “姐!”祝林大惊一声,上前捂住她的伤口,试着将人抱起,却死活抱不起来,他忙求助愣在原地的祝柳,“三哥,快抱她去止血!我抱不动。”   祝柳眼神一凛,撕下一片袖子,将她的脖子小窟窿堵住,紧接着抱起她,快步朝附近的院子里去。   他心中不解,她到底有多讨厌他,才会不惜生命来陷害他?   人已经躺在床上了,老太太和大夫也赶了过来,现场一片混乱,祝柳麻木地站在一边,眼神空洞地看着一切。   他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,再无从前要快速撇清关系的想法,他只想知道,她会死吗?  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与她过多纠缠。   “你们啊,真是冤孽!”   祝柳听着老太太的骂声,讷讷地从门口退了出去,如同一具空壳般游荡回了自己的院子里。   天色已经暗了,祝棠那处还是没有传来消息,祝柳躺在床上,呆呆地盯着帐子。   许久,他回过神来,他不该是这样的,死了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,更何况还是一个他讨厌的人。   他直直坐起身,冲去门外,用冷水洗了把脸。   他紧紧盯着水中的倒影,恨恨想道,他祝柳本就不是什么好人,从前不是,以后也不是,祝棠是咎由自取,与他无关。   这么想着,他心中好受了些,又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后,他心智坚定地回到床上,内心坦然地睡着。   -   祝棠再醒来时,天已经亮了,她头脑发懵地看着外头,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。   她又晕倒了,好像还差点死了,但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,还是叫她很开心的。   她坐起身来,揉了揉太阳穴,也不知那时她是失了什么智,居然能用簪子将自己的脖子戳个大窟窿?   “系统,我总感觉祝柳他不是个什么好人。”她投诉道,那时好像就是因为祝柳杀人的目光,才叫她那么害怕。   “你感觉错了。”   祝棠翻了个白眼,那就是她真的失了智了。   她缓缓起身,不慎撞倒了床边的小凳,噼里啪啦得声音吓得她一抖,也引来了外头的小喜。   小喜端着个碗匆匆忙忙地进来,皱着眉头道:“小姐,你可千万别再动了!”   祝棠心虚地坐了下来,心中反思,她这几日好像是老出事。   “刚巧您醒了,先来把药吃了。”小喜舀起一勺汤药,轻轻吹了一口,喂到祝棠唇边。   祝棠看了她一眼,小口喝完药,小脸苦成了一团:“你快给我,让我一次喝完死个痛快!”   “呸呸呸!千万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。”小喜将药碗递给她,她想,小姐如今人这般好,可不能出事。   祝棠连声应是,她接过碗,捏着鼻子一饮而尽,迅速往口中塞了两个蜜饯儿。   嘴里的苦味儿散了些,她刚要往下躺,便听见屋外老太太的声音。   嗯?她竖起耳朵,怎么祝染也来了?   她刚坐起身,便瞧见老太太和祝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   “祖母。”她站起身来,脖上的白色纱布格外显眼。   老太太连忙上前按她坐下:“快些坐下,刚才流了那么多血,可不敢乱动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祝棠乖巧说完,又转眼看向祝染,“五妹,真是稀客啊。”   祝染微微笑道:“四姐说笑了。”   祝棠看她一眼,不再理会,与老夫人说说笑笑起来。   三人吃完午饭,刚要各自离开时,外面忽然闯进一个匆忙的丫鬟:   “老夫人,四小姐五小姐,晋王世子来找咱们姑娘了!”   祝棠一愣,晋王世子,那不是上次那个陈什么来着?找她?不会吧?   老太太虽喜却仍作镇定:“你这丫头怎这般冒冒失失?你且先去回话,便说四小姐病了,不便见客。”   那丫鬟怔住了,低着头小声纠结道:“晋王世子是…是来寻五小姐的…” 第16章   “晋王世子是…是来寻五小姐的…”   小丫鬟说完,空气安静了两秒。   祝棠抬头向祝染看去,只见她脸上虽未有洋洋得意之色,但下巴微扬,明显在较量着什么。   她说今日祝染怎么来特意瞧她呢?原来是为了炫耀啊。   可惜,祝染她搞错了方向。   “原来是来瞧五妹的,五妹真是好福气,可别叫世子等久了。”祝棠镇定笑道。   祝染瞥了她一眼,那可是从前与她相看的人!   她不信祝棠半点不气:“祖母,我也不知小陈世子为何会来寻我。”   老太太沉默了会儿,怒声道:“人都找上门了,你说你不知?!”   祝染被吓得一抖,语气不卑不亢道:“孙女确实并未与小陈世子私相授受,且…”   她顿了顿,看向祝棠:“且凭什么若是她便行,是我便不行,只因她为嫡我为庶吗?”   “因为我祝家门第不显!因为即使豁出去我这张老脸,也为你换不出一个嫡妻身份!”   祝染嘭得一声跪在了地上。   “棠姐儿嫡出是不错,更是因为她的两个嫡出的哥哥弟弟都争气,我若再找一找你们姨奶奶,未必不能替她博回一个世子妃之位。   而你呢,五丫头,你且先看看你有什么?豪门世家的姻缘从来看中利益,你觉着,你能凭借所谓的情爱成为晋王世子妃吗?”   又是一阵沉默。   “祖母,不若先叫人去瞧瞧,或许小陈世子是有正事呢?”祝棠率先开口。   老太太默了默,叹息一声:“也罢,你随我去看看,棠姐儿好生休息。”   说罢,老太太领着祝染走了出去,临出门之时,祝染转头看了祝棠一眼,那眼神复杂,看得祝棠也心绪繁杂起来。   她盯着摇晃的珠帘,长叹了声气:什么时候她才能把剧情走完啊,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,她才不稀罕,她只想能好好地活下去。   祝棠坐不住了,她穿戴整齐,偷偷摸摸地沿着墙边跑了出去。   一路跑至祝柳的院子,她扒着门,往里看去。   院里头很安静,空荡荡的没有人,她大着胆子、探头探脑地往里走去。   “四妹。”   祝棠被吓得一抖,她顺了顺心口,朝他笑笑:“三哥。”   祝柳瞥了眼她脖子上的纱布,微微别开眼:“四妹找我何事?”   “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?”祝棠上前一步,尽量做出做作又无辜的表情。   祝柳看着有点扭曲的脸,忍不住后退一步,身后打了个寒颤:“有事说事。”   “三哥~”她掐着嗓子,娇滴滴道,但嗓音太粗,以至于有些不伦不类,旁人还没怎么着,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祝柳皱了皱眉,他合理怀疑她脑子有点问题:“若没事,我先走了。”   “诶诶诶,别走啊。”她连忙敛了神色,上前拉住他,一本正经道,“我就是觉得从前对你太凶了,你说你人长得这么帅,又是学霸,脾气还好,个子…”   “说正事。”祝柳实在听不下去了。   祝棠瘪着嘴,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:“我在你心中就如此坏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啊?”   祝柳当即反应过来:“四妹说笑了,只是我还有事要忙,实在无法奉陪。”   “你有什么事嘛?”祝棠露出纯情无辜的表情,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。   祝柳明显躲避了一下:“读书。”   “我陪你呀。”祝棠用甜得能腻死人的语气说道,“你写字,我给你磨墨,你读书,我给你翻页。”   “不必了。”祝柳不想与她多纠缠,只恐她又要弄出什么事来陷害自己。   前两日,她将自己戳伤,祖母知道后虽没明着罚自己,但暗中却警告了自己好几回。   他想着,大步绕开她,朝屋里走去。   祝棠见他走,也往上追,刚要进门,却听见院门外的祝林的声音。   她惊讶:“老六,你怎么来了。”   “我去你院里找你,只见小喜慌慌张张说你不见了,我便寻来你此处了。”他说罢,朝里看了一眼,将祝棠拉至一边,低声道,“你怎么又来招惹三哥了,你不记得你那日是如何受他欺负的了?”   受他欺负?祝棠有点懵,一直以来,不都是她在欺负他?   她清了清嗓子,往屋里瞟了一眼,装模作样大声道:“我从前与三哥那是误会,其实我可喜欢他了!”   门里,正在听两人谈话的祝柳手中一顿。 第17章   “你瞎说什么?!”祝林一把拉开祝棠。   她与三哥可没有血缘关系,这这这,可如何使得?   “那有什么?”她转头看了一眼窗边,只见祝柳的影子住在上头。   她狡黠一笑,祝柳刚刚肯定都听见了。   “咳咳。”她清了清嗓子,“那有什么,我和三哥是亲兄妹,我喜欢他,不正常吗?”   她将“我喜欢他”四个字咬得格外重,可窗边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动静。   哼,祝棠回过头来,没有反应就没有反应,那老话怎么说来着,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   她一把勾住祝林的脖子,拉着他往外走去,一边走,一边扯着嗓子道:“三哥有事忙,我们先不要打扰他了!”   祝林看不出她心中的小九九,只是忍不住心跳加速。   从前,他以为他们是亲兄妹,再怎么闹腾也隔不开血缘关系,可现在…   他瞥了一眼离自己不过一指的祝棠,心中烦乱,可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啊,这样亲密是不是不太好?   “想什么呢?”祝棠用手肘拐了他一下。   祝林轻轻推开她:“姐,咱们毕竟男女有别,还是得注意点。”   她有些不可置信,用力拍了他一下:“行啊,你小子,都有男女意识了啊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林被她拍得一抖,支支吾吾让开。   祝棠刚要再说些什么,却见前方祝染走了过来。   她主动问好:“五妹啊,不是约会去了吗?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   祝染停下了脚步,一双好看的眸子狠厉地看着她。   祝棠被这眼神吓得往后跳了一步:“怎么?约会不顺利?”   “你若想羞辱我便直说,少在这里阴阳怪气。”祝染狠狠道。   祝棠被骂得有点懵,她挠了挠头,向身旁的祝林询问:“我刚刚态度不好?”   祝林摇了摇头。   “五妹,你可能误会我了。”祝棠摊摊手,坦然道。   “你不就是嘲笑我出身不如你吗?”祝染快步走上前,站在离她不到两步处,“我费尽心思学习琴棋书画,却什么也得不到;而你,一个草包,只因是嫡出,便能轻轻松松获得我想要的一切。”   “五姐!”祝林轻轻拉开祝棠,挡在她身前,“你说话不要太过分!”   祝棠轻轻推了一下他,复又站在了祝染跟前:“你为何总与我比呢?或者,我该问,你为何觉得你想要的一切,便是我想要的呢?”   祝染嗤笑一声:“你敢说你不想嫁给小陈世子?不想寻一门好亲事?嫁一个好男儿?”   “首先,我不想嫁给小陈世子;其次,寻一门好亲事不是我的人生目标;最后,我嫁人,要看我喜欢不喜欢,我喜欢便是好,若我不喜欢,旁人再怎么说好也无用。”   祝棠一脸认真,清澈的眼神与她对视,可祝染显然不信。   “不瞒你说,我已有心上人。”祝棠叹息一声,“或许在世俗意义上,这个人与我并不合适,但不论外界如何议论,我就是喜欢他。”  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,祝林当场瞳孔一缩,心道不妙:不被世俗所接受?祝棠她不会真的对三哥有不伦之情吧?   祝染却不信:“你少说这些鬼话,你以为我会信你吗?”   “但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。”祝林喃喃道。   这下轮到祝棠懵了,什么就有可能是真的了?她说那话只是想让祝染格局打开,不要老是沉溺于情情爱爱。   她看着祝染气呼呼地走远,不解地向祝林问道:“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?”   祝林瞥了她一眼,他觉得她现在就是不自知,反正自己不能先戳穿她,否则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了怎么办?   “我乱说的,走吧走吧。”他胡乱敷衍两句。   两人一起往前去,刚走至祝棠的院子门口,便见老太太丫鬟屋里来请,听说是祝槿回来了,叫他们一起去老太太院里吃晚饭。   祝棠跟着人前行,迷茫道:“不过年不过节的,二姐回来做甚?”   “想家了不行?那可是我亲姐,你敢和我这么说,不怕我告你状?”祝林瞪她一眼。   她连忙一边讨饶,一边摇晃着他的胳膊:“我这人就是嘴快,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?”   祝林故意撅着嘴作弄她,两人打打闹闹一路往老太太院里去。一到门口,便都十分默契地正了正神色,规规矩矩地进屋。   屋内,老太太坐在罗汉椅上,祝槿陪侍在旁边,两人进门行过礼,各自找准位置坐了下来。   “祖母,与二姐说什么呢?这么开心?”祝棠笑问。   祝槿莞尔一笑:“正是和你有关呢。”   “与我有关?”祝棠疑惑。  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:“前段日子一直为你的婚事着急,这看来看去却不料合适的人就在跟前。”   说完,祝棠见老太太与祝槿相视一笑,便知此事与祝槿有关,老太太也不打马虎眼儿,直接道:   “你二姐夫有个弟弟名叫林霍,正在翰林院当职,为人正直敦厚,又与你年纪相仿,与你再是相配不过,且若你能嫁过去,还有你二姐照应着,我心中也踏实。”   祝棠皱了皱眉,她现在正是攻坚克难、啃硬骨头的时候,怎么能嫁人呢?   “祖母,您不是说多留我几年吗?”   “你如今都十六了?还要我怎么留?难道要在家里做老姑娘不可?”老太太不满道。   祝棠垂着眸子,看着脚尖,小声嘟囔着:“老姑娘就老姑娘,反正我又不想成亲。”   “你!”老太太火气噌得一下就上来了,“还是怪我平时太宠着你,才叫你这般无法无天!那林家小公子人长得好,学识也好,到底何处配不上你了?”   眼见着要吵起来,祝槿也在一旁劝着:“我那小叔确是不错,你见便知晓了,我是你二姐,总不能骗了你去。”   祝棠知晓她在说笑,可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:“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…”   “什么喜欢?喜欢能当饭吃?如此这般的公子你都瞧不上,你倒说说,你喜欢什么样的?!”老太太又怒了。   “我喜欢…”   祝棠刚要回答,却被祝林给打断:“四姐她就是没见过那林公子,祖母您不若先将他们带一起见见,说不定四姐见了便喜欢了呢?”   老太太的怒气平息了一些,只道这样也好,前话便揭过没再提。   祝林微微松了口气,心道还好祝棠她刚刚没说出自己喜欢三哥,不然这不全乱了套了,她还不得被祖母打断腿?   “那林公子人品如何?多高?”祝林看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祝棠,赶紧接过话茬,怕她被人发现秘密。   祝槿嗔他一眼,揶揄道:“你姐姐我择婿时你都不曾这么上心,你呀,是把棠棠看得比我还亲了!”   “那怎会?那时我不是还小吗?”祝林连忙道。   三人跳了话题,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倒是开怀,祝棠则是愣愣地坐在一边。   她喜欢什么样的?她也不知道。   可总归不是一个她连见都仙女整理没见过的人,更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,等完成了任务,她是要走的,哪儿有什么功夫成亲呐?   唉,真是烦透了!   她耷拉着头听她们聊完,又耷拉着头听着她们安排好相亲时间,最后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。   月上中天,她坐在窗前怔怔看着外头的影子,心中焦躁,有些失眠。   坐了许久,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,站起身来,穿戴好衣裳、披上斗篷朝外走去。   九月初的气温开始转凉,她一出门便打了个喷嚏,吵醒了外头守夜的小喜:   “小姐,您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祝棠无奈一笑,她也不知道。   “我想出去走走。”   小喜连忙爬起身,点燃灯笼,跟候在她身旁:“小姐,我陪您走。”   祝棠没有拒绝,她披着月光在祝府内院里行走,心中感慨万分。   她来这里都这般久了啊,久到有时候她都忘了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了。   原身在哪儿呢?她忽然想起这个问题。   她在脑海中问了系统,可系统没有给她回答。   “小姐,您还是不要再寻三少爷的麻烦了,他毕竟是您兄长,您往后若是出嫁了,还得指着他撑腰呢。”   小喜说完才觉后悔,她不该如此多嘴,可再看小姐,小姐似乎并没有在意,只是出神地望着院里的灯盏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  祝棠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,怎么就走到祝柳这儿来了?可他院中房屋的灯还亮着,是还没睡吗?   她眨了眨眼,那她要进去骚扰骚扰他吗?   她驻足想了会儿,这么晚了,还是不要了,明日再说吧,况且她自己今日也有些累。   决定好后,她转身离开,刚没走几步,便看到往回走的常乐。   常乐惊讶地看着她:“四小姐,您怎么来了?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我这就去禀告公子。”   说罢,他马不停蹄地往里去,他得赶紧告诉公子,四小姐在门外鬼鬼祟祟,不知道想耍什么花招呢!   祝棠看着他的背影,在风中凌乱: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啊。   等了一会儿,祝柳走了出来。   他穿着单薄,身子微微佝偻着,以手抵唇,不停地轻咳。 第18章   祝棠知道祝柳从前老是咳嗽,她还以为他已经养好了,原来是季节性的,这些日子天气变凉了,就又咳起来了。   “三哥,天气冷,怎么不穿多点。”   祝柳本咳得还不算严重,一听这话,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,整个脸都红了,好似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般。   祝棠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,却越拍越严重。   “三哥,以后晚上出来要多穿些。”她脱下自己的斗篷,往他身上披去。   几日未注意,祝柳又长高了些,她都有些够不着了:“蹲一蹲。”   祝柳鬼使神差地微微俯下身子,任由她动作,待他反应过来时,那件绣着海棠花的斗篷已经牢牢地被系在身上了。   他微微蹙眉,祝棠这又是要做什么?她大晚上过来,总不能就是为了叫他出来,给他披个斗篷吧?   “四妹,我一会儿便进去,这斗篷还是你披着吧。”   他说完,要去解开系带,却被祝棠给拦住了:“不用了,三哥,我身体结实,你快回去吧,我先走了。”   祝柳怔怔看着人走远,他赶忙将斗篷解下来,左翻翻右看看。   “公子,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常乐不解。   祝柳看了他一眼,收好斗篷,轻咳着往里走去。   他在做什么?他无非是看看祝棠有没有在斗篷里藏针,用来害他,可他翻了一圈,什么也没翻出去,只闻到斗篷上淡淡香气。   祝柳想不通,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?   他想到烛光渐短,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,只能告诉自己,祝棠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,想发一回善心。   可让他没想到是,祝棠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。   烟雨朦胧的清晨,他早起温书,却听见常乐说祝棠闯祸了。   他挑了挑眉,祝棠闯祸关他什么事?他巴不得她闯祸被罚,少来烦他。   可常乐却道:“公子,四小姐昨日是为您做什么吃的,所以才不小心将厨房给烧了的。”   “咳咳。”祝柳剧烈咳嗽起来,他一脸不敢置信,“什么?”   常乐一脸纠结地上前给他递了杯水,想给他顺顺气,却被他一手挡开。   他重复问道:“你说什么?她为了给我做吃食,将厨房给烧了?”   常乐看了他一眼,小心翼翼地点点头。   祝柳气笑了,他好好自己待着,也要给她背黑锅?   “她烧厨房干我何事?祖母也不会罚她,为何要推诿至我身上?!”他又惊又气,握着拳一手砸在桌上,咳得更大声了。   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、厚颜无耻之人!   “公子,你要去哪儿?”常乐见他起身,连忙跟了上去。   祝柳扫开他,以手抵唇边咳边道:“别管我,我今日定要与她在祖母跟前理论理论!”   常乐的脸皱成了苦瓜,他焦急地跟在祝柳身后,想劝又不敢开口:公子为何非要与四小姐计较呢,他一向稳重自持,怎么一见到四小姐便坐不住了。   他叹息一声,也怪这四小姐,属实是有些过分了,连烧个厨房也能怪在他们公子头上,得亏之前他还为她说过话呢!   常乐正想着,便见已至祝棠院门口,他立即正了神色,随时准备着为自家公子冲锋陷阵。   他刚要上前开路,便见小喜从里头走了出来。   小喜见他,欣喜道:“你怎么来了,我正要去三少爷院子里呢。”   常乐连忙挤眉弄眼,示意祝柳也跟来了。   小喜立即规规矩矩地朝祝柳看过去:“见过三少爷,小姐正要去您那儿送东西呢。”   “不必了,带我去见她。”祝柳冷冷看她一眼,大步跨进门去。   眼见情形不对,小喜立即跟了上去,小声询问常乐怎么了,常乐却只是摇摇头,什么都没说。   小喜看常乐靠不住,只能上前引路:“三公子,小姐在屋里。”   祝柳转了脚尖,朝正屋里走去。   越过小池,往里走去,院子里的红菊开得正好,此花稀有,他从前从未见这般颜色的菊花。   祝柳心中发苦,她都过得这般好了,为何还不肯放过他?   想至此,情绪牵动,他又咳了起来。   咳嗽惊动屋里的人,她提着裙子,一脸惊喜地从屋里走了出来,开怀道:“三哥,你怎么来了?”   祝柳也被惊到了,是被惊讶到了,只见祝棠额前秃了一块。秃掉的那块像是被火烧了一般,仅剩的不到一寸的发丝蜷缩了起来。   “你这是因何而起。”他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。   祝棠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额角,不好意思地掩住,如实道:“昨日在厨房里做饭被烧的。”   这话提醒了祝柳,她怎么搞得关他何事,他可不是来关心她的:“你跟我去祖母那儿。”   “啊?祖母有事找我?”祝棠愣了下,不会又是来催婚的吧?她赶忙道,“三哥,我给你煮了冰糖雪梨,你先来喝一碗,我再跟你去。”   “冰糖雪梨?”祝柳喃喃道。   他还未回过神来,便被祝棠拉去了屋里。   屋中烟熏火燎的,让人有些睁不开眼,不过鼻尖却传来一阵清甜的香气。   祝棠显然也被熏得不行:“小喜,快去把窗子打开。”   小喜应声将门窗一一打开,外面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,烟被冲得一干二净,眼前终于能看得清了。   祝柳看着地上摆放的炉子,炉子的盖子微微敞开,里面煮着的金灿灿的东西正在冒泡翻滚,方才那股清甜的味道应当便是这东西传出来的。   “三哥。”   祝棠的声音将他拉回神。   “三哥,快坐。”祝棠按着他坐下,随后从桌上取了个小碗,小心地在碗里盛满炉子上的东西。   她端着满满当当的小碗,慢慢地递到他跟前:“三哥,我前两天不是听见你咳嗽了吗?我从前咳嗽的时候,院长...就是喝得这个,你尝尝好不好喝?”   祝柳一脸淡漠地看着她。   “这里面放了冰糖,不苦的。”她想了想,又道,“梨子真能止咳,我不会害你的。”   祝柳半信半疑地接过小碗。   “小心烫啊。”祝棠看他接过去了,心里放松了些,也不辜负她把厨房和自己的头都烧了。   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,感慨道:“三哥,你不知道,我为了给你煮这个东西,把厨房都烧了,昨天祖母还来训我了。”   “不过...”她狡黠一笑,“我跟祖母说,是为了给你做东西才不小心烧掉的,你猜怎么着?”   她歪着头笑看着他。   祝柳顿了顿,浅尝了一小口碗里的东西,如她所愿问道:“怎么?”   “你没见着,祖母的脸色可有意思了,像见了鬼一般。”她哈哈大笑,一边拍着祝柳的大腿。   祝柳瞟了她一眼,不是见了鬼了,还能有何种表情?   她笑了会儿,自己停下来了,又愁眉苦脸起来:“不得不说,祖母对你真好,本来她老人家是要罚我的,可一听到是为你,便什么也没说便走了。”   祝柳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,一饮而尽,心道:这就是你害我的理由?   “三哥,好喝吗?”祝棠一脸期待地看着他,见他点了点头,又兴奋道,“要再来一碗吗?”   “好。”祝柳将碗递还给她,不得不说,这个什么冰糖雪梨确实还不错,甜而不腻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总之他喝完后,确实没有再咳嗽了。   “来。”祝棠盛满一碗又递给他,“其实还有个枇杷膏,那个治嗓子更好,只可惜我不会做,不过你放心,那天我说了你咳嗽后,祖母便说要给你请大夫,不知道她请没请。”   祝柳怔然,前日确实有大夫来看,说他这是从小落下的病根,难以根治,只能徐徐图之。   他那时还以为是府上例行的看病就医,不曾想是祝棠引来的。   “请了。”他淡淡道。   “噢噢。那大夫怎么说?”   “静养便好。”   祝棠没有听懂他的暗示,不满道:“这是什么庸医,我觉得你这可能是季节性的咳嗽,可能是冷空气过敏,等我去找个其他的大夫问问。   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枇杷膏做出来,那个也很好吃,你每顿只要喝一碗便能好起来,而且没有副作用,是药三分毒,还是不能乱吃药...”   听着她的喋喋不休,很快一罐子冰糖雪梨见了底,祝柳也忘了此行是来找她理论的。   “三哥,我明日还给你煮,你放心,我有经验了,不会再烧厨房了。”   祝柳心情有些复杂,此人最是嘴甜,他怎么不知不觉就被她带了进去,天天来她这儿,岂不是给了她做些小动作的机会?   “不必了,你不若把方子给我,我让常乐煮。”   “也行。”祝棠答应得很爽快,反正她已经做好了长线斗争的准备,不急于这一时,“对了,三哥,你方才不是说祖母有事找我吗?”   祝柳一顿,他怎么忘了这茬了。   他唇角弯了弯,一脸坦然道:“本想找你一起去与祖母请安的,如此一耽误倒是有些晚了。”   祝棠松了口气:“那便好那便好,我还以为祖母又来催婚。”   他挑了挑眉:“四妹要成亲了?”   作者有话说:   后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19章   祝棠忧愁起来:“祖母老是催着我定亲,但我不想这么早成亲。”   “你今年已经十六,确实该定亲了。”祝柳放下碗,垂了垂眸子,心想,早些嫁出去好,省得在家中烦他。   “怎么连你也催婚呐。”祝棠长长叹了口气,这就不能如他所愿咯,谁叫他的妹妹喜欢他呢?   虽然她没看过原着,但一个女子若真是有了心仪之人,是如何也不肯另嫁他人的吧?   原身要为祝柳守着,她也得为祝柳守着。   她想着,又叹息一声:“三哥,你觉得我人如何。”   “祖母会为你挑一门好亲事的。”   祝棠听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,心中了然,祝柳这是极其看不上她啊。   “可我不想成亲。”她双手捧着脸,静静地看着地面。   祝柳并不关心她想不想成亲,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,他不得不顺着说下去:“为何。”   “诶呀,人生又不是一定要成亲,况且成亲也没什么好的,万一我所嫁之人并非良人,我该怎么办?”   祝柳并未想到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,但转念一想,这或许只是小女儿家出嫁前的担忧罢了,他敷衍安慰两句:“祖母会为你选个好人家的。”   “可是...”她转过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“我已经有心上人了。”   祝柳被她灼热的眼神给烫了一下,他连忙撇开眼:“四妹若有心仪的人选了,不若与祖母直说,她一定会为你想办法的。”   “唉,可惜我喜欢的这个人,永远不可能与我在一起。”   “既如此,当断则断,切莫深陷。”祝柳不知她说的是谁,反正与他无关,他说了便是负了兄长的责任了,听不听便是她自己的事了。   “好吧。”祝棠有些无奈,这人怎么听不懂呢,她暗示的不够明显吗?   祝柳不知她想法,他施施然起身:“多谢四妹款待,我还有事便先走了。”   祝棠撇了撇嘴,起身送人出门:“三哥慢走,回头我将冰糖雪梨的做法教给常乐。”   “有劳。”祝柳微微颔首,挺直着腰背离开。   见他离开,祝棠转身欲回院中,却见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请,说是请了大夫,瞧瞧她头上的伤。   那大夫看了两眼,说是没伤及内里,给了一瓶药膏便走了。   老太太拿着药膏,轻轻涂抹在祝棠秃掉的头皮上,轻声道:“过两日便是重阳,我琢磨着叫你二伯母领着你们去登高,也算是散散心,只是你如此容貌不整,定是不行。”   “没事没事,我脸皮厚,不怕人看。”祝棠坐在小凳上,掀眼看着头上的药膏,无所谓道。   “你丢人不要紧,可别丢了我祝府的脸。”   祝棠半点不生气,嘻嘻哈哈道:“那我当时候蒙个脸,自己单独爬山去,不叫人发现我是祝府的。”   “瞎说。”老太太轻点了下她的后脑勺,将药膏装好交给一边的小喜,仔细吩咐道,“这几日,一早一晚必得敷上,可不能怠慢。”   小喜微微弯身,恭敬答是。   涂完药膏,祝棠便被放了回去,她抱着那罐药膏,边走边想:登高有何重要的?还这么急不可了?   直到登高那日,马车一路到了郊外,她看着停车处二姐祝槿的身影,才恍然大悟:这是要给她相亲呢。   “真是巧了,你们今日也来登高?”   祝棠看着祝槿脸上的惊讶之色,忍不住扶额,她没想到祝槿演技这么好。这一看就是两家商量好的,怎么就是巧了?   她尬笑着回应:“巧巧,还真是巧。”   祝槿并未在意,叫来了一旁站着的小公子,热情介绍:“这是我婆家小弟,林霍。”   那公子穿一身月白色的直缀,上头绣着竹子,很是俊雅。他缓步上前,浅笑道:“诸位好。”   “这是小弟祝林,你们见过的。”祝槿介绍,见两人点头问好,转而又看向祝柳,“这是我三弟祝柳,他身子不大好,才被接回来不久,与棠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。”   她说完,直接上前拉出祝棠:“这便是我四妹,名叫祝棠。”   “四姑娘。”林霍垂下目光。   “我好久没陪过母亲出来游玩了,你们小的自己去玩吧,不用担心我们。”祝槿走到秦氏身边,挽住她的胳膊。   几人齐声应是,转身朝山上走,气氛有些尴尬。   祝棠深吸一口气,先开口:“你们要去爬山吗?”   “爬爬爬。”祝林十分积极,拉着祝柳就往上跑,“我们比谁爬得快,最后一个到的要给第一个到的一两银子,我和三哥先走了!你等着输钱吧。”   祝棠看着两人远走的身影,心里骂了句脏话,这两人可是想得起来,把自己的亲姐妹扔在此处,和一个外男孤男寡女,这样真的不会被祖母骂吗?   “四姑娘。”   “林公子。”祝棠硬着头皮,看向林霍。   四目相接,林霍快速撇开眼,这时才看到她右额角稀松的碎发,他喃喃道:“这是?”   “前两日做饭,不小心烧了。”   林霍先是一愣,而后露出浅浅笑意:“原来如此,想不到四姑娘还会进厨房。”   祝棠摆了摆手:“嗨,瞎弄弄罢了。对了你可以喊我祝棠,或者别的什么都行,四姑娘听着怪怪的。”   林霍又愣了下:“那在下便称祝姑娘,可好?”   “也行也行,不要四就行,我原先排行第三的,后来我三哥回来了,便排了四,我老觉得这个数字不吉利。”   林霍被她的话逗笑了:“好,我知晓了,不会再称你四姑娘了。”   “多谢多谢。”祝棠抱拳,“咱们也去爬爬山?这里我还没来过呢,整天都呆在家里,属实是没什么意思。”   “也好。”林霍伸手请她先行,随之跟在了她身后。   祝棠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裙,裙摆上绣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,一步一摆,在满眼苍翠的山上,格外显眼。   一口气爬至山腰,她实在是有些累了,插着腰站在山腰处的亭台处吹着风,微微喘气。   “不曾想祝姑娘竟如此有毅力。”林霍站在另一侧,微微偏过头去看她,此时他才看清她的容颜。   祝姑娘生得很是标致,但若真论起来,她算不上美人,可她身上总有一种灵气,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开怀。   “一般一般啦~”她抬袖擦去鼻尖上的汗珠,“也是许久没出来运动的。”   “祝姑娘。”   “嗯?”祝棠一转身,看见林霍递过来的帕子,素色的,上面什么图案也没有。   林霍稍稍解释:“我没用过的。”   他都这般说了,祝棠自是不好再拒绝,她接过帕子,大大方方道谢。   “祝姑娘不必多礼。”林霍转过头去,看着山下的风景,又问,“还要继续往上吗?”   祝棠收起帕子,活动了下四肢,看着台阶坚定道:“继续,我要去山顶看看。”  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地往上去,祝棠时不时会和林霍说上两句话,而林霍也不会再刻意避开眼。   一路行至山顶,两人已有几分相熟了。   “我以为上面会是个小山峰,原来这上面还这么宽广。”祝棠用手扇着风,朝远处眺望。   林霍笑道:“其实此处可以乘车上来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一脸震惊地看着他,“那你不早说?”   “我见你这般欣喜,便没有多嘴。”   “好吧...”祝棠卸了力,靠在树干上,满脸无奈。   两人的情形被高处的祝柳祝林收入眼底,祝林道:“我看这个林霍还不错,为人儒雅端方,是个君子,和姐挺配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柳没有什么意见,这些日子祝棠很少与他作对了,若是能一直如此相安无事,他很是乐得见祝棠嫁一个好人家的,毕竟同为祝家人,她若是嫁得好,以后对他在官场也有助益。   他心里正盘算着,一阵微风吹来,又忍不住咳嗽起来。   祝棠听到熟悉的咳嗽声,转头朝上头看去,惊喜道:“三哥!”   “四妹。”祝柳淡淡回应。   “三哥,你身子不好,别站在风口处,当心着凉。”她说着,跑上前要去拉他,却被祝林给挡住了。   他可没忘记祝棠喜欢祝柳这事,他忙道:“在外头不要这般风风火火的。”   说罢,他拦开她,叫祝柳走下去。   “唉?”真是奇了怪了,老六也能有这么正经的时候?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。   “三公子,六公子。”林霍向两人招呼,两人也点头回礼。   “这山是爬过了,还有什么好玩的吗?”祝棠从上头蹦蹦跳跳来。   祝林看她一眼,有些不忍直视,他觉得林霍不错,但人家能不能看上他亲姐那就不一定了,还得创造机会。   他提议去骑马,几人没有意见,一起朝前方的马场走去。   祝棠不会骑马,她本想让祝柳教,却被祝林拦下扔给了林霍。她瘪了瘪嘴,心中埋怨,什么人嘛这是。   林霍倒是不介意,他牵着马匹走了过来:“祝姑娘,我扶你上马。”   “谢谢。”她被扶着,小心翼翼地坐在马上。   马儿像是感到身上重了,站在原地甩了甩马蹄,吓得祝棠趴在马背上,紧紧抱住马脖子。   “祝姑娘,莫怕,我牵着绳子呢。”林霍举起手中的缰绳晃了晃,牵着马匹慢慢朝前。   祝棠一开始还是害怕得不敢睁开眼,走了一会儿,在林霍的鼓舞下,她终于敢坐直身子,朝前看去。   “我不害怕了。”祝棠欣喜欢呼。   林霍回首看她一眼:“下次我再教你自己控马。”   “好!”祝棠兴奋应下,眼中充满了星光。   林霍握紧的手心微微松开,看来她是同意下次邀约了。   祝棠自是不知晓他的想法,一门心思扑在了马上,忍不住笑起来,整个草场上充满了她的笑声,惹得周围之人侧目来看。   就在此时,马儿却不知为何突然躁动起来,它扬起前蹄,嘶鸣一声,猛地朝前奔去。   “祝姑娘!”林霍立即上前去追,可已来不及,马儿早已跑远。   他立即拽过一匹马翻身而上,朝前追去,却见草场另一边,一身竹青色衣裳的男子架着马飞奔直上。 第20章   周遭的风声呼啸而过,祝棠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,她咬了咬牙,紧闭双眼,俯下身紧紧抱住马身。   听闻被马甩下地的人,要么残要么伤,现在自救已是不能了,她能做的只有祈祷自己直接摔死,万一要残了该有多痛苦啊,她不要一辈子躺在床上。   她正想着,好像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,她屏气凝神,竖起耳朵:   “祝棠,祝棠!”   还真是有人在叫她,她转头向声源处看去,只见祝柳骑在马上疯狂地在身后追着。   马儿颠簸太快,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,但这一刻她觉得他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金光,格外帅!   “呜呜三哥!”她的眼泪飘落,像断了线的珠子朝后飞去,她太感动了,她从前那样对他,他居然还来救她。   “祝棠,别哭,把手给我!”祝柳大喊一声,策马向她靠近,朝她伸出手。   祝棠连忙紧紧拉住他的胳膊,听从他的安排。   草场边缘,马背之上,祝棠被祝柳纤细有力的胳膊带到了身前,她鹅黄的裙子像是一朵花在空中绽放,而后又收起。   她被祝柳搂在身前,心突突直跳,她抬头看着他的下巴,忍不住感叹,三哥真帅!   “三哥呜呜...”她靠在他身前,紧紧环抱住他,在他怀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,她确实是有点害怕,但再害怕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,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搂搂抱抱。   但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,她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,不好好走走剧情呢?   可不知道为什么,她一开始只是扯着嗓子干嚎,后来越嚎越委屈,真的哭了,哭得一抽一抽的,眼泪鼻涕糊了满了祝柳身前的衣裳。   直到马停了,她还哭着不肯放手。   “四妹,先下马。”祝柳拉着缰绳,眉峰微蹙,他已经将语气尽量放得柔和了,可身前的人像是没听见一般,仍然在哼哼唧唧。   他实在有些不耐,冷声道:“别哭了!”   这一声,短暂地将祝棠稳了一会儿,可紧接着的,是她更大的哭喊声:“你凶我,你凶我,我都这么惨了,你还凶我...”   她的哭喊声引来了人群的围观,感受到无数目光的祝柳,实在觉得有点丢脸,只能又放缓语气,哄着求着将人抱下马。   他站在马边,试图用马身挡住旁人的目光:“四妹,别哭了。”   “我不我不。”祝棠仍然缠着他不放手。   “吁——姐,你有没有受伤?”   祝棠抬起头,看见祝林坐在马上看着她,林霍也站在一旁,她连忙撒了手,擦了把眼泪。   “没事没事,没受伤,多亏了三哥。”   “那便好,刚刚差点吓死我。”祝林翻身下马,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,见她只是发丝凌乱,裙子被划破了一块,心中微微松了口气。   祝棠原地转了个圈:“你看,真没事儿。”   “祝姑娘。”林霍打断两人的话,一脸愧疚地走上前,垂着眸子道,“抱歉,方才是我大意了。”   “林兄,此事不能怪你。”祝林拍拍他的肩膀,朝祝棠祝柳解释道,“方才我们已经将那疯马给送回去了,那管事的说,是这马犯病了,还给了一笔赔偿。”   他说罢,从腰间接下荷包,上前塞到祝棠手里:“你受惊了,拿着这赔偿去吃顿好的。”   祝棠乐滋滋地抛了抛手中的荷包,听着里头银子撞击的声响,嘴角咧得更大了:“行,那我就收着了,改天请你们吃饭。”   “林公子,此事也不怪你,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?你也不必自责。若真过意不去,便给我赔偿些好吃的。”   “姐,你还真是不客气。”祝林瞅她一眼。   林霍却露出淡淡笑意:“多谢祝姑娘不咎,在下一定登门道歉。”   “林兄,我姐她与你说笑呢,不必放在心里。”祝林道,又看向祝棠,“你和三哥赶快去整理下仪容吧,现下看着着实不雅。”   祝棠掀眼看见了自己头上飞起的毛发,又转身朝祝柳看去,只见他的长发也炸起来了,忍不住乐出声:“还从未见过三哥这样呢。”   祝柳淡淡扫了她一眼:“先失陪了,我与四妹先去换身衣裳。”   他拉拽着祝棠往马场休息的客室而去,他实在不想再在外头丢人现眼了。   客室之前有小厮守着,祝柳交了银子,便被引着朝里头的小室走去,他与祝棠一人一间,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,倒是很方便。   洗漱完毕,他站在门口等祝棠出来,只见她再出门时已换了身衣裳,海棠色的衣裙层层叠叠,其间一条绣着花枝的腰带,将她的腰束得更是不盈一握。   祝柳微微撇开眼,淡声道:“怎么换了一身衣裳?”   “先前那条破了,那服侍的丫鬟说可以提供,我就又买了一条。”祝棠摆动的裙子,看了两眼,感觉还不错啊,怎么祝柳的眼神奇奇怪怪的?   “嗯,换好了便出去吧。”他并不想知道的这么详细,方才也只不过是在找话题罢了。   两人迈着步子,并肩往外去。   此处虽在郊外的山中,却建设的精致不俗,只是建筑复杂了也不好,祝棠和祝柳就在曲折的小路上迷失了方向。   “刚刚那个领我们进来的小厮呢?”祝棠提着裙子,垫着脚往四周巡视。   “不知。”祝柳皱了皱眉。   “我觉得出口在那边。”祝棠指了个方向,朝那边走去。   祝柳虽觉得她不可靠,但他自个儿也不知方向,只能暂且听她的,况且他们来时,确实也过了个拱形小门。   然而两人刚越过小门,便听见了里头的声音。   “什么声音?”祝棠回头看祝柳,低声道。   祝柳皱起了眉头,刚听清那声音是什么,想去劝阻祝棠时,却见她已经走到了窗边。   他额头一跳,连忙上前想将人拉回来,便见那木窗开了一条小缝,从缝中看去,一对男女赤身裸.体地滚在地上,发出难耐的声音。   他怔了一下,伸手扯了扯祝棠的袖子,可她没动,仍目瞪口呆地紧紧盯着室内。   而与此同时,里头的声音与动作也更大了:   “五郎五郎,唔嗯~”   ......   祝柳脸色绯红,不敢再往下听,他直接一把捂住祝棠的双眼,硬拖拽着她往外走。   被人突然拽住,祝棠下意识地挣扎两下,发出点点声响。   声响惊动了室内的人,一道男声大喝:“什么人!”   两人被惊了下,立即拔腿朝外跑去,误打误撞跑了出去,回到原先停马的地方,双双靠在栓马的木杆上气喘吁吁。   “你们这是去逃难了?”祝林牵着马,走到两人跟前。   祝棠看了他一眼,摆摆手,喘着气道:“林公子呢?”   “他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祝林说完,一脸惊奇地眨眨眼,“怎么样姐,你也觉得他很不错?”   祝棠翻了个白眼,屁,她只是害怕他发现自己和祝柳刚刚看到了什么。   对了,祝柳呢?   她转头朝不远处的祝柳看去,只见他已平稳了气息,正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“行了行了,那你还要不要再玩一会儿,还是现在回去?”   “本来说好要一起去用个饭的,但二姐他们临时有事先走了,你们看要不要我们自己去吃饭?”祝林扫了两人一眼。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我都行,你问三哥。”   “三哥,你觉得呢?”祝林看向祝柳,见他好像没瞧见一般,复问一遍,“三哥,你觉得呢?”   祝柳眼神颤了一下,强装镇定道:“我也都行。”   “行吧,那便不去了,今日回去祖母定会询问你情况。”祝林收回眼神,与祝棠道。  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,一一上了马车,往回去。   摇晃的马车里,祝棠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祝柳,觉得有点尴尬,只好自己找话题:“二伯母,五妹今日怎么没来?”   “我也不知,一早便出去了,也未给我说。”秦氏答。   祝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秦氏这样放任祝染,也不知是好是坏,只可惜,嫡母难当,说多了不行,说少了也不行。   她一路想着,倒是忘了先前发生的事,像个没事人一样,又开始与人说说笑笑。   马车进了城中,一路朝祝府而去,祝棠挑起车帘往外看去,恰好撞见祝染从一辆超大的马车上下来。   她连忙放下车帘,在马车进门时,借口想一个人走走,跳下马车,在侧门等祝染。   果然没一会儿,便见祝染施施然地从门口进入。   她当即上前将人拦下:“五妹这是去哪儿玩了?”   祝染瞥她一眼,绕过她:“不劳四姐费心。”   祝棠看着她的身影,站在原地没有动手,静静道:“五妹可想清楚了?真要去晋王府里当妾?”   “四姐说话不要这般难听。”她转过身来,“我以后是要做侧王妃的,即使是妾,也比普通人家的妻要好,比如说,四姐你。”   祝棠笑着摇了摇头,还是太年轻了,自己都还没说什么,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。   “你有自己的目标就好,我也不劝你了,但记得,千万不要言不由衷,言行不一。”   她说完,嘴角勾着淡淡的笑,扬着头,风轻云淡地朝着前面走去,却在半路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。 第21章   祝棠看着祝染越过自己,还留下一个嘲讽与不屑的眼神。她叹了口气,甩着袖子朝前走,轻轻拨动着两旁的树叶,有些无奈。   “姐!”   听到声音,她回头,见祝林鬼鬼祟祟地躲在大盆栽后,便走了过去,弯着身子看他:“你在这儿干嘛呢?”   “你说想一个人走走,我就猜你有事,所以跟下来看看。”他直起腰,朝祝染离开的方向看去,“姐,五姐她真要给晋王世子当妾啊?”   祝棠无奈地摊摊手:“你自己也听见了,可不干我的事。对了,就你一个人来了?三哥呢?”   祝林无奈:“你怎么老想着三哥,我在你面前,你还在问三哥,你怎么不问问我?”   “他刚刚救了我啊。”   “好吧。”祝林挠了挠头,难道是他误会了?“你觉得林公子如何?我觉得他人还不错,如果让他当我姐夫,我还是挺乐意的。”   祝棠瞅了他一眼,他都说完了,还问自己意见干嘛?   她抬步朝前走去:“你要是喜欢,可以自己嫁给他。”   “你胡说什么呢?”祝林跟上去,“你不喜欢林公子吗?可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。”   祝棠顿了下,认真道:“人好我就要喜欢?况且我与他也不熟,今天顶多算是认识了下。”   “可你今天跟他聊的还挺开心的。”   “聊得来就喜欢了?有时候喜欢并不需要聊得来。”   祝林恍然大悟,怪不得祝棠她那么喜欢跟在三哥身后,即使三哥每次都不给她好脸色看,她还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,原来她都那么喜欢三哥了。   他有些苦恼,试着劝道:“但是姐,人在这世上不能只为自己而活。”   祝棠不懂他的意思,也不是很赞同这句话,反正她是先为自己活的,但她懒得和他争辩,随意应付了几句。   说话之间,两人已步至老太太的院中,秋红见两人来,立即引着人进门。   “听闻你们在外头出事了?”她挑起门帘,让两人先行。   “无事无事,有惊无险。”祝棠摆了摆手,先走了进去。   秋红又问祝林:“六哥儿,可真如棠姐儿说的那般?”   祝林脚下一顿,如实道:“此事瞒不住祖母的,我待会儿会与她老人家细说。”   细说的后果就是祝棠又被骂了一通,祝林看着祝棠委屈的样子,心中无奈,谁叫祖母平时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,这一回出了事,自是忍不住要念叨她的。   他听祖母骂得累了,没了声,才开口道:“这事儿也不能怪四姐,是那马场的问题,他们已经赔礼道歉了。”   “往后可不敢再去那马场了。”老太太撇了撇嘴,不满道。   “不去了不去了,不过我瞧着那林公子会来邀四姐一起出去游玩。”   老太太眼睛一亮:“如何说?”   “祖母莫急。”祝林看了一眼祝棠,接着道,“四姐长得标致,性子又爽朗,肯定招人喜欢,我瞧那林公子人不错,而且对四姐十分上心呢。”   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手:“那便好,我听你二姐说过,那小子很是不错,若要能成了这桩姻缘,也不枉费今日担惊受怕一场。”   祝棠听他们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,心中有些烦闷,可一边是祖母的拳拳爱护之心,一边是封建家庭的礼教,她无法拒绝。   一路已走出了老太太院中,她还是耷拉着头,不说话。   祝林有些急了:“你就那般不喜欢林公子?”他其实最想问她的是,就这般喜欢三哥?可他不敢开口。   祝棠仰头长长叹了口气,亏她还妄图教导祝染,可人家至少是自愿的,而自己连决定的能力都没有。   “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,难道你就能这样心甘情愿的,让祖母她们给你安排一个你根本不熟悉的人成亲?”   “成亲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更何况她们还安排你去跟林公子相见了,要说我,不管见不见,母亲给我安排什么样的亲事,我都毫无怨言。”   祝棠深深看了他一眼,怎么从前相处就没看出他是个这么愚孝的人呢?话不投机半句多,她再懒得与他相争。   直至祝林送她回院门,她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,祝林像是也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好,她不说话,他也不开口。   她垂着眸子,刚坐下,小喜又凑了过来:“小姐,老夫人叫您这段时日多练练刺绣。”   祝棠看着盘中的针线,心中烦躁,大喊一声:“为什么人非得要嫁人,非得要学刺绣?我就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吗?”   她还没说完,就见小喜被吓得一抖,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   这事不怪小喜,她还是要学刺绣的,否则只会是小喜这个丫鬟督促不力。她抹了把泪,轻轻抬起小喜的胳膊:“你起来吧,我是自己要发脾气的,不怪你。”   小喜看了她一眼,见她不似说反话,才胆战心惊地站起身:“小姐,你今天若不想学便不学了吧,奴婢不会与老夫人说的。”   祝棠瘪了瘪嘴,眼泪掉得更多了。   不是今日不想学,是以后都不想学,她现在耍耍性子还能糊弄得过去,等嫁了人了,谁还能这般包容她?   妻妾成群的丈夫,规矩森严的婆婆,她光想着就要窒息了。   她抿了抿唇,拿过绣盘,开始穿针引线:“我学。”   “小姐...”小喜看她这般颓废,心中也有些心疼她了,多么活泼的一个人呐,竟被婚事逼成这般了,“小姐,若是不开心,不要强迫自个儿。”   祝棠看了她一眼,点点头,手中继续绣。   她抱着个绣盘,从白日里绣到夜里,像是赌气一般,绣得眼睛都要瞎了,才肯洗漱去休息。   刚躺下,却不到天明便又醒了,她穿戴好衣物,捏着眉心,朝外走去。   深秋的早间,万物已经打上了一层薄霜,她走走停停,朝着祝柳的院子走过去,当下唯一可解之法便是快点完成任务。   到祝柳院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了,碰巧常乐从院子里出来,他看愣了一下,很快反应过来行礼:“四小姐,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?”   “我想过来看看三哥。”   常乐看她眼睛有些肿,眼下又是乌青,猜她是哭了一晚上,便不敢怠慢,引着她进门:“四小姐,您先在厅里坐会儿,我去叫公子。”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不用去叫他,我在这里坐着,等他醒。”   “啊?”常乐有点懵,四小姐与他家公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?他自是不敢发问,只道,“也好,那我给您端些点心茶水来。”   祝棠嗯了一声,歪倒在罗汉椅上,看着地面发呆。   待常乐端回茶点时,却见她趴在桌上已经睡觉了。真是怪了,自己院里不睡,跑来这里睡。他敢想不敢言,给她盖了个小毯子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   日光渐渐上升,光芒洒落在花草的露珠上,折射出五彩的光芒,常乐已经出去忙了一圈,再回来时,还是不见两人睡醒。   他摇了摇头,主子不醒,他也是不能叫的,他拿了把扫帚,轻轻将院子里的落叶扫聚在一起。   正悠悠闲闲着,突然听见屋内一通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,他连忙扔了扫帚,走至屋前,小心翼翼地问:“公子,怎么了?”   平日里,公子并不喜欢他们进入房间,因此即使里面动静这般大,他也不敢轻易进去,只能站在门口等吩咐。   “无事。”   祝柳嘴上虽说着无事,却一脸慌乱地赤脚坐在床前,看着裤子上的污浊。   他叹了口气,十分头疼,自昨日与祝棠在郊外看到那一幕后,他脑子里全是那个画面,直到夜半都睡不着。   好不容易入睡了,还做了那样的梦,最要命的是,那梦的主角还是祝棠,在梦里,祝棠就像昨日那女子一般,娇滴滴地喊着:   三哥~三哥~   直到现在,光是现在这么回想着,他都觉得一股燥热之气直冲脑门,叫人有些欲罢不能。   他立即起身,又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,然后转身将那烂摊子一一收拾好。   “公子,需要奴才来清扫房间吗?”   屋外的常乐又再叫了,叫得他更心烦了:“你究竟有何事?”   “无事无事,只是那个,四小姐来了...”常乐悻悻道,他不知道为什么公子今天火气这么大。   祝柳手上一顿,连忙将脏了衣裤被子都塞进柜子里:“你拦着她点,千万别叫她闯进我房里来。”   “公子您放心,四小姐在厅里睡着了,还没醒呢。”   睡着了?她跑他这里睡觉?祝柳想着,又回忆起梦里的画面,他赶紧摇了摇头,欲将脑袋里的东西都晃出去。   接着,立即处理好衣物,开门走了出去,迈步朝小厅走去:“她怎么来了?”   “奴才也不知,不过瞧四小姐眼睛红肿着,好像是一夜没睡。”常乐弓着身子,跟在他身后。   “我知晓了。”他蹙了蹙眉,推门而进。   木门吱呀一声,扰了屋里酣睡之人的美梦,她坐起身子来,睡眼惺忪,身上的衣裳也被睡得皱皱巴巴的,十分不体面。   祝柳不敢多看,他转过身,为她倒茶:“四妹,怎么来我这里了。”   祝棠刚睡醒,脑子还不是很清醒,又被婚事扰得头疼,一看见他,当即委屈起来,她小步走到他身边,拽住他的袖子,哽咽道:“三哥,我不想成亲。” 第22章   祝柳一怔,她不想成亲与他何干?为何非来与他说?不过他还是给她面子:“四妹,若真不想成亲,不若去找祖母求求情?”   祝棠本只是脑子不清醒,一听到祖母二字,哭得更大声了:“祖母她不会同意的,就是她要逼着我成亲,我知道她是为我好,可我真不想成亲。”   她哭着哭着,软了身子,歪倒在他身前。   祝柳感觉到身前的柔软,又想起昨晚的画面,来不及细想,连忙扶着人坐下。   “四妹,此事你与我说也无用,真正做主的还是祖母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祝棠吸了吸鼻子,坐直了身子,她沉默了会,扭头去看他,一字一顿道,“三哥,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成亲吗?”   祝柳错开她的目光,他转身又为自己倒了杯茶:“成亲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,四妹心中害怕,我可以理解,但这世间的女子若是不成亲,恐怕很难走下去。”   “三哥。”她垂下眼眸,去扯他的袖子,“我...”   她还是不敢说出太露骨的话,毕竟在祝柳眼里礼法最为要紧,若是将他惹急了,把他吓跑了,她的任务真的就再也完成不了了。   “三哥,你有心仪的女子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祝柳脱口而出,而后想起梦里祝棠迷离的眼神,又解释道,“我求学本就比旁人晚几年,若还将心思放在别处,恐怕只会更不如他人。”   祝棠点了点头,她相信他所说的话,他可是科举文的大男主,哪儿能老沉溺在情情爱爱里,更何况她当初将书翻到最后,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喜欢的人。   “那要是,祖母给你指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与你成亲,你会接受吗?”   祝柳不知道她今日的话怎么如此多,他只想让她赶紧走:“百善孝为先,祖母若真要给我指婚,我自是无法拒绝。”   “即使你并不喜欢那个人?”   “即使我并不喜欢那个人。”   喜欢有什么用?他的婚事是用来利益交换的,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喜欢,只要利益足够大,其它的,他可以都不在乎,不过...   “不过,四妹,话虽是这么说,你还是要选一个对你有情的。”他敢发誓,这是他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话。   祝棠懂了,这封建社会,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她的心情,即使祝柳已经说得够委婉了,可她还是听懂了他话中的顺从。   她叹了口气,缓缓起身:“不打扰三哥了,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四妹慢走。”   她听着身后的声音,举起手挥了一下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  昨夜里没睡好,早晨去祝柳那里补了会儿觉,现在倒是精神了许多。她给自己打打气,往回走去,行至半路,又瞧见小喜寻过来。   “小姐,奴婢猜您便是来了三少爷处。”   “嗯。你这匆忙来找我有何事吗?”   小喜扬起笑脸:“大少爷回来了,叫您过去玩呢,还有...”   祝棠见她故意在此处停顿,便问:“还有什么?”   “还有,昨日与小姐相看的林公子来信了,他说下次休沐要邀小姐一同去外头游玩呢。”   祝棠看着她欣喜的表情,心中有些无奈,这林霍就这么好?叫他们一个两个都来劝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她长长呼出一口气,朝祝枕的院子走去。   刚到门口,便听见了里面的欢笑声,她收拾好心情,迈进门去:“大哥,大嫂。”   祝枕与林氏一齐回过头来,林氏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,她站在那儿,一脸温柔地看着她。   “棠棠来了啊,快进来。”林氏拉着祝棠坐下,“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,祖母说你调皮,不许我见你,还真把我想坏了。”   “嫂子...”她垂着眼,看着林氏微微隆起的小腹,没打算拿那些去烦她。   一边,祝枕走过来,坐在两人旁边:“听祖母说,你昨日去相看了?”   “唉,是去看了。”   “怎么?不喜欢?”祝枕问。   林氏也凑上来:“棠棠去相看了?是哪户人家?”   “说起来还与你有些关系,是你林家在江南的那一脉。”祝枕答。   林氏自语道:“在江南的那一脉...那不就是二妹嫁过去的那一家?”   祝枕含笑望着她:“正是。”   “那倒是不错了,棠棠嫁过去,若是受了欺负,母亲那边还算能说得上话。”   祝棠看着两人的甜蜜互动,心中更不是滋味儿了,大哥和大嫂就算不是青梅竹马,也算是知根知底有情分在的,所以感情才这么好,而她呢?   “瞧你这愁眉苦脸的,是没瞧上我林氏的儿郎?”林氏揶揄着,捏了捏她的小脸。   祝棠打不起精神来:“林霍人挺好,可我跟他不熟啊,而且我们都没见过几次,也不知道他家里人好不好相处,万一嫁过去以后有人欺负我怎么办?”   “确实应考察清楚。”祝枕赞同,“你二姐嫁去了那边,你大哥我刚好当职时能遇见他,你放心,我们会帮你将他查个底朝天。”   “唉呀。”她搡了一下祝枕,“你就别拿我打趣了,我烦都烦死了。”   祝枕举着手发誓:“我是认真的,真没打趣你。”   几人聊了一上午,吃过午饭,祝棠又朝祖母屋里去,祖母老生常谈,还是那些话,叮嘱她在外要注意仪态,可以跟人出去游玩,但切记要带着丫鬟,不要与外男做些越界的事。   这些祝棠自然知道,她不仅知道,甚至都不想去,但能有什么办法呢,即使没有林霍,也会有陈霍、张霍...那她还不如和林霍出去呢,至少林霍是正人君子。   可她心里还是不开心的,她去找过祝柳几次,想要去推一推剧情,但每次去,祝柳都不在,要么是去念书了要么是外出了。   后来她也曾一大早去堵人,可还是被人溜掉,她都怀疑祝柳是不是在故意躲着她,可祝柳为什么要躲着她呢?   她拿着针穿进绣盘里,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针脚,气得将绣盘扔在了地上。这是什么东西嘛,这么复杂的花样子,她画都画不出来,怎么可能绣得出来?   她气鼓鼓地看着那团绣得像屎一样的东西,最终还是妥协地捡了起来,扔掉绣毁的布,重新绷了一张上去。   “小喜小喜。”她要叫小喜再给她找个花样子画上,她自己可是画不出来的。   可喊了好几声,小喜都没应声,想是去忙了,她看着那团线,要不今天不绣了?   刚放下针线,她看到盘里那团黄色的绒线。   谁说刺绣只能绣复杂的东西的?她今天就要绣一个不一样的。她拿起笔轻轻在布上勾了个形,按照自己的理解一针一针地缝上去。   没过多久,一朵崭新的小雏菊问世。   虽然后面的有点丑,但不要紧,她可以将这块布做成荷包,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了,然后她可以把这个荷包送给...送给三哥!   没错,就是送给三哥,表达她的爱意。   她这么想着,连拿针的手都轻松了几分,不多时,便缝出一个荷包来,虽然看着不太好看,但这可是她第一次做,第一次啊,多么宝贵啊,祝柳能拥有它,是他的荣幸。   祝棠美滋滋地将荷包收进袖子里,朝门外走去。   “小姐,你又要去寻三公子吗?”   这段时间,她去祝柳那儿的频率太高了,高到她一出门,小喜就能猜到她要去哪儿。   “三公子他又出门了,我亲眼看见的。”小喜知道,她不这样说,小姐是不会死心的。   果真祝棠一听这话,泄了气,颓丧地往回走。   “不过...”小喜凑到她跟前,“林公子来邀小姐出去玩了,老夫人叫您收拾收拾往前厅去呢。”   祝棠撇了撇嘴,点点头,让她随意装点。   收拾好后,她提着裙子规规矩矩往前厅里去,刚一进门,便看见林霍坐在厅里,他今日收拾得也很齐整,脸上也挂着笑意。   不论如何,此事也怨不得林霍,她这般想道,便弯了弯嘴角,朝里面走去:“祖母,林公子。”   老太太先是客套了几句,最后叮嘱道:“棠棠,路上要当心,晚上早些回来。”   “我知晓了,祖母。”祝棠垂着眸子,从厅里退了出去。   两人一路朝侧门去,林霍今日是乘马车来的,他的马车停在那儿。他先跳上马车,伸手邀祝棠上车。   祝棠也不忸怩,扶着他的手大步跨上车,身后的小喜跟着坐在了马车外。   “祝姑娘,今日我们去游湖,那湖上也有许多特色菜肴,上次便想邀你们去的,只可惜后来有事给耽搁了。”   “嗯,都听你的。”   林霍看她撑着头,看向窗外,忍不住握紧腰间的玉坠子:“祝姑娘,有不开心的事?”   “没有。”她摇了摇头,转过头来,轻轻倚靠在车壁上。   “若有什么不顺心的,或不舒服的,便与我说。”   祝棠看了他一眼,岔开话题,主动与他聊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,气氛还算融洽。移步至游船上,一群侍女鱼贯而入将佳肴呈上。   那菜肴色泽鲜亮,气味诱人,看得祝棠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,举起筷子,忍不住先尝了一口。   “还不错欸。”她眼睛亮晶晶的。   “祝姑娘喜欢便好。”林霍笑看着她,拿起茶壶为她斟上一杯,“这是此处的菊花果茶,味道也不错。”   祝棠接过茶杯,喝了一大口,不停地点头:“好喝好喝。”   话音刚落,游船轻轻摇晃,荡开水面的横波,她打了个趔趄,险些摔在席面上,刹那之间,被林霍眼疾手快地扶住。 第23章   “啊,对不起对不起。”   好不容易站稳了,祝棠才瞧见自己手中的茶水全泼在了林霍身上。   “无事。”林霍看了一眼身前的污渍,“这船上有备用的衣物,我去换一件便好。”   祝棠皱着眉头,羞愧道:“好,那你快去。”   她说完,看着林霍一脸轻松地走出去,像是并无介怀,她心中才舒坦许多。说话的人没了,她只能偏着头朝窗外看去。   不得不说,此处的风景真好,两岸火红的枫叶,天上飘动的大块云朵,还有各色行船,都倒映在澄净的湖面上,倒是有秋水共长天一色那味儿了。   游船前行,两旁的微风轻抚着面颊,让人有些昏昏欲睡。   她正要阖上眼眸,听见了隔壁游船的谈笑声,被说话声吸引,她探出窗外去瞧,不远处的游船上,坐在一个穿着竹青色衣裳的男子,不是她三哥又能是谁?   果然是出门了,怪不得在家里看不到他呢!   她伸出手,朝那边招呼:“三哥三哥!”   船上的人并没有反应,还在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,她又复喊两句,那船上的人终于注意到她了:   “祝兄还真是有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女子啊。”   祝柳听着同行之人的调侃,有些不明所以。   “那隔壁的游船上有个女子在喊你三哥呢。”   祝柳转过头去,便见祝棠站在游船之中,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,他皱了皱眉头:“这是家妹。”   “令妹真是活泼。”有人揶揄。   祝柳的眉头锁得更紧了,他都逃到此处了,她怎么还能跟来?还这般站在船上,不怕掉下来吗?   他刚要开口提醒她小心些,却见那游船摇晃了几下,眼见祝棠马上要落水,他连忙脱了外衫要往水里跳,此时那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,男子一把拉过祝棠,两人前胸贴后背地撞在了一起。   原来不是跟随他而来的,他有些怅然若失,转而又是怒火直冒。他穿好外衫,招呼船家摇着船靠那边靠近,跃上了她的船,而船上的男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,他先前看到的是什么姿势,现在便还是什么姿势。   “祝棠!”他大喝一声,将人拽了过来,“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?”   祝棠被他骂的有点懵,她水汪汪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:“三哥,你怎么过来了。”   “你...”   他正要继续骂她,却见她突然哭哭啼啼起来:“三哥,我这几天去你那儿寻你,你都不在,他们说你出去了,可我总感觉你是在躲着我。”   祝柳别开眼神,脸上有些不自然:“我没躲你,是真的有事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祝棠透过指缝偷偷看了他一眼,嘴角忍不住上扬,小样儿,还想骂她,她这就叫他张不了嘴。   “那三哥,你能不要老是出去吗?我真的很想你。”祝棠作出小心翼翼地模样,去轻轻扯他的袖子。   果真祝柳妥协了,语气也柔和下来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他岔开话题:“林公子还在此处呢,怎么今日与林公子单独出来了,身旁也不带个侍女?”   这话一出,味儿就变了,林霍反应过来,这是在质问自己呢,虽然眼前之人比他还小上两岁,可毕竟是祝棠的亲兄,他以后的小舅子,总是要尊敬些。   “三公子,方才出了些意外,叫祝姑娘险些落水,是在下的过失,以后必不会了。”他态度诚恳,礼数周全,可抬头看去,祝柳还是黑着个脸。   “虽说祖母知道此事,可你们如此这般相处一室也是不妥,不若我与同学告知一声,今日便与你们同游。”   “啊?这样不好吧?”祝棠觉得有点奇怪,这三哥平时对她避之不及的,今日怎么要和她同游了?莫不是真担心她的名声?   她默默在心里流下面条一般的眼泪,三哥人真的太好了。   “没什么不好的,你们在此处等着,我去去就来。”   祝棠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仍然很感动:“三哥对我真好啊。”   “祝姑娘和三公子真是兄妹情深。”林霍感慨道。   “其实我们从前关系也挺不好的,后来才慢慢好起来,不过三哥人挺好的。”祝棠朝外看去,目光从着那抹绿影从近到远再到近。   绿影从船头挑帘而入,祝棠立即起身去接他:“三哥。”   祝柳微微点头示意,扫了一眼船内的位置,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,临接祝棠,面对林霍,正方便他察看。上下打量林霍一眼后,他偏过头去看向窗外。   “这里风景真好啊。”祝棠双肘撑着桌子,捧着脸也看着外头,“还是林公子选的好。”   林霍一边斟茶一边道:“在下也只有这点乐趣了,平日里除了当职,便是出来逛逛,我还识得许多有趣的地方,祝姑娘若是有兴趣,以后在下可以邀你一起去看看。”   “听闻林兄在翰林院当职?”祝柳叉过话题,端起茶杯,轻抿了一口,神色十分坦荡。   林霍顿了下,笑答:“正是,三公子也要科考了,若有什么需要,在下定鼎力相助。”   祝柳垂了垂眸子:“那便先谢过林兄了。”   “三哥,你要参加科考了?”祝棠惊讶道,她怎么没听说?他如果真要参加科考了,那不是说明她的剧情快要走完了?到时候他凭科举一举成名,而自己青灯古佛重获新生,想想都开心。   “你笑什么?”祝柳挑了挑眉。   祝棠摆摆手,喝口茶平复平复心情后道:“没没没,我是觉得三哥天资过人,定能一举夺得好名次。”   祝柳嘴角弯了弯,还是轻斥道:“这等吹捧之词,你我回家后私下里说便行,哪有儿在外人面前如此说的?若你三哥没考好,岂不是平白丢人?”   “三公子说笑了,按姻亲来看,我也算是祝家的兄弟,祝姑娘在我面前大可畅意直言。”林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他总觉得祝柳刚刚有言外之意。   “小妹顽皮,还望林公子勿怪。”   两人客套来客套去,一番不太和谐的谈话下来,桌上的食物已见了底,游船也走到了湖景的最深处,祝柳看了一眼天色,是该回去了。   “天色也不早了,在下与小妹不便再多叨扰。”他起身,微微弯腰告辞。   林霍自然是没说话,只是临下船之时,他面色犹豫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,颇有些紧张地递到祝棠面前:“上次害祝姑娘险些坠马,权当是给祝姑娘的赔罪礼。”   祝棠看着那精致的木盒,便要开口拒绝,却见祝柳一直看着自己,她有点懵,这是什么意思?让她收下?可干嘛平白无故地收旁人东西。   她耷拉着眼皮,最后还是憋出一个笑,接下林霍的礼物:“多谢林公子,我便却之不恭了。”   话说完,游船恰好靠岸,祝柳率先下了船,伸手要去接她,却见她早就自己轻轻一跃跳上了岸,头上的流苏簪子,耳上的坠子,都摇晃起来,哪儿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?   他有些无奈,上前赶着人上马车。   “我方才让你不要收,你怎么还收了?”他本不想多问,毕竟这是祝棠与林霍的私事,但...他有些心烦,自己也想不出个理由来。   祝棠却是惊了:“你让我别收?我还以为你那是让我收下呢,我一开始没想收的啊,看了你的眼神才收的...”   祝柳忍不住扶额,倒还成了他的错了,可见她越说越小声,也不再好说她什么:“你且瞧瞧里头装的是何物?找个机会,回一份价值相当的便行。”   “噢。”祝棠听话地将小木盒打开,只见木盒中摆放着一对耳坠子。坠子通体粉色,雕刻成了精细的海棠花瓣,闭上好像还能闻见味儿,材质看着也珍贵,像是异域来的宝石。   “哇,这也太漂亮了吧?没想到林霍这个大男人还能挑到这么好看的东西。”   她刚兴奋着,便听嘭得一声,祝柳随手将那木盒给盖上了,她抬眼看去,正见祝柳面色不虞地靠在车壁上。   “三哥...”她小心地看着他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,“我是不是不该收他的东西。”   祝柳瞟了她一眼,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,那姓林的小子能送出这么贵重的礼,恐怕是势在必得了,而自己眼前的人,前两天还在吵闹着不要成亲,今日怎就转变了性子?   “三哥,要不我把这个退回去吧。”   “收都收了,如何退回去?”他说完,被自己的火气给惊了一下,“没有凶你,收了便收了,不要太过慌乱,林公子为人端正,也是个不错的人选。”   他捏了捏眉心,头有些发胀,祝棠迟早是要嫁人的,林家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,而他自己...   祝柳抬头看了一眼祝棠,再回想起那日的画面时,心中已没有太多波澜,他想,而他自己那夜的梦不过是个意外,今后,祝棠只要不作妖,她还是他的亲妹妹。 第24章   祝棠是不意外他这么说的,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林霍挺好的,要不和他凑合凑合过得了,可她转念一想,等完成任务了,她可是要走的啊,这不是耽搁别人了?   耳旁,祝柳还在与她细细分析:“林公子出生名门,年纪轻轻便高中,后又受圣上看重入职翰林院,想必以后也是大好的前程,况且林家与祝家关系匪浅,你嫁过去定不会受欺负。”   祝柳夸了一通还不够,又加了一句:“如此看来,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。”   “可三哥...”她看了他一眼,又垂下眼眸,双手紧紧抓住腚下的座位。   她还是开不了口,从前她与祝柳是有一些不快,但那些不快都是自己惹出来的,更何况祝柳从未与她计较过什么,还如此心细地与她分析利弊,她实在再没脸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折腾他了。   沉默了许久,她盯着摇晃的车厢,认命道:“三哥劳你费心了,我会考虑清楚的。”   “那便好,人家送你的东西,切记要收好,回去也要与祖母知会一声。”祝柳淡淡道,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一份苦涩。   “我知道了,三哥。”   马车摇摇晃晃回到祝府,一下车,老太太院里的丫鬟便来请了,想必是已等候多时,祝棠与祝柳告完别后,移步至老太太院中。   主厅内,老太太坐在上头,林氏也挺着个肚子陪坐在一旁,祝棠看这架势,眼神瞬间暗了暗,乖巧地上前行礼。行完礼,便有丫鬟搬来小凳,她随口道谢,规矩地坐在小凳上,等候发落。   “今个儿出去感觉如何?”老太太发问。   “去了西城游湖,环境不错,菜也好吃,还遇到了三哥。”   老太太有些不满:“少说些杂七杂八的,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。”   “林公子他很好,家世也好,学识也好,品行也好,可我不喜欢他。”祝棠垂着眸子,心中十分已做好了准备,挨骂就挨骂吧,她已经无所畏惧了。   可老太太并未说她,甚至十分理解:“不过才见过两面,哪儿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?”   祝棠眼睛微微亮起,以为她要松口了,却又听她道:“人好才是最要紧的,待定下亲事,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错,你瞧瞧我和你嫂子谁不是这般过来的?”   “别人如此,我便要如此吗?”   在场的,无论是老太太还是林氏,都是第一次听到祝棠的这种语气,冰冷而坚定,与以往嬉嬉闹闹截然不同。   林氏先反应过来,她生怕老太太怪罪,连忙道:“现下也未说一定要定下来,还是要一段时日,你可以慢慢思考,不着急。”   她说完,见祝棠还是耷拉个头,便起身坐去她旁边,拉过她的手,柔声道:“我知晓你害怕嫁人后受了欺负,我和你大哥帮你打听过了,那林公子父母的感情极好,其母十分贤淑,你二姐虽只是他堂嫂,却也是与他娘相处过的,她也是说没什么可挑剔的。”   “再者,听闻他家规矩也不是很严,你若过去,照旧能时常出去游玩,若是想我们,也可时常回来看看。”   祝棠心中酸涩地听完这番话,她抬起湿润的眸子看向林氏。他们都将一切给商量好了,甚至连她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,她还能怎么办呢,难道还要不识好歹地继续拒绝吗?  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,哑着嗓子道:“嫂子,我知道了,我会听从你们的安排。”   说罢,她缓缓起身,规矩端庄的,像一个真正的封建社会的大家闺秀一般,向她们行礼:“祖母,嫂子,便先不叨扰了,我回房练习女工去了。”   她施施然转身,缓步朝外走去,抬头眺望,一个小院墙套着一个大院墙,一层又一层,像是将她层层包围,怎么也逃不掉。   待回到自己的房里,她心里松快了些,这时才想起林霍送她的耳坠子,她还未向祖母报备。她将袖中的盒子拿出来,妥善交给小喜,吩咐她送去老太太院子,就说是林公子送的,叫她们看看怎么办。   总之,她是不想要的,这耳坠子是用来买断她的一生的,即使她逃脱不掉,也不要自己心甘情愿的被卖掉。   看着木盒被拿走,她擦了两把眼泪,又开始学习刺绣,先前的那个荷包绣好了还没送出去,不如再绣点旁的东西一并送出去,好走走剧情。既然无法直说,那就只能这样曲折婉转地来表达她的感情了。   东西是送祝柳的,她可以绣点自己想绣的花样,各种天马行空的,不符合规制的。   不知为什么,若要送别人,她就会下意识地送合规矩的,可到了祝柳这,她就胆子大起来了,想送什么就送什么,或许是在他面前丢脸丢习惯了,也觉得无所谓了。   她笑了下,心情好了许多。   绣了一下午,小喜也回来了,带着那个木盒回来的,说是老太太叫她自个儿收着,而且还另备了一份回礼,叫她下次回送。   祝棠看了一眼小喜手中的两样东西,一并抱起,塞进了的柜子的角落里。小喜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,有些不敢吭声。   -   又过两三日,祝棠手中的东西绣好了,分别是一个荷包,一个发带,还有一个腰带,她抱着东西往祝柳院子里去。打从那日在湖上游玩后,祝柳好像降低了出去游玩的频率,平时来找他也能看见人了。   祝棠刚进门,便见他站在院中廊下举着一本书,正在朗声记诵,他读书的嗓音像是棋子落盘一般,十分动听。   “三哥,天气凉,怎么不回屋里去念。”   听到她的声音,祝柳转过头来,先是愣了一下,转而眼中带有淡淡的笑意。随后,他放下书册,负手而立,答道:“屋里太暖和了,容易瞌睡。”   他说着,朝祝棠走来:“四妹,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。”   “我给你绣了些东西。”祝棠瞧了他一眼,与他一同朝屋里走去,“你看,这是荷包,这是发带,还有腰带。”   祝柳收衣坐下,他接过祝棠递来的东西,细细一看后,额头忍不住重重一跳,他虽未学过刺绣,但平日里也穿戴过有刺绣的衣物,如此这般的绣作,他倒是第一次见。   他沉默了会儿,夸道:“四妹绣得真好。”   祝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她刚刚又不是没看到他错愕的表情?她无所谓道:“没事,我知道自己绣得难看,只是一份心意,三哥若不喜欢,收下后扔去角落里就是。”   “我真的觉得好看。”祝柳连忙拿起荷包,挂在腰间,“多谢四妹费心。”   祝棠看着与他一身上下格格不入的小雏菊荷包,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,笑完后她又忍不住眼眶红了:“三哥你真好。”   看到她眼眶红着,祝柳忍不住皱了皱眉,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人,如今怎么倒总是伤春悲秋起来了?成亲便那么难吗?   他无意识地有些心疼,朝她递去一张手帕:“四妹,若真不想成亲,不如与祖母商讨一番?不过这条路总是难走的。”   “祖母她们不会听的,她们连人家家里的情形都打探清楚了,如今就等着我开口答应,我知道她们是好心,还有嫂子,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再为我操心,我怎么能不同意?怎么能啊?”   她越说越委屈,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,祝柳见状,连忙起身去给她擦眼泪,却被她双手抓紧袖子,不停地哭诉。   祝柳咽了口唾液,薄唇绷成了一条线,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。   他想,他们说的对,祝棠她只是有些顽皮,并没有坏心思,即使是从前他们关系恶劣时,她也只是小打小闹捉弄他,从未要害过他性命。   她只是个还没长大的,一个为了婚事还会哭鼻子的小姑娘罢了。   祝柳的手无意识地在她头顶轻轻摩挲,甚至想要脱口而出,不想嫁人便不嫁了,留在祝府也没什么不好。   可他不能这般说,他也只不过是祝府众多子嗣中的一个罢了,如何能有这样允诺的权利呢,此事还是得找祖母去商议。   “别怕,我去帮你与祖母说说试试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抬起头,泪眼模糊地看着他。她刚刚不是听错了吧?祝柳说什么?“三哥,你说什么?”   祝柳抿了抿唇,看着她认真道:“我去试试能不能说通祖母,求她让你不要成亲。”   祝棠愣住了,他他他是什么神仙?祖母怎么可能同意?说不定还会把他也训斥一顿,可...“呜呜,三哥,你太好了,我爱你。”她感动落泪。   祝柳顿了一下,心道这应是她激动之余的胡言乱语,他离她稍远了些,背过身去:“不客气,我们现在就去寻祖母。”   她抹了把泪,跟在他身后,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挺拔的背影,觉得他的身形又伟岸了不少。   到老夫人院子后,祝柳将她安置在门外,解释道:“你先在此等着,我与祖母说说试试,若是成了那自然是好,若是不成...”   “若是不成也不怪三哥,三哥对我已经够好了。”她扬起嘴角,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,目送祝柳进门。 第25章   小厅之内, 老太太坐在罗汉椅上,她年岁大了经不住寒,手里早早就抱了暖炉子, 见祝柳来, 她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,和从前一般和和气气地笑着:“三哥儿,来寻祖母有何事?”   祝柳正襟危坐在一边, 启唇道:“祖母,我今日来是为四妹的事。”   “哦?”老太太微微坐直了身子,睁大眼瞧他。   他不紧不慢道:“四妹近日为了婚事一直郁郁寡欢, 我看她着实是不想成亲, 便替她来说情,祝府家大业大,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。”   “哟, 倒是稀奇了。”老太太笑了,“你们从前不是挺不对付?今个儿怎的想起来为她求情来了?”   祝柳抿了抿唇:“我与四妹从前是有些误会, 现下误会已经解开, 我与她毕竟是亲兄妹, 看她难过, 我心中也不好受。”   “从前的事儿你不怪她了?”老太太微微俯下身子,想瞧清楚他的表情。   “四妹那时也不过是个婴孩,我虽因此事遭了磨难,可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, 从前是我太过狭隘。”   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,慵懒地靠在椅背上, 欣慰道:“看来去寺庙中还是有些用处的的, 你倒是将大师的话给听进去了。”   祝柳懵了一下, 大师?好像确有此事,当时那大师好像对他说了段心经,具体什么内容他早就忘了。但祖母既然提起,他就不得不记起来,他端正道:“是。”   “你可知我为何非要你四妹这么快成亲?”   祝柳抬头看过去:“不知。”   “自你回来,一直与她不对付,我知你心中有怨言,可棠姐儿毕竟是我一手带她大的,她来祝府时才那么大点儿。”老太太用手比划了下,“身子又不好,险些死过去好多回,你说她一个奶娃娃懂什么?   可你也是祝府的心头肉,我与你父亲都觉着亏欠了你,你父亲尤甚,他见你与棠姐儿关系不融洽,便想着早些将人嫁出去,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她扔回那个山沟沟里去,她已被我们养了这些年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如何过得那样的日子?”   老太太一番话,又将祝柳的思绪引回了从前,那难过的十几年,连他一个男儿都熬不过来,更何况是祝棠呢?她若回去,现在会面临何种命运?随便打发人嫁了?或者是被卖给死了原配的老头?祝柳实在不敢往下再想。   “你也别怪我怎么不心疼你,只怕是我拉着你说多了,只会更让你陷入往事不可自拔,倒不如省了这气力,多在旁的地方下功夫。”老太太擦了把泪,顿了顿接着道,“往后在你的亲事上、在官场上,只要祝家能用得上力的,你且放心,不会少了你的。”   祝柳垂着眸子,看着地面上花纹复杂的地毯,心道这样便好,他不在乎他们内里偏心与否,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够了。   “你那夫子也是我三顾茅庐去请来的,他是三朝老臣,学识渊博,幸而是与你祖父有些渊源,我也才能请得来。我说这话,并不是挟恩图报,只是希望你能明白,我与你父亲心中是看重你的。”   夫子能力如何,他心中自是清楚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老太太也知再多说下去,反而会起了反效果,便转了话题:“再来说你四妹的亲事,我是不同意她不成亲的。”   “祖母,四妹她...”   “你且听我说完。”老太太摆了摆手,示意他稍安勿躁,“原因有二,一来,她虽已到成婚的年纪,但心智未开,今日不想成亲,若明日想成亲呢,如何再去与她寻一门好亲事?   二来,你回府前,她曾在园子里摔过一回,打那以后,脑子便像缺了跟筋似的,上回,她与你争吵,将自己脖子戳了那么大个窟窿,后来还跟没事儿人一般嘻嘻哈哈。   你说叫她跟着你,你以后若是成了亲,小姨子天天住在家里,你媳妇儿能同意?不能同意便罢了,若是再对棠姐儿起了坏心思该如何是好?她自个儿又是个傻的,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嘻嘻傻笑,我如何放心得下?”   祝柳眉头皱着,他回忆了一番,祝棠还真是如此,摔了被骂了还照旧笑得开怀。他摇了摇头:“她这般,只怕嫁出去了也会受欺负。”   “所以要为她寻个好的,若能嫁去林家,既有你二姐在跟前盯着,又有你大嫂在远处看着,当哥哥的不比当姐姐的,还要避嫌,她们总是能时常走动的。”  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,祝柳也觉着甚是有理,这京城之中,还真是寻不出比林家更合适的了。   “既然你们也不闹了,可以准她在家里多留段时日,我瞧林家那小公子对她挺上心,总不至于这点时间也不给,你就去与她说,定亲的时间可以再晚一晚,让她多适应几日。”   祝柳得了吩咐,行礼退下,一出门便看见祝棠站在花盆边,她手下的那盆花都要被薅秃了。他轻声道:“四妹。”   “啊?”她转过头来,头上的珠钗肆意摇晃。   “出去说。”祝柳越过她,朝外走去,“抱歉,没能说得动祖母,不过,她说可以先不急着定亲。”   这结果祝棠早就料到了,但能多争取几天也是好的,多一天,她就能多一分脱身的机会:“三哥,谢谢你。”   “不必多礼,我其实也没帮到你什么,祖母与我说了一通,我还是觉得林公子最为合适,不过,若你不喜欢,也可再看看他人,或者你若有心仪的人选了,三哥可以去帮你瞧瞧。”   如果要是原身听到这个话,会很难过的吧,自己喜欢的人要给自己介绍相亲,她叹了口气,扬起笑脸:“多谢三哥操心了。”   两人出了老太太院子,一路往前走,一路闲聊,碰巧撞见祝林,他不知在想什么,面上的表情有些精彩。   “姐,你们这是去哪儿了?”祝林跑了过来,站到祝棠身边。   祝棠瞥了他一眼:“去祖母那儿了,你过来做什么?”   “没事,就是在府里转转。”他说着,看了祝柳一眼,拉过祝棠悄声道,“你什么时候和三哥关系那么好了?”   他们究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什么?祝棠她该不会得手了吧?他心中有些后怕,连忙问:“你们去跟祖母说什么了?”   祝棠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,这也要打听,太八卦了吧?“我不想成亲,三哥去帮我说情了,不过祖母没同意。”   祝林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,他着急忙慌地去看祝柳:“三哥,她不想成亲你还纵着她?”   “如果四妹如果真不想成亲的话,我可以养着她,这历史上又不是没有不成家的女子。”祝柳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。   “天呐!”祝林崩溃了,他不在的这几天,这剧情都往哪儿走了啊?他单手捂着脸,不忍直视他们俩,另一只手指着祝棠,“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成亲吗?”   祝柳蹙了蹙眉,他只知道个大概,究竟是何缘由,他还真不清楚。   祝林看了他一眼,脸上更苦了,他在心里痛骂,你不知道?你不知道你瞎凑个什么热闹?还要养她后半生?她在心里都要笑疯了吧?   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成亲?”祝棠也惊了,这个封建社会大队长还能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成亲?   祝林幽幽看了她一眼:“四姐你听我一句劝,违背人伦,天打雷劈。”   “怎么就违背人伦了?”祝棠气笑了,她叉着腰,指着他,“我不想成亲就是违背人伦了?我招谁惹谁了?大不了以后我不要府里养,自己独立门户!”   “我说的是这个吗?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清楚,你骗别人可以,不要骗自己,你跟三哥...唉!”他偏过头,一脸恨铁不成钢。   祝棠却是越想越气:“我和三哥怎么了?三哥关心我,不像你就只会把我往火坑里推!”   “什么?!你有三哥一个还不够,还要我也一同与你沉沦?祝棠,你是不是疯了!”   “好啊,你敢直呼我大名,你看我不揍你!”   眼见两人吵着吵着,撸起袖子就要打起来,祝柳连忙上前拉架,可这两人,一人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,一人是性格泼辣的女汉子,他拉来拉去,最后拳头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。   忍无可忍,无需再忍:“都给我住手!”   还在斗殴的两人被震在原地,他们齐齐看过去,只见祝柳脸上起了印子,模样很是可怜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硬着头皮想去拉他的袖子,却被躲开了。   “三哥。”祝林瘪着嘴想去拍他的肩膀,也被躲开了。   两人相视一眼,双双低着头,不敢再言语。   “多大的人了,还打打闹闹,成何体统?”祝柳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,目光落在了祝棠身上,“四妹,跟我来。”   看着他们的背影,祝林丧气地拍了下自己的头,完了,他这回是把狼送进羊窝了。 第26章   祝柳的院中, 祝棠站在一边,看着他将药膏往脸上抹,有些愧疚道:“三哥, 要不我来吧?”   祝柳瞥了她一眼,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她的力气有多大了,还敢叫她来?只怕他的伤会更重吧?他收回眼神,淡淡道:“不必, 你坐吧。”   “三哥,对不起,我不该和老六打架的。”祝棠垂着头小声道。   “不是与你说此事。”他顿了顿, 放下药膏, “祖母说,从前一直催着你成亲,是因你与我一直相处不来, 我想从前我们是有些矛盾,今日不如一并解开了好。”  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?祝棠有些失神:“从前是我不对, 不该成日里捉弄三哥。”   “不全是你的错, 我也不该与你计较。”祝柳想得明白, 祝府不过是他的一个跳板, 他以后必定会跳出这里,不必为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,影响自己的前程,“往后你我还是亲兄妹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 她也想如此,但剧情不让啊。   与祝柳坐了会儿, 说了会儿话, 心情舒畅了许多, 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府中的小径上,感受着深秋的丝丝凉风,冬天就要来了,春天还会远吗?万事总会有个尽头的吧。   正想着,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,她加快步伐朝那处走了过去,刚走近,便听见瓷器破碎之声,惊得她往后跳了一小步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”她随手拉过一个从门里刚出来的小丫鬟。   “五小姐与二夫人吵起来了。”   她看着丫鬟急急忙忙地从身边溜走,又伸着脖子往里看去,只见垂花门后,秦氏坐在石凳上,祝染站在一边,两人别开头,谁也不看谁。   “你可想好了,你真要去做妾?”良久,秦氏冒出一句。   “想好了,难道我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?”   秦氏转过头看着她:“你虽为庶出,但想嫁一清白人家做正妻还是不难的,只管去寒门里选一个有奔头的,往后在官场也不是没有向上走的机会,可若做了妾,这辈子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”   “我心意已决。”   “好。”秦氏无奈地摇摇头,“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,便与你生母修书一封,免得她在你父亲面前又说是我撺掇你去做妾的。”   祝染垂着眼眸,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:“多谢大娘提醒,我知道了。”   见两人说完,起身要离去,祝棠连忙闪了出去,快步离开。   正是因为祝染的亲娘身为妾室却能跟随二伯身旁,而二伯母作为正室却只能在家中独守空房,才让祝染如此有自信可以踩着晋王世子扶摇而上吧。   那她自己呢?   祝棠心中有些悲哀,倘若任务失败,她是不是也会如二伯母一般?可就算任务成功,她会被安排去哪儿?或许还不如祝府,当初兴致勃勃要做的事,今日看来怎么就如此鸡肋了呢?   或许她能跑?可她又能跑去哪儿呢?没有金手指,没有女主光环,她来这里后甚至出门都没有过几次,连路都不认识,她能往哪儿跑?   条条大路好像都被堵死了,她刚刚恢复的心情又暗淡下去了。   “四姐。”   她回首,只见一身白衣的祝染正在路边,她朝祝染走过去:“五妹,有什么事吗?”   “刚刚我瞧见五姐了。”祝染语气平淡,见她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,又接着道,“我总觉得四姐变了许多,若是从前的五姐,此刻定会喜笑颜开,毕竟林家也是名门望族,林家二公子又是出类拔萃,只是没想到四姐竟然这般不情愿。”   祝棠并不意外她会怀疑自己的身份,她确实与原身的性格相差太远,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怀疑:“人都是会变的,我也不例外,若五妹也有心仪之人,就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。”   心仪之人,这才是叫祝染最为迷惑的一点,祝棠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仅有的几次出府也是与他们一同,除却世子与林二外,她哪里还见过什么外男?   祝染眼珠子转了转,莫非是府中的下人?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,没想到一直心高气傲的祝棠居然会这般,看来她得多加注意,找出她那个奸夫,让府里的人都来瞧瞧,他们最喜爱的四小姐究竟是何模样。   “想必四姐心仪之人定是人中龙凤,不若你与祖母求个情,也不是非要嫁那林二公子不可。”祝染试探道。   “人中龙凤?”祝棠轻念一遍,脑中想起祝柳的身影,忍不住扬起了嘴角,“他确实是人中龙凤,但我与他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,祖母不会同意我们的亲事。”   祝染心中越发嫌恶起她来,不曾想仅是提起一句,她脸上便如此春情荡漾了,私下里还不知做了什么龌龊的事。   “还是恭喜五妹,得尝所愿。”   “也盼望四姐能守得云开见月明。”   “那就借五妹吉言了。”   祝棠看着人走远,还是没体会到其中的暗流涌动来,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很不喜欢自己,但一直懒得与她计较,随她去好了,反正自己现在也没力气陪她玩了。   -   十月下旬,天气越来越冷,整日里灰沉沉的,看起来是要下雨,小喜收了晾着的衣服,朝屋里走去,抬眼一看,祝棠正窝在罗汉椅看书,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,脸上笑嘻嘻的。   她叠好衣裳收起来,拿着花样子朝她走近:“老夫人说了,快到冬日里了,让小姐们快些把心仪的样式布料给选出来,好早些把衣裳做出来。”   祝棠收起话本子,藏在枕头下,接过小喜递来的册子,翻阅一眼,随口道:“就要这个,这个,还有这个。”   “再加两个红的吧?看着喜庆,全是碧色看着是有些单调了。”谁不知道府上三少爷喜欢竹青色,小姐整日与他一起玩,爱好也越来越相似了,就连看书也是。   祝棠随意嗯了两句,见她还不走,忙催促着叫人离开,她话本子里的内容可不是能叫人看到的。   “小姐,您今日恐怕是看不了书了,老夫人张罗着今日要将秋姨娘纳进大爷房里,叫大房里几个去用饭呢。”   祝棠猛得坐起身来,系好衣带,弯身去穿鞋:“三哥也回来吗?”   早些日子,祝柳去外头书院里读书了,听说夫子为了能与他一同,还应聘了书院里的老师,也算是师徒情的一桩妙谈了,只是自祝柳去了书院,便只能休沐时回来,府里没了他,好像都冷清了几分。   “三少爷今日休沐的。”小喜蹲下身服侍她穿鞋,却被她躲开。   她站起身来,去衣橱里拿了身衣裳,马马虎虎套好:“真的?他们放假都没个定数的,我实在是记不清。”   “是今早来的信,我还未与小姐说。”小喜上前帮她整理好。   她穿戴好,朝外面走去:“行,那我们先过去,等他回来,肯定是要去祖母那儿的。”   “小姐...”   “有什么事就直说。”   “林公子又来邀您了,昨日便来了,我没敢跟您说。”小喜偷偷看她一眼。   她想也没想:“你就说我还病着。”   “可老夫人帮您应下了。”小喜低下头,见她脚步顿了一下,心中惴惴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她原本明亮的眼神一下就暗沉了下来,“去就去吧,就当出去散心了,又不会少块肉。”   小喜知道小姐是在自我安慰,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就连她也想不通,林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,小姐为何偏偏瞧不上。   说话之间,已步至老太太的屋里,里头就到了林氏一人,祝棠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:“快生了吧?”   “还没呢。”林氏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,“大夫来算过了,还得三个多月,得一月快到二月的时候才生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看着她浑身臃肿,心里很不是滋味儿,她蹲下身轻轻给揉捏她的小腿。   林氏一怔,连忙扶她:“快快起来,这些事有丫鬟们操心呢,你好好坐着就行。”   她没有起来,仍旧轻轻揉着:“大哥他晚上还是不回来吗?”   “快到年底了,宫里有的忙,他也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呀。”林氏摸了摸她的头。   祝棠垂下眼,古代的医药不发达,生孩子就是真的走鬼门关,即使到了祝府这样的地位,可还是免不了生命之危,甚至连丈夫回来陪着都做不到,这里的女子是何其悲哀。   “你莫怕,晚上有人守着,我不会出事。”林氏拉着她的胳膊,“快起身来坐下。”   祝棠起身,垂着眼眸坐在她身边。   刚坐下,屋外便传来声音:“三少爷。”祝棠一顿,连忙站起身来朝外走去,刚好与来人撞了个正着。   他进来时面上没什么表情,看到祝棠后,嘴角弯了一下:“四妹。”   “三哥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她一个人在这家里快要疯了,没有人能理解她,更没人爱听她诉苦,只有祝柳还能说得上几句话。   她眼睛红着盯着祝柳看,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,恰好此时秋红从外面进入,打破了这份微妙。   秋红在两人间扫视一圈,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。 第27章   祝府大房一家人吃过一顿饭, 算是认了秋红过门,饭后,祝棠跟在祝柳身后离开, 她好久没见他, 攒了一堆话要说。   “三哥,你是明年科考吗?”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,将头缩了进去。   “若不出意外, 后年二月里考。”   后年?那要是不出意外,她孩子都能打酱油了…算了,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, 她转了话题:“你咳嗽好些了吗?”   “大夫给开了药, 左不过天天都喝罢了。”   “那你何时休年假?”   “那得腊月底了吧?”祝柳停下脚步,“你可是有什么急事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没事没事。那你明天要在家歇着吗?还是要出去参加诗会什么的?”   “明日还未有安排,四妹有何事便直说。”   “那林公子又来约我了, 我想三哥陪我一起去。”   “我明日去书局中看书,可以送你一程, 但就不便与你们一同了。”祝柳去了书院才知晓自己与旁人的差距有多大, 都是一个年纪, 旁人可作诗破题却远胜于他, 若他再不加倍努力,恐怕这辈子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了,因此早前的事全被他抛去了脑后,如今一心只想念书。   听了他的话, 祝棠也不恼,这种如同相亲一般的场面, 哪有天天带第三人去的, 她想了想道:“三哥, 你觉得我可以当面拒绝林公子吗?”   祝柳愣了下,觉得有些好笑:“你们之间是长辈们促成的,又非私情,何来拒绝不拒绝,何况这事涉及到两家颜面,你若说得不妥,只怕是会伤了彼此的和气。你若真不喜欢他,还是与祖母说,让他们长辈出面。”   可祖母根本不会听她的呀,祝棠叹息:“我知道了,那明日还请三哥送我一程了。”   祝柳自然没有不允,翻过一日,祝棠与祝柳一同坐着车出门,到了书局,祝柳下车,祝棠乘着往前继续去。   天气不大好,原本是约了在外头玩的,又改成在店里听说书,林霍在楼上开了个包间,两人坐在窗边,听着下头的声音。那说书人讲得极好,时不时便会引来观众的喝彩声,祝棠也会跟着嗷嗷叫,林霍则是在一旁给她添茶递点心。   讲至剧情的高.潮点,故事戛然而止,说什么明日再来听,气得祝棠多吃了两口点心,林霍见状连忙给她递去茶水:“可惜我明日便要去当差了,不能陪你再来。”   祝棠摇摇头:“没事,明天我就忘了。”   “天色不早了,不若用过晚膳再回?”林霍起身,推开朝街的窗户,一阵冷风往里灌,“像是要下雨了,看来是用不了晚膳了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擦了擦嘴,也跑去了窗边,往外一看,果然是黑云压城,仿佛随时都会下雨,“也行,那谢谢你了。”   今日祝棠来时,茶馆里已没有停车的位置了,倒是林霍来的早,马车停在里头,他跳上车,扶祝棠上去。   天色越来越暗,车窗紧闭着,一丝光亮也无,祝棠坐在车中昏昏欲睡,不多时,一阵狂风暴雨将她惊醒,“下雨了?”她将车窗开了个缝,往外看去,暴雨打在窗边,溅在她的脸上。   她连忙敲了敲车门,往外喊道:“小喜,你快进来坐,外面雨大。”   “小姐没事,外面有遮雨的车檐,奴婢淋不着的,您自个儿坐好,外面雨水积了路,小心颠簸。”   雨声夹杂着小喜的声音传了进来,祝棠见她拒绝,又想这也不是自己马车,便不好再劝,只能靠在车壁上,静静等待回府。   “祝姑娘对待下人真体贴。”林霍看向她。   她摆了摆手,说了几句没有,便住口了。在她心里,小喜是祝家请来的保姆,而不是下人,可她说了林霍也不会理解,但三哥就不一样了,她说什么,三哥都能理解。   等等,三哥是不是也被困在雨了?她赶紧靠前吩咐:“麻烦绕路去书局,我三哥没带伞,恐怕现在被困在那儿了。”   “掉头。”林霍见她着急,也朝前吩咐。   那外面驾车的人听了吩咐,立即勒马掉头朝书局里去,马车转向,激起路上的积水,听得祝棠心中更是焦急,她一路扒在车门,听见车听的声音,立即跳了下去,跑进书局中,直奔柜台而去。   “祝家三公子走了吗?”   没待柜台的伙计说话,不远处便传来声音:“四妹。”   祝棠转头看去,只见阅览区中坐着的人都朝自己看了来,她不好意思地笑笑,轻手轻脚朝祝柳跑过去,低声道:“还好还好,你还没走,外头下大雨了,我怕走到半路没伞,要是淋了雨又得咳嗽了。”   祝柳愣了下,借着窗棂透过的昏暗光线看着她:“我正看得尽兴,才听雨声响起,便想着常乐应会来送伞,不想你比他还早一步。”   “对哦,常乐会来送伞。”祝棠恍然,她差点忘了,这有点家世的人家,家里配着的小厮都不是吃干饭的,“行,那我和你一起等常乐来。”   她刚说罢,林霍也跟着进门:“三公子。”   祝柳抬头向他看去:“林公子。”   “林公子,麻烦你送我来这儿了,我现在就在这儿跟我三哥一起等家里的马车,你不必为我操心了。”祝棠道。   林霍笑道:“其实我送二位回去也是一样的。”   “不必了,我看我家小厮已经来了。”祝柳朝窗外看去,祝棠也跟着望过去,果真见常乐驾着马车停在了路边。   不一会儿,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:“三公子,四小姐。”   “还是多谢林公子美意。”祝柳朝门口走去,两人交谈几句,各自离开。   祝棠见祝柳出门,没跟上去,而是又跑去了柜台处,她朝后侦查两眼,用手挡着,小声对伙计道:“新货出来了没?”   伙计也偷偷往外看了一眼,小心翼翼地将柜台之下包裹着的东西交给了祝棠:“到了到了,还是之前约定好的价格。”   “好说好说。”祝棠比了个ok的手势,悄悄翻起包裹的一个角,只见蓝色的书封上写着某某游记,一打开,里面却变了内容。祝棠满意地点点头,裹好东西,抱着跑出门去。   门外,祝柳还未上车,在等着她:“四妹何时也这般喜欢看书了?”   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,是我辈之人的应尽义务。”祝棠板着个小脸,躲在小喜撑的伞下,往车厢里钻。   祝柳挑了挑眉,紧跟其后:“四妹看的什么书,可否分享一二?”   祝棠瞥了他一眼,随口就来:“我看的都是游记,喏。”她拿起一本,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,“这种东西吧,对我来说可以增长见识,可对三哥这样的读书人来说就有些玩物丧志了,还是不要看的好。”   她撇撇嘴,将书本收好,再次包裹严实。   “从前未看出来,四妹也是爱惜书本的人。”   “那确实。”祝棠认真点点头。   祝柳被她这模样逗笑了,抬起袖子轻掩着唇:“今日去做什么了?”   “去听说书了,内容还不错,但那说书的把最关键的给卡着了,我没听找,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前头的,他说的是这样的...”   马车上,祝棠绘声绘色地给祝柳讲了一遍故事,常乐也时不时插一句嘴,直到下马车时,几人还意犹未尽,此时雨已经停了,天也微微亮起来,祝棠扶着祝柳的手下车,微微噘着嘴道:“你明日又要去书院里了吧?”   “正是,你若是有什么急事,可与我写信,叫常乐送来。”   “也行,不过有时信里总是说不清楚,不过没事,等你回来我再与你说,对了,我最近正在学做鞋子,等我做出来第一双就送给你。”   一旁的常乐忍不住笑出了声,祝棠一回头紧紧地盯着他:“你笑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没什么,奴才觉得公子有福气。”   “那是。”祝棠骄傲地扬起了脸。   常乐更想笑了,四小姐这段日子一直在学女工,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,什么东西头一回都要送给他们公子,若不是他俩现在关系有所缓和,公子肯定会以为四小姐又是来恶心他的。   看着常乐越来越憋不住,祝柳回首也盯了他一眼,才将人克制下来,他转头又看向祝棠:“多谢四妹了。”   “不客气不客气。”她往后还有什么衣服裤子一堆东西要送给他呢,只盼他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,好让剧情动一动。   两人漫步在雨后的傍晚,祝棠又开始与几人讲起白日里听来的故事,一路行至自己的小院,她才住了嘴,不情不愿地往屋里走。   “小姐,奴婢知您与三少爷感情好,可...”小喜递上一杯姜茶,“可您总是要嫁人的,三公子往后也会娶妻,您若如此不舍,想必以后心里要难受了。”   “唉。”祝棠一口灌下姜茶,撑着头坐在桌边,“你也喝一碗。这世界上也唯有三哥能理解我两分,以后没了他,我可怎么活啊。”   小喜端着姜茶的手一顿,险些泼到地面上去。她早看出来小姐与三少爷的感情不一般,可没想到已经到这一地步了。 第28章   小喜心中慌乱, 她在宅院里服侍这么多年,不是没曾听闻过这等秘闻,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被自己给碰见了。这事若要传出去, 小姐这辈子恐怕就毁了, 她怎么也得先劝劝。   “小姐,奴婢瞧林公子一表人才,倒是不错。”   祝棠掀眼看她:“怎么如今你也开始劝起来了?”   “奴婢不敢。”小喜跪在了地上, “小姐您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,确实是应该往前看了,还有...还有, 有些事, 不能做便是不能做,千万不要硬着头去撞,当心撞得头破血流啊!”   祝棠看着她忠诚的双眼, 不知该从何说起,只能叹息一声将人扶起身来。不就是不想结婚吗?怎么就会撞得头破血流了呢?   “你放心, 我心里有数, 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, 我都会一力承担。”   小喜的神情越发复杂起来, 没想到小姐这般执着…她知道小姐不该动了妄念,自己也不该隐瞒不报,可小姐对她如此好,她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将此事给透露出去。   她咬了咬牙, 毅然决然道:“小姐,你放心, 无论将来如何, 奴婢都陪在您身边。”   祝棠有被感动到:“好小喜, 你放心,以后无论怎样落魄,有我一口吃的,就有你一口吃的。”   “好,小姐,但您千万不要弄出身孕来。”小喜没敢说出来,听说亲兄妹生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傻子。   祝棠:?这关生孩子什么事?可她转念一想,是啊,如果生了孩子那岂不是要被套住,一辈子都跑不了了?她激动地握住小喜的双手,想不到啊想不到,在这古代还能存在有如此大智慧的人。   她忍不住点头:“小喜,你的思想观念真是先进。”   小喜听不懂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,总之应该是夸她的话,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:“多谢小姐夸赞。”   “你对女子念书怎么看?”   小喜愣了一下,娓娓道来。   祝棠拉着聊到半夜,还觉意犹未尽,如今她也只能通过找找认同感,来确认自己还真实的活着,有时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,其实根本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祝棠棠,只有原身祝棠。   因而除了看话本子以外,平日里她又多了一个新的消磨时间的办法:一边做女工一边和小喜瞎聊,这就导致她做出来的东西有点不堪入目,但是没关系,三哥很给面子,不会说她。   眼看着距离祝柳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,她也越来越开心起来,天天翘首以盼,只是先等来的却是林霍。她本不愿与他外出,可一则祖母盯着,二则她能出去的机会也不多,只当是去散散心。   刚到侧门,就看见林霍带着点点笑意站在马车前看着她,她颇有些不自在地走过去,向他问好。   林霍与她客套两句,带人上了马车:“今日我们去郊外打猎。”   “打猎?”祝棠的眼睛猛得亮了起来,她还没打过猎呢,听起来有点意思。   “正是,我还叫了我大哥他们,也便是你二姐夫,一同的还有家中的几个弟弟妹妹,到时打猎完,可以在猎场直接烤肉,不知你介意与否?”   祝棠是不怕这样的场合的,但没提前告诉她,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,可是有烤肉吃耶,她多久没出去吃烧烤了啊呜呜。她故作镇定:“介意。”   林霍顿住,脸色有些不太好看。   “所以到时候我要多吃点。”她弯唇一笑。   林霍心中立即软化,他笑道:“好,你想吃什么,到时我去给你打。”   祝棠忍不住搓搓手,一路上兴奋得不得了,连都是蹦着的。林霍在身后看着她,心情也跟着好起来。   今日天气晴朗,天清云淡,祝棠刚下马就看清了远处坐着祝槿,她像一只花蝴蝶一般朝人飞奔过去:“二姐~”  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朝她看过去,祝槿忙起身解释:“这是我四妹祝棠,她性子活泼,平日里吵吵闹闹的,叫你们见笑了。”   旁边的人立即附和:“不会不会,咱们这群人太过安静了,还得来个这般的,好活跃活跃气氛。”   “你们不嫌便好。”祝槿抿着唇笑,起身去接祝棠,“棠姐儿,慢着点,当心摔了。”   祝棠在风中狂奔:“不会摔的。”她刚说完被地上的土包绊得趔趄了一下,随后低呼声夹杂着风声传送,惹得在场之人掩唇轻笑。   “二哥,还不快扶着点未来嫂嫂。”人群之中,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起来笑道。   林霍脸有些红,上前几步与祝棠并排:“祝姑娘,他们小孩子胡闹,你千万莫放在心上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安静下来随他一同朝人走去。   “棠姐儿,在府里憋坏了吧?”祝槿拉着她的手,叫她坐下,“这是你二姐夫,这几位是林家的三公子、四姑娘、五公子和六姑娘。”   祝棠朝人一一点头,祝槿又道:“待会儿他们几个男儿去打猎,我们便在此处谈谈天,看看风景,等他们打完了好来烤。”   “我不,我也要一同去打猎!”林府排行第四的姑娘高声道。   “你去你去,叫你二哥带着你些。”祝槿道。   “那可不行。”方才那位说话的五公子又出了声,“二哥可是要带未来嫂嫂…咳,二哥你撞我干嘛?二哥可是要带祝四姑娘去打猎的。”   林四瞥祝棠一眼:“她会打猎吗?”   祝棠从这眼神中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,好家伙,她也没做什么吧?她压住心中的不爽,假笑道:“林公子,我不会打猎,就不去了,你们尽兴。”   “也好,你想吃什么,我多猎些来。”林霍微微颔首。   “都行,我不挑食。”   “那我们几个先去打猎,你们在此处游玩,不要走远了。”林家几个小子站起身来,一同离开。   祝棠目送,看着他们好像说了什么,随后转过头都看向自己。   远处,林四看着她,眼露不满:“不知她有什么好的,二哥对她居然上心,瞧她那样,哪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,二哥这般优秀,怎能娶一个这样的人?”   “你不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啊,就别说别人了。”林五不咸不淡道。   林四瞅他一眼:“那我也不像她一般,非黏着这京城里最好的儿郎。”   “你这话就过了,谁给二哥定的这头衔,我都不知,更何况是二哥娶妻,又不是你娶,你操那闲心做什么?”林五反击。   “不与你说了,我找二哥去!”林四瞪他一眼,跑远了。   祝棠见他们走远,收回眼神来,她知道对方不怀好意,但在场没一个她可以与之讨论的。她有些惆怅,唉,又是想念三哥的一天。   “小四平日便是如此,并未有针对你的意思。”祝槿拉过她的手,旁边留下的林六也点头应和,三人说了会儿话,沿着猎场的外围漫步。   猎场外用木桩子围着,站在木桩子旁便能听见里头的箭声与动物的哀嚎声,祝棠好奇地往里头看:“这里面真有动物吗?”   “有的,这里原先是一片荒山,后来被人围了起来做成猎场,供世家公子来此游玩,听闻里头还有老虎呢。”祝槿答。   祝棠惊了一下,眼睛瞪得圆圆的:“还有老虎?那他们进去不会有危险吗?”   祝槿掩唇轻笑:“他们自然都是学过骑射的,不必担心,况且他们都是结着伴儿的,不怕遇见危险,只怕到时真的遇上了,谁都不肯让谁,都想独占呢。”   “要是大哥二哥能打到老虎就好了,我还没见过老虎呢。”林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猎场里面。   林六年纪最小,但性格最温顺,与林四完全不一样,祝棠对她的观感也好起来,便道:“老虎和就是放大版的狸猫,但生性凶残,会吃人的。”   “你快别吓她了。”祝槿笑道,又问,“你何时还见过老虎了,祖母平常都不让你出门的。”   祝棠眼珠子转了转:“我在书上看的。”   “你竟也爱看书了,真是稀奇。”祝槿揶揄。   祝棠并不恼,她扬着小脸骄傲道:“我跟三哥学的,他读书那般好,我才不要拉后腿。”   “你与三弟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。”   “那是,现在家里就三哥对我最好。”祝棠撇了撇嘴。   祝槿笑着戳了下她的眉心:“你个小没良心的,这话要让你嫂子听去了,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。”   “那不一样。”祝棠捂着额头,“嫂子是嫂子,三哥是三哥,嫂子的好,和三哥的好不一样,总之,只有三哥懂我。”   祝槿无奈笑笑,只当是他们孩子间的秘密,她转过头去,看向猎场:“看,二弟拎着猎物回来了,你以后要是嫁人了,就看不着你三哥了,可怎么办啊。”   明知她只是玩笑之言,可祝棠还是认真思考了下,对啊,她要是嫁人了,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说心里话了。   “你们怎么过来这儿了。”林霍边下马朝她们走去,边将手中的猎物递给身旁的随从。   “棠棠担心你们呢,怕你们遇到老虎打不过。”祝槿眼含笑意,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。   林霍耳尖红了红,走到祝棠跟前,轻声道:“要不要去猎场中看看。”   “不了吧?”祝棠垂下眼,她又不会打猎,去了不是拖后腿吗?   祝槿看出她的顾虑:“你放心,我二弟他骑射均是上乘,带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。”   “可是...”   “没什么好可是的,出来玩不就是图个开心吗?等你回去,祖母定不会让来这样的地方。”   祝棠听着两旁的催促声,心中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,她虽然不喜欢林霍,但是去跟他打个猎应当没事吧?   她正想着,林霍乘着马已经到了她的跟前。看着林霍伸出的手,她犹犹豫豫半天,最后被祝槿推了一下,猝不及防被他牵住手带上了马。   林霍笑了笑,一鞭下去,疼得马儿立即飞奔出去,猎场边缘只留下祝棠的惊叫声:   “啊!!!” 第29章   “吁——”林霍牵着缰绳, 让马放慢了脚步,慢吞吞地走在林中,“莫怕, 马已经慢下来了, 上次让你受惊了,以后不会了。”   祝棠轻轻嗯了一声,紧绷着身子坐在前头, 林子里的路崎岖不平,她被颠簸着老是不小心触碰到林霍,有好几次她尴尬地都想下马了, 可又一想, 是自己同意要来的,这会儿又这种作态,有些过于矫情了。   “祝姑娘, 不要那般紧张,我不会吃人。”林霍在她身后轻声道, 他见她从前那般大大方方, 还以为她从不会害羞呢, 现在看着她紧绷的后背, 才知她也会有羞臊的一天,便起了逗她的心思。   祝棠并不知林霍心中想法,她觉得有点烦,她还是喜欢和熟人玩, 比如三哥,要是现在她身后坐的是三哥, 她才不会管那么多, 早就直接靠上去了, 不过三哥肯定紧绷着脸不许她靠,想想就觉得有趣。   “笑什么?”林霍双手拉着缰绳,从身后看,好像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。   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祝棠摇了摇头,晃动的头饰啪得一声打在了林霍的脸上,她连忙转头去看他,只见他脸上被砸出了个红印子,她当即垂着眼给人道歉,“对不起对不起,很疼吧?”   林霍轻轻摸了一下被打到的地方:“还好,不是很疼。”   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祝棠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。   “真不疼。”林霍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,驱赶着马继续朝前去,“听大嫂叫你棠姐儿,你在家旁人都是这么唤你的吗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也不是,有的直接叫祝棠,还有我嫂子,她叫我棠棠。”   “棠棠。”林霍低声念了一遍,“那我以后也叫你棠棠可好?总是祝姑娘的叫,听起来有些生分了。”   祝棠没这么被同龄男生叫过,她觉得有点尴尬,但还没开口拒绝就听见对方继续道:“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林霍,可惜我还没取字,不然叫字是最好的。”   祝棠有些头皮发麻,幸亏他还没取字,叫字那得多亲密啊,想想她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   “嘘!”   祝棠听着耳旁的声音,紧张地一动不动,傻傻地盯着前方,她听见林霍悄声道:“前面那片草里有东西。”   她顺着林霍的眼神朝前看去,果真见草尖动了一下,她惊奇地瞪大了眼。   “我教你怎么射中它。”林霍轻声从身后摘下弓箭,双手将祝棠环在胸前,一手握住她的手,教她拿弓,一手从身后摸出一只箭,教她拿箭。   箭头对准草丛,长弓被拉满,林霍低头看去,见她全神贯注的模样,忍不住弯了弯唇,低声道:“棠棠,准备好了吗,我说三二一,你和我一起松手。”   祝棠咽了口唾液,点了点头。   “三、二、一放!”   箭咻得一声飞了出去,短短几秒,发出嘭得血肉绽开之声,随后草丛周围被溅满了鲜血。   祝棠好奇地看着那处,刚刚箭飞出的时候,她被吓得闭了眼,没看清楚过程。她指了指前面,回头看着林霍:“我可以下去看看吗?”   “当然可以。”林霍看着她纯净的眼眸,想摸摸她的脸,却又怕自己轻浮,只能按压住自己的手,“我抱你下去。”   他利落下马,将祝棠抱了下来,轻轻帮她整理了下头上歪掉的发饰,后退几步,深深地看着她:“去吧。”   祝棠兴奋地眨了眨眼,蹑手蹑脚地朝草丛里走了过去,心脏快速跳动着,轻轻拨开草叶,一脸激动道:“是兔子!”   她说着伸手抓住兔子的耳朵提了起来,展示给林霍看:“真的有东西啊,你好厉害。”   “只是一个兔子而已,我一会儿再带你去猎头鹿。”   祝棠兴奋地点点头,欣喜地看着手里的兔子,此时兔子却突然剧烈地反抗起来,她被吓得立即扔掉兔子,后退两步,跌坐在了地上。   “棠棠。”林霍连忙上前扶起她。   “它...它它还是活的...”她眼神震惊地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兔子。   林霍随手扔出一根箭朝兔子扎了过去,那扭动的兔子立即消停了下来:“应是还没死透,现在应该没事了。”   “吓死我了,吓死我了...”   “哈哈哈。”附近传来一阵笑声,“五弟你看看一个兔子就能把她吓成那样。”   祝棠放下正在顺心口的手,抬头看去,只见林四一脸嘲讽之意地坐在马上,她旁边的马上则坐着林五。   林五并没有理会林四,打马朝林霍靠近:“我说方才怎么见不到二哥呢,原来是在陪未来嫂嫂啊。”   “你怎么与这个丫头一起了?”林霍瞥了一眼林四,转身将兔子扔进猎物袋里,扶着祝棠又上了马。   林五耸了耸肩:“你和大哥都不陪她,便只能我来做这苦差事咯。”   “你不情愿是吧?”林四拿着把小巧的弓指着林五。   “我可没说,是你自己说的啊。”   林四气得鼻子冒烟:“行,我自己去玩,不用你陪着了!”她生气地狠狠抽马,笃笃笃得往前去。   林霍皱着眉看着人走远:“再往前便是深猎区了,你还不快跟上去。”   闻言林五连忙也打马上前:“知道了二哥。”他临走还不忘调侃一句,“二哥,带二嫂好好玩。”   祝棠抓紧缰绳,手心微微出了汗,林霍见状伸手覆住她的手,乘着马慢慢朝前:“棠棠,他就是没个正形,你别放在心里。前面应当有鹿,我们去猎一头,给你做双鹿皮靴子。”   -   林五追上了林四,上前拦住她:“你今日火气怎么这般大?平日也不见你如此凶悍?”   “我都说了,我不喜欢那个人,你听不懂是吗?”林四瞅了他一眼,扭过头不去,气得不想看他。   林五绕到她面前:“可我也与你说了,是二哥娶妻,不是你娶,你为何非要为难别人,又为难自己。你莫不是想自己嫁给二哥吧?”   “你胡说什么!”林四伸手去掐他,“我才没那么变态呢,我就是觉得,二哥应该配一个贤良温柔的,而不是她这样的,整日里咋咋呼呼的,半点没有闺秀的模样。你也别说我,我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不行,以后找个同样资质的便好,不似她,想攀高枝。”   林五挑眉看了她一眼,不想再与她辩解:“你小声点儿,二哥过来了。”   林四一转头,恰好对上祝棠的目光,她凶狠地瞪了祝棠一眼,祝棠也不甘示弱,瞪了回去,气得她直哼哼。   “我听到前方有鹿的叫声。”林霍低声道。   祝棠张了张口正要说话,却被林四打断:“真的?我也要去,冬天要到了,我得做双鹿皮靴子。”   听着她欣喜的声音,祝棠有些无语,这林家是接了什么鹿皮靴子的软广吗?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做鹿皮靴子。   “你让五弟给你猎,我先走了。”林霍淡淡道,驱马向前。   林四嘟囔了句“才不要他猎的呢”,打马跟在两人身后。   朝深处去,树木高耸入天,一束一束的光线从头顶漏下,林霍骑着马藏身于一棵巨大的树干之后,从层层的树叶中看过去,前方的小溪边,有两头鹿正在喝水,它们的角又长又大,随着头的低下,触碰到水面。   祝棠惊喜地捂住嘴,她从前没去过动物园,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鹿,她回头示意林霍去看。   林霍微笑地点头,示意自己看到了。一旁跟着林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心中骂道:瞧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   等了一会儿,当场之人齐齐举起弓箭,对准小鹿,几人对视一眼,几乎同时将箭放了出去,那小鹿听到动静立即反应过来,拔腿就跑,却还是被箭头擦伤了身体。   几人默契地同时朝鹿追去,祝棠坐在林霍身前,被颠簸地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,只听见耳朵一道又一道箭声迸发而出。她怕影响到身后之人操作,立即趴下身去,紧紧抱着马脖子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她听见耳旁的喝彩声:“太好了,射中了!”   射中鹿了吗?祝棠感觉脑子里还有嗡鸣之声,刚想起身,便感觉身后之人俯下身。她后背被松松地压着,手也被人握住轻轻摩挲:“棠棠,没事了。”   “五弟,你看他们!”不远处林四低呼一声,然后被人捂住了嘴。   祝棠反应过来,挣扎着起身,她眼神有些慌乱地看着地面,强装镇定道:“打到鹿了。”   “嗯,打到了。”林霍闷声笑了下,“刚刚为什么俯下身去了?是怕影响我打猎?”   “嗯。”祝棠被他笑得有点心里发慌,她正想着该怎么才能下马自己走回去,却感觉腰间被一只大手给扣住了。   祝棠浑身一凛,汗毛都要忍不住立起来,她不想被这么扣住,却慌张地不知如何开口,可偏偏身后的像是没有察觉一般,手又紧了几分。   “五弟劳烦你将猎物带上了。”林霍乘马惬意地往前去,林五在后面高呼了声没问题。   马儿一路朝前走去,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,终于停了下来,林霍跳下马,随手拿起地上的箭将身后的箭筒补齐,扭过身看向祝棠:“棠棠,要下来歇一会儿吗?”   刚刚放松了些的祝棠浑身又紧绷起来,林霍见状朝她走近。   她看着他越来越近,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自己身上了,越发感觉不能呼吸,可他却毫不在意,轻声道:“就那么怕我?嗯?” 第30章   祝棠慌乱地往后仰了仰身子, 险些掉下马去,又给了林霍可趁之机,被他打横抱起。   他听着她如同鼓擂一般的心跳声, 忍不住笑出声:“我又不会吃了你, 作何那般害怕。”他笑着将她放在地上。   祝棠得了自由,立即后退了几步,紧张地扶住树干, 不停地深呼吸。她有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,总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。   “二哥,你怎么自己坐着, 叫嫂子站着呢?”才赶到的林五看了祝棠一眼, 卸了马上的鹿,下马朝她走近,“祝姑娘累坏了吧, 快去坐着。”   祝棠垂着眼眸,不敢看他, 小声说了句谢谢, 磕磕绊绊地走到离林霍最远的位置坐下, 沉默不语。   林霍在一旁看着她,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前几回都好好的,怎么今日这么怕他?还是因为与他靠得太近,有些不习惯?   “祝姑娘, 要不要喝水?”林五坐到她身旁,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她。   “多多谢...”她有些磕巴了, 接过水袋, 仰头不慎倒了一大口, 被呛得直咳嗽。   林霍立即走了过来,蹲下身子轻轻给她顺了顺气:“别喝那般猛,当心噎着。”   她低着头,抬袖擦了擦下巴处的水珠,将水袋子紧紧握住手里,低声道:“知道了。”   “还想去打猎吗?还是想歇一会儿?”林霍不等她回答,又道,“今日还算运气好,猎到一头鹿,你的鹿皮靴子有着落了。”   “二哥,我也想要鹿皮靴子!”林四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赶来,她跳下马,大步走过去坐下,“五弟,你怎么跑那么快?都不等等我。水呢,给我喝一口。”   祝棠看了她一眼,将水袋子递给她,看着她咕噜咕噜地倒下一大口水。   “我已允诺棠棠了,叫她先挑,挑完剩下的给你。”林霍道。   林四脱口而出:“好...”她说完,又将话给咽了下去,“凭什么她先挑,这鹿上还有我的箭呢,理应是谁射中的谁先挑。”   祝棠心中烦躁,不想与她相争:“不如就让林四姑娘先挑吧。”   “既然是谁射中的谁先挑,那也应该是我和二哥先挑啊,二哥的我不知道,反正我的那份就让给祝姑娘了。”林五夺过水袋系好。   “你!”林四气得想打人。   “好了,莫闹了。”林霍转头看向祝棠,“我的那份给棠棠。”   祝棠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,话都说到如此了,她不好拒绝,只能应下道谢:“谢谢,我有点累了,可以先回去吗?”   “才这么会儿你就累了?”林四惊讶。   林五瞥她一眼,心道她终于说了句人话,他也道:“是啊,祝姑娘,好不容易出来一回,可一定要尽兴才好,我们方才不过是去了最近的地方,这里还有很多更好玩的呢。”   “我...”   “行了,就这么说定了,你要是累了,就歇一会儿,在这里走走也行,反正这是我们补给的地方,四周都有人守着在。”林五不由她拒绝,起身拉着林霍往外走,“我和二哥再去给你们猎点食物,等会儿来接你们。”   两人翻身上马,马蹄声越走越远,远处近处的猎物都不少,可两人却丝毫没有要拉开弓箭的意思,林五叹息一声,笑道:“二哥,你不会拿不下我嫂子了吧?”   林霍也叹息:“我也不知,你说我长得可怕吗?她为何那般怕我,方才她坐我马上时,整个人都绷紧了,手心里都是汗。”   “二哥竟连人家小姑娘手心有汗都知晓。”   林霍瞅他一眼。   “好了好了,我不乱说了,可她就算与你已见过几次了,也不代表人家就不紧张了吧?何况我刚刚可是瞧清楚了,二哥你啊,很不得将人揉进怀里。”   “刚说不胡说了。”林霍冷冷瞥他一眼,耳尖泛红。   “我瞧她兴许只是害羞,毕竟再怎么活泼开朗,也不过是养在深闺里的罢了,平日里除了弟兄外,哪里和外男接触过,心中能不害怕吗?且得慢慢来。照我说,二哥你该开心,未来嫂子还是白纸一张。”   林霍皱了皱眉:“或许如你所言吧,看来以后还是要徐徐图之。”说完,他牵着马掉头。   “才出来这么一会儿,便想了?”林五揶揄。   林霍又瞅他一眼,自顾自朝前去。   两人往回走,林五继续给林霍讲授一些知识,林霍时不时地点头,将他的话记在心里,眼看就要回去了,林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声。两人相视一眼,心道:不好!是祝棠。   林中的另一边,林四惊恐地看着祝棠从小山坡上摔下去,有些手足无措。她真的不是故意的,她刚刚就是想和祝棠玩闹一下,没真想把人推下去的。   她忙不迭的朝回搬救兵,脑中过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:   刚刚,二哥和五弟走了以后,她本在地面上坐的好好的,突然迷了心窍想去招惹一下祝棠,可祝棠根本不理她,绕着她走了。   她气得在后头追,问祝棠要去哪儿,可那人像没听见似的,头也不回。   她恼了,追在后头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说了出来,什么她这样子根本配不上二哥,什么让她有点自知之明...可祝棠听完之后居然一点不生气,还笑嘻嘻地说:   “你可以自己嫁给你二哥啊,不过可惜了,你就算和你二哥没有血缘关系,你二哥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你,但我就不一样了,现在你是二哥想娶我,而我嘛,又不是一定要嫁给他。”   林四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炸了,恨不得将祝棠拉去二哥面前,让他好好看看,自己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,今天能跟这个人出来,明日就也能跟旁人拉拉扯扯。   她伸手就去拽祝棠,拉扯之间,她故意松了手,本只是想让祝棠跌倒,却没想到祝棠那般不中用,踉跄几步,从山坡上滚了下去,越滚越远,最后连人影也看不见了。   林四心中越来越害怕,整个人都要跌倒在地上,祝棠不会死吧?那她该怎么办?二哥会恨死她的吧?她连忙爬起身,朝前呼救:“不好了不好了,祝家姑娘掉山下去了!”   正急忙赶来的林霍与林五听到了声响,朝声音奔了过去。林霍先飞奔而来,一把抓住林四的手腕:“祝棠她怎么了?”   “她她...我刚刚和她在这儿...”   “说关键!”林五大声打断她。   她被吓得一抖,哭哭唧唧道:“祝棠她掉到山下去了,就在那边。”她感觉手腕上的大掌越来越紧,连忙求饶,“二哥二哥,你听我说,我不是故意的...”   “我回来再与你算账。”林霍冷冷地丢下一句话,快速离开。   林四看着他的背影,哭得更大声了,她又向林五求助:“五弟怎么办啊,她掉到山下越滚越远,我看不到她的身影了...”   林五心中一惊:这恐怕是要出事!他连忙上前叫家里跟来的几个随从一起去寻人,又赶紧骑马奔去猎场外通知祝槿。   祝槿正在与丈夫一起烤肉,一听这事,差点没晕过去,立即差了今天跟来的随从全去寻人,她着急忙慌地拉住林五:“情形到底如何?”   林五也是一脸愁苦:“我没跟去看,但据四姐所说,应该好不到哪儿去。”   “不行,这事儿得立即知会祝家!”   她说着就要走,却被林大一把抓住:“不若等四妹被救上来,有了确切的信儿后再去?”   祝槿心中犹豫,转身却见猎场里有自家随从急奔而来,她连忙上前:“里头情形如何?”   “情形不大好,卑职们已经顺着山下寻去了,还是没有任何消息,二公子差我们去猎场寻人,好多叫些人一起去找。”   祝槿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去,堪堪被身后的林大扶住,她急得落了泪:“快,快差人去与祝府通传,此时去报总比真出事了再报的好。”   她说完,连忙直起身子去寻祝棠的丫鬟。她记得那丫鬟好似叫小喜。她将小喜寻了来,镇定道:“你快去祝府里找大少爷,就说四小姐在西郊的猎场出事了,情形危急,快派人来寻。”   小喜一愣,四小姐...那不是她家小姐吗?她目光有些呆滞:“小姐出事了?”   “是!”祝槿闭着眼咬牙道,“你快去,记着先找大哥,若大哥不在,再去寻祖母,她老人家年纪大了,不敢听这样的事。”   小喜连连点头,一脸无措地被人带在马上朝城里去。小姐出事了,二小姐还特意叮嘱不许老夫人先知晓...小喜呼吸一滞,恐怕是性命攸关!   她当即要落下泪来,强忍往祝府里奔去。听了祝槿的话,先往祝枕的院子里去,听说人还没回来,只好咬咬牙,朝老太太院里去。   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,却在老太太门前看见了祝柳。   “三少爷!三少爷!”   祝柳转过身,微微蹙着眉看着她:“有何事?”   “小姐,小姐出事了,在西郊猎场!” 第31章   祝柳瞳孔一缩, 祝棠出事了?在猎场?那能出什么事?一瞬间,他脑中闪现出无数个最可怕的画面。来不及多问,他立即朝侧门跑去。   不远处也朝老太太院里来的祝林一脸懵, 他拦下要走的小喜问道:“这是出什么事儿了?能让三哥这般着急?”   小喜有些烦, 但想六少爷与小姐关系不错,便也告诉了他:“小姐在猎场出事了。”   祝林一怔: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奴婢也不知,今日小姐跟二小姐一起去的猎场, 二小姐只说情形不好,叫我快些回来叫大少爷,还叮嘱若非大少爷不在, 否则不许告诉老夫人。”   祝林扬着的嘴角垂了下来, 若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,林家的人定不会先准许祝府的人回来通风报信...   他心中急乱,也跟着朝侧门跑了去, 而此时祝柳早已骑上马往城门边上奔去。   太阳快要落下,街道两旁的摊贩收了摊, 各家各户的烟囱上冒着袅袅炊烟, 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, 祝柳无心去赏景, 微红着眼向城门奔去。   过门之前,他狠狠勒住缰绳,引得马儿一阵嘶鸣,不待马停, 他直接问道:“方才可有林家的马车从此处进城?”   那守门的士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摇了摇头。   现下都还没寻到人, 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事?祝柳一阵头晕目眩, 咬紧牙关继续朝西郊奔去, 他一边飞奔一边打探身旁经过的马车,生怕自己会错过。   只可惜,一路奔过去,都未见到林家的马车,他心中一紧,又狠狠扬起一鞭,继续加快速度。   抵达猎场,他问了方向,立即朝猎场入口去。刚至入口边缘,便瞧见猎场边上站着的祝槿,他随手扔了马,沉步走了过去。  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祝家来人了,祝槿立即回头来看,眼中却是微微惊讶:“三弟怎么是你,大哥没来吗?”   祝柳没回她话,语气冷漠:“祝棠人呢?”   祝槿僵了了下,立即差人来送他进去。   进入猎场,又换上马一路奔去,直到祝棠出事的地方,他下马,阴沉着脸将在场之人扫了一圈,冷冷道:“祝棠人呢。”   正在落泪的林四看到他愣了一下,指着山下,声音发抖道:“她掉去山下了,我大哥二哥下面...”   不待她说完,祝柳便脱去碍事的外衫,往山坡下一跳,朝山下寻去。   天色慢慢暗沉下来,林中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,黑得让人害怕,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,更是让人胆颤。祝柳心中怒火直冒,这样冷这样黑的天,祝棠一个人待在这里。   他想着,肺中翻涌,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,他掩着唇,一边咳一边往下继续寻去。   同样的寻人的林家侍卫,知晓他是祝家来的,不敢怠慢,立即上前给他举着火把,他就着火光不知寻了多久,忽然听到了前方的惊喜声:“人找到了!”   祝柳眼睛一亮,连忙快步上前,纷繁复杂的裙摆被草木勾住,他随手一扯,不顾裙摆破破烂烂继续前行。   没走多远,他看见前方火光中,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。女子的衣裙被划得残破,身上好像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。   他喉咙一甜,又咳嗽起来。   “三哥...”   祝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快步上前,他借着火光盯着眼前熟悉的面容,却见着她雪白光滑的小脸上,被刮了好几条印子,有些还带着红色的血丝。   他眼中一阵翻涌,沉沉地看向眼前抱着人的林霍。   林霍垂下眼,自知理亏,将祝棠交到了祝柳怀里,他看着祝柳抱着人转身,低低地说了句:“抱歉...”   祝柳顿了一下,抱紧怀中的祝棠,大步朝前走去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手中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,抬起头去看他。   祝柳抿着唇,低头看了她一眼:“我在。”   听到熟悉的声音,闻着熟悉的气味,祝棠终于绷不住了,她紧紧抱住祝柳,哭出声来:“三哥我好疼三哥...”   祝柳抱她时便察觉她腿上破了一个大口子,正在流血,现下一听她委屈的哀嚎声,更是忍不住眼前一片模糊,他抬起头,眼中忍了忍,声音有些哽咽:“我知道,三哥知道。”   祝棠哭得更大声了,她头抵在他胸前,好像要把嗓子喊破:“三哥我好疼啊...”   他手中收紧了些,不论她喊几遍,都一句不落地回应她。   林霍与林五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,沉默地听着祝棠的哭声,过了许久,林五还是没忍住,叹息一声,轻轻拍了拍林霍的肩膀。   他知道二哥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,一是为祝姑娘受伤的内疚,一是为祝姑娘方才强忍着一声不吭,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。   两人沉默不语,行至狩猎营地处,他们看着祝柳接过随从递来的外衫,紧紧盖在祝棠身上,才跟着上前,拉近距离。   前方的人好像是哭累了,现下也熄了火,林中寂静地只能听见马蹄踏过的声响。   祝棠却没有注意马蹄的声音,她靠在祝柳胸前,只听见他心跳动的声音。她紧紧搂着他的腰,在她身前蹭了蹭,小声道:“三哥...”   “怎么了?”祝柳的声音有些嘶哑,“可是马太快,震得伤口疼?”   “疼,马不颠也疼。”她小声呜咽着。   祝柳叹了口气,将她的头抱在怀里:“很快到便到医馆了。”他加快马速,抵达猎场入口,抱着人下马。   “劳烦二姐为我们找一辆马车来。”   祝槿看看祝柳,又看看藏在他怀里祝棠,她松了口气,叫人将一旁的马车驱赶过来。   正要开口问棠姐儿没事吧?她却看见祝柳靴边的一滩血迹,而血迹之上,血还在不停滴落。   她低呼一声,脸色发白,连声道:“快快,快上马,去西城门就近的医馆。”   祝柳自是不用她说,转身钻进马车里,带着人扬尘而去。   “这可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...”祝槿按着太阳穴,扶着一旁的围栏,哀声叹气,“棠姐儿的腿...”   “不论如何,我都会娶她过门。”林霍沉声道。   祝槿抬头看向他:“究竟发生了何事?”   林霍刚要回答,便听见远处的呼声:“二姐!祝棠呢?”   祝槿定睛一看,见来的是祝林,便道:“三弟带着棠姐儿走了,她伤得严重,现下应是往医馆里去了。”   祝林得了消息立即掉头狂奔,紧跟上来的祝枕却是没动,他上前几步,看向祝槿:“小槿,发生了何事。”   “大哥...此事我也不甚清楚...”   一旁的林霍适时主动开口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。   祝枕了解了个大概,目光在林霍和林四的身上停留了几秒,向林大笑道:“林兄,便先不奉陪了,我去看看棠棠情形如何,等有了消息,自会告知。”   林大看着祝枕走远,也是叹息,他与祝枕不仅有郎舅之情,更有同窗之谊,此事若是不处置妥当,怕是以后便无法做人了。   -   马车角落的支架上放着一盏灯,灯火摇晃着,却怎么也不灭,祝棠好奇地看着烛灯,喃喃道:“它怎么不灭?”   祝柳看她一眼:“伤口不疼了?”   “还是疼的。”祝棠嘴角一瘪。   祝柳微蹙着眉,用力撕开她本就被划破了裙子,裸露出她光溜溜的腿,两相对比之下,她大腿之处的伤口看着格外碍眼。   伤口在她大腿侧面,血肉翻滚,正在往外冒血,看着十分可怖,足有十寸之长。   “忍着些。”祝柳二话不说,撕扯下里衣的袖子,将她的伤口缠绕住。   刹那,祝棠疼得尖叫出声。   “好了好了,莫叫了。”祝柳将她往上抱了抱,盖住她裸露的腿,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。   祝棠挣扎开,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,看起来委屈极了。   祝柳被她这可怜巴巴的表情逗笑了,伸手抹掉她的眼泪:“很快就到医馆了,再忍一忍。”   “我本来就很疼了,你还笑我!”祝棠哭着去捶他,他也不躲,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,等她打累了,也就停了。   祝柳看着她身上的伤口,脸色也冷了下来:“今日发生何事了?”   祝棠嘟着嘴,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,她说着,看祝柳的脸色越来越黑,才道:“不过,我觉得那林四也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,她还没那个胆子。”   没那个胆子?也就这个傻子会这么想吧?祝柳看着她脸色惨白,额头上又都是冷汗,想教训人的话憋在了心里,他将她额前的碎发理好,又见她疼得嘴唇都颤抖了,便想说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。   “今日去打猎好玩吗?”   祝棠一下兴奋起来:“我猎到了一只兔子,还有鹿。”   “你还会打猎?”祝柳挑了挑眉。   祝棠摇头:“不会,是林霍他带我打的。”   怎么才这几天,都直呼其名了?还有他带她打的?怎么个打法?祝柳直问:“他如何带的?”   “说到这个我就有点烦得慌,我当时不想去的,可二姐说等回家了就没人带我去打猎了,我一想也是,就同意了。   接着林霍就让我坐在马前,三哥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,坐直了不是放松了也不是,就感觉马一晃我后背就能挨着他,后来就更尴尬了,他从身后就这样。”  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,“就这样握着我的手,打了个兔子。”   “然后呢。”祝柳微微笑着,眼神冰冷。很好,他就不该多问的。 第32章   “然后, 后来他还握着我的腰,还摸我的手。”祝棠撅着嘴,一脸不满地环抱住祝柳的腰, 靠在他胸前, “三哥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当时可害怕了。”  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:“好了, 害怕就不要提他了。”   “嗯。”她安静地会儿,忽然眼睛一亮,抬起头来, 欣喜地看着祝柳, “我知道了,那是什么感觉!”   祝柳眼神更冷了,但依旧弯着唇听她继续说:“我感觉当时我比那头鹿更像是一只猎物, 我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,可以任人宰割。”   原来她还知道啊, 祝柳真情实感地笑了下, 见她眼神悲伤, 他稍稍正色了些:“既然不喜欢他, 以后便少和他出去,你若想出去玩,等三哥休沐了带你出去,正好也要过年了, 书院里会关上一段时间,到时你想去哪儿三哥都陪你。”   “三哥, 你真好。”祝棠眼睛又湿润了, 在这里活着十分不容易, 但幸好她有三哥,“要是能不成亲,一直和三哥在一起就好了。”   祝柳刚要去拍她背的手顿住,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,他看着怀中圆圆的脑袋,自动忽视了那种感觉,大手抚上她的背,轻靠在她的头上,低声道:“不成亲便不成亲,等三哥高中后,接你离开这里。”   “三哥,三哥...”   祝棠轻声的呢喃,一声又一声,撞荡在他心中,勾起他掩藏在心底里的回忆。他忽然心中一阵燥热,不敢再听她喊下去:“快过城门了。”   “怎么了?”祝棠抬眸看他。   “无事。”只是京城中有宵禁,现下天色已晚,恐怕一会儿进城门不会容易。   他掀起车帘一角,透过窗棂往外看去,城门处的士兵自动让开,给他们留了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过道。   祝柳心中有些疑惑,但现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。他放下车帘,坐直了身子,随时准备下车。   车轮滚滚向前,很快到达医馆,他一把推开车门,往车下跳去,大步走进医馆。   那医馆已经在收拾关门了,里头的医女见有人来立即又点上灯,迎了过来:“这位姑娘出何事了?”   “腿被划伤了。”祝柳沉声道。   医女连忙让出路,引着人朝里面的内室去,又转身出门说去寻大夫。   祝柳微微颔首表谢,将祝棠放在了小榻上,将一旁放着的小毯子盖在她身上:“饿不饿?要不要喝水?”   他刚说完,便见老大夫便拎着药箱,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:“伤在哪儿?”   祝柳眼神闪了闪,揭开祝棠身上盖着的毯子,只将她受伤的大腿下侧漏出来,轻手轻脚地将上头缠绕的布条一层一层揭开。   “哎!”老大夫看得有些不耐烦,上前搡开他,用力扯掉布条,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这般磨磨蹭蹭,你且放心,这毯子揭开了,让我看着了也不会怎样。”   老大夫骂了一句,看到那伤口,忍不住吸了一口气,他一边拿出药箱里的工具,一边随口问:“如何伤的?”   祝柳看他一眼,走去另一边,敛着眉看着祝棠眼里的泪水,声音暗哑道:“在猎场里摔下去,不知是被树枝还是被石头划伤的。”   “啧啧。”老大夫拿出针,往上浇了一圈酒,放在烛灯上转着烧,“还没被野兽咬伤也算运气了,往后啊,小姑娘家家的,少往那里去,多危险呐。”   他说完,眯着眼往针眼里穿线:“以前被针扎过没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祝柳却是明白老大夫的意思了,他皱着眉道:“怎能用针来缝?”   老大夫瞅他一眼,后仰着身子,气势汹汹道:“不用针来缝,用什么?你要是会治,不若自己来?还来我医馆作甚?”   祝柳被噎得没话说,祝棠扯了扯他的袖子,安抚道:“三哥,别担心,军队里士兵们伤了都是这样缝的。”   “可...”   老大夫越过他,坐在祝棠腿边,笑滋滋道:“小姑娘见识还挺广,连军队里的事儿都知道。”   “书里看的。”祝棠看着老大夫手里的粗针,忍不住咽了口唾液,这里可是没有麻药的啊!   “等会儿呢,我要先将你的伤口清洗干净,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,但接下来缝针会更痛,你要忍着些,要是痛得受不了,就咬住他的手。”老大夫指了指祝柳,“总之,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,明白了吗?”   祝棠乖巧地点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   她说着,手却害怕得悄悄拉住了祝柳的小指,祝柳立即反握住她,蹲坐在她身边,静静地与她对视。   老大夫瞥了两人一眼,撇着嘴,将干净的白布用身后医女递来的水沾湿,一点一点将伤口中的脏东西清理掉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握紧祝柳的手,眼泪巴巴地看着他。   “很快就好了。”祝柳摸了摸她额上的乱发,拧着眉回看。   此时,忽然门口传来叫声,惊得老大夫一抖,随后祝棠疼得一声尖叫,外头的动静更大了:“姐!祝棠!”   门嘭得一声被打开,祝林站在门口,目瞪口呆地看着祝棠光溜溜的腿。   “出去。”祝柳冷冷看他一眼,冷声道。   祝林被骂得有点懵,听话地退出去,还顺手关上门。站在门外,他才醒过神来,凭什么三哥可以在里面待着,他不行?   他刚想进去问,听见里面的动静,住了手。   “小姑娘,准备好了没。”老大夫道。   祝棠盯着针,颤颤巍巍道:“准备好了。”   老大夫毫不心软地将针穿过她的皮肉,疼得她一声尖叫:“三哥,啊——好疼!”   “咬。”祝柳伸出胳膊放在她嘴边。   可她却咬着牙摇头,断断续续道:“不...不用...”   听着她一声又一声惨叫,祝柳心中越纠越紧,他朝老大夫求助:“大夫,您手轻一点。”   老大夫没理会他,一旁的医女却是来劝:“公子,若是吵着我师父了,只怕缝针缝得更慢。”   祝柳紧闭双眼,任由祝棠掐着,不敢再去看她,他只感觉,此刻祝棠腿上有多疼,他心中就有多疼。   门外的祝林听着这声音,心中也是拧起,他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,倘若脚下是一块田,早就被他给犁平了。   将将赶到的祝枕按住他:“棠棠如何了?”   他的身子停下了,脚却没停,胡乱指了一下门:“在里头,三哥也在里头。”   祝枕趴在门上往里看了一眼,什么也没看清,只听见里头的叫声,他心急地问:“怎么就老三在里头,你怎么出来了。”   祝林停了脚步,他有些委屈道:“三哥把我赶出来了。”他刚说罢,屋里适时又响起一声惨叫:三哥,疼!   “听到没,她要三哥陪着的。”他瘪了瘪嘴,语气有些酸。   祝枕皱了皱眉,没再多说什么,和祝林两个人一起在门口犁地。   屋里,老大夫缝完最后一针,早已满头大汗,语气轻松道:“终于好了。”   祝柳乍然睁开眼,模糊着眼去看祝棠,只见她早已经哭喊地精疲力尽,躺在小榻上一抽一抽的。   他俯下身,在她湿透了的发顶上摩挲两下,轻声道:“没事了没事了。”   “三哥,我好困...”她声若蚊音。   祝柳看了一眼医女,得到许可后,才敢摸着她的脸,柔声道:“睡吧,三哥在旁边守着你。”   他看着祝棠闭上眼,发出轻微的呼吸声,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医女。   此时老大夫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出了,只有医女与他叮嘱:“隔壁已经收拾妥当了,您抱着这位姑娘一同过去吧,这里太脏了。”   那医女说完又将手上的药方给他:“姑娘半夜里定会发热,您要注意着些,若是烧得厉害,一定要及时喂降热药,若降热药还不成,您再来唤我。还有这瓶药膏,是涂抹在小伤口上的,免得留疤。”   祝柳接过她手上的东西,将她的话一一记在了心中,他一把抱起祝棠,轻声道:“多谢。”   “我看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,还得及时换,以防风寒。”   “多谢。”祝柳又道一遍,抱着祝棠欲换到另一间房里。刚出门,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祝林和祝枕,他没多说,先随着医女进到干净的屋子。   祝林祝枕看他进去,也跟轻手轻脚地走进,站在门口处等着。看他将祝棠安置妥当,祝林才开口:“三哥,她怎么样了?”   祝柳看他一眼,赶着人去门外:“出去说。”   大冬天,寒冷的夜里,几个男人站在冷风中,面色都很沉重。祝柳先开口:“她伤得很重,腿上划开了很大一个口子,大夫用针缝起来了。”   “什么?用针?!”祝林蹦了起来。   祝柳看他一眼,眼神将他按了下来:“大夫说,夜里或许会发热,要人守着,我明日休沐,今夜便由我来守。”   “我也来守。”祝林急着道。   祝柳又看他一眼:“她现在身上都湿透了,需要人换衣裳,叫小喜先进去。”   站在一边等了很久的小喜站了出来,她在寒风里站了很久,吹得她唇色发白,眼睛却是红红的,声音哽咽道:“奴婢现在就去。”   “手轻一些,她刚睡着。”祝柳叮嘱。   “是。”小喜弓着身子轻手推开门进去。   几人站在门口,静静等着,还没分辨出个怎么安排来,祝柳是不想祝林在这儿的,他一个人就够了,人多了还麻烦。   他刚想了想,刚想好借口,便听见里头祝棠的大叫声:“你干嘛!” 第33章   祝柳听到祝棠叫声, 连忙推门而进,一眼便看见她蜷缩在床角。他立即上前将人揽在怀里,阴沉着眸子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喜, 淡声道:“怎回事?”   祝棠扯了扯他的袖子,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低声道:“不怪小喜,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换衣裳, 让她去歇着吧。”   小喜是知道她的习惯的,平日里小姐沐浴从不让自己近身伺候,就算是伺候穿衣起床, 也都是裹着衣裳, 不肯让别人瞧的。小喜吸了吸鼻子,没再多说,沉默地退了下去。   “可不换衣裳怎么睡?”祝柳低头, 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,语气温柔道。   “不换衣裳也睡得着。”祝棠软了身子, 整个都靠在他身上。   一旁的祝林用手挡着眼, 扭过头去, 实在是没眼看了, 可偏偏祝棠人现在病着,他还没法说,他心中直叫:三哥啊三哥,你糊涂啊。   祝枕倒是没瞧出什么来, 他走过去也探了探祝棠的额头:“还好,不是很烫, 让她先睡吧, 总比将人惊醒了好。”   祝柳点点头, 将人摆弄好,轻轻盖上被子。   “她伤在哪儿了?”祝枕问。   祝柳蹙了蹙眉,轻轻掀开被角,露出她狰狞的伤口,此时伤口虽然被缝合上了,却是肿起来了,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。   “怎伤得这般重?”祝枕微微将被子盖好,有些头疼,“若被你嫂子和祖母知晓了,那可不得了。你若想在此处守着便守吧,我看她现在也只想你陪着。至于祖母那边,我先不与她说伤了多重,待棠棠好些了,再叫她来看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柳对他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,只是...“叫六弟也先回去吧,他俩一凑一起便会吵闹起来。”   祝枕想了会儿,觉得确是如此,走时便将祝林也带上了。  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,祝柳起身往火盆里加了些,端来一盆温水,轻轻擦拭着祝棠的胳膊。   他在马车上便瞧见了她胳膊上的小伤口,此时瞧得更清楚了,他微敛着眉,轻轻挖了一坨药膏,在伤口上缓缓抹开,抹完还不忘轻轻吹一吹。   他将自己可以看到的伤口都涂完药,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。从前他怎么没发现,她这么乖的呢?睡着了不吵也不闹,只有小口微微张着。他垂下头,看着自己与她相握的手,低低笑出声。   一整夜,祝柳都没怎么睡好过,他稍微眯一会儿,便又要起身看看祝棠有没有在发热。好在祝棠很是省心,只是低烧,一觉睡醒,也烧得差不多了。   清晨,祝棠睁了睁眼,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,手也有些发麻,抬眼看去,祝柳趴在床沿,不知何时睡了过去。   她动了动手指,想抽出手,却不慎将人惊醒了。   “三哥。”她抿了抿唇,看着他。   祝柳抬起头,脸上被压出许多红印子,他看着祝棠清澈的眼睛,清醒过来,探了探她的额头,松了口气:“烧退了。”   “三哥,你守了我一夜吗?”   “并未。”祝柳站起身,身上的衣裳被坐得有些皱皱巴巴,“中间也睡了会,你先躺着别动,我去叫大夫。”   祝棠躺在床上,望着头顶的帐子,这时才觉得腿上的伤口有些痛,她抬起手,看见了手上伤口处的油光锃亮,她放在鼻子下闻了下,是一股药味。   三哥给她涂的吗?   她眨了眨听见外头的声音,接着,瞧见大夫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进来,在她的伤口上看了几眼,把了脉留下方子,又风风火火地离开。   “三哥。”她手肘撑着床想坐起来,被祝柳瞧见,连忙上前来扶。   祝柳将她扶起坐好,才拎来食盒,将里头的饭菜拿出来:“饿坏了吧?”   “好香啊,是什么好吃的?”祝棠鼻子嗅了嗅,伸着脖子朝碗里看去。   “小喜天还未亮时就做出来了,说是你最喜欢的粥。”祝柳端着碗,舀起一勺,轻轻吹了一口,送到祝棠唇边。   祝棠垂了垂眼,抿了一小口,接过碗:“三哥,我自己喝吧。”   祝柳并未阻拦,在她跟前放了个小几,将食盒里的小菜全都端出来放好:“你身上有伤,只能吃些清淡的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一口喝完粥,“小喜也是一夜没睡吗?”   “我也不知,待会儿人来了,你自己问。”祝柳说着又给她添了一碗,“我昨夜叫她来给你换衣裳,被人赶走了。”   “啊?”祝棠抬眼看他,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?   祝柳见她嘴角挂着粥,递了个帕子过去:“你昨夜烧得迷迷糊糊,兴许是忘了,你说不习惯别人给你换衣裳。好在今日醒了,柴房里的水也好了,你既然不让旁人伺候,恐怕只能自己来了。”   “行,总之我是不习惯有人在身边看着我洗澡,感觉好奇怪。”她从小就没跟别人一起洗过澡,即使关系再亲密也不行,总觉得心里不舒服。   祝柳弯起嘴角:“你这毛病倒是我一样,我还怕有人议论,世家里出来的,怎么连人伺候都不习惯。”   “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。”祝棠嘟囔着,放下碗筷,擦了擦嘴,“我吃好了,麻烦三哥抱我去侧室洗澡。三哥,你吃饭没?”   “你沐浴时我便去用早膳。”祝柳上前收好东西,抱起她往侧室里去,将人放在了木椅上,“伤口千万莫要沾水。”   祝棠点点头:“知道了,三哥你快去吃饭吧。”她说完看着祝柳离开,门轻声和上,才将自己上破烂的衣裳解下,拿着帕子沾湿水,慢慢清洗,一边洗一边哼唱着洗澡歌。   祝柳在门外听着她的歌声,觉得有些好笑,他突然觉得没心没肺也挺好,省得他担心她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、郁结于心。   他站在门口,将祝棠剩下的粥喝完,放在一旁,等着人来收拾。   里面的人还没洗完,他怕她又出什么事,一步都不敢离开,只是昨日实在没休息好,吹着寒风都有些犯困。   “三哥,姐她怎么样了?”   他的睡意被打破,一抬眼,见祝林走了过来,微微直起身子,淡淡道:“烧退了,精神也好多了,现在正在里头沐浴呢。”   “那便好。”祝林叹了口气,“昨日大哥与祖母说了这事,他明明已经往轻了说,可祖母仍是担心,我们一群人围着,才将她老人家给按住,不过她今日肯定是要来看仙女整理的。”   “我知晓了,四妹已经好多了。”祝柳道,他刚说完便听见里头的叫声,转身推门而入。   只见祝棠一身雪白的中衣,扶着椅背站在屋中,他连忙上前,将挂在屏风之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,将她打横抱起,放在床上。   “怎么不早些叫我?”   “我想试试我还能不能站起来。”   祝柳摸了一下她的头:“这有何不能的。”   “咳咳!”祝林不自在地掩唇咳嗽两声,从外头走进来,“听大哥说,你的伤是林家那个小四弄的?”   祝棠看他一眼:“怎么,你还要帮我报仇?”   “唉。”祝林垂头丧气地坐去她床边,“我倒是想去,可大哥不同意,还说什么,我要是私自去找人麻烦,这事就不好解决了。”   “这不是废话吗?不过我觉得我没吃什么亏,我当时骂她了。”   祝林一脸好笑地看着她:“都这样了,还没吃什么亏?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。”   祝棠朝他翻了个白眼,又温顺地看向祝柳:“三哥,你能给我洗头吗?”   “你怎么光让三哥干活?他都守了一晚上了,你不心疼他,我都心疼了。”祝林急了。   这小子居然也能说出人话了?祝棠狐疑地看他一眼,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,她看三哥眼里都有红血丝了。   她指着祝林道:“行,三哥去休息,你给我洗,要是洗不好,看不揍你。”她说着比了个揍人的手势。   祝林非但不气,反倒笑嘻嘻的:“得嘞,小的这就给您端水去!”   “还是我来吧。”祝柳的语气不容人拒绝,立即起身拎了桶水来。他叫祝棠躺好,将她的长发垂下床,往盆里倒满了水,试了试水温,才往她头发上浇。   他的手极轻,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在祝棠头皮上轻轻轻触碰,叫祝棠感觉十分舒爽。   “三哥对你还真是好啊。”   祝棠躺着,看到的祝林是倒着的,她轻哼一声,抬起眼与上方的祝柳对视:“三哥就是对我好。”   她眼睛一眨不眨,看着祝柳也望着她,眼里都是笑意。她瞬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,嘴角骄傲地扬起。   祝林蹲下身,帮忙往她头上浇水,叹了口气:“可惜,三哥总是要娶妻的,你也是要嫁人的,等你们各自成了家,三哥呢,要给他媳妇儿洗头,你呢,也会有自己的夫君给洗。”   “那我就不成亲了。”祝棠想也没想,脱口而出。   祝柳手顿了下,垂下眼眸,没有说话。   祝林则是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,他这是又给她拓宽新思路了! 第34章   洗完头, 祝棠终于觉得清爽许多,她坐在床边等祝柳给她擦干头发。   “你不成亲,三哥总是要成亲的, 不信你问三哥。”祝林朝祝柳努努嘴, “三哥你以后成不成亲。”   祝棠知道祝柳肯定会和别人成亲,她不想让他为难,立即抢过话头道:“不论三哥成不成亲, 我都不会成亲的。”   这话像一记柔软的拳头,朝祝柳心窝处狠狠撞击而去,他张了张口, 没能说出一句话来。   “不论你怎么想, 三哥总是会成亲的,等他成亲了,你总不能老赖着他, 三嫂会不高兴的。”祝林随意看向别处,口中却将三嫂一词咬得极重。   祝棠瞪了他一眼:“我可没说我要一直赖着三哥, 不就洗个头吗?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。”  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, 祝柳连忙劝架:“六弟别闹了, 四妹身的伤严重, 得静养,厨房里熬着药,你若没事,便去帮忙端来。”   祝林哼了一声, 不情不愿地出去了。   “头发干一些了。”祝柳收起帕子,放在一旁。   祝棠突然想走一走剧情了, 她转过身去, 环抱住他, 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,她调整了许久,夹着嗓子道:“三哥,等你以后娶妻是不是就不要我了。”   这话说得暧昧,可她嗓音太过好笑,逗得祝柳忍不住笑出声。   “三哥,你笑什么。”祝棠恢复了正常嗓音,抬眸看他。   祝柳垂头,看着她素白的脸,刚喝完茶水后湿润的唇,突然很想低下头咬一口,他盯着她半晌,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。   他慌乱地别开眼,不敢再看她:“没笑什么,六弟要回来了,你快些坐好。”   祝棠松开他,坐到一旁,看着他沉默的脸色,心中有些难受,他今天这是怎么了,为什么不让她抱了。她愣愣地坐着,没有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小小失落。   “药来啦!”祝林从门外进来,他将碗放在桌上,双手摸着耳垂,“嘶,刚出炉的,烫死了!来来来,快趁热喝。”   他端着药送去祝棠跟前,刚想说晾一会再喝,就被她一把夺走,一口闷了下去。   “姐,你行呐,又烫又苦的东西,你居然跟喝水一样。”祝林忍不住伸出拇指。   祝棠瞪他一眼:“喝完了,你快出去,我要睡了!”   “怎么了这是?吃了火药了?”祝林被凶得摸不着头脑,见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吭气,他又转头看向祝柳,可祝柳也只是说了句没事就出去了。   祝林站了会儿,也只好退了出去,还关上了门。他走去祝柳身边,疑惑道:“你跟她说你要娶妻了?”   祝柳垂了垂眸,他现在心中有些乱,有些不耐道:“并未。”   “好吧。”祝林看出这人心情也不好,他赶紧躲得远远的,避免再次无辜挨骂。   -   天快要黑时,祝棠悠悠转醒,她揉了揉眼,从床上爬起来,看着外头透进来的亮光,有些恍惚,她是怎么睡着的?好像是心情不好,把老六说了一顿,但她为什么心情不好?她想了半天,实在想不起来。   她伸了伸脖子,朝外喊:“三哥,三哥。”   没过多久,门吱呀一声开了,门外呼呼啦啦进来一群人,打头的老太太道:“睡醒了?伤口还疼吗?”   “祖母,都治好了,不疼了。”她伸着脖子看了两眼,“我三哥呢。”   “就知道你三哥?这么多人你都瞧不见?”老太太笑骂一句,走过去坐到她身边,“你放心,你三哥总不会跑了,他在隔壁屋里休息呢。”   祝棠点头噢了一声:“嫂子不知道这事吧?”   “唉,她那肚子越来越大了,整天吃不下睡不好的,我哪里还敢告诉她。”老太太杵着拐杖深深叹息。   “那就好,千万别让她再操心了。”   “还算你有良心,还知道不叫你嫂子担心。”老太太看了她一眼,“这一回摔了,便在府里好好待着,哪儿也不许去了。”   祝棠刚要叫苦,转头一想,那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去相亲了?如果不用去相亲,她还挺乐意不出门的:“好,祖母,我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去。”  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:“我问过大夫了,他说你今天就可以回府,他们每日来上门来给你瞧就行,一会儿便让人收拾收拾,赶紧回去,老待在医馆里也不是个事儿。”   话音刚落,便听门嘭得一声,祝柳一脸慌乱地从门外跑进来。   老太太看他一眼:“与你四妹待一处久了,也学得毛毛躁躁了?”   祝柳咽了口唾液,规矩站好,他方才梦见祝棠在猎场中出事了,一醒来便跑了过来,不想老太太也在此处。他收好了表情,淡淡道:“见过祖母。”   “不必多礼了,这次亏得是你反应快,棠棠才能安然无恙地躺在此处。”老太太说完,看向一旁的秋红,“现在便收拾东西,回府里静养,你叫几个丫鬟婆子来,背棠棠上马车。”   祝棠抢一步道:“三哥抱我去车上就行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柳二话没说,上前打横抱起祝棠。   “也好,三哥儿抱棠棠先上车,我去问问大夫可还有要注意的。”老太太吩咐,完起身朝外去,秋红跟在她身后,看了祝柳一眼,将话憋进了肚子里。   祝棠见人都走完了,手攀上祝柳的脖子,在他面前轻声道:“三哥。”   “何事?”祝柳声音哑得不像话,手中紧了紧,没有要出门的意思。   “没事,就是叫叫你。”祝棠靠在他的脖子上,手中搂紧了些,“三哥,我们回家吧。”   祝柳垂了垂眼,大步朝外走去:“好。”   两人进了车厢,却见祝枕和祝林已经在里头坐着了,祝林问:“怎么现在才出来?”   “你管我!”祝棠瞅他一眼,规矩地坐在祝柳旁边。   “你怎么又凶我,我刚刚可没惹你。”祝林有些委屈。   祝枕拍了拍他的肩:“好了好了,你跟棠棠一个病人计较什么。”   正闲话着,老太太也上了马车,几人立即安静下来,叫老太太坐去主位,与祝棠挨着。   老太太一坐下,便拉过祝棠的手,沉声道:“今个儿那林家的二公子来了,我说你还病着,将人打发了回去。此事与林家的四姑娘脱不了干系,无论如何,我祝家也要看到他们的诚意,否则我是不同意你嫁去林家的。”   祝棠额角跳了跳,都闹成这样了,祖母还准备将她嫁去林家呢?“祖母...”   “祖母,林家实在过分,林霍也不是个好的,不能让四妹嫁过去。”祝柳打断她的话,朝她投去肯定的目光。   老太太叹了口气:“林四做的不对,但我瞧林二公子心中还是有数的,况且我与你们大哥也打探过,此人品行确实不错,不可因一人之过,便将整个林家都否定了,毕竟你们二姐也嫁去了林家。”   祝柳还要开口,却被祝棠眼神拦下,她轻轻摇了摇头,示意他不要再说了。如今到了这般田地,祖母还是属意林霍,恐怕旁人再劝也劝不动了,又何必去触这个眉头呢?   她垂着眸,淡淡道:“我知晓了,祖母。”   “你能想清楚便好。”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,不再多言。   马车抵达祝府,几人护送着祝棠回屋,老太太坐在祝棠床前,又是好一番嘱咐,到了饭点,几人用了饭,各自回府,老太太想留,架不住众人劝说,也住着拐杖离开。   门外,祝柳见所有人都离去,他又进了祝棠屋里:“方才为何不让我说话。”   “你说了,祖母也不会听你的,倒不如省点口水。”祝棠坐在床边,看着地面,觉得气氛有些沉重,转了话题,“三哥,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书院里了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那我明日就不能见到你了。”祝棠语气有些遗憾,她朝祝柳看去,“三哥,你过来。”   祝柳不知道她有何事,但还是走了过去,刚站至床边,便被她抱住了。   “三哥…”   听着她的呢喃低语,祝柳的手抬了又放,来来回回好几次,最终还是闭了闭眼,认命一般将她搂进怀里。   今日情况并不危急,她也并没有伤重,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,但却故意回避不愿去深思。   床边的烛灯摇晃,将两人静静相拥的影子映在地上,门外的小喜刚想敲门进入,看到影子,立即收回了手。   她不知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小姐,可她想起小姐提起三少爷时欣喜的表情,终究不忍打扰两人。她轻声退出门外,将外头候着的丫鬟全都遣散,定定地守在门口。   不知过了许久,祝柳从门口出来,看了她一眼,大步离开。   见人走了,她连忙转身进门,左右打探一番,没闻见特殊的味道,心里才松了口气:“小姐,该吃药了。”   祝棠接过药碗皱着眉一口喝完:“小喜,谢谢你昨天回来通报,还守了我半夜,你去我的首饰盒里挑两件喜欢的拿去,就当我感谢你的。”   “奴婢是自愿的,不用小姐感谢。”小喜认真看着她。   祝棠笑了下:“我知道你是自愿的,我也是自愿的,你快去挑吧。”她说完,盯着小喜挑了才肯罢休。   了了一桩心事,她躺在床上,闭上眼,脑中回想起祝柳抱着她的模样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她昏昏沉沉地想,要是能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。   一觉醒来,她脑中还都是祝柳,她想想问他的行踪,却想起他应当是去书院了,没人陪她玩了,只能坐在床上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。   她正看得起劲儿,便见小喜一脸气愤地从屋外走进来:“把您推倒的林四小姐来了。” 第35章   祝棠赶紧将话本子收好, 正了正神色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  “小姐。”小喜皱着张脸,“那可是林四小姐啊,把您推下山那个, 您还这么好声好气的请她进来。”   确实, 打扰她看到正刺激的时候,她还好声好气地请人进来,简直没道理。她清了清嗓子, 气势汹汹道:“叫她在外头等着,就说我还没起!”   “是!”小喜开心了,小跑着出去。   祝棠看着她转身, 连忙拿起话本子, 翻到刚刚看到的一页,仔细品鉴起来,她还没看两眼, 便听见外头的呵斥声:“我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了!”   祝棠一愣,忙又将话本子往枕头下塞。刚塞好, 她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外面走了进来, 她皱着眉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林四谄媚笑着:“当然是来看我未来的嫂嫂啦~”   祝棠忍不住一抖, 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, 看着她将手中大包小包的礼品放在桌上,祝棠蹙着眉道:“你正常点啊!”   “我怎么不正常了。”林四走了过来,又是捏肩又是捶背,“我只是提前来伺候我未来的嫂嫂罢了。”   “嗯嗯嗯...这边一点再这边一点唉唉, 那边一点...”祝棠闭着眼,表情十分享受, “态度不错, 我可以考虑考虑你哥。”   林四眼中闪过不满, 又很快压制住,继续小意道:“那嫂嫂您看,可不可以叫你哥哥出来你哥哥出来与我见见?”   哦~这臭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呢,祝棠摇头晃脑,正要问是哪个哥哥,突然想起来她还没结婚的哥不就一个?   她猛地睁开眼,躲到一边,瞪着眼看她,好啊,这臭丫头居然敢打她三哥的主意!   “你看哈,你嫁给我哥,然后我嫁给你哥,咱们亲上加亲,井水不犯河水。”林四还在说着。   祝棠一把拂开她的手:“想嫁给我三哥,你也配?!”   林四眼神惊讶,似是没想到祝棠会这么说,她一下也来气了,从床上跳起来,指着她骂道:“想嫁给我二哥,你也不配!”   “不配就不配,我又不想嫁给他。”祝棠插着腰,也指着她,“你看看我三哥的模样,再看看你自己,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   林四都要被气哭了,又想到原先就将人弄伤了,不敢再轻易出手,只能压了火气,和和气气道:“行了行了,你也别和我吵了,再怎么吵,我也不能嫁给我二哥,你呢,也不能嫁给你三哥。”   “我怎么不能嫁给三哥了?”祝棠脱口而出。   “你!”林四一脸震惊地指着她,“你你你乱...”   祝棠一把薅过她,捂住她的嘴,心虚道:“你别乱说!我刚刚是气急了,说岔了嘴。”她等了会儿,见林四不挣扎了,一把松开她,靠回床边。   “好了好了,你不就是想见我三哥吗?我可以让他来见你,不过今天不行。”   “为何?”林四着急道。   祝棠瞥了她一眼,示意她耐心,接着不徐不疾道:“我三哥今天去书院了,他在书院里住宿,要休沐的日子才能回家,如果你不急的话,我可以休沐的时候约上你们一起去外面走走,如果你急...”   “我急我急!”林四她才不想与祝柳见面的时候中间夹个祝棠呢。   “如果你急,你写一封信,我叫人送去给我二哥。”祝棠气得磨牙,三哥应该看不上林四这样的吧?   林四立即从袖中摸出一封信:“那就多谢嫂嫂了。”   “别叫我嫂嫂。”祝棠要夺过信,却没拽动,“什么意思,你不想见我三哥?”   “那倒不是。我只是在想,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,你要是现在收了我的信,转头却扔了,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思。”   小样儿,还挺有心眼子。祝棠翻了个白眼,将小喜喊了进来,当着林四的面嘱咐她把信交给常乐,让常乐转交给祝柳。   小喜心不甘情不愿,但不好发作,只好扭着身子跑了出去。   “行了吧。”祝棠瞥了她一眼,气鼓鼓地靠在床背上。   “行了行了,多谢嫂嫂,我先走了。”   祝棠见她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,气得拿起船边的糕点狠狠咬了一口,转过身举着话本子继续研读。又看到激动之处,外面又传来敲门声,她无奈道:“不是已经给你...”   正说着,一转头,却见祝染站在门口。   祝棠坐起身来,笑道:“五妹怎么来了?”   “听闻你受伤了,我来看看你。”祝染缓步走进来,身形曼妙,步履婀娜,看得祝棠有些愣神。不得不说,对比起林四来,祝染看着漂亮顺眼多了。   她撑着身子坐到床边,给她倒了一杯茶:“我腿动不了,劳烦五妹自己接一下茶水了。”   祝染并没有意见,她施施然上前,端庄地坐在木凳上,伸手去接茶,但...祝棠是什么意思?她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?   她心中疑虑,连忙将纤细的玉指收了回去,表情有些不自然道:“晚上各个城门都会关闭,四姐可知你为何能进城门?”   “啊?”祝棠的思绪还沉浸在她的嫩滑的手上,感觉有点好摸,至于城门宵禁嘛,她还真不知道,不过...“五妹来问我,难道是因为这事儿是你出的力?”   祝染的背挺得更直了,有些骄傲道:“若不是我去求世子,四妹的伤恐怕不会那般快就能得到医治。”   还真是她...   “那就多谢你了,这个...”祝棠诚心道,她从手上拔下一个玉镯子,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只了,她有点不舍地将镯子递了出去,“这个就当是我给五妹的谢礼了。”   “你!”祝染气得站起身,一把扫开她的手,“你少在这里羞辱我,这样的镯子我以后要多少有多少,用得着你像打发下人一样打发我?”   祝棠摸了摸怀里还没碎的镯子,心里松了口气,她也是真不明白,自己明明是真心真意的,怎么到了祝染那里就是别有用心了呢。她有点无奈道:“五妹,我真不是...”   “你少巧言令色!”祝染勾唇露出一抹坏笑,“实话告诉你,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,你自求多福吧!”   看着祝染离去的背影,祝棠更想不通了,这人拿得是什么降智反派剧本啊,做坏事居然还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?不怕自己发现吗?不过...她有什么秘密...   祝棠坐在床上绞尽脑汁,最后迟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枕头,她一拍脑袋,心道完了,祝染不会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该看的话本儿了吧!这要是被说出去,她岂不是要社死当场?   她连忙将话本收起,想藏在衣橱里,可左思右想又怕被小喜看见。在房间里扫了一圈,最后她跛着腿,将话本全塞去了床底。   不错,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了,祝棠拍了拍手上的灰,一脸惬意地躺在床上,颇有些高枕无忧的意味。   “小姐,信送去了。”小喜一脸愁闷地从屋外走进来。   “行了,送了就完事了,你自己去玩吧”   “小姐。”小喜满脸幽怨地走近,“小姐,您不会真想让林四小姐做您的三嫂吧?”   祝棠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那怎么可能,我虽然不和她计较,但那是因为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,总不能把人逮回去,也推一遍。可我又不傻,这样彪悍的人,我还将她引进家门。你放心,三哥肯定不会喜欢她的。”   “小姐您想的清楚就好。”小喜放下心来,反正她刚刚跟常乐说了,让他不要打扰三少爷,能多晚给就多晚给。   她上前来,给祝棠捏腿:“奴婢在外头听说六少爷被二夫人打了。”   “啊?出什么事了?伤得重不重啊?二伯母不是挺疼他的吗?”   小喜一一回答:“伤得重不重奴婢也不知晓,听丫鬟们说,前几日六少爷闹着要和三少爷一样出去上学,二夫人开心得不得了,说是六少爷终于开窍了要好好读书了,可昨日他又闹着暂且不去读书了,听说...听说...”   “听说什么?”祝棠抬眼看她。   “听说是为了您...”自打小喜知道自家小姐喜欢亲哥后,她再看这些事儿的时候难免会多想,越想越觉得小姐与六少爷也不正常,唉,这一大家子,真是造孽哟。   祝棠不知晓她的想法,可她和老六既是姐弟又是好友,听闻他受伤心里怎么可能不急?她连忙扶着床起身:“你快扶我去看看。”   “您慢点。”小喜帮她穿戴好衣裳,搀扶着人出门,“老夫人今日已命人去做拐杖了,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送来。”   祝棠心中着急,那还能顾得上什么拐杖不拐杖,她半走半跳进了祝林的院子。   甫一进门,就有丫鬟迎了上来,她不顾丫鬟的阻拦,蹦跳着进了门,一眼便看见趴在床上正要起身的祝林。   “你...”她愣愣盯着祝林微微肿起的屁股,忍不住一阵爆笑,“老六,你不会被打屁股了吧?” 第36章   祝林连忙拉过被子遮住下半身, 指着她磕磕巴巴道:“你怎么乱闯别人卧室呢。”   “我就闯了怎么着?”祝棠也笑够了,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,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床边, “听说你被二伯母打了?伤得严不严重。”   “被打而已, 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,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,总之, 过两日便好了。”祝林垂着眸。   祝棠顿了会儿,道:“听闻你是为了我?”   “少臭美!”祝林伸手要给她一拳,却不慎扯到了伤口, 整个人疼得嗷嗷叫, 惹得祝棠又是好一顿笑。   祝林轻飘飘地看她一眼:“莫笑了。”他现在如若不多拦着她点,往后被打断腿的就是她了。他昨日可是看见了,他们都走后, 三哥又进了她的院子。   “你和三哥...”祝林眨了眨眼,缓缓呼出一口气, “你自己有分寸些吧。”   “我倒是奇怪, 我和三哥究竟怎么了, 你这段时间怎么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?”祝棠有些不耐。   祝林深深地看着她:“你非要我说出口吗?那日若不是我在场, 你们俩的嘴恐怕都要挨到一起去了吧?”   “我...”祝棠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什么来,她眼神有些慌乱,连老六这个傻子都看出了?她垂着眼,手心里出满了汗。   祝林见她这模样, 自是不必再多听多少什么,心里已然有数:“你们到哪一步了?”   “你胡说什么呢?!”她瞪他一眼, 忽然醒过神来, 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啊。   对, 就是为了完成任务,她在心中默念一遍,心情缓和下来,平静道,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这么做,只是为了自救。”   “自救?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!”祝林哂笑。   祝棠抿了抿唇:“我不是这里的人,也不是祝棠,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,如若我不这么做,我会死的。”   “少说瞎话!”祝林怒道,怒完后才开始仔细琢磨她的话。   四姐确实与从前变化了很多,至少从前的四姐不会瘸着腿来看望他,她早就变了,只是自己没有发现。   她说自己不是祝棠,那她...他一把握起祝棠的手腕,低斥道:“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,但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再与旁人说了!”   祝棠被他抓得一怔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,是为了掩藏什么吗?她自己心中也有些糊涂。   “至于...至于你和三哥。”祝林皱着眉头,“全京城的权贵都知晓祝家有个双胎,没有人会在乎你们是否有血缘关系,只要你们敢做出出格之事,这辈子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。你若真喜欢三哥,即便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,也万万不能做出逾矩之事。”   “你放心。”祝棠眼神浑浊了一瞬,转而坚定道,“我对三哥绝没有私情,我做完了要做的事,就会离开。”   祝林松了口气,看着她坦诚的眼神,心中默道:但愿你真对三哥没有私情。   两人说完,都觉得心中有些沉重,默契告别。祝棠走出了祝林的院子,没有朝自己院里走,转身上了抄手游廊,扶着游廊朝前一步一顿。   冬季万物萧条,院子里灰突突的一片,让人心生悲凉之感。祝棠坐在游廊边上,看着远处的湖水与假山石,捂着脸,低头趴在膝盖上沉声落泪。   她说不清这股眼泪是从何而来,只觉得心中怅然,必须要发泄出来才好。她跛腿站去湖边,大声嚎叫,叫了好几遍,才觉得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些。   转过身,她正要往回走,却见林霍与林五负手站在游廊尽头,两人脸上挂着笑,不知来了多久了。她抹了抹脸,朝两人微微低头:“林二公子,五公子。”   “我就说叫二哥早些来,他不肯。若早些来,也不必放任祝小娘子在此处独自一人垂泪了。”林五上前一步,笑道。   林霍瞥了他一眼:“五弟,你先下去,我和祝姑娘有话说。”   林五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,识趣地离开。   见人确实走远,林霍才放下端着的手,连忙上前几步,扶住祝棠,一脸担心道:“棠棠,腿伤好了?怎么一人出来走动。”   祝棠躲了一下,没有躲掉,只能任由他扶住又坐下。她端正地坐着,浅声道:“屋里太闷了,出来走走。”   “恰好我也无事,便在此陪着你,可好?”   祝棠抬眼看着他,她想说不好,能行吗?   “我有时都不知你为何这般怕我,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?”林霍坐在她身旁,紧紧看着她,“我从前也未与姑娘这般相处过,总怕自己太过鲁莽,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,可与我直说,我会记在心里的。”   祝棠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,微微侧过头去:“你做的已经很好了。”   “棠棠。”他靠她更近了些,“我未与你玩笑,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。那日,听见你摔下山的消息,我都快要疯了,更别说看你一脸狼狈的躺在杂草堆里。   后来,我抱起你,怎么问,你都不吭声,直到三公子来了,你才哭出声来,我当时听见你的哭声,恨不得摔下山去的是我自己。”   这一番话听着还算真诚,祝棠坐在原地,也垂下眼,细细回想起来,她摔下山后,一路朝山下滚,当中不知被多少草木划过,最后撞在了树干上,昏了过去。   后来,若不是听见三哥的咳嗽声,她恐怕就要在那处昏迷半夜,被野兽叼走也不无可能。   “哭什么。”林霍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水,眼睛微红着看着她。   她回看向他,眼前这人和三哥半点也不相同,他的手指十分光滑,不似三哥那般粗糙,一看就是从小矜贵着养过来的。   “你若真想哭,我便陪着你。”林霍叹了口气,将她揽进怀里,那日看见她柔软无力地靠在祝柳怀中时,他都要嫉妒死了,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,即使怀中的人依然僵硬着身子。   “以前你有你三哥,以后你也会有我。”他覆盖住她的手背,轻声道,“三公子能做到的,我也都会做到。”   做不到的,谁都代替不了三哥,祝棠闭了闭眼,想起祝林的话,若真喜欢三哥,万万要替他的前途考量。   她无声落泪,无论她怎么作妖也好,无论怎么想完成任务也好,不能害了三哥。   林霍感觉怀中人微微颤抖,他一怔,轻轻抚摸在她的长发:“哭吧,哭够了便不难过了。”   祝棠没有哭出声,只是呜咽着不停抽泣,她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,怎么也出不来,她从前就想过,完成任务后的生活就能比现在更好吗?她没有答案。   哭了会儿,她抬起头,看向林霍,眼前这个人没什么不好,出生世家,家境优渥,学识渊博,前途一片光明,没有不良嗜好。   是不是只要嫁给他,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,祖母嫂子不用再操心,祝林不用担心,而祝柳也不用再烦心。   至于她自己...反正完不成任务,她也会死,死在哪儿不是死呢?   “作何这般看着我。”林霍捧起她的脸,眼中带有淡淡笑意。   “没事。”她别开眼,不肯与他对视。   林霍摸了摸她的脸,笑道:“等你腿好了,我便来提亲。”   沉默了许久,祝棠都没有说话。   林霍心中有些沉,但转念一想,或许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,只要不是拒绝便好。  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木盒,单手打开:“这与上次送你的耳坠是成套的,只是做首饰的师傅才打造出来,你看看可还喜欢?”   木盒之中,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静静躺着,祝棠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,仿佛是风在吹花动,她诚心实意道:“很漂亮。”   “你若喜欢,我再多画几个样子,让那师傅打出来。”林霍拿起发钗别进她的发中,“这发钗也只有戴在你的头上,才最好看。”   祝棠抬手摸了摸,没多说什么,她知道对方或许只是夸赞之话,又或许真的是情到浓时说的真心之言,可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。   “外面天气冷,我送你回去。”林霍扶着祝棠起身,紧紧搂着她朝前去,而后又像觉得不够,将人打横抱起,漫步在祝府之中。   一趟下来,祝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知晓了,这人是未来的四姑爷,与四小姐感情好着呢。老太太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,只差是将院里的人都赏一遍了。   吃罢饭,天色渐晚,林霍不得不离开,他牵着祝棠的手有些依依不舍:“今日请了假来看你,只怕明日是怎么也请不动了,你在府里乖乖待着,等休沐了我再来陪你。若实在无聊,想想去哪儿玩也好,总之到时都听你吩咐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祝棠看着他的手在自己手上留恋地摩挲了两下,然后起身大步离开。   见人走了,小喜才敢从外进来,她低着眉眼,递出一封信:“三少爷怕您自个儿在家中无聊,叫常乐送来了信。” 第37章   祝棠的笑容僵了一下, 接过信封,强扯着嘴角道:“知道了,你先下去。”   “还有这些书, 是三公子特意去挑给你的。”小喜将怀里藏着的话本全都搬了出来, 足足有四五本,看封页应当都是些杂记游记类的。   “你放在我枕边吧。”祝棠垂着眼睫,神色晦暗不明。   看着小喜将书本放好, 她伸手覆盖上书本,等小喜退了出去,才敢撕开信封。信上的内容并不多, 无非是劝慰她放宽心, 好好读书,等他回来,会检查的。   她弯起嘴角笑了, 她拿起一本他给的书,抱在怀中, 躺在床上盯着帐子。她想, 谁也代替不了她的三哥。   但三哥给的书也太无聊了吧?这些字单拎出来她还能勉强认识, 连到一块儿, 她就怎么都看不明白了,她看了一会,倒是把自己给看困了,脸上盖著书册, 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。   再醒过来时,她才知道她的腿又出问题了, 就是在外头走了一会儿, 伤口裂开了, 又开始往外渗血。祖母又急又气地将她骂了一顿,见她腿好前都不许出房门了。   祝棠虽是无奈,也只能照做,一连好多日躺在床上,躺得她都要发霉了,床下藏着的话本子也差不多看完了,只能拿出祝柳给的书,有一句没一句地读着。   小喜在屋里候着,时不时上来添个茶,递个水什么的,旁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。   她本以为小姐会因为嫁人的事很伤心,可小姐不但不伤心,每天还乐呵呵的,这就让她更害怕了,总觉得这是什么爆发前的宁静。   “小喜,今天几号了?三哥是不是休沐了?”   小喜咽了口唾液,她还以为小姐不会再过问三少爷的事了。她上前几步,如实道:“三少爷好像是今日休沐吧,不过应得傍晚时才回来。”   “啊,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,他给的这几本书我都还没看完呢。”他要是问起来,自己怎么交代?   祝棠有些头疼,总不能说自己看不懂吧,可她之前说自己看书的事不就暴露了。   “三少爷只是逗逗您,未必要您真看的。”   对哦,他总不会真的像书院里的那些夫子那样考她吧?祝棠心里轻松了许多,眯着眼睛笑:“他应该会先去祖母那里用完晚膳再过来吧。”   “应当是的。”   “行,那我在家里等他。”   小喜无奈地摇了摇头,唉,真是冤孽。   -   书院门口,祝柳刚从门中出来。   快过年了,听司天台说过几日或许有大雪,书院便提前放假了。   他一出门就看见站在路旁的常乐,径直上车。   “叫你办的事可办了?”祝柳慵懒地靠在马车之中,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常乐。   “已将人引去长桥了,保证不会有人知晓。”   “做的不错,驾车去吧。”祝柳随意吩咐一句,阖上眸,揉着眉心。   马车滚滚向前,约摸已过了午时,靠在路边。   祝柳坐在马车之中,挑起车帘往外看去,将长桥之上的风景看得清清楚楚。   只见林四与丫鬟站在长桥边上,后头突然一阵喧闹,不知是谁在后面推了一下,身穿华服的林四噗通一声掉进了微微结冰的河中。   祝柳满意地放下车帘,面无表情地继续靠在车上小憩。   车外,常乐看着人掉进许久,还未能被救起,他有些急了,鼓起勇气朝里头道:“公子,这样的天气,在水里泡久了恐怕会落下病根。”   “你待会儿可以在账房里结了工钱回家。”   常乐讪讪闭了嘴,他着急地看着河边。又过大约一盏茶的时间,林府才来人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。远远看去林四被冻得满脸发紫,形容不妙。   随后,他听见车门里传来响声,见祝柳施施然下车,装模作样地去林家人面前问候了一番,面露笑容地走了回来。   “回府。”祝柳大步跨上了车,“停去西侧门。”   常乐心里有数了,公子这是直接要去三小姐那儿了,他是觉得不好,但再也不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,只听话地将马车往回赶。   抵达祝府,祝柳跳下车,三步并作两步朝祝棠院里去,刚进门就闻见了里头饭菜的香味。他未敲门,直接走了进去:“四妹。”   祝棠口中还吃着东西,抬起头,又大又亮地眼睛呆呆地看着他:“三哥...”她快速将口中的菜咽下,撑着桌子站起身来,作势要朝他走去。   祝柳见状连忙上前按下她:“腿上的伤可好些了?”   “好多了,大夫说过两日便能来拆线了。”祝棠拿起帕子擦了擦嘴,“三哥,我以为你会直接去祖母那儿呢,没想到你先过来了,我刚吃上,我叫小喜给你也添双筷子。”   她说着,便喊了小喜来拿碗筷。   “小喜说你晚上才回来,没想到还真是。”祝棠给他夹菜。   祝柳慢条斯理地吃完她夹的菜,低声解释:“应天台说往后几天会有大雪,书院便先将我们赶回来了,待过完年再去。”   “应天台是什么?”   “就是预测天气的。”他笑着,伸手摘下她脸颊上的米粒。   “哦~原来是天气预报啊!”祝棠兴奋道,“没想到这里也有天气预报,那三哥你放假了,是不是就能带我出去玩了?祖母将我拘在家里好久了。”   祝柳看着她瘪下的嘴,心中觉得有些好笑:“本就打算带你出去玩的,只是还要看看天气如何。”   “行行,只要能和三哥一起出去玩就行。”   两人边吃边聊,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完。吃完饭,祝柳扶着祝棠移步到床边。   祝棠坐在床上,见他拿着火钳戳弄着炭块,木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声,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,只是不知他现在想什么。   过了一会儿,他忽然道:“我叫你读的书可读了?”   祝棠的心一下凉了,他不会真要检查吧?她苦着脸,小心翼翼地看他,试探道:“三哥,你不会真的要考我吧?”   “不然呢?”祝柳抬眼,挑了挑眉。   可她一个字都没看懂,这可怎么办?她伸手去扯他的袖子:“三哥,我最近这不是病着吗?可以不考嘛?”   “你之前不也是看书吗?那你与我讲讲你之前看的内容也好。”祝柳整理衣摆,坐在她边上。   祝棠回想话本子的内容,心里有些尴尬,这是可以说的吗?她歪着头在他肩上乱蹭:“三哥,我好困呀,我要睡觉了。”   “好,你睡,我看着你睡。”祝柳看着她耍赖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  “唉呀三哥,你累了一天了,快回去歇着吧。”她躺好,给自己盖上被子。   祝柳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在她身上映下一大片阴影:“真要我走?”   “嗯。”她将头蒙在被子,偷偷从侧边伸出手去拉他。   他轻笑出声,牵着她的手,坐在床边,隔着厚厚的被子,摸了摸她的头,轻唤了声:“四妹。”   祝棠被他这声叫迷惑了心神,钻出被子,抱住他的腰,靠在他怀中,回唤道:“三哥。”   祝柳紧紧抱着她,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,忍不住想将她抱得更紧一些。   他闭了闭眼,在心中重重叹息一声。他知道自己在犯罪,可他忍不住,半点儿也忍不住。他想,只是抱抱她,应该不会有事的吧?   “等天气好了,我带你去打猎。”   “好,都听三哥的。”她牵过他的手,掰弄着他的手指,“三哥,你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疤痕?”   祝柳垂眸看了一眼,淡淡道:“应是从前被冻伤的。”   “那得预防着啊,我有护手膏,我去给你拿。”她说着,挣脱他,从床上单脚跳了下去。   祝柳要拦,却没能拦住,只能眼看着她将被子带去床下。他无奈地摇摇头,弯腰去捡。   此时,祝棠刚拿到药膏,一回头就见他弯着腰看着床底,连忙伸手想劝阻:“三哥别看!”   ......   来不及了,祝柳已经看到床下的东西,他伸手将床底的书册勾了出来,拍了拍上头的灰,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:××游记。   他刚要翻开,被祝棠一把扑倒,但他手长,已然伸着手将书册翻开。   祝棠去挡的手早已没有回天之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目三行地扫过去,此刻她恨不得一头撞死,她当初为什么要在书上折痕迹,否则祝柳也不能这么快翻到重点。   她有点想哭,默默滚到一边,将头埋在被子里,听着祝柳将她床底下的私藏一本一本翻出来。   当初她为了回味精华折的痕迹现下全成了她的罪证。她在心里默默流泪,过了很久很久,才发现好像没了声响。   三哥他不会走了吧?可她也没听见关门声啊?难道是她刚刚哭得太投入没听见?   她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,三哥是读书人,脸皮薄,可能看完不好意思面对自己,于是就走了。   这么想着,她掀起被角,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去看,却正好对上祝柳暗沉的眼神。 第38章   祝棠连忙又往被子躲, 却被祝柳拽了出来,双手被按着,双眼被盯着, 她很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。   要骂就骂, 要打就打,这么半天不说话,弄得她不上不下的, 心里更难受了,她耷拉着眼皮,弱弱道:“三哥...”   “祝棠, 你每日都在看这些东西?”祝柳的声音很冷。   祝棠很想回一句, 不然呢你不都看到了,可她不敢,只能继续试着去解释:“三哥, 你听我说...”   “说什么?”祝柳冷冷盯着她,心中又气又燥, 她到底懂不懂, 这要是传出了, 她名声就毁了, 还有她看的这些东西,她到底明不明白是何意思?   他有些头疼,松开她的手,坐在床边:“这些东西从哪儿买来的?可还有旁人知晓?”   “在上次那个书局买的, 除了三哥,没人知道。”祝棠爬过来, 凑去他跟前。   她等候他发落, 可他只是沉默着许久都没说话, 她有些心慌了,小力扯了扯他的袖子,低声哽咽道:“三哥,我知道错了...”   祝柳最怕她这一套,他强忍了几秒,还是破了功,将她抱紧了怀中,捧着她的脸,对她对视:“以后不许去书局买了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答应下来。   “即使以后成亲了,也不许告诉你丈夫。”祝柳觉得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很刺耳。他松开她的脸,继续搂着她,看着远处跳动的灯芯。   “为什么?”祝棠不解。   祝柳摸了摸她的脸:“听话就好,三哥不会害你。”男人的品性他最是清楚,情到深时,自然万般都是好,一旦有了新欢,从前的好便会被拿出来诋毁。那些难听的话,他不想让祝棠听见。   “知道了,三哥。”祝棠在他身上蹭了蹭。   “早些睡吧,这些东西我便没收了。”祝柳拿起那沓书往外走。   “等等,三哥。”   他回头,看见祝棠朝他递过来那瓶药膏:“三哥,别忘了抹护手膏。”接过瓷瓶,他笑了下,退出房门。   -   应天台的能力还真不是吹出来的,说是有雪,一觉睡醒,外面果真已经银白一片。   祝棠爬起身裹着被子往窗边去,一推开窗,风夹着雪直往屋子里灌,凉风侵入口鼻,让她忍不住打了喷嚏。   她连忙将窗子关小了点,透过细缝细细品味满地的大雪。   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,她转头望去,见小喜戴了个兜帽进来,脸上被冻得红通通的。   “快进来烤烤。”她冲小喜招招手,又朝窗外看去。   “外头有什么好看的?小姐别吹风吹出病来了。”小喜搓着手,朝她身边靠近。   祝棠眼睛一亮,语气欢快道:“刚刚没有什么好看的,现在有了。”她说着从窗边的罗汉椅上爬下来,往门外去。   门被打开,寒风朝屋里吹,小喜连忙上前给她披上毛绒绒的披风。   “三哥!”她被积雪堵在门前,冲着外头招手,几乎要蹦起来。   远远看去,祝柳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裳,撑着伞站在大雪之中。   冬日万物凋零,天地灰暗,他就像是这昏沉死寂之中唯一一抹生机,带着希望与期冀朝她走来。   “三哥!”祝棠忍不住想踏进雪里去接他,却被小喜给拽住了。   远处祝柳见也她要出门,立即加快了脚步,朝走她近。   甫一进门,她便要来抱。   他让开,不让她抱:“小心受寒,先进去烤烤。”他虽撑着伞,但身上的披风还是沾了雪花,凉得很。   “好,我去给你挂披风。”她说着,伸手要接他的披风,却被他随手一扔,落在了椅背上。   他搓了搓手,有了点热意后,牵着她朝火盆前坐去:“这下不用你放了。”   “好。”她满脸都是笑意,“三哥鞋子湿了没?”   “今日穿得皮靴,一路过来倒还没湿。”祝柳将她的手拉着一起放在火上烤,“怎么不穿鞋袜。”   他低头,瞥了一眼她裸露在外,白得有些反光的玉足,别开眼,催促道:“快去把鞋袜穿好,还有,衣裳也穿好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祝棠躲去屏风后,穿好鞋袜,再由小喜帮忙穿戴好有些复杂的小袄,整个人被包裹的圆滚滚的,看起来有些滑稽。   她挪着步子再次坐到祝柳身边,几乎要靠在他身上,“三哥,你起这么早吃饭没?”   “还没,想着来与你一同用早膳。”祝柳摸了摸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,任由她朝自己越靠越近,最后两人又抱在了一起。   祝棠懒懒地靠在他怀中,转头想寻小喜,却不知她什么时候退出了房门,她朝外喊了声,听见有人应答,才道:“小喜,去弄点吃的来,还有要洗漱的。”   “才起吗?”祝柳的下巴轻放在她的头顶,语气温柔。   “刚醒,在窗边站了一会儿,就看到三哥来了。”她感叹道,“要是以后每天醒来都能看见三哥就好了。”   祝柳搂抱她的手蓦然一紧,眼神翻滚起来,闭着口,没接话。   门外敲门声响起,小喜垂着头,微微弯着身子将热水端上来,又弯着身子沉默地退下去。   祝棠扭了扭身子,起身去洗漱,祝柳跟在她身后,将她碍事的长发撩起。   “多谢三哥。”祝棠正在漱口,声音有些含糊不清,她吐完口中的水,回过头来看他,“三哥,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?”   祝柳拿过挂在一旁帕子,细心地将她脸上的水珠擦干净:“早便高出你一个头了,怎的今日才发现。”   “肯定是三哥不常回家,我才没能注意。”她接过帕子随手挂好,上前抱住他,在他怀中撒娇。   “等学业不忙了,我定每天都回来陪你。”祝柳微微松开她,牵着她去桌边,“该用早膳了。”  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,没有人来打扰,祝棠往祝柳碗里添菜,祝柳也往祝棠往里添菜,聊着平日里的小事儿。   吃完饭两人移步坐去罗汉椅上,躺靠在一起,就着外头的雪光,看着手中的书册。   祝棠手指上书本上那句又长又臭的句子,抬头问道:“三哥,这是什么意思。”   祝柳低头含着笑与她对视,不徐不疾地将长长的句子分解成好几段,用最通俗地语讲给她听。   她恍然大悟,手又指向下一行,祝柳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讲解。   有时遇到太过复杂的,祝棠的听不懂,他会换不同的方式讲好几遍,直至她明白了为止。   “三哥,你会不会嫌我烦?”祝棠叹了口气,她和三哥,像极了学渣和学霸的对照。  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:“不会,给你讲的过程,我也温习了一遍,更何况你聪明,我通常说一遍你便理解了,怎么会嫌烦呢?”   祝棠骄傲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,从小到大,只有夸她调皮的,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聪明。   她嘴角疯狂上扬,几乎压不下来,她又问:“三哥,你不觉得女子读书是浪费吗?”   “为何会是浪费?”他靠在她的背上,侧脸蹭着她的头,“夫子说,天下之人,无论男女老少、身份贵贱,皆有受教育的权利。你若想读书,我可以教你。”   祝棠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,转过身去,跪坐在他跟前,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,真挚道:“三哥,你真好。”   “这算哪门子好。”他搂着她的腰,带着人靠得跟近了些。   “三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。”她笑着,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,歪倒在他肩上。   祝柳没有推开她,甚至还想与她靠得再近些,就像梦里的那样。  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飞跳的心,劝诫着,这样已经足够了,甚至已经有些越界了,他不能再想要更多了。   手中的书册不知何时被他随意扔在了椅子上,双手一起揽住了怀中的细腰,他微微往后靠在软垫上,让怀中人能更舒服地靠着。   祝棠不说话,祝柳也不说话,只能听见窗外细微的风雪声,和室内柴火燃烧的声音,以及眼前人轻微的呼吸声。   满屋的旖旎氛围,恐怕只有当事两人不识庐山真面目。   屋外,冰天雪地,祝林被小喜拦了下来,他打量地看了她一眼,觉得有些奇怪,便道:“我看门外有脚印,就猜到肯定是有人早就来了,你拦我做什么?”   门嘭得一声被打开,“我与四姐是亲姐弟,进去又怎...”   他的话咔在了喉咙里,看着两人并肩坐在罗汉椅上。   “小姐,奴婢敲了半天门,您没听见。”小喜鼓起勇气说完,连忙逃了出去。   祝棠瞥了一眼慌乱的小喜,大大方方从罗汉椅下来,一脸坦荡地看着祝林:“你怎么来了。”   “下雪了,我来找你堆雪人玩。”祝林垂着眸子,脸色有些郁郁,他捏了捏拳,抬头向祝柳笑,“三哥你怎么来得这般早?”   他说完朝坐着的祝柳走去,拿起椅子上的书,随意翻看了两眼,耸耸肩扯出一个笑:“原来是在读书呢?三哥不介意再多教我一个吧?”   说罢,他沉这脸,猛然一拳朝祝柳揍去。 第39章   拳头落下之前, 祝柳一掌接下,他淡淡看祝林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六弟这是作何?”   祝林不理会他, 空出的手又要一拳, 却被身后的祝棠拽住:“老六,你吃火药啦?”   “你要还是个男人,你就出来与我打一场。”祝林气红了眼, 后退两步,指着祝柳道。   祝柳整理整理衣裳,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, 嘴角勾起一抹笑, 淡声道:“我为何要与你打?”   “你们方才在做什么,你自己心里清楚,她可是你亲妹妹, 你还是个人吗?祝柳!”祝林扯着脖子怒吼,脸被气得通红。   “我和四妹...”   祝柳正要解释, 祝棠连忙上前打断, 她扯着祝林的袖子解释:“我刚刚就是在和三哥看书, 能有什么?你不信的话, 我可以给你讲讲。”   她说着,上前拿过方才那本书,凑到祝林跟前,“你看, 这句是这个意思...”   祝林一把将她扫开:“我刚刚分明看见你们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!”他手指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,不承认是吧?那他也不会再给他们留面子了。   “我一起床就没梳头, 怎么就衣衫不整了?况且我想抱抱我哥还犯法了?”祝棠也气得不行,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, 她和三哥是光明正大的,“你要是愿意的话,我抱你也行。”   眼见着祝棠要上前抱住祝林了,祝柳轻手拉开她,上前一步,将人护在身后:“六弟,有什么事,我们可以去外头说,不要打搅四妹休息。”   祝林横了他一眼,朝门外走去,祝柳抬步跟了上去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伸手去拉祝柳的袖子。   他对她安抚地笑了笑,风轻云淡跟了出去,随手将门关上。   “六弟,有什么话便直说吧。”祝柳站在院中的亭台下,看着前方结冰的湖面。   “我说过了,你们刚刚做了什么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祝林瞅他一眼,气得在大雪天里直冒白气。   祝柳轻笑一声,笑中似有嘲讽之意:“我与四妹能做什么,无非是她又哭了,我哄哄她罢了。”   “你说的你自己信便好。”祝林微微消了些气,一屁股坐在亭台下的石凳上。   “这有何不信的?她一向害怕婚事,总是哭哭啼啼的,此事你也不是不知晓。”   祝林见他面色坦然,语气肯定,又消了几分疑虑,他起身走到他跟前,盯着他看:“你说真的?”   祝柳淡淡笑道:“自然。”   “行,那我便信你一回。”祝林不信三哥不知道兄妹媾和的严重,三哥一向用功,总不能因此事摔在了半路上。他摆了摆手,“既如此,我为先前的事与三哥道歉。”   “不必。”   “只是我提醒三哥一句,四姐她心智未定,你认为没什么的事儿,放在她眼中便不一定了,你与她相处之时,还是要三思而后行。”祝林顿了顿,又道,“毕竟她也是要成亲的人了,林二公子前几日还上门来了。”   祝柳眼中一闪:“为何祖母非要给她选林公子。”   “这事也不能怨祖母。”祝林叹了口气,“上次那大夫说她腿上的伤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,能不能正常走路都不好说。”   祝柳微微颔首:“多谢六弟提醒,外头冷,还是移步室内说话吧。”他伸手请祝林先行,随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,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,眼神冷了下来。   他若知道林四将祝棠害得这么惨,不会叫她那么容易就在冷水里泡一会儿。   沉步刚至门口,他听见里头祝棠的声音:“三哥呢?”   他心中软得不行,缓步上前,含笑看着她:“三哥不会丢的。”   “老六他没发疯吧?”祝棠上前在他跟前小声道。她刚刚在屋里都要着急死了,三哥那般瘦弱,要是打起来,肯定吃亏。   “没,六弟他有分寸的。”祝柳将手背在身后,瞥了一眼坐在屋中的祝林,忍住想要摸她的头冲动。   祝棠对他的话半信半疑,围上来看了一圈,见他果真没事,心中才松了口气,拽着人去一起坐下。   人多了,可以玩得也多了,几人玩了一下午牌,临近天黑,纷纷离去。   祝柳本想等祝林走了再来与祝棠待一会儿,可余光瞟见祝林躲去一边偷偷察看。他脚尖一转,朝自己院子回去了。   屋里又只剩祝棠一人了,她拿起祝柳今天教她的书,借着烛光,将原话抄在纸上,旁边写上注释,一番忙完后,才起身去休息。   -   大雪连下了两三日,天气终于晴了,中间大夫来过一次,将她腿上的线给拆去了,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像蜈蚣一样的伤疤。   祝柳也来过一次,也是那次拆线时来的,他也看见那条伤疤了。祝棠问他是不是很难看,他说不难看,像两旁长着细长叶子的草,很漂亮。   祝棠高兴得不得了,只有一点不好,不知道老六跟他说了什么,他很少来自己院里了,没人陪她说话了。   于是天一晴,雪还没化,她踩着小皮靴就朝他院里去了。   院门口没人,她径直走了进去,敲了敲门,才听见祝柳在书房窗边唤她。   她连忙奔过去,扑进他怀里,抬着头委屈地看着他:“三哥,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了?”   他低头摸了摸她的脸,搂抱着她坐在木椅上:“这两日下雪,将好把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了,想着后面几天便能与你一同出去玩了。”   “真的?”祝棠眼睛亮晶晶的,“刚好我腿好了,能下地走路了,你看。”她从他腿上跳下去,在地上走了一圈。   天气冷,她穿的衣裙很厚,可祝柳还是看出她的腿走时有些不大正常,他眼中闪过一道暗芒,朝她招招手:“过来。”   祝棠乖巧地站去他跟前:“怎么了,三哥。”   “腿上还有不舒服吗?”他伸手去轻轻按了按她伤口处。   “嘶,这样按着还疼。”   见她疼得眉头都皱起了,祝柳连忙松了手,扶她坐下:“那还是再养两天吧,等好透了,再出去玩。”   “不要,我现在就要出去玩。”祝棠故作生气的样子,撑着腰扭头不看他。   她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,她到底是为了任何想与他待在一处,还是真的想与他待在一处。她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,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完成任务。   祝柳笑着捏了下她的脸:“罢了,你想出去便出去吧,今日雪刚停也不好去打猎,我们便先去别处玩,尽量叫你不用动腿。”   她狠狠点头,主动牵起他的手朝外走去。祝柳侧头看着她的笑容,回握住她的手,轻轻捏了捏。   她感觉到了,嘴角偷偷露出笑容,也去捏他。   祝柳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小动作,抓紧了她的手,不许她动弹。   “公子,马车...”常乐恰好进门,撞见两人的手紧扣在一起,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,头低得要垂到地上去,额头上冒了冷汗。   祝柳显然看到了他的神情,他不愿惊到身旁的人,淡淡问了句:“马车怎么了?”   常乐立即反应过来:“马车套好了,就停在院外,可以出门了。”   祝柳没再理会他,牵着人朝外走去,将人半抱着上了马车。   常乐跟在两人身后,将一切尽收眼底,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眼神,绝不是兄妹之间该有的。   他打了个激灵,身后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,连忙上前架马出府。   马车内,祝棠背靠在祝柳的怀里,听他讲着一会儿要去的地方。   他说,那是一处梅园,昨日叫人去打探过了,一场大雪后,梅花盛开,此时正是去观赏的好时候。   她听着他如泉水一般的声音,轻轻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,突然问:“三哥,你可以给我讲讲外面的路吗?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连京城里的路都认不全。”   祝柳顿了下,细细跟她讲起来,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,是京城中一条最大的主路,顺着这条路前后两侧都可以出城门。   说至一半,他看着祝棠挑起车帘,眯着看着外面,好像是在记住什么。   他从背后松松地环抱住她:“你想做什么,不如与三哥直说。”   祝棠沉默了会儿,缓缓道:“三哥,你说我一个人能在这里活下去吗?”   “你若想离开...”   “没有。”祝棠心中有些慌乱,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。   祝柳捏了捏她的手,叫她放松下来:“若你想离开,尤其是离开京城,需要公检,便是证明你户籍所在的,若没有此物你连城门都出不了。再说若你神通广大能离开,恐怕也难以自我保全。”   她一个弱女子,若没有家世与丈夫的庇护,出门在外如何自保?   只怕是不出两日,要么被卖身为奴,要么被扔去了乱葬岗,反正她也没有公检,即便是死了,也无处申冤。   “答应三哥,无论多难,都不要随意往外跑。”祝柳闭了闭眼,心中有些害怕,却接着道,   “若真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,便来找三哥。你若真想出去独立门户,也等等三哥。等三哥能庇护你后,帮你离开,到时候给你开几个铺子,此生也算无...”   忽然,说话声音戛然而止,他垂眸看去,祝棠的柔软红润的唇贴在自己脸上。 第40章   “三哥, 谢谢你...”祝棠靠在他颈边,紧紧抓住他肩上的衣物。   他或许是在说谎,或许这些话只是空头支票, 可却给了她极大的安慰。  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 她太格格不入,能有一个这样愿意站在她的角度说话的人,她早已满足与沦陷。   而祝柳还在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发怔, 他坐在原地,脑中有些空白,双手紧扣住膝盖, 指关节处已然泛白。   祝棠的这个吻, 到底是什么含义,是兄妹之间的亲情,还是...他在心中自嘲一笑, 即使是兄妹之情,已这般年纪哪儿还有用吻来表达的?   可他十分享受方才的感觉, 即使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拒绝。他想, 只要他不将这件事挑明, 一切应当还会在原点。   她只是吻了一下他的脸, 应当或许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事,只要他们各自成亲了便好了。   祝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想法,闭了闭眼,口中吐出一口浊气, 终于放下心来沉溺其中。   他罪恶的手伸到她的腰间,轻轻摩挲, 心中的欲望终于得到一丝释放。   “莫多言谢。”他开口, 嗓音嘶哑万分。   祝棠轻哼了一声, 闭着眸子,靠在他的脸边,唇几乎要一直贴在他的脸上。   他感觉到那份若即若离的柔软,呼吸声不断加重,将她的头扣住,闭上眼,不许自己再多想,生怕自己还想要的更多。   往梅园的一路,为他此生最煎熬与折磨的时间又添上了一笔,可恨的是,这折磨是他自己选来的。   马车停了,他垂着眸子,推门外出,门外的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几分,却怎么也吹不走他心底的欲望。   他转身扶着人下来,又恢复了往日儒雅端方的模样:“今日雪刚停,怕是都觉得天冷,没人出来,也只有你我二人不惧寒冷了。”   抬眼看去,满园的红梅开得正好,前两日的雪落在红梅上,风一吹,颤颤巍巍地,扑簌簌地往下落去。   祝棠忍不住哇了一声,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片红。   “把披风穿好,当心着凉。”祝柳将她厚厚的披风系好,给她戴上披风后的兜帽。   兜帽上有一圈毛茸茸的绒毛,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她的小脸,看起来格外可爱,祝柳将想抬起的手用力压在了身后,缓步朝前去:“进去看看吧。”   “好。”她伸手自然地去拽他的袖子。   祝柳终于按捺不住,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中,牵着她朝前走。   “我还没看过这么多梅花呢。”梅花林中,祝棠伸手轻触花瓣,指尖的白雪从她的指尖滑落。   祝柳拉过她的手,将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攥在手心里:“若是喜欢,可以剪几支回去插在瓶里。”他说罢转头看向远远跟在后头的常乐。   常乐也是一脸懵,他出门没事带什么剪刀?可看公子的眼神越来越冷,他心中有些发慌,正要将随身带得匕首给拿出来,旁边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。   那女子上前道:“两位可是想剪几支梅花?”   “正是。”祝柳稍稍将祝棠藏在身后,微微颔首道。   女子点点头,伸手请他们前行:“两位请随我来,园主免费为来观赏的公子小姐提供工具,还有一些茶水点心。”   “多谢。”祝柳回首看了祝棠一眼,牵着她跟在女子身后。   “今日雪才停,两位便出门了,真是好雅兴。”女子淡淡笑道。   祝棠从祝柳身后探出个头来:“下了几天的雪,在家里闷坏了,才想着出来走走,没想到这里就我们两人。”   “人少倒也清净。”女子回眸与她对视一眼,“就在前方的草庐中了,家主在侧屋中小憩,二位不要惊扰了他便好。”   祝柳皱了皱眉,牵着祝棠上前,叫祝棠在外等候,自己进屋去取剪刀。   祝棠自然没有意见,她朝外看去,整片梅花包裹住了小屋,空气中几乎都能闻到梅香,她闭了闭眼,深深吸了口气。   “哪里来的小娘子?”   陌生的男音乍然出现,惊得她猛得睁开了眼,只见那人满身的酒气,一身衣裳松松垮垮,白皙的胸膛半露在外头。   祝棠看着他还算不错的身材,有些出神。   “小娘子,耍流氓啊。”男子勾唇一笑,风流无比。   祝棠微微撇开眼神,大大方方道:“你敢露在外面?不敢让人看?”   男子笑出声,笑得肩膀不停抖动:“你这小娘子,好生直白。”   “过奖过奖,你就是刚刚那个小姐姐说的家主吧?”祝棠有些好奇道,“你不怕冷吗?”   男子挑了挑眉:“你看我像怕冷的模样吗?”   祝棠刚要接话,便听门吱呀一声响,转头看去,便见祝柳从草庐里走了出来,面色却有些沉,祝棠忙上前解释:“他就是这个草庐里的主人。”   “这是你相好的?”男子问。   “不要瞎说,这是我三哥。”她刚说完,就被祝柳挡在了身后。   祝柳上前一步,拱手微微行礼:“宋公子。”   “唉哟,这不是人称云中白鹤的祝三公子吗?快里面请。”被称作宋公子的男子整了整衣冠,请两人进门。   祝棠提着裙摆进门左右打量了一眼,见这草庐真是名副其实,不仅外头是用草盖起来的,里头的装饰也多是草做的,草编的垫子、帘子、席子,一股草木的清香萦绕于鼻尖,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。   “祝小娘子,在瞧什么呢?”   祝棠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落在了后头,而宋公子和祝柳已坐去了内室的窗边。   她小跑了几步,在祝柳身边坐下:“我看这里的房子好特别。”   “小娘子还真是颇具慧眼,你若喜欢,以后可常来这里玩,这里可不止梅花,春有棠梨,夏有芙蓉,秋有菊华。”宋公子说着,为两人奉茶。   祝棠接过茶杯小声说了句谢谢,她道:“可惜我不能时常出门。”   “我去接...”   “四妹不是想去剪梅花吗?”祝柳打断两人的话,将手中的剪刀递给她,“剪完便回来,莫要着凉了。”   祝棠爬起身来朝外跑去:“知道了三哥。”   两人看着她的背影远处,宋公子先开口道:“觊觎亲妹,祝柳你还是真行啊。”   祝柳转头,一记眼刀飞过去,冷着声道:“少胡说八道。”   “在我面前还需装模作样?”宋公子说着,从桌下拿出棋盘,“来手谈一局?”   祝柳先拿过黑棋,往棋盘上落下一子:“到你了。”   “唉,你棋术本就好,居然还不让我?”   “棋术好便该让你?”祝柳嗤笑一声,瞥了他一眼,“宋祁,你若不想下,便早些将棋盘收起来。”   “我下我下。”宋祁咬了咬手指,盯着棋盘思索了许久,才落下棋子,“你那四妹多大了?也该要嫁人了吧?”   祝柳没有抬头,随手落棋:“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。”   宋祁乐了:“那你还真是禽兽啊。”   “只可惜,我与她并没有血亲关系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宋祁一向豁达善解,不该问的,他半分不会多问,“她这个年岁,应当早已定下亲事了吧?你这时都不下手,还要等到何时?”   祝柳手中一顿,淡淡道:“你才是禽兽。”他看了一眼棋盘,胸有成竹地紧跟而上,“她不想成亲。”   “为何?”宋祁脱口而出,又缓过神来,“不会是为你吧?”   “她觉得世家的婚姻如同牢笼,她不过是牢笼中的鸟雀,因而想要逃离。”   宋祁愣了下:“竟还有如此奇女子?”   “今日还与我说想离开祝家。”   “然后去哪儿?跟你在一块儿?”宋祁忍不住笑出声来,笑得怕打桌子,险些将棋盘上落下的棋子给拍翻。   接收到祝柳淡淡的目光,他才将将停了下来,又道:“那岂不是离了虎穴,再入狼窝,我看嫁人也总比跟你在一块儿好。”   祝柳并不气恼,勾着唇不看他:“可惜并不能如你所愿。”   “你可真不是个东西。”宋祁叹了口气,劝道,“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,千万别将前程给玩进去了,奸污亲妹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   “谁与你说我是在玩了。”   宋祁恍然:“也对,女人而已,祝家虽算不上什么权贵,你想要,也不是弄不来几个漂亮女人。不过,那你就是真喜欢你亲妹了?   啧啧,怎么听起来挺禽兽,但又不那么禽兽呢?那你要如何,总不能不做英雄要美人吧?我瞧你也不是那样的大情种啊。”   祝柳落下最后一子,从容放下手中剩余的棋子,淡淡道:“你输了。”   他站起身朝窗边走去,轻声道:“以后要常借你这梅园用用了。”祝府里的人太多了,不是那个看着,便是这个瞧着,着实是不能再待了。   说罢,他朝外招招手:“四妹,外面冷,剪好梅花便回来。”   大雪之中,身着一身红衣裳的祝棠,像一只蝴蝶一样向他跑来,祝柳上前一步,将人接住。 第41章   “怎么弄得头上都是雪?”祝柳轻轻抚去她兜帽上的雪, 牵着人坐下,“劳烦宋公子为舍妹倒一杯热茶了。”   宋祁笑了笑,心道, 这是毫不避讳了。他端起茶壶将小杯斟满:“来得正好, 这可是我刚泡好的梅花茶,别有一番风味。”他推着茶杯递到祝棠跟前。   祝棠捧着茶杯轻轻嗅了一口,惊喜道:“还真是有股梅花的香味。”   “我去年还酿了几坛梅花酒, 那味道更是妙,只可惜前日大雪被我一人全喝完了,你们若想尝尝, 只能等下一批出来了。”宋祁咂咂嘴, 似乎还在回味那味道。   “你且给我留着,等我下次来喝。”祝柳道。   宋祁问:“你不是滴酒不沾吗?”   “只是酒易入瘾,故而往日不常饮罢了。”   宋祁点点头, 打了个哈欠:“有些困了,你们自便, 我要去睡了。”  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 祝棠更好奇了:“三哥, 他是你朋友吗?看起来好有个性。”哪有一整天醉醺醺的, 天天睡觉的?   祝柳扭过她的头:“只是个纨绔子弟,有什么个性?去烟花柳巷里看看,走一步能遇见三个。”   “三哥,你还去过那种地方吗?”祝棠抬头看他。   “未去过, 只是书院中总有喜好去那种地方的学生。”祝柳这话不算骗人,他确实没去过这种的地方玩过, 但他总归也是进过的。   可祝棠不知晓, 在她心里三哥就是浩然正气、洁身自好的读书人, 她对三哥的崇拜又多了几分,她脱了身上的披风,钻去他身前:“三哥,你们刚刚在下棋吗?”   “下着玩玩,你想学下棋吗?”他从身后揽住她,握住她的手拿起一颗棋子。   祝棠摇了摇头,她下五子棋想赢都费劲,更别说是围棋了,她连规则都搞不明白。   “若想学,三哥可以教你。”祝柳在她耳旁缓缓讲起围棋的规则。   他从前也未接触过围棋,还是来了祝府以后,得夫子相教,才能摸索出些门路来。   凭着一手好棋,他结交了不少权贵与好友,宋祁便是其中一位。   只是他从不教人下棋,最多两句指点,剩下的便留给旁人自个儿悟去吧,毕竟从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。   可面对祝棠,他格外有耐心,一点点与她讲解。   祝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,有些愣神,她的三哥真是哪哪儿都好,她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,却被他抓了个正着。   “做了坏事还想逃?”祝柳将她的手按在脸上,含笑看着她。   他的眼神像是古井的深水,表面平静,可内里涌动,祝棠慌乱地垂下眼,任由他抓着:“我没有干坏事。”   “那我讲的你可有记下?”祝柳低声问她。   她连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拿棋子,一边往棋盘上摆放,一边解释道:“我都记下了,三哥,你看是不是这样?”   祝柳搂着她的腰,随她的手看去,见她真是将规则都记住了,才忍不住笑道:“四妹真聪明。”   “不不不,还是三哥你讲得好。”祝棠摆了摆手,眼睛眨了眨,犹豫道,“三哥,我们在别人家待这么久好吗?”   “无事,暖一会儿,出去走走,再回去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牵过他的手:“三哥,上次给你的药膏你抹了吗?”   “抹过了。”祝柳看着她嫣润的唇,有些心猿意马,“手不冰了,我们再出去逛逛?”   他抱着一大束梅花,牵着祝棠往外去,外头太阳升起了,雪水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,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。   两人携手漫步在园中,漫无目的地走着,祝棠看着眼前的景色,心中有些感慨,她太喜欢这种散漫的生活了,她怎么就没传进什么种田文里,而是进了个什么科举文里,还是大男主科举文。   “三哥,你以后想当官儿吗?”祝棠歪着头问他。   祝柳看了她一眼:“不做官做什么?”他读书从不是为了附庸风雅,只是为了能够有一天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。   “只是觉得官场里勾心斗角、算计阴谋太多了,让人有点心累。”祝棠摇了摇头,她这辈子都没有那样远大的志向,只想偏安一隅,平安到老。   “三哥去官场上与他们斗,你在家中就好。”   这话说得暧昧,意味十分明显,可祝棠显然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,只是默默叹了口气。   祝柳捏了捏她的手,问:“四妹若是能不成亲,打算做些什么?”   “什么都不做,躺在家里混吃等死。”   “混吃可以。”祝柳顿下脚步,郑重地看着她,“等死不可,命只有一条,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。”   那些年,他便是这样劝慰自己,才能历尽艰险,走到今日。   祝棠笑了笑:“只是句发泄的丧气话罢了,三哥不要放在心上。”她顿了顿,十分轻松地问出口,“三哥,如果我死了,你会很难过吗?”   如果她死了...祝柳不敢再细想下去,这些年来,他唯二的两个欲望,一是功成名就,二便是祝棠,即使为了前者,他可以放手后者,可心中还是痛的。   他握紧了她的手:“以后不许说这样的晦气的话。”   祝棠张了张口,没再答话,被他拉着往前走。梅园不小,一路走过来,又加上寒风袭击,她腿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。   她忍耐了会儿,实在痛得有些走不了路了,才道:“三哥,我腿有点疼。”   “伤口疼?”祝柳紧皱着眉,低首看她,见她点点头,心中更是紧了,他将梅花塞进她手中,抱起人大步朝前走去。   一进马车,他连忙将她又长又厚的裙子掀起来,轻手将她最后一层中裤慢慢卷起来,手大的伤口暴露在外,眼前的人忍不住瑟缩了下。   他按住她的腿,不许她动:“有些肿起来了,我带了外敷的药,给你敷上。”   祝柳抬起手,从马车的小抽屉里取出瓶药膏,挖了一坨放在手心中,轻轻揉搓开,涂抹在她的腿上。   “怪我不好,这般冷的天气,还带你出来。”   “三哥不怪你,是我自己要出来的,这药可有效了,一会儿估计就不疼了,你快起来坐好。”祝棠被他这样在腿上抹药,还是有些不好意思。   祝柳把药膏给她涂好,轻轻将她裤腿放下,将她裙摆整理好,才起身坐到她身边:“疼得厉害吗?”   “还好,有点点痛而已。”   祝柳紧紧盯着她:“说实话。”   “疼得有点走不了路了。”祝棠看着膝盖,有些心虚,不敢再说假话。   “怎么不早说?”祝柳微斥一句,主动将她抱到怀中,大掌隔着衣物轻轻放在她伤口那处,“我方才才发觉你连双腿都是冷的。”   他说着,拿过一个手炉放在她膝盖上,让她取暖:“可是冬服不保暖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她以前生活在南方,冬天再冷水也很少结冰,这是她第一次来北方过冬,肯定会怕冷,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祝柳说,她随口道:“或许是身体不太好吧?”   “以后不能成日里躺在床上了,也该下地走走。”祝柳捏了捏她的手,放在手心里不停抚摸,有些爱不释手。   “我知道了三哥。”祝棠靠在他肩上,懒懒地看着他们的手交缠在在一起,她的手又白又滑,而祝柳的手却有很多深色的伤疤,粗糙又干燥。   她想起从前祝柳没回答她的问题,现在他们关系这么好了,总能问一问了吧?她咬了咬唇,犹豫道:“三哥,你现在能跟我讲讲你以前都在哪儿生活吗?”   “祖母不是说过吗?我从前在寺庙住着,后来才接回来的。”祝柳面上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表情。   祝棠松了口气,继续问:“可在寺庙里住,手上怎么会都是冻疮,还有你脖子上的伤...”一看就是被烫出来的,而且烫了不止一遍。   “寺庙中冬天冷,生冻疮没什么奇怪的,至于脖子上的伤...”祝柳顿了顿,“不过是我小时候调皮,自己不慎弄上去的罢了,后来长大觉得有伤容颜,才用纱巾给挡了起来。”   他说罢,轻轻拨开她颈处的衣裳,摸了摸那个她自己戳伤的疤痕:“以后无论如何,都不可这样伤害自己了。”   祝棠垂下眼皮,轻哼了一声,她早就想不起来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了,也想不起祝柳从前对她都是如何神情,现在想来,脑子全是他直直挺起的腰背和一直用功读书的勤奋姿态。   “三哥,我从前觉得你特别像一棵小松树。”祝棠笑着看他。   他整理好她脖间的衣物,问道:“为何。”   “因为你的背总是挺得很直,就像这样。”祝棠坐起身,学着他的样子,“所以我一直偷偷叫你小松树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他怜爱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。   他才到祝府时,十分害怕旁人看不起自己,只能故作姿态,填补自己那份自卑。后来待得久了,又有夫子教导才慢慢适应起这里生活。   宋祁曾说,他天生就适合生活在这种错综复杂、冰冷无情的世家。他想也是,没有人能像他适应的那样快。   他本该是对这里一点留恋也没有的,可现在多了一个。明明那时那么厌恶她,却不知现在为何那般喜欢了。   他喜欢祝棠,喜欢得不得了,喜欢得,不忍心让她受一点儿伤。 第42章   两人刚下马车, 就见祝林走了过来,他上下打量着两人,询问道:“你们去哪儿玩了?”   “去梅园了, 那里梅花开得好漂亮, 还遇到了里面的园主,他给我们泡了梅花茶,里面真的有梅花的香味...”祝棠扶着他的胳膊, 瘸着腿往里走。   祝林听她这么絮絮叨叨的,又见她不似说谎的模样,心中的怀疑消了几分:“你这腿怎么回事,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   “可能是走久了, 不过问题不大,就刚刚疼了一会儿,我过几天还要跟三哥出去打猎, 所以现在先养养。”祝棠丝毫不客气地将半边身子的力都放在了他身上。   他被气笑了:“都这样还要出去玩呢?上次就是在猎场出的事儿,一点儿记性也不长。”   祝林转头看向抱着梅花枝的祝柳, 忍不住说他一嘴, “三哥你也是, 她想去你就由着她?”   “三哥会看好我, 不会让我摔的。”祝棠反驳他,撑着椅背,瘫坐在了椅子上。   “你倒是信任他。”祝林的语气有些酸,他不再与她争辩, 怕她起了逆反心理,更是不管不顾起来, “那你们什么时候去?我也要去?”   祝棠噗嗤一声笑了:“你不是刚刚还在说我?其实是自己也很想出去玩吧?”   说罢, 祝林却不理会她, 她见没乐子了,便转头与祝柳说话:“三哥,你看看插那个瓶子里好?”   “这个白的就很好,还有这个粉的也不错。”祝柳站在花瓶架子旁,一一指过去。   “行,那就取那几个下来。”她坐去圆桌前,拿着剪刀,将花枝修好插进瓶子,“这个给祖母,这个给大嫂,这两个给二伯母和五妹,还有这个给三哥,剩下的留给我自己。”   听了她的吩咐,小喜将插好的梅花搬去一旁,准备送出去。   “为何没有我的?”祝林走过来,质问她。   祝棠无辜地眨了眨眼:“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东西,你要想要,我给你再剪一瓶出来。你刚好在,自己去挑个喜欢的瓶子。”  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,祝林再想发作也难了,只能听从吩咐从选瓶子,却听那边已经聊起来了。   “三哥,你的想怎么剪?”   “我看都很好,不用剪了。”   既然三哥不剪,那他也不剪了,祝林抓起一把花插进瓶子里,大喇喇道:“我也就这样。”   蓝瓶子配红梅花,看得祝棠与祝柳齐齐发笑,祝林瞪了两人一眼跑远了,屋里祝柳与祝棠聊了两句,也起身告别。   祝棠在屋里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梅花枝,左修一下右剪一番,最后将一瓶花给剪秃了。   她有些无奈,不过送出去的那些花,他们都很喜欢,还夸了她,也算是没有白费心思。   接近年关,天气倒是越来越好起来,好几天都是大太阳,气温也回升起来,街道上格外热闹。   祝棠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往外看去,小声嘀咕着:“原来这里过年办年货也这么热闹啊。”   祝柳见她盯着外头,也靠过去,在她身后往外看:“快过年了,不论这一年收成是好是坏,总是要开心过的。”   “那我们家办年货了吗?”祝棠一转头,险些撞在他的鼻梁上。   他往后退了退:“自然是办了的,往年应是祖母、二伯母和大嫂一起办的,今年大嫂有了身孕,行动不便,应当只有祖母和二伯母了,不过秋姨娘应当会在一旁协助。”   祝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三哥,你介意秋姨娘吗?”   “为何介意?母亲早亡,父亲想身边再多一个人无可厚非。”祝柳有些不解。  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她爹又不是什么痴情种子,娘走了,就会一辈子不娶,只是...“我是问,咱们爹有很多小妾吗?”   祝柳怔了下,不知道她怎么问到这里了,他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知晓,他公务繁忙,不常在家,我与他相处也不多。”   “我只是觉得好奇怪,他要是有很多小妾,那我岂不是会有很多姨娘?”祝棠想着一群穿红戴绿的人站在自己面前,各种花枝招展,各种宅心计,忍不住一阵恶寒。   祝柳眼神闪烁了下,摸了摸她的头,劝解道:“可没有几个男子是不纳妾的,即使你以后嫁的人,也不定能守着你一人过一辈子。更何况没有妾,也会有通房,虽没有名分,和妾也没什么区别了。”   一屋子的女人,斗来斗去,只为了能讨一个男人的欢心,她过不了这样的日子,她既斗不过也不想斗。   她幽幽叹了口气,满眼期待地看着他:“三哥,你以后会纳妾吗?”   祝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,明明是自己将她引到这里来的,却被她问住了:“我只能与你说实话,我也不知。”   他话音刚落,就看见她眼神黯淡了下来,再去牵她,也是不理不睬的,一个人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。   祝柳轻轻摇了摇头,有些无奈,从背后去抱住她:“你不想让三哥纳妾,三哥便不纳。”   这事儿怎么能由得了她做主,应当是他以后的夫人才有的权利。可她还是有点小开心的,轻轻挣了挣,嘟着嘴傲娇道:“我才不信你,你们男人都坏东西。”   听她这话,他便知道她气已经消了,他抱紧了她,心中软得一塌糊涂。   怎么这么好骗,随口一句便信了,还这般开心,以后恐怕被人卖了,还要替人数钱。   “四妹说的都对。”他下巴放在她的肩上,和她一同往外看去,“快过年了,可有什么想要的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她在祝府也算是锦衣玉食了,想要什么都有,物质上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,她道:“想要三哥永远陪我身边。”   身前之人向来会撩人不自知,祝柳是知晓的,可她这句话,还是在他心中深深烙上了印,他忽然痛恨自己为何没有通天的权利,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。   他暗暗呼出一口气,轻声道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一路往城门外去,两人下了车,换上马匹朝前去,祝棠坐在他身前,懒懒靠在他身上。   她回头看他一眼,心道:还是和三哥一同玩比较好,她能一直靠着他,赖着他,也不会觉得尴尬。   “在想什么。”祝柳搂抱住她的腰,加快了马速。   “在想今天天气真好,真适合出来玩,可惜老六被二伯母拦住了来不了。”祝棠闭着眼,感受风和阳光一起落在脸上。   祝柳看着她白皙透亮的皮肤,心中暗自庆幸祝林没来,若他来了,他们怎么可能同乘一骑,又怎么可能靠得这么近。   “坐好,我要放快速度了。”祝柳微微俯下身子,将她护在身前,甩下一道马鞭,在车道上飞奔起来。   迎面而来的风将两人的衣摆吹得鼓起,祝棠张开嘴,在风中喊着,风扭曲了声音,她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。   笑声被风吹散,却又在祝柳的心头聚起,他感受到她笑时的微微颤动,忍不住也扬起嘴角。   一路奔向猎场,祝柳戴齐装备,载着祝棠晃晃悠悠朝猎场深处去。   祝柳是不会打猎的,病了那么多年,他从前甚至连重物都拿不起,可她说喜欢打猎,还说别人是如何打的。他心中实在堵得慌,在书院中苦练了一个多月的骑射,终于是有点模样了。   他从身后圈住她,握住她的手,对准远处的兔子,咻得一下放出箭去,一箭命中。   “哇!!三哥你好厉害!”祝棠忍不住要站起来鼓掌,眼睛里都是小星星。   祝柳缓了几口气,无视后背的冷汗,跳下马将兔子捡起来扔进马后的箩筐里,接着翻身上马继续往前,他松松环抱住她,笑道:“你开心便好。”   “三哥,走,我们去打鹿。”她比了一个出发的手势,祝柳浅浅笑着,控马朝前去。   她凭借着记忆找到那天打到鹿的地方,可惜连鹿的影子都没看见,她疑惑道:“欸,难不成是我记错了?”   “鹿又不傻,在一处被打,还在那一处停留。”   “是哦。”   祝柳扯着马换了一个方向,缓慢地朝前去:“若找不见鹿,只能先猎些别的了。”   “好,都行,和三哥一起,做什么都行。”她拍了一下马脖子,喊了声驾。   祝柳又被她的话撩到,忍不住轻轻靠在了她背上,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:“与四妹一起,我也很欢喜。”   她展颜一笑,将他的手紧紧扣在自己腰前。   马儿漫无目的地在林中溜达,时不时低下头来在地上吃草,一路走走停停,已到了林中深处,祝柳调转马头,往回走:“看来今天是猎不到鹿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   他嗓音沙哑得不行,坐得也离她远了些,生怕她发现什么异样。   “好。”祝棠的声音也软软绵绵,有气无力。   不能再待在这里,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来。   祝柳拽住让马小跑起来,马蹄落在地上哒哒哒得响,颠簸着两人不得不靠近,他咬着牙,压住心中的欲望。   正燥火难耐,忽而听见身后一阵野兽的嘶吼声。   他连忙收起心思,边驾马边回首看去,却见不知打哪儿出现的老虎,忽然出现在身后。   他心中一凛,不做他想,打马狂奔。 第43章   “不好, 快走!”祝柳低呼一声,一鞭抽下,疯狂朝外逃去, 可那老虎也不是吃素的, 它像是受了什么惊,紧跟而上。   祝棠趴在他身下,微微回过头去, 见是老虎追来,她有些惊讶:“我们怎么被老虎追了?”   “我看它身上好像有几个箭头,或许是猎场里面有人, 它认错了人, 才追了上来。”祝柳沉声道。   “啊,那我们也太倒霉了吧?”祝棠满面愁容。   祝柳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:“别怕,跑出去就好了!”他双腿一夹, 马着马一门心思往前冲。   不知跑了多久,身后的嘶吼声不见了, 两人勒了马, 忍不住庆幸劫后余生。   祝棠还没缓过神来, 心砰砰跳个不停, 喘着气道:“还好还好,没被追上。”   “即使追上了,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。”   祝棠回头看他,只见他神色认真, 不似作伪,她扬起唇角, 紧紧握住他的手。   “看, 前面有一头鹿。”祝柳哑声道。   闻言祝棠朝前看去, 果见远处林间站在一只小鹿,它还没发现附近有人,正在低头吃草。   她听见弓箭被拉开的声音,那箭从她耳边呼啸而出,正中鹿腿。鹿受了惊着急朝前跑去,腿上的血流了一路。   “抱紧我。”祝柳掐住祝棠的腰,让她正面自己坐下,接着打马追上前,手中的箭一支又一支地放出去。   祝棠紧紧环绕着他的腰,抬头朝他的下颌看去,看见他严肃而又认真的神情,满眼都是欢喜,她情不自禁伸着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。   湿润而又温暖的感觉,让祝柳的手忍不住抖了下,放出去的箭射歪了,他很快回过神来,又认真起来。   祝棠发觉了他的失误,藏在他怀中的偷笑,她听着不远处传来鹿的嘶鸣声,接着马停了下来,最后一双大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按在了马背上。   她瞪大了眼,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:“三哥...”   “又使坏。”祝柳面上有多严肃,心中便有悸动,他勾了勾唇,伸手在她腰间的软肉轻轻挠了下。   祝棠最是怕痒,又哭又笑地求饶。   可她红唇微张,气喘吁吁的模样,反倒让祝柳更是意动,非但不停手,还将她的双手按在了她头顶,继续去惹她。   她实在是受不了,哭着求饶:“三哥,你放过我吧,我真的好难受...”   祝柳看她眼角已渗出了泪水,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下,微微松开了手,缓缓将身前柔软无力躺在马背上的人搂进怀里。   他觉得自己好像抱了一滩水,又软又柔,他轻轻摸着她有些微微凌乱的长发,低声道:“以后还敢不敢使坏了?”   “不敢了不敢了,三哥你就饶了我吧。”祝棠皱着一张小脸去看他,手也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。   祝柳忍不住将她的手包裹住:“不闹你了,去看看给你猎的鹿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打起精神来,捉住他的手,溜下马朝前面跑去,祝柳紧跟在她身后,上前一步将她眼前的杂草拨开,露出躺在地上的鹿。   “它还没死吗?”祝棠喃喃道。   祝柳撩袍半蹲在地上,将鹿腿上的长箭折去一段:“我想着鹿皮要完整的才好,便未伤及它的要害,只伤了它的腿,让它跑不了。”   他说罢,抬眼看见她眼中的怜惜之意,便又道:“要不要来摸摸它。”   祝棠连连点头,弯下腰在小鹿顺滑的皮毛上轻轻摸了摸,她叹了口气:“三哥,我们能把它带回去养着吗?”   “祖母不同意你来猎场,若是带回去了不是在宣告我们今日来了猎场吗?”祝柳看她皱着眉,不缓不急又道,   “你若真想养着,我去与猎场的伙计商量一下暂且养在他那儿,待我买了别院,接它去我宅院里,到时你若想看,便去我那儿看。”   祝棠眼睛亮了起来,喜笑颜开道:“三哥你真好!”   “先去一旁站着,这鹿个头不小,我要先将它放去马上。”祝柳勾了勾唇,看她离得远了些,才将鹿搬着捆在了马背上。   “得快些回去了,虽未伤及它要害,但时间若长了,恐怕也是难以救治的。”说罢,他将祝棠抱上马,朝猎场外去。   两人一同找到了猎场的主人,付了些银子将鹿医治了一番,放在此处养着,说好等他们有空了来牵。   “三哥,那那些怎么办?”祝棠指着马后的几只兔子和野鸡。   “你若想吃,我们便在这里烤了,吃完再回去。”   祝棠忍不住咧开嘴角:“三哥你真懂我!上次我来这儿都没吃着。”   她心思简单,所有的欲望都写在了脸上,他怎么会不懂?   祝柳牵着她的手走入一间小室,他将外衫脱下扔在一旁,走到水边净了净手,拿着帕子擦水,看着她道:“里头有换洗的地方,方才沾了一身的泥,你先去洗漱,我去将这些东西处理了。”   “好!三哥,你辛苦啦~”祝棠抱了他一下,蹦跳着去里间梳洗。   祝柳听着她靴子落在地上的哒哒声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她平常最是嘴甜,不怪府里的人都喜欢她,就连他也被迷得神魂颠倒。   他无奈摇了摇头,拎着猎物欲去外头宰杀。一出门见守在一旁的常乐,便叫上常乐一起。   祝柳从容地将猎物用刀划开,皮毛剥离下来,清洗干净,放在一旁的箩筐里,继续处理下一个。   他身旁的常乐看着他干净利落的手法和波澜不惊的面容,忍不住咽了口唾液,到了嘴边的话,又给活生生憋了回去。   常乐犹豫了许久,咬着牙,试探问道:“公子,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。”   “那便别说了。”祝柳眼皮都没掀一下,继续忙手中的事。   可是...常乐不说心中实在难安,他顺手接过祝柳递过来的皮毛,硬着头皮道:“四小姐她性格洒脱又活泼,公子您千万别会错了意。”   祝柳抬眸,冷冷盯着他:“若我偏要会错意呢?”   “这这这...”常乐垂下头,一时有些语塞,“公子您这一路走来不易,眼等着科考后便是重获新生了,何必为了一段莫须有的情谊断送了前程。   四小姐无论是对待府中的主子,还是对待我们下人都是极好的,奴才本不该多嘴的,可...可想来四小姐便是生性如此。   她不仅待您好,待大少爷六少爷也是一样的,甚至就连那个林家的公子,她也一样热情。”   “够了。”祝柳淡淡道,收好洗好的东西,迈步朝回走。   常乐在后头追:“待公子功成名就后,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,实在不该在四小姐身上花费太多不该花费的心思。”   祝柳走了几步,顿了顿,轻声道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   常乐见他已这般说了,便无可再劝,继续留在外头当他的门神,他刚坐下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三哥,听得他浑身汗毛直竖。   他忽然想起传言五小姐曾私下里骂四小姐是狐狸精,这回他算是见识到了,他们家公子就是这样被勾得迷了心智的。   屋里的祝柳也觉得她会勾人,但就是怎么也挣脱不了,方才还耿耿于怀,现在看到人站在自己跟前,什么心结全抛去了脑后。   他微微侧身不让她上来牵手:“刚碰过血水,手上全是腥味,你先去坐着,我去洗洗。”   祝棠才不会去坐着,她跟在他身后,凑到他身前,看着他拿着胰子搓洗着手,也伸手进去帮他搓洗。   细腻的皮肤混合着胰子的滑腻,两厢触碰在一起,不停揉搓,仅是如此便能叫祝柳情动。   他按下她手,洗干净后扔了出去,微斥道:“不许闹了。”   可她半点儿也不生气,还是笑嘻嘻的,坐在炉边等他过去。   祝柳有些失笑,他的心或许便是这样一点点被她蚕食掉的。他擦干了手,坐到她身旁,将洗好的肉串起来架在火上烤。   “好香啊,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,什么都会。”祝棠看着滋滋冒油的肉,忍不住夸赞道。   祝柳微微笑了笑,将碗中的调料往上刷,肉夹杂着调料的味道,香味更是浓郁丰富,馋得祝棠口水都要掉下来了。   她指着火上的肉吩咐:“三哥烤焦一点,我喜欢焦一点的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祝柳将手上的肉往火尖上放了放,把肉外层烤得微微焦黄后,拿起来吹了吹递给她,“小心烫。”   祝棠连连点头,接过肉小心翼翼咬了一口,不停地哈着气,用手扇风:“好烫好烫。”   “慢点儿,没人和你抢。”祝柳眼中满是宠溺地看着她,伸手将她手中的肉撕成小条,轻轻吹了吹,喂到她口中,“这个应该不烫了。”   祝棠咽下口中的食物,一口叼住他手中的肉条,嚼了几口,眼睛亮晶晶的:“好好吃,三哥你好厉害,我还要。”   祝柳眼中闪过一丝汹涌,继续投喂。   口中的食物越来越多,她满口都是食物的香味,简直要幸福了,她上前一把抱住祝柳,含糊不清道:“三哥你真好,我最喜欢你了。”   祝柳一怔,想到方才常乐的话,轻轻掐住她的下颌,与她对视,似笑非笑道:“只是给你烤个肉便这么开心?四妹对旁人也是如此吗?” 第44章   祝棠将口中的东西嚼吧嚼吧咽下去, 一头雾水地看着他,什么叫对别人也如此?   她转了转眼珠子,甜甜道:“三哥天天带我出来玩, 还这么照顾我, 我当然开心了,谢谢你三哥。”   她想鞠躬,却被人捏着只能抬头, 她轻轻挣了挣:“三哥,你捏得我有点疼。”   祝柳松开手,离她稍远了些, 继续烤着食物:“还吃不吃。”   “我吃饱了, 三哥你不吃吗?”祝棠蹲去他身边,仔细观察他的神色,她总觉得刚才他有点怪怪的。   她等了会儿, 见他不说话,从他胳膊下钻过去, 侧身抱住他, “三哥, 你怎么了。”   祝柳低头瞥了她一眼, 镇定了许久还是无法拒绝她的讨好,闭了闭眼,无奈道:“以后在外头不许与旁人这样。”   “我知道了,我只会这样抱三哥, 不会抱别人。”祝棠想也没想直接道。   祝柳心中微微叹了口气,轻轻顺着她的长发, 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她, 她每次亲吻自己的时候, 每次往自己的怀里钻的时候,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   “只有三哥,我只会对三哥这样,从来没有对旁人这样过。”祝棠蹬着腿,坐到他怀里,勾上他的脖子,在脸颊旁亲了一口。   祝柳有些被她突如其来的回答惊到,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:“若吃好了,我们便回去。”   “再给我一块。”祝棠招了招手,接过一块肉,撕成小块,轻轻吹了吹,递到他嘴边,“三哥,要不要尝尝。”   祝柳微微张开口,接下她手中的肉,口中轻轻嚼动,深深看着她,好像口中的不是肉,而是她一般。   祝棠被这眼神看得心中有些慌,连忙垂下眼眸,紧紧盯着他衣服上绣的竹叶花纹,手悄悄放去了一边。   她正出神着,却感觉指尖一阵湿润,惊讶地抬头看去,只见祝柳一口含住了自己的手指。   祝棠低呼一声:“三哥!”立即要将手往回缩,却被他一手按住。   她眼睫颤了颤,不敢与他对视,咬着唇轻声道:“三哥,你松开我...”   “好。”他说罢,在手指上舔了一圈,才松开她的手。   “我...我去洗手。”祝棠轻喘着起身朝木架上的洗手盆跑去,她边跑边回头看祝柳,一头撞在了架格上,疼得她倒吸一口气,捂着头小心轻揉,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。   她微红着脸,低着头,轻声在水中洗手,身后一双臂膀却围了上来,在她耳旁低语:“四妹,我帮你洗。”   那双瘦骨嶙峋的大手握住她的手,轻轻揉搓,她垂着眼看着肆意荡漾的水面,心中也开始荡漾起来。   她的心不停地跳动,掀眼去看他低垂着的纤细眼睫,她不得不承认,她好像有点喜欢三哥了。   不是为了推动剧情,不是因为要重获新生,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三哥了。   她抬头,在他薄唇上封印。   祝柳的瞳孔缩紧,抱着她的手臂像蛇一样不停缩紧,双手离开了水面,静得只能听见水滴从指尖落下,滴在水里的滴答声。   不愿后退,却也不敢上前,他缓缓闭上眼,只想沉溺在一刻,永远不离开。   时间过了许久,久到两人手上的水都快干了,祝棠先撤离,她低哑着声音轻声唤:“三哥。”   祝柳缓缓睁开眼,看着她圆润的侧脸,呼吸不断加重,还不够,这样还不够,可他不敢要更多了。   他紧抱着她,头放在她的肩上,与她脸贴着脸,没有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,他悄声道:“四妹,该回去了。”   “好。”她微微侧脸,笑看着看他,他也含着笑看她,两人眼神缠绕在一起,不停纠缠。   祝柳握紧她的手,将屋里收拾妥帖,牵着她一同朝外去。   回去的路上没有骑马,窝在马车里,祝棠懒懒靠在祝柳怀中,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,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,又好像还都一样。   “三哥,新年想要什么礼物?”祝棠轻声问道。   祝柳深深看着她,喉头滚动,淡淡道:“没什么想要的。”   “那我自己想想。”   马车之中安静了下来,只听得见两人的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,直到外面传来常乐的声音,两人才回过神来缓缓分开。   祝棠爬下马车,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前,朝他招呼:“三哥,我先回去了。”   她看见祝柳眼中带有淡淡笑意,语气缱绻道:“知晓了。”   等不及车帘放下,她捂着滚烫的脸跑进院中,跑回房间里,一头藏进被子里,低低笑出声来。   “小姐,奴婢方才喊您好几句,您都没听见。”   祝棠听见小喜的声音,从床上坐起来,理了理两边的碎发,朝她走过去:“刚刚没听见,有什么事儿吗?”   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,新春的衣裳做出来了,老夫人叫您得了空去试试,若有尺寸不合适的,早些拿去改。”小喜道,她小心打量了一眼祝棠,“小姐今日与三少爷出去玩得很开心?”   祝棠一顿,回想起在猎场的情景,面上又爬上红晕:“嗯,三哥今天带我去打猎了,我们活捉了一头鹿,养在外面了,还吃了烤肉。”   “小姐,您尽管放心出门,小喜会在府里给您打掩护。”小喜低下头,她听出小姐语气里的快活甜蜜之意。   或许便如小姐从前所言,人活短短一世,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,她没有小姐那样浓烈的感情,但可以守护小姐的心愿。   “好小喜,谢谢你。”祝棠拍了拍小喜的肩膀,“小姐我别的给不了了你,但还是有点小钱的,你要是有需要的,直接与我说,我一定鼎力相助。”   小喜微笑着行了个礼:“多谢小姐。”   “对了,京城里卖古董字画的地方,你知道在哪儿吗?”祝棠坐下身,想起还要给祝柳准备礼物。   “倒是知晓,不过小姐想要单独出门还是难。”   祝棠微微叹了口气,本来想去市场挑一副好棋送给三哥的,这下却是不能了。   她坐在桌前有些惆怅,不能随意出去,那她送什么好呢?  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名堂来,临近过年,她去祖母那里试回衣裳,被三令五申快过年府里忙得不得了,叫她这几日先不要出去玩了。   她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,百无聊奈,不能出门,三哥也不来找她玩,真是有点无聊。   怎么从前就没觉得无聊呢?还是因为她心里有了想见的人,所以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?   她捂着自己加快的心跳,望着院子里的光秃秃傻笑,要不然去找三哥玩?可要是被老六看到,自己又要被说了。从前她是不心虚,可现在...   “姐,在那儿傻笑什么呢?”   她猛得站起身,看向院外的祝林,有些头疼,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。她走了过去,有些嫌弃道:“你怎么来我这儿了?”   “好几天没见你,想你了呗。”祝林大喇喇地走进来,占了她的秋千,在上头轻轻摇晃,“前几日我不是没能和你们去打猎吗?过来问问你,去猎到什么了。”   祝棠坐在他不远处的石凳上,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眼,懒洋洋道:“猎了点活物,全都烤了吃了,不过有头鹿养在外面。”   “厉害啊,下次带我也去看看呗?”   “行,你别老是说我,我就带你去看。”   祝林笑了:“你这人还挺记仇。我得了个好东西,要不要去看看?”   祝棠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,忍不住撇了撇嘴,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:“什么好东西?”   “你看了就知道了。”祝林站起身,一把勾住她的脖子,带着她往外走。   “别压着我,我比你大,该我压着你。”祝棠躲开他,反手勾住他的脖子,祝林不服,反又去推开他。   两人一路走一路闹,嬉嬉笑笑朝前走去,没有发现站在远处的人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。   祝柳原本是要来找祝棠,见祝林进去了,便鬼使神差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。他看着两人欢快的模样,忽而想起常乐对他说的话:   四小姐生性如此,对待大少爷与六少爷也会这般热情。   他心中有些发冷,转身大步离开。   而另一旁,祝棠和祝林还在一起傻乐。   祝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机械□□,一按就能跳动,要是搁在现代这种东西早就没人玩了,可在古代,这东西能一玩一整天都不腻得慌。   他们俩在比谁跳得远,跳得远的那个可以在另一个脸上贴上小纸条。   整个下午,正事没干,脸上贴满了小纸条,看得二夫人又将祝林一顿打,说是叫他在屋里念书的,又跑出来玩。   祝林叫得越惨,祝棠笑得越开心,最后祝林生气不理她了,她求着哄着,拿着三哥教她的书册给他教了一遍,让他能糊弄过关,他才消下来气来。   夕阳西下,祝林看着落日,一脸愁容:“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,明明我从小念书,可还比不过三哥来府里的这几个月。”   他现在有点理解祝棠了,不怪祝棠喜欢三哥,他都有点崇拜三哥了。   “那可不是,有时候,人与人的差距,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。”祝棠也感叹。   “你才是狗呢!”祝林瞪了她一眼。   她有点委屈:“我可没那个意思。我觉得三哥讲书讲得特别好,你要是真想好好读书,不如去请教他。”   顺便她也能去找三哥,两全其美!   祝林不知她的小心思,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,两人相约好,第二天一同上门找上祝柳。 第45章   祝柳的心此刻还沉着, 看见两人并肩而来,神情更冷了,在脸上硬生生憋出一个笑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   “三哥, 你生病了?”祝棠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。   祝柳藏在背后的手忍不住握起,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并未。”   “天气冷,三哥你一定要多保暖。”祝棠叮嘱两句,表明来意, “昨日我和老六讲了你跟我讲得那几句文绉绉的话,他一听就听懂了,所以打算来向你请教。”   祝柳淡淡瞥了两人一眼, 侧开身让出门:“进。”   “三哥, 我觉得你好厉害,你能不能也教教我?”祝林扭扭捏捏道。   昨天祝棠跟他说了,三哥就是喜欢这种夸夸彩虹屁, 叫他一定要嘴甜,多说点好听的话, 他都记在了心中。   他说完, 抬起眼, 一脸期待地看着祝柳。   祝柳嘴角轻轻勾着, 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冰冷:“你若是能用心,如今也能这般厉害。”他说着,轻瞥了祝棠一眼,这话一听就是她教的。   “三哥, 你就教教他嘛~”祝棠轻声撒娇,“你看他都这个年纪了, 还什么都不会, 以后娶媳妇儿都困难。”   “你胡扯什么!”祝林低呼一声, 上前要与她干架。   她连忙躲在祝柳声,大声告状:“你看看你看看,他还这么暴力。”   说完,她又指着祝林道,“我跟你说你这种家暴男,以后没人愿意嫁给你的!还不快快束手就擒!”   祝林气得要上来揍她,祝柳隔在两人中间脸色越发难看,冷斥一声:“都住嘴。”   室内立即清净下来,祝柳深吸一口气,平静道:“六弟若真改了性子想好好念书,便得打好基础功夫,你去我书房里,将四书先抄一遍,何时抄完,何时我给你讲解。”   祝林泄了气,这回他是真想好好读书了,全家上下就他一个现在还没着落,能不着急吗?他颓丧着脸,说了句知晓了,拖着步子往书房里走去。   “这就对了嘛~”祝棠看他走了,从祝柳背后走了出来,赞赏道,“三哥你做得真对,就该这样治...”她话还没说完,就觉脚下悬空,低呼着被掐着腰抱上了桌上。  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,磕巴道:“怎怎怎么了...”   “没怎么。”祝柳握住她的腰,微微低头与她对视。   他的眼神像一团浓密的雾,又像是一团荡漾的水,让祝棠有些招架不住。她微微朝后仰了仰了脖子,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:“三哥,你也再给我讲讲话本好不好。”   “好。”他口中说着好,却没有半点放人下来的意思,依旧是紧紧盯着她。   祝棠被这眼神勾得有些受不住,她反手抓紧他的手腕,微微喘息着。   “四妹。”祝柳的声音又腻又细,像是海上会用声音迷惑人心智的妖怪。   祝棠实在是扛不住了,微微前倾身子,阖上眸子,双唇贴上他的唇。   祝柳的目的达到了,他轻笑一声,狠狠咬了下去。   “啊!”祝棠疼得连忙撤开,她用手指摸了摸唇,放在眼前一看,上头果然沾了血。她撅着嘴,有些委屈道,“三哥,你为什么咬我...”   祝柳没说话,将她唇上的血迹用手抹干净,抱着她朝内室里走去,直到坐在了木椅上,他也没松手,依旧紧紧地环抱住她:“要不要用些蜜饯点心。”   “我不要,你咬我。”她嘟着唇,一脸委屈地靠在他脖颈处。   这副模样叫祝柳更是愉悦了,他只很不得再咬她一口,可惜她今天应当不会主动吻他了。   他心中有些遗憾,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:“想看什么话本?”   “我想看的又看不了。”祝棠小声嘟囔着,见他眉头微微蹙起,连忙改了口,“就上次那本,三哥你继续讲。”   祝柳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上次那本书,翻到之前与她讲的那一页,娓娓道来。   为什么三哥就连讲书也这么有魅力呢?她真是好喜欢三哥啊,她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,却被祝柳轻轻捏住下巴:“在笑什么。”   “笑三哥好厉害。”她羞得往他脖子里藏。   “那你觉得三哥更好一些,还是六弟更好一些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问。   祝棠毫不犹豫道:“三哥!”她说完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,一点儿也舍不得松手,“三哥和六弟是不一样的,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三哥。”   她感觉手上环绕的手微微紧了些,祝柳在她的头顶上轻声问:“昨日做什么了?”   “去六弟那里玩了,他弄了个那种能跳的□□,我们俩玩了一天,后来他就被二伯母打了,哈哈哈。”她说着捧腹笑起来。   笑声还没落,就听见隔壁传来祝林的声音:“你声音小点,方圆十里的人都要听见了!”   祝棠头一次没有还嘴,着急忙慌地从祝柳身上跳了下来,一脸慌乱地站在一旁。   “他没过来。”祝柳去牵她的手,他心中有些欢快,看来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否则心虚什么?他拉过她,继续将她抱在怀中,“唇肿了。”   祝棠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嘴,好像还真是有点肿了,她轻轻碰了碰,疼得嘶了一声。她幽怨地看着他:“还不是你咬的。”   “不要摸。”祝柳拉过她的手,放在怀里,“过几日便好了。”   “你怎么知道的。”祝棠睁大眼质问。   祝柳靠在她身上闷笑出声:“我猜的。你放心,我从未这样咬过别人,也从未这样抱过别人。”   得了满意的回答,祝棠又懒散起来,她悄声道:“三哥,以后只许这样对我好不好。”   祝柳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,轻声答:“好。”   他想,无论他以后做不做得到,可这一刻是真心实意地想做的,这样或许便不算骗她。他为自己编织好了理由,心中越发坦荡起来。   祝柳抱了她好一会儿,估摸着祝林快抄完了,轻轻松开她,朝书房走去。   他单手背着往前走,祝棠跟在他身后,用手指轻轻挠他的掌心。他没回头看她,任由她在身后作闹。   书房中的祝林听见脚步声抬起头,认真道:“三哥,我写完了。”   祝棠抢先一步接过他递来的张纸,扫了一眼,随口夸道:“行啊,老六,没想到你字儿写得还不错嘛。”   “那是,我也是练过几年书法的。”祝林有些得意地瞥了她一眼,却见她唇上的红肿,“你嘴怎么了?”   祝棠不慌不忙道:“刚刚吃东西咬着了呗。”   “你也真是够傻的,自个儿还能把自个儿咬着。”他觉得有些好笑,损了她一句,转而看向祝柳,“三哥,我抄写完了,能劳烦你与我讲一讲了吗?”   祝柳微微颔首,坐至他对面,缓缓开口。   他讲的这些东西,祝棠曾在学校里学过,因而也不是太全神贯注,但是人一闲下来就想搞点事情。   她的手从桌下伸过去,轻轻戳了戳他的腿,可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,口中还在流畅讲述。   祝棠正感觉奇怪的时候,放在桌下的手猛然被他握住了,有些猝不及防,她险些惊呼出声,还好憋住了,再抬眼去看讲课的两人,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。   她松了口气,感觉手心被挠了挠,她笑了笑,在桌下悄悄与他十指相扣。   书本讲罢,天色也渐晚了,祝林拿著书册走在前头若有所思,祝柳站在门口送两人离开,祝棠道:“那我先走啦,三哥。”   说完,她看了一眼前头的人,见他没有回头的意思,便飞速在祝柳脸上亲了一口,接着快步跑开了。   她跟上祝林,在他肩上拍了拍:“怎么样,三哥讲得不错吧?”   “嗯。”祝林点了点头,“三哥言语通俗,深入浅出,确实厉害,我这么多天没懂的东西,他两三句我便明白了。”   “就是就是,早就跟你说了,三哥很厉害。”祝棠一脸骄傲。   祝林见她那样,警告道:“三哥再厉害,那也是你亲哥,你别在那儿生出什么非分之想。”   祝棠撇了撇嘴,扭过头偷笑,哼,她就要生出非分之想,不仅要想,还要做,今天三哥可是亲她了呢。她摸了摸唇,虽然有点疼。   “明日我还要来。”祝林将书册背在身后,一脸勤奋道。   “那我也跟你一起来。”   祝林没有什么意见,反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,他不信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。祝棠也没有什么意见,能天天都见到三哥多幸福啊。   一连好几日,祝林都在捧著书本苦读,府中的人都笑他这是要发奋了。   恰到除夕,众人聚在前厅中,老太太笑他,今年要给他包个大红包,惹得他臊得不得了,众人也忍不住掩唇轻笑。   祝棠坐在一旁,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损他,她感觉旁边有人在戳她胳膊,扭过头去,祝柳不动声色地往她手中递了一捧剥好的瓜子仁。她启唇笑着轻声道:“谢谢三哥。”   祝柳摇了摇头,没回话,拿了一把瓜子继续剥。   “看到你们都有去处了,老婆子我啊,便放心了。”老太太坐在主位乐呵呵道,“等翻过一年,三哥儿和六哥儿都考上官了,便能各自成家了。让我最头疼的棠姐儿,她的亲事也快定下了。”   祝柳手中一顿,本就不长的指甲不慎被撇断。 第46章   祝棠早被这些话折磨出了自我防御的能力, 微笑着随意应付两句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然后就是该吃吃该喝喝, 遇事别往心里搁。   一顿操作下来,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从她身上转移去了别处,又开始欢笑起来,聊至饭点, 众人移步至饭厅,围坐而下。   老太太坐在主位,两旁依次是大房和二房, 祝棠祝柳排行紧邻着, 因此也被排坐到了一起。   祝棠手藏在桌下,偷偷去扣扣他的大腿,却被他紧握住。她笑着朝祝柳看去, 以为他也会笑着看自己,却不料他的眼神只是淡淡的, 甚至有点冷冷的。   她抿了抿唇, 压下心中的郁闷, 想着等会儿再问。她心不在焉地侧耳听着席上众人谈话, 时不时附和两句。   席面要开时,林氏才挺着大肚子来,祝棠连忙挣开手,站起来扶她。一段时日不见, 林氏的肚子更大了,大得让她有些害怕。   “嫂子, 你慢点儿。”她伸着手小心在林氏腰后护着, 慢慢扶她坐下。   在一旁同样的祝枕道:“本说不叫你嫂子来的, 只是你嫂子觉得一个人待着太冷清,怎么也要出来走走。”   祝棠皱了皱眉,“嫂子你平时还是要多走动走动,你的肚子看着太大了。”   林氏摸了摸肚子,温柔笑道:“是大,大夫说了是双胎,也叮嘱我多走走,到时候好生一些。可你大哥总怕我摔了碰了,不肯我出去。”她说着,转头轻瞅了一眼祝枕。   祝枕连忙讨好地给她捏捏肩:“这几日闲下来了,我不是陪你走了吗?我不在你跟前,总还是有些担心。”   “知晓了。”林氏握住祝枕的手,微微坐正了身子。   祝棠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,没有再开口说话,她微蹙着眉,心中有些忧虑,古人生孩子本就不容易,更何况是双胞胎,嫂子肚子这么大,倒时恐怕会难生。   她想着,正首的老太太开始讲话了,总结了一下今年来的成果,展望了下未来,又说了几句吉祥话,除夕的年夜饭这就开始了。   说是年夜饭,其实天还亮着,祝棠转头看向窗外炸开的鞭炮,有些感慨,她都来这里这么久了,还与这里的人都产生了羁绊。   尤其是身旁的三哥,她转头朝祝柳笑了笑,见祝柳也对她笑了笑,她心中才微微开心起来,又能吃得香了。   她正吃着,听见身旁的林氏的声音:“棠棠,你能帮我夹一块扣肉吗?”   祝棠点点头,起身帮林氏夹菜,她见林氏一口小口地吃完,脸上还意犹未尽,忍不住蹙了蹙眉:“嫂子,你平时就吃这么多吗?”   “啊...”林氏低呼一声,有些不好意思,连忙放下筷子,有些慌乱道,“我我...”   祝棠连忙解释:“嫂子我不是嫌弃你吃得多,只是,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大了,恐不好生。”   她说完,见林氏脸上有点慌,又道,“我也就是说说,你别慌,现在还不是很大,接下来一定要少吃些,嫂子,我不会害你的。”   林氏认真地点了点头,诚恳道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也点头,默默转回身继续低首吃饭。   一顿饭吃完,天色也渐渐暗下来,祝棠站在廊下,看着远处的落日,微微吐出一口浊气。   “怎么了。”祝柳跟着她走到了廊中,“方才便见你有些出神。”   此时人都在内室坐着聊天,廊下就他们两人,祝柳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,低声笑问:“怎么连吃饭都吃不香了呢?”   “我有些担心嫂子。”祝棠实在玩笑不起来,嫂子的肚子看起来太触目惊心了,她微微叹了口气,“她的肚子太大了,我不知道旁人怀孕是怎样的,但看着她的肚子我就有些害怕。”   祝柳上前摸了摸她的头:“不必太过担心,祖母自是有经验的,她既然没说什么,那应当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略过了这一茬,她又想起了他刚刚好像也不太开心。她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袖子,抬眼望他:“三哥,那你呢,我刚刚对你笑,你都不搭理我。”   “没什么,只是想到了些烦心事罢了。”祝柳浅声道。   “什么烦心事?”祝棠追问,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,“三哥,你是不是在敷衍我。”   祝柳一把抓住她的指尖:“别在外头胡闹。”   “我就要在外头胡闹。”祝棠笑着抱了他一下,又快速地松开手。   祝柳无奈笑笑,还以为她的胆子有多大呢,原来也不过如此,他牵起她的手捏了捏,弯下腰在她耳旁轻声道:“等晚上回去再陪你玩儿。”   他清浅的气息往她耳朵里钻,让她立即红了脸,她用力挣开他,提着裙子往屋里跑:“你自己待这儿吧,我要先回去了。”   祝柳勾唇一笑,不缓不慢地跟在她身后,刚走没几步,却看见了走廊另一头的祝染。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,不咸不淡道:“五妹。”   说罢,便见祝染瞪了他一眼,快步进了屋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若无其事地稍微等了两息,也走了进去。   屋里,祝棠已经穿戴好了披风,看样子是准备出门,一边的老太太微微靠在椅背上缓缓道:“去吧,今日外头肯定热闹,你们大哥是去不了了,你们几个小的自己去玩儿,叫几个随从护着你们。”   几人自是没有意见,各自收拾好了朝外头去。   祝棠牵着祝柳的手上了马,甜甜笑道:“多谢三哥。”   “四妹,不必客气。”祝柳也笑着回她。   身后,祝染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,又收回,她缓缓上了马车,紧挨着祝棠坐下。   祝棠见她坐在自己身边,险些跳起来:“五妹,什么时候与我这么亲密无间了?”   “待出了府门我便下车。”祝染瞥了一眼,淡淡道。   “怎么?你要出去约会?”祝棠凑近她,看着她嫌弃的模样更想笑了,“是那个什么世子吗?你可别让别人占便宜了,晚上记得要早点回来啊。”   祝染离她稍远了点:“多谢四姐关心。”   “哎呀哎呀,不用谢~”祝棠摆摆手,又朝人靠近了一点,在她身旁轻嗅,“五妹你抹的什么头油,好香呀~”   祝染实在有些受不了了,心中暗骂她一句,还不待出府门,她便跳下了车,惹得祝棠捧着肚子大笑起来。   对面坐着的祝林有些没眼看:“你都是哪里学来的登徒子作派,瞧把五姐吓的。”   “怎么就登徒子了,我这是关心她,你一点儿不懂。”祝棠撅着嘴,扭过头去不看他。   祝柳看了两人一眼,朝祝棠道:“待会儿想去哪儿玩?”   “我也不知道街上有什么好玩的,等下了车再看吧。”祝棠掀开车帘,往外看去。   外头一片灯火通明,两旁的街道上热闹非凡,各家各户门口都点着五颜六色的灯,至了主路,街上还有唱大戏的,几人下车,朝汹涌的人群挤去。   祝棠走在最前头,悄悄牵着祝柳的手往里挤,祝林跟在最后,一会儿便找不见两人了,急得团团转,而那两人还沉浸在欢喜氛围中,半点没察觉少了个人。   “三哥,这是什么?”祝棠指着街道上穿着戏服唱唱跳跳的人,好奇道。   “这叫傩戏,跳来驱鬼的。”祝柳与她解释。   话音刚落,带着鬼面具的傩子朝祝棠靠近,吓得她哇哇大叫,祝柳连忙从身后捂着她的双眼,轻声道:“别怕,这是在祛除鬼祟呢。”   祝棠掰开他的指缝朝外看去,瞄了一眼那个鬼面具还是有点害怕,她连忙牵着他手朝别处走去:“不看了不看了,我有点害怕。”   “好,那便不看了。”祝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,即便祝棠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也不至于不知道傩戏。他回想起过往的点点,荒唐的想法在脑中产生。   “三哥三哥。”祝棠见他好像在出神,晃了晃他的袖子。   他回过神来,摸了摸她的头:“现在想去哪儿?”   “前面好多人,不知是在做什么,我们去瞧瞧吧?”祝棠牵着他朝人群里走去,只见前方是一处酒楼,酒楼门口摆放了一张条案,案上摆放着好看的瓷瓶,传来阵阵酒香。   她小声嘀咕:“原来是卖酒的呀,怎么这么多人?”   话音刚落,便听那台上的掌柜道:“这可不是普通的酒,这是从西域运来的葡萄酒,算是我们今日的彩头。”   “葡萄酒?这有什么好稀奇的。”她脱口而出后,才想起古代这玩意好像确实挺罕见的。   可台上之人早已听见,语气有些讽刺道:“想必二位定是身份高贵。”   “是作什么的彩头?”祝柳上前一步道。   那掌柜叽里呱啦了一大段,说到最后祝棠才听明白,原来是在比赛作诗啊,她戳了戳祝柳的手臂,想叫他去试试,祝柳自是没有怨言,上前去报了名。   两人在此耗费了许久,最后祝柳以第三名的成绩获得了一小壶葡萄酒。祝棠看着那巴掌大的小壶,有点想笑:“我听是壶的时候还以为很大呢。”   “我也如此以为的,要不要尝一口。”祝柳牵着她朝人少处走了走。   “好啊。”她倒要看看和现代的有什么不一样,她欢欣打开小壶猛了一口,被呛得脸都红了,“好辣!”   祝柳轻拍她的背:“慢些喝。”   祝棠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上的酒,在壶口处闻了闻,赞叹道:“不过还是挺香的,三哥你要不要尝一口?”   “嗯。”祝柳看着被她唇碰过的壶口,眼神暗了暗,浅尝一口,“确实有股独特的果香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祝林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:“好啊,我到处找你们,你们却在此处背着我偷吃!”   祝棠有些心虚,将手中的壶递给他:“三哥赢来的葡萄酒,要不要喝一口。”   他大大方方地接过酒壶浅尝一口:“味道真好,我再喝一口。”   “想得美你!”祝棠一把夺过,全喂到了自己的口中,辣得她一阵咳嗽。   两人闹腾着,一齐又朝回去,天色黑了,一轮圆月挂在天上,照亮前方的路,祝棠喝得有些醉醺醺的,非闹着要送祝柳回去,可走到祝柳院前,便喊着累怎么也不肯朝前去了。   祝柳靠着院墙上,捧起她的脸,低头看着她,轻声道:“四妹。” 第47章   祝棠有些站不住了, 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倒。   祝柳扶正她,牵着她手,从怀中摸出一个通体翠绿的镯子, 往她手上戴:“四妹, 新春快乐。”   “这是什么?”祝棠举起手,放在月光下歪着脑袋仔细打量,“三哥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?”   她忽然痴痴道:“好漂亮呀, 我好喜欢,三哥我好喜欢你...”   两旁守着的常乐与小喜闻言立即转过身去,朝远处看去, 生怕有什么人看见。   祝柳见两人转身, 一把搂起祝棠的腰,捏着她的下颌,逼她与自己对视。可她像是毫无察觉, 口中还在喃喃道:好喜欢三哥。   她喝了酒,口中葡萄的香甜与酒的浓烈不停往他的鼻子里钻, 闻得他的心也要醉了, 他低下头, 唇几乎要与她的相碰。   他低语一声棠棠, 正要含住她的双唇,却被一旁的小喜猛然打断:   “五小姐过来了!”   祝柳眼神冷了一瞬,低头浅尝辄止后,将祝棠交到小喜身边:“送她回去。”   小喜接过祝棠, 低头不敢看两人,有些结巴:“奴婢知晓了。”她立即扶着浑身发软的人朝前走去。   祝柳目送两人离开, 转身回到院中, 察觉远处的视线消失后, 才复又追了上去,远远地跟着两人。   月色下,祝棠被扶着歪歪扭扭地走在小道上,几乎随时都要跌倒,她垂着头,口中一直喃喃道:“三哥三哥...”   一旁的小喜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,小声道:“小姐莫喊了,当心被人听见。”   可醉着的人怎么会听话,她喊得更大声了,甚至还小声呜咽起来:“三哥呢,我要 三哥,我只要三哥呜呜呜...”   跟在后头的祝柳握了握拳,左右看了几眼,见小道没有旁人,大步迈上前一把抱起祝棠,朝前走去。   怀中的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,立即安静下来,躺在他胸前不停笑着:“三哥,我喜欢你呀,你看那个月亮没有。”   她忽然闭着眼指着天上的月亮,祝柳抬头回她:“看到了。”   “我对你的爱比那个月亮还要亮还要大。”祝棠说完有些害羞得往他怀中钻,“有点丢人了...三哥,你喜不喜欢我?”   祝柳抱着她走进房门,嘭得一声将门关上,一把掀开她房间中挂得珠帘,珠帘相撞发出混乱又清脆的响声,他丝毫不管,将人放去了床上。   他低下头,正要吻上她唇,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吱呀声,他拧起眉,低斥一句:“出去!”   听见那门又合上后,他才舒展开眉头,又去瞧床上的人,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眸,缱绻万分地回答:“三哥也喜欢你。”   他说罢,毫不犹豫地覆上她的唇,轻轻啃咬碾压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有些喘不过气来,微微推开他,无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。   祝柳没有理会她,分开一瞬,复又咬上去。轻咬得她面色泛红,娇息连连,他才微微松开手,在她嘴角啄吻一下,起身离去。   外头的小喜听见身后门响,连忙起身避开,听着他轻声关门,漫步朝外走去,才着急忙慌地朝屋里跑去。   见祝棠正盖着被子酣睡,身上的衣物也是完好的,只有唇有些红肿,小喜才微微松了口气。   她从前是那么劝小姐的,可也真怕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,万一要发生什么,吃亏的还是她们小姐。   小喜将祝棠身上的被子掖好,轻手轻脚走了出去。   宿醉的后果就是早上起不来。   翌日,祝棠睡到晌午才悠悠转醒,她有些担心起身洗漱好,才发现旁人也是才醒,一问才知晓昨夜他们都守岁了,因此都醒得晚。   她边吃完早饭,边抬手看着手腕上的镯子,这好像是昨天她喝醉后三哥送给她的吧?她弯起嘴角,放下碗筷,穿好新衣裳,朝祝柳那里跑出去。   “三哥!新年好!”她蹦进祝柳的房门,在他面前转了个圈,“三哥,我的新衣裳好看吗?”   祝柳从书桌旁站起,朝她走近,轻轻拉过她的手:“好看。”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红缝递给她,“新年好。”   “新年的第一个红包?”她收下红包,俏皮一笑,朝他躬身拜年,“祝愿三哥能考取功名,青云直上。”   祝柳坐下,牵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,温柔地望着她:“借你吉言了。”   “三哥,你送我的镯子好漂亮。”祝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伸出手腕将镯子露了出来。   祝柳低头轻轻抚摸她细白的手腕,低声道:“你喜欢便好。”   “可惜我送三哥的东西有点拿不出手了。”祝棠从袖子中拿出一本书册,这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写出来的。   祝柳接过册子翻开扫了一眼:“诗册?”   有点尴尬住了,她写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能这么尴尬呢?她连忙伸手去抢:“算了算了,这个不送这个给你了,等我重新选一个礼物送给你。”   可祝柳却伸直了手,让她够不着:“为何?”   “送你这个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。”祝棠垂着眼,小声道。   祝柳挑了挑眉,翻开册子又仔细看了一遍,上面的字迹很清晰,但是明显有很多错别字,应当是她手写出来的:“这上面的好些诗我确实没有读过。”   “你当然不可能读过。”祝棠撇了撇嘴,她早就打听过了,这个世界并没有出现在过她那个世界的历史中,许多诗歌这里也没有,所以她才想出要将之前背过的诗篇誊写下来的,虽然许多的诗的题目她都不记得了,甚至是连一整首都背不下来。   她顿了顿,解释:“这是我背过的诗,但不是我写的,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的三哥的,只能拼拼凑凑记忆里的一些看似还算有用的东西。三哥你要是用不着的话...”   “谁说我用不着了。”祝柳打断她,将书册收好放下,在她耳旁轻声道,“三哥一定好好研读。”   她红着脸推开他,认真地看着他:“你真的不嫌弃?”   “真的。”祝柳摸摸她的头。   “那就好。”祝棠站起身来,将他给的红包揣到怀里,“走,咱们得去给祖母拜年了。”   -   拜了好几日的年,红包收的不少,但人也跑得累了,祝棠腿上的伤疤又隐隐作痛起来,躲在家中再也不肯动了。   天气好,小喜搬了个躺椅,叫她躺着在池边喂鱼。   她懒散的躺在椅上,随手扔出一把鱼食,看着鱼儿上来哄抢完后,又扔下一把。循环往复的机械动作让她有些无聊,可三哥今日有事要出去忙,老六被二伯母带去拜年了,没人陪她玩。   又叹了口气后,她缓缓闭上眼,躺在椅上小憩起来,暖洋洋的阳光晒得她暖烘烘的,只是双腿还觉得有些冷,她启唇道:“小喜,麻烦你能给我盖个毯子吗?”   她听到脚步声由近到远,再由远到近,接着一张暖和的小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腿上。她没睁眼随口道:“谢谢。”   “不必谢。”   林霍的声音突然传来,惊得她慌忙睁开眼,从躺椅上站了起来,规规矩矩道:“林公子。”   “不是说直呼其名便好吗?怎么几日不见又生分了?”林霍自顾自地坐到一旁,眉眼含笑。   祝棠将毯子放下,朝他走近几步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来随二嫂拜年,顺路来看看你。今日怎么没出去玩?”   “前几天跑累了,今日在家休息。”祝棠端起小喜送过来的茶杯,递到林霍手中。   林霍接过茶杯,在手中转了转,浅呷一口:“我说叫你一同出去玩呢,既如此,看来是没有机会了。”   “那是不巧,不如下次?”祝棠微微偏着头看他。   “也好。”林霍放下茶杯,站起身来,“但今日与我在祝府里走走总是空闲的吧?”   祝棠一口应下:“那当然没问题。”   她引着他往外走去,两人一同漫步在祝府花园之中:“可惜冬日里这里光秃秃的,没有什么好看的,走路也不过只能晒晒太阳罢了。”   “能与棠棠一同散步,无论冬夏总是好的。”林霍顿下脚步,看着她道。   祝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别开眼看着远处的假山石,转移话题:“春天总是冬天里要好的,绿油油的一片,看着就有活力。”   “若是喜欢绿色,以后不如在家里种些常青树,一年四季都绿着,总不会看着太过荒芜。”林霍缓缓抬步,朝湖边走去,“我院里还种了几棵梅树,前些日子开花了,想来你会喜欢。”   这话已经暗示的十分明显了,但她既不想答应,也不能拒绝,便道:“年前我还与三哥一同去了梅园,那里的梅花开得真不错。”   “早知你如此喜欢,今日我应该与你折两支来的。不过,倒是给你备了旁的新年礼。”   他说罢,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,打开盒子,一只粉色的镯子躺在盒中,他温声道:“棠棠,把手给我。”   “这太过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祝棠摇摇头,将手背到身后。   “本就是送你的,若你不收,我还要拿回去。”林霍笑道,伸手将她的手牵出来,缓缓将那只粉色的镯子套进她的手腕上,“看看,可还喜欢?”   祝棠看着那手腕上那只粉色的镯子,说不出它不好看的违心话,她想她这辈子或许都不能与三哥在一起了,甚至是连自己还剩几年都不知晓,所有人都想她嫁给林霍,或许她真的嫁过去,并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差。   她这般想着,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它很漂亮。”   “你喜欢便好。”林霍牵着她的手,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。   祝棠只觉得有些尴尬,可远处站着的祝柳,却感觉像是无数的刀子在往身上刮。 第48章   今日出门前他答应过祝棠要早些回来的, 可他着急推了所有的事后,回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幕。   他站的离他们有些远,听不清他们话的内容, 可他听到了祝棠提到了自己。   祝柳回想起她在自己面前是如何哭诉不喜林霍的, 今日恐怕她也能在林霍跟前,如此这般哭诉有多不喜欢自己。   他细长的手指握成了拳,捏得骨节吱吱作响, 即便是不如他想的那般,可他的眼睛总不会骗他,湖边那两人的手分明都要缠到一起去了!他心中发笑, 原来她的手是谁都可以那样摸的。   他在假山石后站了很久, 看着祝棠和林霍说说笑笑,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漫步,就如同从前他与祝棠那般。   这只是在祝府里,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他们还做了什么, 他不得而知。   他们聊得十分投机, 祝棠眉眼都带着笑意, 在阳光下熠熠闪烁, 看得祝柳脸色越来越沉,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的时候,林霍终于与祝棠告别,离开了这里。   祝柳没有动, 看着祝棠扶着树干瘸着腿坐在石凳,伸出手看着那一粉一绿的镯子, 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他那该死的胜负欲与自卑心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, 为给她买这个镯子, 花光了他来祝府后攒下的所有的积蓄,可就是这般,也没有旁人送的那只粉镯子值钱。   他手放在身后紧紧握起,脸上却笑了笑朝她走近,声音温柔道:“怎么一个人坐在此处?”   他瞥见她心慌地将手腕遮盖住,然后一脸毫无波澜地、用她那最会迷惑人心的声音道:   “三哥,你怎么才回来,我都想你很久了。”   祝柳笑着坐到她身旁:“昨日不是嚷着腿疼?今日怎么不好好休息。”   “我也想休息,可偏偏不知道林霍怎么来了,还硬拉着我来这里兜圈子,现在好了腿又开始疼了。”祝棠撅着嘴向他投诉。   祝柳的心情微微好了一些,至少她与他主动提起林霍了,或许她并不是自愿的,毕竟如若祖母逼着她成亲,不但她没有办法,就连自己也没有半点办法。   他稍稍放松了些,捏了捏她的手,关心道:“腿疼得厉害?我抱你回去。”说完,不待她回答,他便一把抱起她往回走。   祝棠猝不及防被抱起,忍不住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,左右看了几眼,见没人经过,才放下心来,靠在他怀中:“三哥,你今日出去遇见什么好玩的没?”   “没什么好玩的,无非就是吟诗作对。”祝柳随口一答,但事实却不是如此。   他与祝棠在除夕那天做的诗不知被谁传阅出去了,得到了侯府公爷的青眼,这是他第一次能参加这种级别的诗会,结识了不少权贵。   抱着祝棠回到了屋里,他轻轻卷起她的裤腿,往她腿上抹药。他瞥了一眼她的手腕,状似无意道:“你手上的粉色镯子是新买的?”   祝棠手缩了下,她刚刚也没露出来过啊,三哥他是怎么看见的?她飞快编了个谎:“祖母给的。”她想,等会儿她就把这个镯子收起来,和之前那些放到一起。   “是吗?”祝柳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,他手上加了些力气,听见她痛呼,才放轻了手,“抱歉,弄疼你了。”   “三哥,抹好了起来坐着吧。”   祝柳压下眼中的戾气,起身坐到她身边:“你觉着这粉镯子好看,还是这绿镯子好看?”   “当然是绿镯子好看啦~”祝棠凑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,“只要是三哥送的,都是我最喜欢的。”   “是吗?”祝柳喃喃,他忽然猛得推倒祝棠,将她压在身下,一口咬住她的唇。   祝棠愣愣地看着他,任由他在唇上亲着咬着,她有点反应不过来,三哥今天这是怎么了,平时他也不会这么主动啊?她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,刚想推开他,便发觉身前一凉。   她震惊地看向自己被解开的上衣,双手立即护在胸前,低呼道:“三哥,不要!”   祝柳的手停在了半空,顿了会儿,他扯过被子给她盖好,起身大步离去,走至门口才淡淡道:“我先走了。”   说罢,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  祝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有些失神,这是怎么了?三哥是生气了吗?还是害羞了?她重新系好自己的上衣,抱着双膝坐在床边,看着地面出神。   “小姐,腿上的伤是不是又复发了?”小喜刚刚看见祝柳面色不虞地走出去,心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,便找了借口来看看祝棠。   祝棠浅声道:“三哥刚才给我抹药了。”   小喜闻言朝她裸露在外的伤疤看去,上头果然是抹了一层药膏,她正要转身离开,忽的看见了她手上的镯子:“这是林公子送的吗?好生特别。”   祝棠抬手看了眼手腕的镯子,点点头,附和道:“是挺好看的。”她说着将镯子拔了下来,随手递给小喜,“你把它和那只发钗还有耳坠子一起收着。”   “是。”小喜接过镯子,在心中砸了砸嘴,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粉色的镯子呢,林公子对小姐可真是上心,可是小姐...她回首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愣神的祝棠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   “小姐,奴婢瞧林公子人确实不错。”   祝棠没说话,她愣了会儿,缓缓问道:“小喜,如果让你来选,一个是你喜欢但绝不会有好结局的人生,另一个是你没那么喜欢但多半是好结局的人生,你选哪一个呢?”   小喜隐约明白她话中的意思,但无法与她做出决定,只能答:“小姐,还是要看您自个儿,您喜欢什么样的生活,便选择什么样的路,不后悔就好。”   是啊,不后悔就好。她默默躺下,眼神看向帐子发呆,她无论怎样都是不后悔的,可她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。   她已经很久没想要去完成任务了,系统不告诉她,给她安排的是什么的新生活,她不敢去完成任务。她怕她重获新生的地方,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再寻找到三哥的地方,如若是这样,那她不如在这里珍惜好剩下的,为数不多的日子。   可是为数不多的日子,她也想和三哥一起度过啊。但是三哥呢,他想不想?   她坐在院中,看着远处飞过的禽鸟,三哥是要比这些鸟飞得还要高还要远的,怎么能被他们之间的私情绊倒,就像老六说的那般,若三哥真的与她有了私情,德行有亏,被人拿住了把柄,他还能像原着中那般肆意翱翔吗?   可她若不完成任务,留在祝府中,自然是要被逼婚的,她试过了她逃脱不了,封建社会的婚姻何其可怕,可至少这样还能远远看三哥一眼。   如若真的要结婚,倒不如和林霍结了算了,至于她和三哥,反正林霍总会有小妾,他□□出轨,她都没计较什么,她精神上有别人,总不算什么大过错吧?   她看着那堆粉色的首饰,对着铜镜往头上戴去,最后又全部拆了下来,一一收好。她想,等到了那一步再说吧,就再给她和三哥一点苟且偷欢的时间吧?   祝棠摸了摸手上的绿色镯子,原先冰冷的玉现在和她身上的温度已经差不多了,好似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。   她笑了笑,迈着步子朝祝柳院中寻去,三哥已经好几天都没找她,可他不来找她,她却是没办法忍着不想念他的。   走至院前,她敲了敲门,抬眼往里看去,里头只有几个扫洒的侍从,有人见是她来,便上前问道:“公子不在家中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指了指里面:“我可以进去坐坐吗?”   祝柳院中的人谁不知道他与祝棠要好,便让开路引她进门。祝柳的房间她不好进去,可书房是他从前允许过的,她径直推开书房的门,朝里走去,一进门便看见挂在书房四周的,大朵大朵的绽放的海棠花画作。   她心中有些安慰又有些小得意,三哥心中还是有她的。她走至他书桌旁,提笔在空白纸上写下一行,我想你了三哥,落款是一朵不怎么像海棠的海棠花。   写完,她将镇纸压上,退出房门往回走去。   一月已是快过完了,她微微叹息一声,三哥若是还不肯见她,恐怕就要等他开学后休沐时再见了。   在房中一直等到晚上,依旧没等来祝柳的消息,她心中有点难过,简单洗漱下后躺下准备入睡。   烛灯还没吹过多久,她也还未睡着时,门外传来小喜的声音:   “小姐,三少爷说梅园的园主新开出去岁的梅花酒,问您后日是否有空,约您一起出去玩呢。”   祝棠得了信儿,立即掀开被子坐起身来,小跑出去打开门,一脸欣喜道:“三哥来了吗?”   小喜摇了摇头:“三少爷叫常乐来问的,现下他还在等回信儿呢。”她说完,见祝棠脸上的表情又沉了下去,便道,“这么晚了,三少爷恐怕早就睡了,我替您去回了信,您早些休息。”   她见祝棠点头同意才转身跑出去,与常乐传话:“小姐说了,后日有空。”   常乐并未开心,只是叹息一声:“这算个什么事儿啊。”   “你管得着吗?主子们自己开心便好。”小喜瞪他一眼,催促他回去报信。   常乐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,往回去告知祝柳:“三小姐说后日有空。”   祝柳坐在桌前,怀中放着好久前未归还给祝棠的披风,手指轻点桌面,面无表情道:“知晓了。”   他说完,低头看了一眼绣着海棠花的披风,将手中的纸条捏得成了一团,发出奇异的笑声。他想,她如此三心二意,可他却当了真,他总该收些利息吧? 第49章   “这件好看吗?”祝棠拎着衣裳换来换去, 一直都选不到合适的,她好久没见到三哥了,肯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。   小喜在一旁劝:“小姐, 不如就穿这件竹青色的吧?三少爷最喜欢竹青色。”   祝棠想了想点点头, 换上竹青色的裙子,只不过她的竹青色衣服上绣的不是竹叶子,而是绿色的海棠花, 别具一格。   她换好衣裳,又挑了半天首饰,换了好几个眼妆, 终于把自己装扮得有点像竹子精了, 才提起裙子出门。   刚跨出门口,便看见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,她招了招手, 爬进马车,正见祝柳坐在马车上。   “三哥!”她直接朝人扑了过去, 将人扑了个满怀, 有些委屈道, “三哥, 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,我好想你。”  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发,淡淡道:“有事在忙。”   祝棠被他冷淡得语气冰到,眼尾已经泛红, 她微微跪坐起身子,仰头去亲他的脸, 低声唤道:“三哥...”   “嗯。”   她听着他不冷不淡的语气, 看着他毫无波动的眼神, 心里更难过了,又去亲他的唇,在他唇边,轻声问:“三哥,你想我吗?”   话音刚落,她便被祝柳按倒在了马车上,她低呼一声,伸手抓紧他胸前的衣裳,一双懵懂又漆黑的眸子看着他:“三哥,你想不想我。”   祝柳没有回答,一口吻了下去,在她唇上吮吸□□,一开始还有些不得章法,后来便渐入佳境,勾着她的舌头与自己纠缠。吻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,他才微微松开,看着她水雾迷蒙的眼睛。   “三哥,你也想我了对吧?”祝棠微微喘息着,声音还有些哽咽。   祝柳终于是有些不舍,抱着她翻身坐好,不经意间撩起她的袖口,见她手腕上只剩下自己所送的那只手镯后,心中才觉舒坦一些。   他捏了捏她的手,低语:“这几日都做什么了?”   “无非是在家里躺着。”祝棠将他的手指掰着与自己十指相扣,“三哥,你每日都很忙吗?”   “是有些忙。”祝柳轻轻在她腰间摸着,眼神越来越暗,“那梅园的酒听说不错,待会儿可以尝尝。”   祝棠自然不会拒绝,往他颈边靠了靠:“三哥,你闲下来后,可以来陪陪我吗?”   祝柳的唇抿成了一条线,他最受不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无论她说出什么,他都会忍不住答应,即便是知晓没有自己,她也会有别人陪。他闭了闭眼,有些认命道:“好。”   两人没再说话,马车掠过两边的风景,祝棠朝外看去,眼见已进梅园,有些好奇道:“三哥,我们不下来走进去吗?”   “你腿不好,不要常行走。”他虽是这么说,喉头却明显地翻滚了一下。   祝棠也看见了,但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,只道他确实是为自己着想。她见车窗外飞过大片大片的梅花,最后停在了一处院落前。   她扶着祝柳的手下车,推开草庐的院门,朝里走去。里头就如农家小院一般,没有什么特别的,但胜在干净清新,再朝房门去,和那日园主的住处差不多。   祝柳牵着她坐在窗边,挑起草帘,让光露进来,接着从桌下拎起两坛酒,倒在桌上的小炉上温着。温了会儿,小炉中开始往外冒出浓烈的香气后,祝柳拿起酒勺给祝棠添上一勺。   “这酒温了后,别有一番风味。”他盯着酒从她的口中滚入喉咙里,最后进入肚中。   祝棠也觉得这酒十分友好,喝起来一点也不辣,反而更多的是梅花的清香,像是梅花与米酒晾在了一起,她夸赞:“确实好喝。”   “好喝便多喝些。”祝柳嘴角勾起一抹笑,往她杯中又添一勺。   酒一杯又一杯的入了肚,直到祝棠开始昏昏呼呼,分不清方向,她也没能回过味儿来,只看见眼前好像出现了两个三哥,两个三哥都端着酒杯在浅尝。   她扶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,朝祝柳走去,却双脚打架,自己被自己绊倒,一下扑进祝柳怀里,她抬头呆愣愣地看着他,怎么三哥又变回一个了?  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,傻笑道:“三哥...”   祝柳握住她的手,按在自己脸上,不让她拿开:“醉了?”他边说边将窗边的帘子放下,房间里瞬间昏暗下来。   “没醉。”她嘴上说着没醉,身子已经歪倒在了他怀里,双腿发软,怎么也站不起来。   “没醉?”祝柳捧起她的脸,与她对视,“我是谁?”   祝棠伸手去戳他的脸,一字一顿道:“你是三哥,我最喜欢三哥了。”她说完,猛地亲了上去。   喝醉了的人没轻没重,牙齿一下撞在他的唇上,疼得他微微皱眉,他勾唇笑了下:“你弄疼三哥了怎么办?”   祝棠微微睁开眼,连忙胡乱用手去摸他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   “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,但还是要罚你。”祝柳幽暗的眼神盯着她的唇看,缓缓贴上去一口含住。   一场亲吻下来,祝棠满脸红晕,微微喘息着,衣襟也半敞着,祝柳盯着她,忍不住咽了口唾液,抱着她起身,在她耳旁轻声道:“去床上好不好?”   祝棠胡乱点头,任由他摆弄。   他将她的鞋脱了放在床边,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后,低声安抚:“我先出去一会儿,等会儿便回来,你乖乖躺在此处。”   说罢他摸了摸她的头,转身离开,出了房门,他将门紧紧关上,迈步朝院门口的常乐走去,低声吩咐:“不许任何人靠近。”   常乐正云里云雾,便见他又大步走了回去,推门而入,重重将门锁上。不待片刻,常乐听到里头的一阵娇呼,刹那明白了方才仙女整理吩咐的含义,连忙转身警惕又哀怨地守在门口。   而此刻祝柳正坐在合上帐子的床上,搂着衣衫半褪的祝棠,他的手有些颤抖地将她的系带解开,露出一件水红色的小衣,小衣细细的带子挂在她白嫩的脖子上。   “三哥。”祝棠呢喃一声,转过身去抱住他,她动来动去,不用祝柳动手,衣角已掀起了一半。   祝柳紧紧盯着,哑声问道:“喜欢三哥吗?”   “喜欢。”   “为何喜欢三哥。”   祝棠撑着床微微坐直了身子,像是清醒了一般,直勾勾地看着他:“只有三哥懂我,只有三哥愿意听我的心里话,只有三哥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,只有三哥会帮我...”   她说着又歪倒下来,在他怀里哭哭啼啼:“这个地方好可怕,我原来以为只要吃吃喝喝度过一生就好了,可不是这样的,我已经要被这里同化了,我好怕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,只有在三哥身边,我才感觉自己活着。”   这一番话足足说了有半刻钟,其中断断续续,又来回重复,还含糊不清,祝柳听了好久才听明白,可又不是那么明白。   他轻拆下她头上的发钗,让她一头顺滑的长发飘散下来,轻轻在她头皮上抚摸着。   “嗯,这样还挺舒服的嘛。”祝棠迷糊道,朝他更近了些。   祝柳再也忍不下去了,再不给她留任何遮挡,伸出手,想去触碰却又停在半空迟迟不敢动。   她被水雾蒙住一般的眼眸看着他,胡言乱语道:“大不大?”   祝柳的声音已经哑得快要说不出话:“大。”   “喜不喜欢?”   “喜欢。”   “给三哥碰。”她上前勾住他的脖子,在他耳旁轻声道,“只给三哥一个人碰。”   若不是她说完这句话便醉昏了过去,祝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醉了,他低低笑了一声,双手一起抚了上去:“这可是你自己让三哥碰的。”   他轻轻摸着,可觉得还不够,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,恨不得将人揉碎,直到怀中的人痛呼一声,他才醒过神来,松开了手。   可他并没有停手,反而朝着更隐秘的地方前寻,轻轻地抚弄按压。   看着她潮红的面色,听着她软糯的声音,他咬着牙,用手指戳弄两下,就着她并紧的双腿,缓缓疏解。   不一会儿,一道污浊迸发而出,沉积多天的阴郁之气终于完全得到消解,他仔细收拾干净,抱着她,在她发顶轻轻抚摸。   “棠棠。”他低头,轻含住她的耳垂,在她耳边柔声唤了一遍又一遍。   醉梦中的人哼哼两声,伸手去挡开他的脸。   这两声又叫他心中燥热起来,抱着人故伎重施,又来了一遍。这一回时间长了许多,眼见她已经不堪□□,他才肯停手。   他侧卧在她身旁,看着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,低头在她嘴角低啄一口,浑身说不出的畅快。   他想,早该如此了,他从前就不该守着那条线不越,今日就算越了又如何,她还不完全是他的,可总有一天会完全属于他。 第50章   祝柳搂着人睡了会儿, 再醒来时,见怀中的人还在酣睡,他摸了摸她的脸, 检查了一番, 见她腿上红肿的地方因抹了药已经消得差不多,才给她穿戴好衣裳,起身离开。   他一身齐整地推开门后, 又将门拴好,缓步朝院外走去:“我去寻宋先生有些事,你在此处守着。”   常乐垂着头应是, 方才的声音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, 此刻心中终于知晓他服侍的这个公子是个什么人了。   祝柳看都没看常乐一眼,他从来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。他从小路走去宋祁的草庐,一跨进门便直言:“你可有郊外的庄子?过给我一套。”   宋祁放下手中的茶杯, 朝他望去:“怎么,这是食髓知味, 要金屋藏娇了?”   “你且说有没有就是。”祝柳跨步坐到他对面, 随手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。   “我庄子多着呢, 你想要拿去就是。”   祝柳放下茶杯, 示意他再添一杯,毫不客气道:“我先付你一半的银子,剩下的赊着。”   宋祁挑了挑眉:“祝家已经落寞到这般了?亲亲嫡孙竟拿不出一座庄子的钱?”   “祝府未落寞,是我自己穷罢了。”祝柳轻笑一声, 他想起祝棠手上那只玉镯,虽花了不少钱, 但她戴着真好看, 只是若不是他过年去收了一圈红封, 可能连这一半的银子也给不起了。   他叹了口气,问道:“京城之中有什么生意好做?”   “这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啊,从前那般高洁的人,如今也要染上铜臭味儿了。”宋祁嘴上虽是揶揄,手中却是拿出自己的账本随手扔给了他,“我府上的帐也不是我管着的,不过倒是有备份可以给你瞧瞧,若再要问其它的,那我可是半点不懂了。”   祝柳接过账本细细翻看,他并未做过账,只能从账本上看出哪些入项大,一一记在心中,回头实地考量后再做决断。   他看过一遍后,将账本还了回去:“当皇子果真是好,不怨那么多人想登上皇位。”   “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,若要在旁人面前说,小心掉了脑袋。”宋祁语气十分轻松,不像是在说一件如此严肃的事。   轻松过后,他又叹气起来,“也就表面光鲜亮丽罢了,私下的龃龉之事,旁人是不看不见的...”   他说着,突然往窗外看去:“你的心尖尖来了。”   祝柳转头看去,果见祝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,常乐跟在她身后抱着披风不停劝着。   见她双颊泛红,一看就是欢好后的模样,他连忙起身出门接过披风将她裹住,不让旁人看去。   “怎么出来了?”祝柳低头看着她。   她嘟着嘴,靠在他怀里抱着他,小声嘟囔着:“三哥,我是不是喝多了,头好疼。”   “是喝多了,我给你按按头。”他小声哄着,将人抱起来朝外走去,行至院门口,他停下脚步回头朝宋祁看去,“托你办的事别忘了。”   宋祁勾唇笑了笑:“我现下就吩咐人回去拿地契,晚上便送去给你。”   得了确切的消息,祝柳才放下心,抱着人上了马车。他将人搂在怀里,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,柔声问:“这样会不会好一些?”   “嗯这样舒服。”祝棠闭着眼,满脸享受,“三哥,你和宋先生说的什么地契?”   “正要与你说呢。”祝柳微微搂起她,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边,与她小声道,“我在郊外买了一个庄子,若你实在无路可退,便去那庄子里住下,其余的,三哥会想办法。”   祝棠眼睛一亮,回眸去看他:“三哥?”   “你懂我是何意思便好。”祝柳见她一脸欣喜又懵懂地看着自己,心底泛起一股内疚之意。   以他现在的能力,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将她接出府来,可他更不想让别人得到,从前那些等她成亲的想法都见鬼去吧,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。   尤其,是他亲耳听见亲眼看见,而不是他在梦里遇见,祝棠在他怀中不停地吟哦、颤动,他更是一点也不能放手,他没有办法想象她这副样子被另一个人看到的情形。   若想将她据为己有,他只能引诱她自己逃出来,躲进他给她安排好的牢笼。   祝棠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,满脸开心道:“谢谢你,三哥。”   他闭上眼,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神,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的头。   不会太久的,他不会让她躲在牢笼里太久的,他会想办法尽快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。   “若你不喜欢林霍,便与他少来往。”他低声道。   祝棠垂下眼眸,有些心虚,那天的事,是不是被三哥看见了?她犹豫道:“三哥,我...”   “嘘——”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,“从前便算了,我只怕你跟他接触越多,他心中越放不下,到那时,你想走也走不掉了。”   从前便算了,从今以后,若要再叫他知晓她与旁人拉拉扯扯,哪只手碰的,他就折了她哪只手。   祝棠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,她还在担心他:“三哥,我们...会不会对你有影响?”   祝柳怔了下,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眼神,心中的冰冷又暖和了些,他亲了亲她的眼睛,安抚道:“你不必担忧,我自会想办法。”   “三哥...”她伸着脖子,在他唇上亲了下。   祝柳轻咬了一下她:“明日我便要去书院里了,要等休沐才能回来。”   “好,我在家中等三哥回来。”她抱住他的腰,枕在他肩上,“三哥,我觉得腰这里有点疼。”   “我瞧瞧。”祝柳垂着眸,眼中晦暗不明。   祝棠点点头,主动将后背裸露出来给他看。   只见那白皙的背上青青紫紫的全是欢好后留下的痕迹,其中腰窝那处最为严重,已经起了淤青,是祝柳掐着她腰动作时留下的,他心中自是再清楚不过。  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,低哑着嗓音道:“有一处淤青,上些药过几日应当便会好。”   “是我喝多了后摔的吗?”祝棠扭着头想看,却看不着。   “或许是。”祝柳拿出药膏,在她后背上涂抹,“你一点儿也没有印象了?”   祝棠瞪大了眼,有些尴尬道:“三哥,我不会做出什么蠢事了吧?”   “那倒没有。”祝柳将她的衣服整理好,轻声笑道,“不过是说了些胡话罢了。”他说着,想起她双手捧着那处,问他大不大的模样,心中又是一紧。   祝棠刚要问自己说了什么,却又怕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,便住了嘴,只道:“看来以后得少喝酒,我从前也没喝过酒,就这两回全都醉得不省人事了,看来我是不适合喝酒的。”   祝柳原本还在笑着,仔细品味了这话后,脸色沉了下来,倘若今日带她来喝酒的,不是自己,而是旁人...   他一阵眩晕,紧紧抱着她:“以后在外头不许沾酒,一滴也不许,不止是酒,旁人给的什么东西都不许碰。”   “我知道了三哥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祝棠勾住他的脖子,嘻嘻傻笑,明明自己按从前的年纪算,还要比他大一些的,怎么在他面前,自己反而倒像个小朋友了呢?   祝柳捏住她的下巴,认真地看着她:“记住了没。”   祝棠连忙收起嬉笑的表情,严肃地回答:“记住了。”   “记住了便好。”祝柳微微松了手,他心中还是难安。   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,便生怕旁人也能做出来,他现在有一些后悔了,不该如此做:“我有一个会武的随从,以后我叫他跟着你,免得你再出什么意外。”   “哪个随从,我见过没?”祝棠随口问。   可祝柳又犹豫起来,即使是签过卖身契的随从,会不会也对祝棠生出什么非分之想,像今日这般...   他心中实在慌乱得很,一脸烦闷地将祝棠送回院后,一个人坐在书桌边静静坐着。   要不现下便将她送去庄子里?可庄子里若是进了劫匪怎么办?那不若带着她一同去书院中,在书院外给她租个小宅子...可他白日不在,还是有危险,他左想右想,总觉得不够缜密。   真是害怕捧在手里摔了,含在嘴里又化了,一颗心不上不下,像是充了气一般难受。   他在桌边坐了很久,才躺回床上睡下,好不容易睡着,却又做了噩梦,梦里有匪徒像他欺负祝棠那般,欺负了她。他猛得从梦中惊醒,满身是汗,连忙披好衣裳朝祝棠院子里去。   夜风寒凉,冷风一吹,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,惊醒了守夜的小喜:“三少爷,您怎么这时来了?”   “我来看看她。”祝柳不由分说,轻轻推开房门朝里走去,小喜跟在后头想拦,却被关在了门外,只能提起精神在门口守着。   天还没亮,屋子里黑黢黢的,祝柳站至床边,凭借着幽暗的自然光看清了她的面容。他摸了摸她的头,心中松了一口气,还好,只是梦而已。   “谁?”祝棠从睡梦中惊醒,恐慌地睁开眼。 第51章   “别怕, 是三哥。”祝柳轻咳两声,抚了抚她的背。   祝棠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,转身抱住他:“现在几点了, 三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?”   “做了梦, 有些睡不着了。”祝柳轻轻按她躺下,“你继续睡,不必理会我。”   祝棠哼哼唧唧两声, 又睡了过去,祝柳牵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,硬生生将咳意给压了下去。   天亮还早, 可他不想离开, 起身抱了床被子来,在她床边的脚踏上躺下,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, 才能安心入眠。 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,小喜也越发着急起来, 这天都亮了, 丫鬟们也都起了, 怎么三少爷还不出来, 就算是做那事也不必这么久吧?要是一会儿出来被人看到可怎么好...   正愁着,便见祝柳从屋里走了出来,她连忙上前行礼:“三少爷。”   “她还睡着,莫要吵醒她。”祝柳说完, 大步离开。   小喜看着人走远,连忙进了屋子去看, 祝棠睡得正香, 只是或许是觉得热, 身上的被子都被她蹬开了,她上想将被子盖好,却看见祝棠背后密密麻麻的吻痕。   她手中一顿,险些惊出声来,压着心中的惊慌,将被子盖好,匆匆退出了房门。她是不是做错了,一开始就不该由着小姐胡闹?眼见着三少爷一日比一日大胆,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这样下去,老夫人总会有知晓的那一天...   -   祝棠刚睡醒,起身伸了个懒腰,看见一张纸飘荡着落在了地上,弯身去捡,只见纸上的图案复杂上头写了地契二字。她连忙揣好地契,随后去床上翻找,果然见枕头下有一封信,应当是三哥留给她的。   信里写了庄子的位置,告诉她该如何去,以及接她去的随从的信息,最后还提醒她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走上这条路。   她将东西收好,心中甜滋滋的,一个劲儿的傻笑。笑完后,她写了一封拒绝信,将角落里收起来的那堆首饰一起包裹起来,准备有机会转交给林霍。  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,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,即使完不成任务会死,死在三哥身边也是好的,她将手中做好的虎头鞋收好,朝祝枕的院子里走去。   林氏快要生了,大哥又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,恰好祝棠有空,烦心事又都没了,应当不会将丧丧的情绪传给她。   祝棠刚进门,就看见林氏扶着婆子的手,在院中慢慢散步,她喊了一声,朝人走近:“嫂子。”   “棠棠,你怎么来了。”林氏被扶着坐下,牵过她的手,笑看着她。   “我给嫂子肚子里的宝宝做了两双虎头鞋。”祝棠从怀里拿出两双鞋,如果她不说这是虎头鞋,旁人估计都看不出来,她也知道自己手艺不好,有些腼腆地笑笑,“我做的应当是穿不出去了,就当是给孩子们讨个彩头。”   林氏接过虎头鞋,小心收好:“我还不知道你,从前针都不愿意拿一下的。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,你看我肚子里的孩儿们都在感谢你呢。”   祝棠低头看去,见她肚子凸起了一下,应该是里面的宝宝在动,她伸手轻轻摸了摸,欣喜道:“他在踢我欸!”   “这说明他们很喜欢你。”林氏慈爱地看着她,“这几日我可是好好听你的话,每天都会少吃一些,多起来走走,是觉得身子轻便了许多。”   祝棠点点头:“有用就好,索性我这段时间也没事做,就来陪陪嫂子。”   “你这是心情好了?”林氏瞥她一眼,这些日子,祖母为何不要她见自己,林氏心中还是分明的,为了一桩婚事吵来吵去,也没个结果,显然现下是想通了。   她拉过祝棠的手,低声劝慰道:“林公子为人还是不错的,你能想明白,我心中便放心了,待你出嫁,嫂子会给你打套好的头面。”   祝棠眼神凝滞了一瞬,立即又活动起来,笑嘻嘻答谢:“谢谢嫂子。”她这辈子可能不会有那样盛大的婚礼了,但能留在喜欢的人身边,她甘之如饴。   两人没对这事再多聊,转头去聊些无关痛痒的事了,也算是聊得开心。祝棠陪在林氏身边,日日都欢欢喜喜的,也一直在等着,终于等到林霍休沐的日子。   一听说林公子来了,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小喜,吩咐她转交给林霍后,连忙躲去了林氏那里等着结果。   她心中不安了一日,想象过各种情形,唯独没想过林霍原封不动地将那包东西给退了回来。   “他是怎么说的?”祝棠看了一眼信封,分明是还没打开过的样子。   小喜回想着,将林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:“这是你家小姐给我的?他说完后打开包裹看了一眼,就退回来了,又说,你让她亲自来交到我手上,否则这些不收,这信我也不会看的。”   祝棠咬了咬唇,忍不住蹙起眉头,这人怎么这样呢?难道她真要去当面说清楚?她想了想,一鼓作气道:“你去林府传信,与林霍说我要见他,当面与他说清楚。”   小喜低声应是,转身出门。   她看着小喜的背影,一时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,三哥曾说这事还是由祖母出面比较好,可祖母显然不会同意,   但这事拖不得,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他了,再这样拖下去,只怕会伤人伤己。   下定了决心,她与人商量好了时间。林霍白日里要当差,只有晚上和休沐时有空,可下次的休沐还在半月以后,她等不了了,约了林霍晚上一起去河畔赏灯,借此将事情说清楚。   她还未在晚上的船上游玩过,一直看着河面上的花灯,舍不得挪眼,直到林霍上船,她才回过神来,请人坐下。   “林公子,我这次约你出来,是想将你我之间的事说清楚。”祝棠将桌下的包裹拿出来,放在桌上,推至他眼前,这会包裹里少了一封信,只剩下那三个精致的盒子。   林霍看着桌面上的东西,眼神冷了一瞬,笑着道:“你我之间的何事?”   “你我之间的亲事。”祝棠眨了眨眼,袖中的手微微出了汗,“我知道,我家里人一直促成我们在一起,可是我不想成亲。”   “为何,上回你不是答应我了?”林霍笑意不达眼底。   祝棠直接道:“之前或许是我不懂分寸,叫林公子误会了,但现下我明白了,我有心上人了,实在不能与林公子再多纠缠。”   “心上人?是哪家的公子?”林霍心中有些堵塞,怎么从前不见她提起?这才几日不见,便说自己有心上人了?   “这个不太方便告诉林公子,只是无论他喜不喜欢我,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他一人。”   林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不徐不疾道:“婚姻之事,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至于祝姑娘心中有没有旁人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,若祝姑娘主意已定,可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林老夫人,叫老夫人与我家说开便好。事已至此,在下先不奉陪了。”   祝棠见他起身要走,连忙上前去拦:“正是因我祖母不同意,我才来与你说,林公子不必为了气我,便将婚事都搭进去。”   “气你?”林霍反握住她的手腕,将她逼至角落,“祝姑娘未免将在下想得太小气了些。我心中确实十分喜爱祝姑娘,因此无论你心中是否有他人,我都愿意娶你。”   “可我...”祝棠不想太撕破脸,便道,“可我喜欢极了那人,嫁给你我不会快乐。”   林霍轻笑出声:“这应当是祝姑娘该考虑的事,而我只需考虑该如何将祝姑娘娶回家。”他说罢,松了她的手,又要离开。   祝棠却不依不饶,今日必须要个说法出来,她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路:“可我不开心,也会影响到你的心情,一个家里最重要的是和谐,要是不和谐的话...”   “唔...”祝棠一把推开他,捂着嘴震惊地看着他,“你你你!”   “亲事已经定下了,只待我上门提亲,你若不想,大可以去与你祖母说。”林霍说罢,头也不回地走了,只剩祝棠一人站在原地气得跺脚。   她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嘴,收起那包未能退回去的东西,朝外走去,气呼呼地上了马车。   小喜正在马车中等她,见她一脸气愤,小心问道:“小姐怎么了?”   “他还是不肯收,说什么这事他做不了主,叫我自己去跟我祖母说!”祝棠气得将那包东西塞进了小喜的怀里,“早知道便不收他东西了,这下好了,退也退不回去了!”   小喜连忙将东西收好,这可贵重着呢,千万不能摔了碰了。   她收好后,看向祝棠,想劝慰又不知该如何劝起,想起今日听来的八卦,便试探开口:“小姐,奴婢听闻林四小姐出事了。”   “出什么事了?”祝棠恹恹地靠在车上,随口一问。   “听闻她掉进水里,把身子冻坏了,以后再不能生育了。”   祝棠眼睛一亮,坐直了身子:“还有这种好事?” 第52章   小喜面上明显无语了一瞬, 但她很快掩饰过去,劝告:“不能再生育了有什么好的,听说她已到了成亲的年纪, 家里也帮忙相看好了, 却因此事再嫁不出去,只能一辈子在家中当个老姑娘。”   “害,我就是看嫂子肚子那么大, 有点怕得慌,你不肖劝...”祝棠突然福至心灵,她转了转眼珠子, “你说她是为何不能生育的?”   “听闻是年前时, 她出门游玩,掉进河里了,天寒地冻的, 便落下了病根。”小喜又详细解释一遍。   祝棠点了点头,有了!无论怎么说, 这古代人把生孩子看得比命还重, 如果自己也不孕不育, 不用祖母来提, 林霍肯定也不要自己。   可要去冰水里泡着,那也太惨了,她还是先去诈诈林霍,如若不行, 她就只能真的去冰水下冻冻了。   她想好了法子,心中也舒坦起来, 只是害怕林霍来家里与祖母告状, 以至于她第二天赖了好久的床, 得知祖母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,才敢大着胆子去林氏那里陪她。   大夫说林氏快要临盆了,这几日老夫人、二夫人还有秋红都在守在她身旁,以备不时之需,祝棠去的时候,院子里已围了一圈的人了。   今日天气好,众人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除了林氏,人手一个绣盘,都在给即将出生的宝宝做小衣裳。   老太太年纪大了,倒是没动手,坐在一旁指导秋红动手,见祝棠来,立即招呼她过去:“来瞧瞧你姨娘做的绣工。”   祝棠乖巧地走过去,站在两人身后,看着秋红手指翻飞,不一会儿就绣好了一朵小花,花朵栩栩如生十分好看。她忍不住夸道:“秋姨娘绣得真好。”   “你秋姨娘可是与绣师学过的,自是绣得好。”老太太拉过她坐在身边,“你快成亲了,我呢老眼昏花不中用了,你嫂子生完得好好休息,这么看来为你绣嫁衣这事,也只有秋姨娘来了。”   祝棠对绣嫁衣这事儿没意见,只要别让她自己绣出去丢人,怎么着都行,但她对成亲这事有意见,若不是林霍早与她说两家早已定下了,她今日听到祖母这话还不得急得跳起来?   她想着这事,面色有些不好,秋红见她心情不佳,以为是她嫌弃自己,连忙解释:“只是在嫁衣上绣上两针,其余的还是要请专门的绣娘来做的。”   “不打紧,谢谢秋姨娘为我操心。”祝棠摆摆手,她对原身的亲生母亲没什么感情,自然也不介意秋红这个后进门的小妾。   秋红倒是颇有几分感动:“棠姐儿不嫌弃便好。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笑了笑,坐去林氏身边晒着太阳发呆了。她想问问祖母她们都自作主张将她的婚事进行到了哪一步了,可却又不敢问,生怕问了她们还要再提前,只能抓紧时间了。   可是她昨天刚把林霍气回去,今日再约意图就有些明显了,他就算是来了,也定不会相信她不孕,还是得等几日...   她心中盘算着,一时定不下时间来,只能等三哥回来问问他怎么看了。她叫来小喜一问才知三哥来了信,说明日便休沐。她心中欢喜,与小喜吩咐明日去林氏那儿说一声,她明日不过去了,便安心入睡。   翌日,在家中等了一天,终于在傍晚时分等到了祝柳。她连忙迎了过去,牵着他的手往里头走:“三哥,你可算回来了,我有事与你说。”   小喜心中高高提起,幸亏她提前将婢子们都赶了回去,否则他们俩的事儿,明日便要传去老太太那儿,她跟在两人身后,又守去了门口,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里头的说话声。   祝棠正坐在祝柳怀中与他说前两日的事:“三哥,我本来想将林霍给的东西都送回去,可他不收,还和我说什么两家已经定好了,我才知道祖母早就将我给‘卖’出去了!”   “然后呢。”祝柳轻轻抚摸着她的腰肢,面上没有什么表情。   祝棠揽上他的脖子,枕在他的肩上:“然后我想跟他说我生不出孩子,三哥你说这样他会不会就同意与我退亲了?”   “从哪儿想来的这主意。”祝柳觉得有些好笑,眼中柔软了些,将心中藏得事先按了下去,轻摸着她的头。   “我听小喜说的,林四因掉进河里被冻得不能生育了,连婚事都不好说了,我就想先诈一诈林霍,若是不行,我也去冰水里冻冻。”   祝柳心中正想着这事,听她这么一说,连忙劝阻:“胡说什么,即使到了万不得已,也不能这般伤害自己。”   他是真没想到林四能因此不能生育,这么看来,他也算是给他的棠棠出了口恶气。   “知道了三哥。”祝棠紧紧抱着他,“三哥,若我不能生育了,你还会要我吗?”   祝柳正在抚她长发的手一顿,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:“这么快就想着为三哥生孩子了?”   “不是!”祝棠娇嗔他一眼,在他手臂上轻拧了下,“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呢!”   “知晓了知晓了。”他长长叹一口气,轻靠在她的头上,“不能生育便不能生育罢,不论怎样,三哥会一直陪着你,只是千万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法子。”   祝棠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:“知道了三哥。”   祝柳感受到脸上的柔软,想起心底压着的事,他握起她的手轻轻揉捏:“林霍还说什么了?”   “他...”祝棠眨了眨,他还说了很多暧昧的话,这要告诉三哥吗?她看着祝柳深深的眼眸,忍不住咽了口唾液,将她和林霍的对话,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祝柳。   祝柳垂下眼眸,握住她腰间的手忍不住紧了些,状似无意道:“还有呢。”   还有?祝棠有点懵,她和林霍除了这些也没做别的了呀?她脑子里忽然想起林霍亲上来的画面,这也要告诉三哥吗?   她悄悄抬眼瞥了一眼祝柳,见他脸色不好,便将话给咽了回去,信誓旦旦地摇头:“没有了。”   “是吗?”祝柳轻笑了声,缓缓推她起身,“去给三哥拎一壶茶来。”   她起身拎了拎了茶壶和茶杯来,将茶杯放在他身旁的小桌上,往里头倒水:“一到家就只顾着跟三哥说话了,都忘记问三哥渴不渴了。三哥,给。”她端起茶杯递给他。   “喝了。”祝柳看着她,淡淡道。   祝棠有些不明所以,还是端起茶杯往口中喂,她刚喝了一口,又听见他道:“吐出来。”   “噢。”祝棠有些委屈,但还是照做了,她喝下一大口茶,吐进了身旁的痰盂中,扭头看向祝柳,等着他说话。   祝柳也看着她,语气越来越冷:“继续。”   祝棠又来一遍,又看向祝柳,可他再次重复继续二字。祝棠有些生气了,放茶壶的声音都大了几分,不用他说,她自己端起茶杯漱了好几次口,气道:“够了没?!”   祝柳哼笑一声,眼神中还是淡漠的,一把将人拉了过来,答她一句不够,拎起茶壶往她嘴里灌水,灌得她口中装不下时,一把按下她的头,让她吐进痰盂中。   来来回回好几次,祝棠已经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,她用力挣扎,怒道:“祝柳!你松开我!”   “如今都直呼我名了,我看你茶水喝得是不够多。”他冷笑一声,捏住她的脸颊,继续往她口中灌茶水。   “你松开我!松开我!”   挣扎之间,桌上的茶杯轰然倒地,碎成了小块,发出清脆地声响,惊到了外头守着的小喜。   她连忙推开门进去,却见祝棠趴在祝柳腿上,双手被发带绑在身后,衣衫凌乱形容不整,她惊呼一声:“小姐!”   祝柳瞥见来人,冷冷盯她一眼,语气透露出不爽:“滚出去。”   祝棠挣扎几下,哭出声来,也道:“小喜,你先出去,我没事。”她说罢,听见小喜退出房门的声音,才缓缓仰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。   “林霍他强吻我了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刚刚停下的那一刹那,她终于明白祝柳究竟是为何要这样了,她声音有些哽咽,“三哥,我知道错了。”   祝柳脸色平缓了些,解开她手上的发带,将她抱着坐好,一言不发含住她的唇,像是要将她咬碎了吞进腹中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呢喃一声,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,铁锈味随之而来。   祝柳微微松开她,舔了舔唇,低低笑出声,笑得肩膀微微耸动,一把抱起人,将人扔去了床上,随手拉下了帐子。   “三哥!”祝棠看着他,手挡在胸前,惊得瞪圆了眼。   祝柳不理会她,握住她的双手,扒开她衣襟,一口咬了下去,在她脖颈处、锁骨处留下点点红痕。   祝棠受不了这样的啃咬,忍不住娇呼出声:“三哥,不要...”   小喜在门口听得面红耳赤,有些搞不明白刚刚还在争吵的两人,怎么吵着吵着就吵去了床上,她竖起耳朵,生怕有人靠近,却不想传进耳中的是更大的动静。 第53章   “三哥, 哈...我知道错了...”祝棠推开他的头,衣衫半敞着躺在床上,身上起了层薄汗, 额角的碎发黏在脸上, 模样又可怜又可人。   祝柳喉头滚了滚,没再动手动脚,翻身靠在床头, 将人搂进怀中,将她身上的衣衫拢好,低声道:“饿不饿?”   “嗯。”她侧过身去, 半趴在他的怀中, 在昏昏沉沉地光线之下,牵住他的手,声音有些委屈道, “三哥,你刚才的样子让我好害怕,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。”   祝柳语气真挚, 眼神却淡漠道:“好。”   “我看看, 咬疼了没?”祝棠跪起身子, 捧着他的脸,看着他有些发肿的薄唇,心疼地低头吹了吹,“对不...”   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, 又是一番纠缠,两人都微微喘息着下床, 祝棠走去门边喊小喜送饭菜进来, 坐在桌边, 等着吃饭。   祝柳却慢慢悠悠地坐在床边穿靴,小喜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,连忙将眼睛挪开,盛完饭菜后立即走了出去,贴心地关好门。   “来净手。”祝柳声音有些沙哑,他瞧见小喜看到自己了,但心中没有任何波动,风淡云轻地继续与祝棠亲密无间,他拿着帕子将她手上的水滴一点点擦干净,牵着她坐去桌边,为她布菜。   吃完饭,祝柳躺在罗汉椅上搂着祝棠看书,祝棠在一旁往他口中塞蜜饯,小喜进来好几回,想提醒他们注意些,可他们偏像没瞧见一般,继续黏黏腻腻搂搂抱抱在一起,气得小喜出躲门眼不见为净。   而祝柳巴不得小喜不进来,这样他就可以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了,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外衫之下,轻轻揉着她的肚子:“这样可好些了?往后少吃些,容易积食。”   “我知道了,三哥,现在已经没那么撑了。”祝棠仰起头抬眼看他。   他眼中带着笑意,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,手上的动作未停,继续看着另一只手里的书本。   “三哥,我有点困了。”她微微翻身,躺在他怀中,缓缓合上眼。   祝柳收起书本:“困了便去床上睡。”   祝棠摇摇头,在他怀里蹭了蹭:“不要,这样躺着好舒服,我要这样睡。”   “你想如何便如何。”祝柳摸了摸她的长发,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张小毯子,盖在她身上,“睡吧。”   祝棠轻嗯了声,躺在他怀中,呼吸渐沉。   见她睡了,祝柳轻手拿起书本,一动不动地继续研读。   夜深了,烛灯燃了一半,堆积起厚厚的油,祝柳放下书本,揉了揉眉心,抱着祝棠走去床边,将她放至床上。  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,他突然不想回去了,就想待在此处与她一起过夜。   他解了外衫,正要同她躺到一处时,小喜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:“大少夫人要...”   小喜的话在看到祝柳一身中衣站在窗前时,戛然而止,她慌忙垂下头,小声道:“三少爷,大少夫人要生了,小姐一向关心大少夫人,是不是得叫醒她?”   祝柳默默将衣裳穿好,轻轻摇了摇祝棠,弯身在她耳边道:“棠棠,大嫂要生了。”   睡梦中的人惊醒过来:“什么?”   “大少夫人要生了,老夫人他们都赶过去守着了,奴婢想您知晓了定是也要去守着的,便来叫醒您了。”   小喜话还没说完,祝棠已经穿好了衣裳,匆匆忙忙地跑出去,祝柳拿了披风,紧跟而上。   临近祝枕与林氏的院子,一片灯火通明,外头也乱得不行,祝棠系好披风,朝院里走了进去,一路直冲向产房门口,着急道:“嫂子呢?”   “莫慌,你嫂子正在里头呢。”祝枕站在门口拦着她。   “我进去看看。”祝棠说着就要推门,被两个婆子给挡住了。   那婆子道:“还是姑娘家家的,怎能进产房里,您放心里头有人守着呢,人多了反而添乱。”   祝棠还要再争辩,被祝柳拉着去了一边:“我问过了,祖母和二伯母都守在里头呢,你别慌,现下你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,不若在外头等着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虽是点头也静下来了,但眼神还是不安地颤动。   祝柳左右看了一眼,此处人多眼杂,他不能抱抱她,只能摸了摸她的头,带着她坐去了一边,与她说着闲话,分散她的注意力。   不一会儿,祝林也跑了过来,他像是刚起床,头发披散着,看着有些滑稽。在人群之中,他一眼看见了祝棠,快步走了过去:“我就知晓你会来。”   他说罢一屁股坐在她旁边:“里头什么情况?” 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祝棠摇了摇头。   话音刚落,便听见里头的痛呼声,她吓得连忙起了身,朝门口奔去,祝柳祝林跟在她身后也追了过去。   她皱着眉听着里头撕心裂肺地嘶吼声,手中的帕子被抓得几乎要破碎,而一旁守着的祝枕看着也不好受,他眼眶红着,几欲落泪。   “来让让!”门吱呀一声响,一个婆子端着血水走了出来,祝棠看着她手上滴落的血珠,往后退了几步,险些跌倒在地上。   “当心!”祝柳低呼一声,急急接住她。   她心中焦急,胡乱推开他的手,朝前几步欲进门,却被忽然关上的门挡住。转过头,又见那倒完血水的婆子回来,她立即上前拦人:“里头怎么样了?”   “小姑娘莫要捣乱,生孩子是这样的,且先等着去。”婆子搡开她,快步进了门。   祝棠跟在她身后,站在门边,额头轻靠着门框,听着里头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哭喊声,忍不住落下泪来。嫂子是她来祝府后,第一个对她示好的人,或许只是因原身缘由,可这好是实打实地落在自己身上了的。   后头的祝林见她哭了,心中也烦躁起来:“这究竟还要多久!”   祝枕摇了摇头,他的情形比祝棠好不到哪儿去,也站在门边默默垂泪,一时间,气氛有些沉默,只能听见里头产妇的痛呼声,丫鬟婆子忙碌声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里头没了动静,祝棠缓缓抬起头朝里问去:“孩子生出来了吗?”   里头一阵沉默,没一会儿,老太太杵着拐杖走了出来,低声道:“难产大出血,恐是孩子大人都要保不住了。”   祝枕祝棠齐齐瞪大了眼往里看去,两人抬步就要往里冲,却被生生拦了下来。老太太看了两人一眼:“里头还在想法子,再多给她一些时间。”   “怎么给时间?”祝棠语气中带着质问,横着眼朝门里看去。   “我知你心急,可我心中也急,你一个姑娘家进去有何用?待...”老太太闭了闭眼,长长呼出一口气,“待你嫂子真不行了,叫你大哥进去去送她最后一程。”   祝棠转头看向一旁的祝枕,只见他早已泪流满面,浑身微微颤抖,握着拳一拳砸向门梁,咬着牙恨恨道:“早知如此,不如不要这个孩子!”   老太太知他说的不过是气话,只是抹了抹,不再多言。   不出片刻,接生的婆子从里头出来了,她双手垂落着,上头还在滴着血,有些哀伤道:“此时若是剥开肚子,腹中的孩子或许还能活,若不剥,只怕是一尸三命。”   “鸯鸯!”祝枕喊着冲了进去。   祝棠正要拔步,忽然想起那个给自己缝合伤口的老大夫,连忙转身去找小喜:“快!快去城西找那个老大夫!”她喊着朝外跑去,“我也去!”   “你去作甚?”祝柳从身后抱住她,“叫常庆带小喜速去速回,你若去只怕还耽误时间。”   “对对,叫常庆去!”她急得在原地打转,常庆是祝柳放在她这里的那个会武的随从,他能飞来飞去,速度肯定快。   祝柳按着她坐下,蹲在她面前看着她:“我知你心中着急,可不要自乱了阵脚,你乖乖坐着,等老大夫来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。”他拧起眉,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。   “三哥,嫂子那么好,怎么会这样...”祝棠靠在他的手臂上,低声啜泣。   “怎么生孩子这般恐怖。”祝林跟了过来坐在祝棠身边,摇头叹息。   祝棠没功夫搭理他,只是不停地流泪,她哭着哭着想到这里都没有麻药,老大夫来了也没用,哭得更大声了:“没用的,没用的,这里没有麻药...”   她哭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,看得祝柳心也跟着一起碎了,不停地劝慰着莫慌莫慌。   “谁说老夫没有麻药了!”门口匆匆赶来的老大夫反驳,“我那只是舍不得用在平常病例上。”   祝棠听到声音,连忙起身去接,她几乎哭得要跪倒在地上:“求求您,求求您救救我嫂子。”   “病人是难产大出血,还请大夫去瞧瞧。”祝柳半搂半抱着祝棠,清醒明确道。   “好!老夫这就去看看!”老大夫手中提着医箱,眼冒精光地朝前去,他身后跟着的医女与几人对视一眼,也跟了过去。   见人往前去了,祝棠腿半软着也往前奔。   然而那大夫却被人拦住了:“男子如何能进产房?” 第54章   “他是来救人的, 快让人进去!”祝棠上前护着老大夫。   里头守着老太太与二夫人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,二夫人低叹一声:“这不是胡闹吗?”老太太也是皱着眉,面上有些犹豫。   “祖母, 您就让这位大夫进去看看吧?如今已是不行了, 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。”祝棠眼泪模糊地说着,她见她们还是站在门口不肯让开,噗通一声跪在地上, 抓紧了老太太的裙子,“求您了,让大夫进去看看吧...”   “祖母, 母亲, 就让人进去试试吧。”祝林跟在后头求。   僵持数息,老太太叹息一声,侧身让开了路, 语气无奈道:“还请大夫去瞧瞧。”   得了许肯,老大夫立即进了门, 祝棠抬起袖子擦了把泪, 也跟着跑了进去, 只见产房之上, 林氏满身狼狈地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躺在床上,祝枕跪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,低声呜咽。   她连忙上前,与林氏解释:“嫂子,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大夫,他能剥开人的肚子接生, 还能让产妇活下来, 你让他试试好不好?”   林氏已经奄奄一息, 说不出什么话来,祝棠上前将耳朵放置她唇边,只听见她说:“谢谢棠棠。”   祝棠瞬间泪如雨下,紧紧握住她的臂膀,边摇头边道:“不谢不谢嫂子,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,你再撑一撑...”   说话之间,老大夫已经全都准备好,只待动手,他有些不耐道:“行了,无关人等先出去,老夫我要开始动手了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扯着祝枕往外去,她几乎是将人扛出房门的,一出门,祝柳祝林便上前接住人,一时没省好力道,将祝枕摔在了地上。   二月的寒夜,祝枕一个大男人歪倒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祝棠不忍再看,捂着唇转头,两行泪随之掉落,祝柳见状,上前抱住她的头,将她按在怀里。   祝林也颓丧地蹲在地上,愣愣地看着地面。   房门之外,安静得有些可怕,几人各自沉默,时间好像过得极慢,祝棠感觉好像等了好多年一般漫长,终于等来了里头的声音。   门开了,老大夫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,祝棠想上前问,见他只是摇了摇头,她心中咯噔一声,却又听后头跟着出来的医女道:“性命暂且保住了,要看能不能渡过这几日。”   祝棠松了口气,又垂下泪来,正欲往里去,又停下脚步:“我们现在能进去吗?”   “进去一两个可以,不要太多了。”医女说完,转身进了房门,将门掩上了。   得了信,祝棠立即朝祝枕走近两步:“大哥,快进去看看嫂子。”   祝枕手指动了动,缓缓爬起身来,朝里走去。祝棠转头看了祝柳一眼,也跟着进了门。   门中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而来,激得祝棠几乎要呛出声,她揉了揉鼻子,朝前走去,见林氏像是睡着了,立即放轻了手脚,朝另一旁的医女走过去,轻声道:“这是我的侄儿吗?”   “嗯,是两个姑娘。”医女轻轻摇晃着小木床,温柔地看向木床里酣睡的小婴儿。   祝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:“感觉这个怎么小一些?”   “是要小一些,被旁边那个抢了养分,不知能不能平安长大。”医女微微叹了口气。   祝棠也垂下眼眸:“但愿能吧...”她扭头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祝枕,小声道,“麻烦你在此守着了,有什么需要的就与丫鬟们说,我先出去了。”   她轻声退出了房门,不知何时老太太和二夫人也从隔壁的小厅移步过来了,她扫了两人一眼,轻声道:“是两个小丫头,睡得正香呢。”   说罢,她见老太太脸上明显怔了一瞬,随即又恢复正常:“人活着就好,不论用多贵重的药材,一定要让少夫人撑过这几日。”   周围的婢子婆子听到吩咐,纷纷应是。   祝棠也微微点头,与老太太告过别后,默默离开。她不是没看祖母方才的表情,无非是因为嫂子没有生下一个儿子。   她心中有些难过,拖着步子走在黑暗之中,恍然之中,她听见有丫鬟在墙边闲话:   “往肚子上开了口子,那还能活吗?”   “那大夫说了,只要能撑过这几天便能活。只可惜经此一遭,少夫人只怕是再生不了孩子了。”   “那可不是,听闻这冒死生下的还是两个丫头,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,往后大少爷岂不是要纳妾了。”   她听到此,一阵怒气上头,再也听不下去了,大喝一声:“谁再在私底下乱嚼舌根子,我就绞了她的舌头!”话音刚落,暗处的丫鬟纷纷作鸟散状离开,没有一个人影儿了。   祝棠撑着墙喘了几口气,低声哭起来,她们说的对,大哥是家中长孙,按照这封建社会的尿性,他们怎么可能不要再生个儿子,那嫂子怎么办?身子已经毁了,就算活下去,也会病痛缠绵,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欢好。   她再也忍不住,大声哭起来,她是不是做错了,不该救嫂子回来,至少这样她还能永远活在大哥与众人心中。   为什么嫂子已经这么惨了,他们想的还是所谓的传宗接代,这封建时代的宿命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落在自己身上。   她不想待在这里了,她要回家,她要回家...  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奔去,祝柳在黑暗中找到了她跌倒又爬起的身影,连忙上前来追:“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?”   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...”祝棠无力地被他束缚在怀里,闭着眼默默流泪。   祝柳不停地安抚她:“好,三哥带你回家。”他一把抱起她,欲朝前走去,她用力挣扎,大喊哭喊:   “我要回家!不是这里的家,我要回自己的家...”   她的叫声引来了后面的祝林和祝染,他们连忙追上前,祝林率先问:“她这是怎么了。”   祝柳皱着眉不说话,紧紧按住怀中的人,却还是抑制不住从她口中传出的话: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...这里好恐怖,我要回家...”   “大嫂她会没事的。”祝林在一旁劝。   祝染却只是静静看着,她来得晚,却看到了发生的一切,她知道祝棠为何这般难受,却不理解祝棠的难受,她甚至是有些生气,为何祝棠不服这一切:“四姐再伤心也无用,即便是你我,以后亦会如此。”   祝棠安静了下来,她绝望地闭上眼,全身无力地往下垂,像是雨夜里被风吹散了的浮萍。她喃喃道:“我也会如此,我也会如此...”   “不会,有三哥在,定不会叫你如此。”祝柳沉声答她。   祝染后知后觉,恍然惊醒:“好啊,你们!”   她还指责出口,只见祝棠突然脸色一阵苍白,手捂着胸口,不停地抽搐:“三哥三哥,好疼...”   祝柳一惊,连忙抱着人朝院里跑。   “恐怕是心疾犯了,五姐你别激她了!”祝林低骂一声,朝前追去。   明亮的烛灯之下,祝棠皱着脸,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,祝柳往她口中塞了一个药丸,又叫人去祝枕院中寻大夫。   大夫来看过,写了副方子又走了,祝柳将方子交给小喜去配药,自己守在了床前,他瞥了一旁碍眼的祝染祝林,低声道:“五妹六弟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   祝林吸了吸鼻子,刚想拒绝又想着自己留下是没什么作用,转头走了几步忽然又道:“那三哥你留在这儿做什么?”   “你若不困,想留便留。”祝柳淡淡瞥他一眼,嫌他碍事。   祝林晃悠了两步,是觉得有点困了:“小喜,照顾好四姐,我先回去睡了,明天再来。”   小喜哪敢多说话,等他走了,自己也是要去外面待着的,她应了声,识趣地退出屋子。   祝柳见人都走了,心中的烦躁之感才消散一些,他将她身上的衣裳解了,塞进被子里,拿起帕子轻轻擦掉她额上的汗珠。   他垂着眼,凝视着她,在她脸上摸了摸,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开怀而又脆弱的人呢?脆弱到他怕自己稍稍用力,她就碎了。   祝柳暗暗叹息一声,接过已经煮好的药,轻轻将她唤醒。   “三哥...”她迷蒙着眸子看着他。   “把药喝了再睡。”他轻轻吹了吹药,将碗递给她,他知道她不喜欢一勺一勺吞咽苦涩,“当心烫。”   祝棠接过药,下意识地闻了闻味道,一饮而尽。褐色的药汁从她嘴角漏出,滑落进她的衣襟之中,看得祝柳有些眼热,拿起帕子将她嘴角的药汁擦净。   “三哥,我这是怎么了?”她只觉得刚刚心口一阵刺痛,就像...就像那时她走偏剧情时的惩罚一样,她怔怔地看向前方,难道她又走错什么剧情了吗?   祝柳眼神闪了闪,他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心痛时的样子,那时他还很讨厌她,差一点就将她的命断送在自己手上。他心中有些刺痛,大夫早说过她的心疾是治不好,祖母不让告诉她。   “无事,大夫说你忧思过度罢了。”祝柳放下药碗,上前将她揽在怀里。   “三哥,我不想成亲,我只想和你在一起。”祝棠抱住他的腰,抬眼看他,“三哥,我喜欢你。”   她顿了顿,眼中带着泪光:“三哥,你喜欢我吗?”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.8_0_8_0__t_x_t . c_o_m 第55章   祝柳低头在她眼上亲吻了一下, 轻轻抚摸着她的眉头,他有时有些弄不懂她,连自己喜欢不喜欢都不确定, 就敢这样送上门来?他启唇, 声音有些暗哑道:“喜欢,三哥也心悦你。”   他叹息一声,紧紧搂抱住她:“我也心悦你。”   “三哥, 你喜欢我就好。”她轻轻合上眼眸,这样她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。   “别怕,三哥不会让你像大嫂那般。”祝柳在她背上轻轻拍着, 哄着她睡觉。   祝棠声音有些哽咽:“三哥说的话, 我都信。”她不想管他是不是能做到,哪怕现在他只是骗骗她,她也心甘情愿。   “三哥, 你陪我睡觉,好不好。”她将他胸前的衣裳攥进手心里, 她想, 他这般高洁的人, 会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吗?   祝柳却是咽了口唾液, 感觉心中都要烧起来:“我去洗漱了再来。”   听着他的低哑声,祝棠有些害羞,她藏进被子里,轻轻嗯了一声, 等待他来。她听着他的脚步声靠近,随后有衣物脱下的声音, 白皙的脸红了起来, 偷偷露出眼睛看他。   “看我作甚?”祝柳笑望着她偷露出来的眼睛, 将一旁的小灯吹灭,掀起被子钻了进去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手抓着中裤,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有些紧张。   祝柳轻轻掰开她握紧的手,将她揽怀中,慢慢抚着她的背:“棠棠,睡吧。”   “三哥,我喜欢你。”她靠他更近了些,几乎半个身子都要趴在了他身上,凑在他耳旁道。   祝柳感觉到她薄薄衣物下的绵软,忍不住捏紧了她的腰,按着她不许她动:“别闹了,快些睡,天都要亮了。”   “三哥,你说你以后妻子会介意我们这样吗?”   祝柳心中一震,翻身将她压在下面,低头看着她:“别乱想了,早些睡。”   “三哥,你以后会娶别人对不对。”她带着哭腔,双手攀上他的脖子,“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妻子,还会有自己的孩子,而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不值一提,我甚至连自己来过的痕迹都不会有。”   “胡说什么呢?”他低头在她唇边轻啄一口,侧卧着,将她整个搂进怀里,“三哥只要你一个,只有你一个。”   祝棠哭得更汹涌起来,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,三哥是她想象中的救赎,却不是她真正的救赎,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一点。她即使是跟了三哥,以后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人。   人果然是贪心的,从前想着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,可现在能留了,却又想要独占。   “莫哭了。”祝柳在心中叹息,哭得他的心难受极了,或许从前对他来说,的确想要一门可以帮助他的婚事,可他现在半点不敢想了,只怕眼前的人哭晕过去,他咬了咬她的耳垂,举手起誓,“三哥这辈子只要棠棠。”   他说完,见她还是哭着,又道:“祝柳这辈子只要祝棠,不会再有旁人,否则便叫我身败名裂。”   祝棠怔然抬头看他,她知道古人都是十分相信誓约的,祝柳能这么说,她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,她仰起头吻上他唇,主动伸出小舌,往他口中探。   混合一股苦涩的药味直往祝柳口中钻,他却觉得是甜的,他不知她怎么这般好骗,随意起个誓,便能这样主动献上了,若叫他人骗了可怎么是好。   祝棠被他亲得有些头晕目眩,直到一处滚烫轻挨着她,她才返回过来,轻轻推开他,小声道:“三哥,困了。”   闻言,祝柳恨得牙痒痒,方才叫睡不睡,此时将自己惹得难受了,又说困了。他无奈看她一眼:“睡吧。”   祝棠抱着他的臂膀,蹭了蹭,缓缓入睡,而祝柳盯着帐子看到天亮,体中的燥热之气才稍微退却,眯着眼睡着。   一直到晌午,祝柳才微微醒来,他看了怀中的人一眼,轻轻放下她,起身洗漱穿戴,去问过小喜,知晓没人来过时,他心中才松了口气,坐去窗边温书。   祝棠则睡到大中午才醒,她睡后发现身旁没人,光着脚站在地毯上,正要去问,却看见了坐在窗边读书的人。   她轻笑一声,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想吓吓他,却被抓了现行,被人拽进了怀里。她蜷缩在祝柳怀里咯咯笑:“三哥好勤奋。”   “不像你,是个小懒猫。”他看见她光溜溜的脚,眼神暗了暗,“去穿好衣裳再过来。”   祝棠点头,从他怀中跳下来,将衣裳一件件穿好:“三哥,我要去看看嫂子,你去吗?”   “吃罢饭再去。”祝柳转头看她一眼,放下书本,走到她跟前,蹲下身,给她穿好罗袜与绣鞋。   “别...”祝棠伸手要去拦,却没拦住,只能看着他将鞋与她穿好。   祝柳站起身来,神色自然道:“洗漱好过来用午膳。”他朝外吩咐了一声,小喜立即端着饭菜进来了。   不肖小喜多动手,祝柳净手完将饭菜一一盛好,坐在桌边看着她忙碌:“不要私下去寻林霍了,任凭他闹去,若要真是没辙了,便叫常庆带你去郊外的庄子。”   “三哥,我要是突然不见了,祖母不会抱官吗?”祝棠擦完脸,将帕子挂好,提着裙子朝他走去。   她原本生得就白,洗完脸后皮肤更是白里透红,吹弹可破,祝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,给她夹去一个小包子:“她们会暗里寻你,不会报官。”   世家之中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比命重,若真要出事,恐怕她们也不敢报官,若是叫人撞见了不该看的,不仅损了家中女子的名誉,更是污了整个家族的清白,他敢这么做,自然是早有打算。   “你只记得不要再想出什么跳进冰水里的馊主意便行了。”祝柳觑她一眼,心中是又怜又气,若真要叫她作践自己,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?他摸了摸她的长发,“万事都有三哥在,你只需每日开开心心便好。”   祝棠扬起笑脸:“三哥,你真好,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人。”   “少花言巧语,安静用膳。”祝柳说着,嘴角忍不住扬起,他知她对谁都可以这般嘴甜,可怎么办,他就是吃这一套。   吃罢饭,两人并肩朝祝枕的院子里去,祝棠面容又忧愁下来,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嫂子怎么样了,祝柳想劝,却又不知如何劝起。   他从前或许能说出诸如生死有命的话,可一看身旁的人,若是她出事了,他只怕更崩溃。他想起昨夜躺在地上哭泣的大哥,若是自己,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  如此想来,他只能沉默着陪在她身旁,时不时应和几句。   两人正往前走,前方岔路闪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,祝棠抬头看去:“五妹拦着我作甚。”   “你跟我来。”祝染瞅了一眼祝柳,拽着祝棠去了一旁。   祝棠有点不明所以,她们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?她耸耸肩,勾住祝染的脖子,笑嘻嘻道:“五妹这是有什么话跟四姐说?”   “少嬉皮笑脸。”祝染又瞅她,“我提醒你一句,我看那个祝柳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,你莫被耍了。”   被耍?这话从何而来,祝棠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,但还是跟她道谢:“多谢五妹关心。”   祝染别扭地转过头:“谁关心你了,我是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,毁了祝家的清誉,你赶紧走走走,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。”   “行,五妹你不关心我,是我关心你。”祝棠拍了拍她的肩,潇洒离去。   祝染看着她的背影,心中有些不屑,真是个傻子,为了个妾不妾的就能哭鼻子,还和自己亲哥哥纠缠在一起,若不是若不是...   若不是她怕传出去有碍自己名声,她早就跟祖母告状去了。她气得跺跺脚,提起裙子走了。   一旁的祝棠更加不理解了:“三哥,你说她一个人在那儿神神叨叨的干嘛呢?”   “我也不知。”祝柳淡淡地瞥了一眼祝染离去的方向,他想,幸而她未将这事说出去,否则他便叫她和林四一个下场。   他收回神,脸上的表情仍旧温润:“不必理会她,先去看大嫂。”   祝棠觉得也是,她脑子里装不下两件事,没一会儿就将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,奔着祝枕的院子去。院里好像在待客,前厅的门关着,两边守着侍女。   她上前拍了拍侍女的肩膀,小声道:“里面谁来了?”   侍女左右看了一眼,挡着唇也小声道:“林家的人。”   祝棠提着裙子转身就想跑,忽然想起来嫂子的娘家人好像也姓林,她松了口气,佯装淡定地又问:“我嫂子呢?”   “大少夫人还在休息,昨日来的医女在里头守着,您可以去瞧瞧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正要转身,听见里头的声音:“外头是棠姐儿吗?”   是秋红的声音,她伸着脖子喊了句是。   “快些进来,刚说到你呢。”秋红开了门,邀她一起进去,她抬眼看见了后头的祝柳,又道,“三哥儿也来了?一起进来吧。”   祝棠回头与祝柳对视一眼,提着裙子走了进去。 第56章   厅里, 老太太坐在主位,下首宾客位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,眉眼之处与林氏有几分相似, 应当是林氏的父母了。   祝棠想了半天,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,刚想行礼,林母站起身来, 朝她迎过来:“这就是棠棠吧?长得好生标致,不怪叫我那远房外甥如此惦记。”   “林伯母过奖了。”祝棠乖巧地被拉着坐下。   “这孩子不仅人长得好,心地也好。”林母眼睛忽然红了起来, 有些哽咽道, “我听鸯鸯说,昨日是你将那老大夫求来的,若不是你, 现在鸯鸯只怕是...”   祝棠的心也跟着纠起来了:“林伯母您别难过了,嫂子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   “我...”林伯母看了看她, 又撇开眼, “伯母知晓你与鸯鸯感情好, 可伯母还是得有所表示, 你便当伯母是俗气吧。”   她说着,从桌上拿起一个超大的锦盒递给祝棠。   祝棠一下就懵了:“不不不,伯母您快收回去,嫂子早已经是祝府的一员了, 救她是我们分内之事,您非要给谢礼, 反而是在打我们的脸。”   林母擦了擦眼泪:“你们千万别见怪, 我只有鸯鸯这一个女儿, 自是看得娇一些。”   “伯母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,昨日嫂子出事的时候,我大哥倒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,还说早知道如此,还不如不要这个孩子。”祝棠觉得自己太有心眼子了,再一看,林母脸上果然动容了。   往主位上看去,祖母也似松了口气,她的任务到位了,便道:“也不知嫂子现下如何了。”   老太太立即接话:“昨日夜里还好,此时应当是在休息,你若是想你嫂子了,便去看看。”   祝棠顺势起身行礼:“那孙女儿和三哥先退下了,去隔壁瞧瞧嫂子。”   她说罢,与祝柳一同退出门外。离开那个高压环境,她心中终于松快了一些:“与大人打交道真累。”   “但我瞧你很是游刃有余。”祝柳挑了挑眉。   祝棠骄傲地拍拍胸脯:“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,我可是人称社交小能手的。”   “知晓了。”祝柳忍不住露出笑意,“快去看看大嫂吧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轻轻敲了敲房门,听见里头的允许,才轻轻走了进去。刚进门转了个脚尖,她便看见林氏躺在床上笑看着她:“棠棠来了。”   一旁守着的祝枕连忙起身来迎:“你嫂子念叨你好久了,快去和她说说话。”他拍了拍祝棠的头,将她送进内室,自己留在外头与祝柳说话。   祝棠自是没有意见,小步朝里面走去:“嫂子你感觉好点儿了吗?”   “好多了,你坐。”林氏一直笑看着她。   祝棠坐下,轻握住她的手:“嫂子,你看过宝宝了吗?”   “看了,好小一点,我都不敢抱。”林氏眼中带有点点笑意,“好在她们都很乖,不怎么吵闹,放在屋里也没事儿。”   “真是好神奇,人的肚子里能长出那么大的小孩儿。”祝棠仰着脑袋,看向外面的阳光。   林氏忍不住笑出声:“哪儿就神奇了,你以后也会经历的。”   “你少逗你嫂子笑。”祝枕听见说话声,大步走了过来,一脸温柔地看向林氏,“小心伤口裂开。”   林氏娇看他一眼:“哪儿有那么容易裂开。”   “好了好了,我不吵嫂子休息了,我去看看我的侄女儿们。”祝棠娇嗔,又看向林氏,“嫂子你现在要多休息,我明天再来看你。”   “好,你去看看孩子们吧。”林氏温声道。   祝棠悄声退出内室,去另一旁看小孩们。她默默走到祝柳身边,低声道:“三哥,你也在看咱们侄女呀。”   “嗯,她们正在睡觉呢。”祝柳也放低了声音。   “肉嘟嘟的,好想戳一下。”祝棠说着,忍不住要伸出手指去。   祝柳连忙抓住她的手:“别闹醒了。”   “好嘛,那咱们出去吧。”祝棠指了指外面,蹑手蹑脚走了出去。   阳光正好,她抬手让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,眯着眼看着蓝天白云,有些遗憾道:“这么好的天气,可惜不能出去玩。”   “现下天气还冷着呢,等三月了,到时可以出去踏青,到时书院里应当会一起踏青,你也可以来。”祝柳微微跟在她侧后方,看着两人的交叠的影子。   祝棠也看到了他们的影子,伸着脚去踩祝柳的:“踩了你就长不高了。”   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祝棠,祝柳上前摸了摸她的头:“可以了,比你高便可以了。”   祝棠笑着要来捶他,突然听见祝林的声音,吓得连忙弹跳离开,让祝柳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  她瞪他一眼,正了正色:“老六,真巧啊!”   “巧什么巧,你们不也是来看大嫂的?”祝林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,“你怎么一块儿也不叫上我?还是说你们昨晚是在一起的。”   “你胡说什么呢?”祝棠上去捂住他的嘴。   祝林反手扒开,瞅了她一眼:“我是说你昨晚晕倒了,三哥是不是守了你一夜,你想什么呢?”   “哦。”祝棠随手推开他,“你不用去看嫂子了,她现在在休息。”   “那你推我干嘛?”祝林也推了她一下,“我跟你说,我现在和三哥去一个书院里念书了,怎么样,羡慕吧?”   祝棠忍不住乐了:“这有什么好羡慕的,我又不喜欢读书。”   “可你明明能随口说出那么多东西。”祝林一脸不可置信。   “那是因为我是天才,你知道天才是什么吗?算了,说了也不懂,你这辈子也没法理解的。”祝棠叹了口气,好像被自己的才华折服了。   祝林面色有些幽怨:“哼,你不是天才,三哥才是。”   “可三哥是...”祝棠想说出口的话憋在了嗓子,她背过身去,倒着往前走,看着在璀璨阳光下微微笑着祝柳,朝他比了个口型:三哥是我的。   祝柳垂着眼,额上的碎发微微飘动,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。   “你说对不对,三哥。”祝棠歪着头,得意地看着他。   祝柳用手抵住唇,不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:“是。”   “你们打什么哑谜呢?”祝林回过头来,他刚刚是听漏了什么吗?怎么就是了?他拽着祝棠正向好好走,“看路,别摔了。”   “知道了!”祝棠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头,跑远了。   祝林气不过,又不能真去与她动手,一脸委屈道:“三哥,你看她。”   “她是女孩子,力气没那么大的。”祝柳脸不红心不跳,信口雌黄。   “她力气还不大?”祝林气笑了,明明从前三哥和祝棠关系那么差的,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背着自己那么好了。   他有些生气地跑上前,低声质问祝棠:“你说,我和三哥,你和谁更亲一些。”   祝棠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祝柳,心中忍不住砰砰跳起来:“在我心里,几个兄弟姐妹里,你排第一。”   “我就说嘛,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,三哥怎么能比得过我呢?”祝林勾住她的脖子,往前走去。   祝棠连忙推开他:“少拉拉扯扯的,亲姐弟也要避嫌的,你懂不懂。”   “呵,你什么时候竟也明白这个道理了。”祝林轻敲了下她的头,大摇大摆地走了,“不和你闲扯了,我要去念书了,我可是考取功名的人。”   祝棠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笑出声:“三哥,他什么时候那么勤奋了。”   “不知。”祝柳朝她踱步,在靠近的那一霎将人拐进了院墙后,将她抵在墙边,困在双臂之中,“你方才说,六弟在你心中排第一。”   他低下头,在她耳旁轻声问:“那三哥呢,三哥在你心中排在哪儿。”   “我说的那是兄弟姐妹中排第一。”祝棠底下头,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前,小声着,“三哥在我心中,是亲人是朋友是...爱人,是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人,是独一无二,是一生唯一。”   她说完等了好久,没有听到回应,悄悄抬头,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,她心中有些紧张,咽了口水,讷讷道:“三哥...”   所有的话都在吻中不言而喻,她踮起脚尖,勾上他的脖子,与他一同沉溺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。   明媚的日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墙上,墙头一枝横斜出来的桃树枝正在偷偷发芽,微风轻抚而来,墙面上的桃枝影子微微颤抖,与院墙上映着的娇小人影同步起来。过了许久,按着人疯狂掠取的人终于舍得松开手,微微直起身子,挡住了桃枝影。   “真想带你一起去书院。”祝柳一手轻撑在院墙上,一手抚摸着她的脸,看着她氤氲的眸子。   “等三哥考取功名,就能带我一起回家啦。”她笑着,声音还有些微微喘息。   祝柳忍不住又低头咬了一口,才与她肩并肩走出去:“等三哥下次休沐带你出去玩。”   “好,三哥我还没出去逛过街呢,你能陪我去吗?”   “你想去哪儿,三哥都和你一起去。”   两人慢慢走远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墙角的一个丫鬟等两人离开,才敢探出头来,一脸震惊地拔腿往回跑。 第57章   阳春三月, 林氏终于是度过那个坎儿,活了下来。只可惜双胞胎女儿中,有一个因为天生不足早夭了, 林氏难过了好一段时间, 还是振作了起来。而府中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祝棠的婚事。   只是婚事的当事人祝棠并不知情,她还在林氏那里逗小孩子:“唉唉唉,嫂子你看, 她在对我笑,嘿嘿,好可爱啊。”   林氏已经能下地了, 只是不能多走, 她坐在一旁看着摇篮里的女儿,也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:“你若是喜欢,以后自己也生一个。”   “那可不一样, 我侄女这么可爱是因为你和我大哥生的好,我还不知道我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呢。”祝棠嘟了嘟嘴, 将小宝宝往嘴里塞的手轻轻□□。   林氏轻轻擦掉女儿脸边的口水:“你生的也好看, 而且你未来夫君也不差。”   祝棠想了想祝柳的模样, 确实, 三哥长得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,但就特别端正清爽,她小声嘀咕了句:“如果长得像他就好了。”   “你不是不喜欢林公子吗?怎么又希望孩子像他了?”林氏轻笑。   林公子?她撇了撇嘴,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:“可我又怕生孩子, 感觉很痛,嫂子你不知道, 我当时在外面听到你的声音, 我都感觉自己要痛死过去了。”   “你呀。”林氏笑着轻点她一下, “自古以来生孩都是过鬼门关,但嫁人了哪有能不生孩子的呢,你不生,那你夫君自然只能叫别人来生了,你可愿意?”   祝棠的脸垮了下来,三哥不会这样的,而且如果是三哥的话...她想了想,要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。   林氏见她不开心,温声劝解道:“林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,但通房这些总还是有的,我那几个叔伯也没见房中只有一个正妻,谁不是左拥右抱,你若这时便介意了,等出嫁了该怎么办?”   “我...”祝棠撇开眼,她才不会嫁去林家。   “也没几日了,这事儿本是由母亲来做的,只是母亲早亡,长嫂为母,我提前与你将将也无妨。”林氏说着,撑着把手起身,从箱中翻出了个什么东西交到她手上,“都是要经历的,莫害羞。”   祝棠接过那本册子,不仅不害羞,反而十分兴奋,只是当着林氏的面,她还是象征性的脸红了一下,腼腆道:“我知道了,嫂子。”   兴奋完后,她忽然反应过来,也没几日了?这是什么意思?“嫂子,什么是没几日了?”   “你不知道吗?昨日林霍上门来提亲了,这事儿算是已经说定了,听闻日子暂且定在五月。”   祝棠听着她声音,感觉眼前一黑,忙揣好小册子,往外跑去。她要结婚,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啊?现下也不指望与祖母理论什么了,她还是赶紧跑路吧!   她一路朝自己的院子跑去,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,收拾着收拾着觉得是不是带太多了,又将衣裳什么的都塞了回去,只往包袱里放了些银子还有值钱的首饰。   小喜一进门就看见她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,连忙问:“小姐,您这是做什么呢?”   祝棠手上不停,喘着气道:“你快也收拾,我们马上离开祝府。”   “离开祝府,这是要去哪儿?”小喜惊了一下,在旁边帮她收拾。   “跑路!祖母已经趁我不注意把我亲事给定好了,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林霍,现在只能跑路了。”她系好包袱,左看右看,巡视还有没有遗忘的东西,“三哥给我找了个地方,说我要是迫不得已可以逃去那里。”   小喜住了手:“三少爷要您逃婚?”   “不是他让我逃婚,是我自己要逃。”祝棠背起包袱,往门外走去,“常庆常庆!”   她刚喊完,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侍卫从梁上跳了下来:“小姐,有何事吩咐?”   “走走走,我们现在去那个庄子。”她推了他几下,继续往外去。   常庆自然是没有意见,公子早和他吩咐了,若四小姐想走,自己要随时准备着,他检查了下腰间的匕首,跟着往外走去。   然而小喜却突然拦了上来:“小姐,你不能去。”   祝棠怔了一下:“为什么。”   小喜左右看了一下,拉着祝棠又进了屋子,关上房门,低声道:“小姐,不论您与三少爷到了哪一步了,也轻易跑不得啊。您想想您又没有户籍,若真去了三少爷的别院,来日三少爷若是欺负了您,您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啊。”   “三哥他不会这样对我的。”祝棠坚定道。   “小姐!”小喜跪在了地上,“奴婢早想说了,三少爷他不管不顾登堂入室,可想过这事传出去会对小姐您名声有碍?他成日里对您动手动脚,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,说不定便是那些常年流连于烟火场所的男子,否则怎么会如此轻佻?”   祝棠看了她一眼,心中有些忧伤,却还是道:“是我先对三哥动手动脚的,不怪他。”   “即便三少爷是真心对您,可谁能保证以后呢,您与他本就不被世俗所容,这回还要与他私奔...更何况这算哪门子私奔,他还是那个锦衣玉食的三少爷,而您却再也不是四小姐了。”   小喜见她不说话,又加了把火:“您可想过,他会明媒正娶您吗?还是家中娶一房正妻,纳三五个美妾,让您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庄子里,或许他头开始还会去看您,可到年华不再之时,您难道要一个人老死在庄子里吗?”   “我...”祝棠垂下眼,手中捏着帕子,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。   小喜见劝说有效果,跪近几步,轻轻抓住她的裙子:“小姐若真不喜欢林公子,可以去以命相逼,老夫人心疼小姐,定不会叫小姐您出事,可若真去了三少爷庄子里,您以后可就是连籍书也没有的流民了啊。   人心易变,今日说着喜爱您的人,明日若遇到了更漂亮的,熟知他不会变心呢?”   祝棠皱着脸,哭得眼睛与嘴唇都有些红肿,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,她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在飞蛾扑火,可三哥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,她不愿意被这个世界同化,只有三哥思想开明一些,能与他说上几句心里话。   她缓缓跪坐在地上,满脸是泪的看着小喜:“小喜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,我也承认你说的有道理,可是我这辈子只想跟三哥在一起,不论今后是何结果,我自己选的路,我会自己承担。”   “小姐!”   “我想起来了,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中,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走,若是祖母问起来,你就说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。”她站起身来,向她鞠躬,“对不起,小喜,可能会连累你了,但我真的非三哥不可。”  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了出去,跳上常庆已经牵来的马车,她坐在车厢里轻声道:“你出门时,与守门的说我是约林公子一起出去游玩的。”   “属下明白。”常庆抽打马背往前去。  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,祝棠靠在马车上回想小喜说的话。   或许如小喜所说,祝柳以后会娶妻纳妾,而她会独自垂泪孤独终老,但她已经被迷惑了心智了,只想与他在一起,即使前方是悬崖峭壁,即使她是清醒的,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。   经过侧门,守门的人听常庆说祝棠是与林公子出去见面,便将人放了出去。   她挑开车帘回头看向祝府的院墙,轻轻叹了口气,心中默默道,对不起祖母,对不起嫂子,她不想只做一个提线木偶。   她心中有些难受,放下车帘的那一刻,马车路过祝府正门,她瞧见林霍的马车停在那儿,她瞳孔一缩,连忙朝外吩咐:“常庆,走快些。”   常庆虽不知缘由,却仍旧策马加速。   马车一路走,她一路看向窗外,心中焦急万分,眼见前方城门越来越近,她才微微松了口气,靠在了马车上,等待出城门。   今日城门前排队的人格外多,马车到了城门还得排队,祝棠前后看了一眼,总觉得预感不妙,她稍稍推开一点车门:“是不是人过得快一些?”   常庆看了一眼:“是的。”   祝棠想了想,推开车门欲往外跳:“那我下车从那边先出去。”   “怕是会有危险,小姐您还是与马车一起出吧。”常庆不敢放她一个人外头走,若是出了什么事,公子还不砍了他。   祝棠皱了皱:“可是我怕他们会追上来。你要是不放心,我出了城门不往前走,就在门口等你。”   “也好,那您当心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跳下车往排人的队伍走去,不一会儿便跟着晃晃悠悠的人群走了出去。她走到城门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,站在城门口等着马车出来。   等了一会儿,终于到了自家马车被盘查完,她赶紧朝常庆招招手:“常庆,我在这儿。”   “棠棠这是去哪儿?”   祝棠被熟悉的声音惊了一下,一回首见是祝枕站在城门内,她二话不说,连忙爬上马车往前逃。 第58章   祝枕也是凑巧在城门这边办事, 不曾想遇见了祝棠,他本没打算怎样,可见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, 心道一定是有事瞒着。   他上前亮出牌子, 走了捷径直接追了出去。骑着马很快就赶上去,他拦住了马车,横马在车前, 疑惑道:“你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驾马的人未说话,里头也没有声音,祝枕只好跳上马车去探, 才见她缩在马车之中, 怀里还抱了个包袱。   祝枕的面色冷了下来,去扯她的包袱,却没扯动, 他只道:“松手。”拿过了那个装的满是财物的包袱。   他打开包袱瞅了一眼,盯着她看:“你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祝棠从眼里憋出几滴泪, 带着哭腔哀求道:“大哥, 求你放我走吧, 我不想成亲。”   “你这是要离家出走?”祝枕没收了她的包袱, 见她伸手要来抢,立即挡住她的手,“你想过没有,你一个弱女子跑出去, 遇到坏人该怎么办?”   祝棠瘪着嘴不说话,她不会遇到坏人的, 三哥都替她想好了。   “行了, 别闹了, 先跟我回去。”祝枕敲敲车门,唤常庆掉头。   常庆不敢不从,掉过马车往回走。车帘被风吹起,祝棠看到马车越过城门,这回是真哭了。   “叫你成亲有那么难?”祝枕看着她哭的样子,反而觉得好笑。   “我有喜欢的人了!”祝棠怒道,“我不要嫁给别人!”   祝枕微微叹气:“你有心仪的人你为何不早说?你若真不想嫁给林霍,我便不要这个脸面去与林家退婚,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心仪的男子是哪家的。”   这如何说?她要告诉大哥,她喜欢的人就是祝家的吗?就是她三哥吗?她撅着嘴,头疼万分。   “既说不出来,便好好跟林家的公子成亲,莫要再耍小脾气了。”祝枕皱着眉看她,他知道她是有些任性,却没想到能这么任性。   “我怎么说不出来了!我只是...”她偏过头,小声嘟囔着,“我与他身份悬殊太大,自知无法与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,可我宁愿终生不嫁,也要为他守着。”   祝枕也开始头疼了:“能有多大?祖母未必不同意,你且先说来听听。”他见她不说话,便一个个猜了起来,“难道是皇子?”   见她摇头,他又猜:“寒门?商户?贩夫走卒?不会是驾马车的那个吧?祝棠,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!”   “哎呀!不是不是都不是。”祝棠也气得不行,“我不能说。”   祝枕深吸一口气:“行,不说,不说你就在家安安心心地准备嫁人,不要再做出这般不清醒的事儿了!”   祝棠急了,噗通跪在地上,膝盖都跪疼了,泪眼婆娑地看着他:“大哥,我求你了,求求你了,我真的不想嫁人,我宁愿出家削发为尼,为他守一生,我也不要嫁人。”   “好好好。”祝枕气极反笑,“你这般说,我倒是好奇了,到底是哪家的小子把我妹妹迷成这样,看我不打断他的腿。”   “不关他的事。”祝棠哭着摇头,“是我自己要一意孤行。”   祝枕正要开口骂她,却听见外头的声音,挑帘一看,秋红坐在隔壁的马车里,神色焦急。他平复了下情绪,问:“秋姨娘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“棠姐儿可在车里?府中的下人说她一个人跑了出去,老太太正着急呢。”秋红急道。   祝枕一把拎起祝棠的领子,提着她给秋红看:“在城门外被我抓了现行,现在正审着呢。”   秋红松了口气:“好好,快将人送回去,老太太要急疯了。”   马车又缓缓启动起来,祝棠绝望地闭着眼,靠在车壁上默默流着泪,一言不发。   “你真有心上人了?”祝枕看她这样子,心中还是有些心疼的,看她微微点头,又道,“你这心上人究竟是如何罪大恶极,这般情形了也不肯说?你可要想清楚,你再不说,可真就要嫁去林家了。”   祝棠还是不说话,抿着唇哭得更大声了。   “你不会爱上什么宫里的太监了吧。”祝枕越跑越偏,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唐。   祝棠瞪他一眼,背过身去,不想再理会他。   气氛沉默,一直到了祝府,秋红来扶祝棠下车,带着她往前院去,她一边走一边小声道:“不论以前做过多荒唐的事,以后可再不能了,好好去与祖母认个错,与林公子出去散散心,此事便当是过去了。”   祝棠只当秋红说的是今日自己逃婚的事,她不说话,左耳朵进右耳朵去,一句没听进心里去,任由丫鬟给她重新整理好衣冠,踏进正厅里去。   老太太见她进来,显然是轻松了许多,嘴上却道:“棠姐儿又贪睡了吧?”   什么贪睡?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霍,明白了祖母的意思,只怕林霍还不知道刚刚自己是跑了。她想都没想,直直跪在了地上:“祖母我不能和林公子成亲。”   老太太面色一变,正要说话,便见林霍淡然道:“为何。”   祝棠看向林霍,振振有词道:“不瞒林公子说,我不孕不育,生不出孩子,你娶我回去没用的,就像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,我就是不下蛋的母鸡...”   “胡说什么!”老太太狠狠杵了下拐杖,怒斥道,“你何时来的这病灶,我怎么不知晓。”   林霍却笑了:“祝姑娘若不愿嫁我可直说,不必用这等谬言来糊弄我。”   “是,我是不愿嫁给林公子,不是林公子不好,而是我不好,我配不上林公子,还请林公子与我退亲。只是这件事是我一人惹出来的,与旁人无关,林公子若有什么不满,冲来便好。”   “既如此,还请祝老夫人与我母亲说清楚,毕竟此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,在下先行告辞。”林霍说罢起身离去。  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,便听见身后瓷器破碎之声,接着老太太吼了一声:“你到底嫁不嫁!”   却听见祝棠信誓旦旦道:“今日祖母就算是打断我双腿,我也不嫁。”  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,心中有些刺痛,他三岁识字五岁作诗,十六岁高中,旁人都说他是人中龙凤,这辈子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,却不想今日栽在了此处。也罢,既然别人不喜欢他,他又何必纠缠不休?   林霍握紧的拳微微松开,有些难过地离开了祝府。   而祝家才开始闹起来,老太太坐在上首,逼问她:“你到底是如何想的?”   “我不喜欢他,所以不愿意嫁给他。”祝棠直直跪在地上,半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。   “好,那你喜欢谁,你与祖母说。”老太太也是无奈,此事已闹到这般,她实在是有些累了。   祝棠抿了抿唇:“我不能说,但我宁愿这辈子不嫁。”   “我看你是成心气我!”老太太骂了一句,又熄下火来,“那人是谁,他可也心悦你?你们到了哪一步了?”   祝棠低下头来,这些问题,竟没有一个她可以回答的,说出来,要不她被打断腿,要不三哥被打断腿,要不他们一起被打断腿。她长长叹息一声:“祖母,嫁人便那般重要吗?”   “那你说,你不嫁人要去作何?你是能挑还是能抗?还是你有什么过人本事?如今还没分家全凭我一个人撑着,若我死了,你去跟着谁?你不要指望你大哥,你心中自是清楚的,如今你大嫂自身都难保,如何管得了你?再说你三哥...”   听见三哥二字,祝棠慌乱低下头,手心都出了汗。   “三哥将来会娶何人你知晓吗?万一你三嫂是个不好相处的,你该如何?”   祝棠泄了气了,她能厚着脸皮听各种骂自己的话,但唯独听不得三哥以后会娶别人的话,她耷拉着肩膀,神情十分哀伤,连老太太都察觉了。   可老太太只以为她是把话听进去了:“事情到了这一步,恐怕林府也不愿再接纳你了,你便直说你想嫁给谁,不论家世好坏,只要是个读书的,祖母便允了。”  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,没等到她的回答:“你不会要学你五妹,去王府里当妾吧?”   祝棠有些心虚,心道:那不是,我还不如五妹呢。   “叫棠姐儿身边的丫头来,我倒要问问是谁将我孙女儿迷得这般神志不清。”   祝棠瞪大了眼,看着小喜被叫了进来,跪在她身后,她连忙道:“小喜只是丫头,她什么也不知道,您问她也没用。”   “最近有什么男子与棠姐儿走得近?”老太太不理她,直接发问。   “小姐一直深处闺阁之中,并未与外男见过。”小喜低下头,恭敬道。   老太太轻轻喝了口茶:“既未出府,便是府中的了?总不会是什么小厮随从吧?”   “祖母,小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。”祝棠皱紧了眉,她当时只想退婚,便说了自己有心上人了,却忘了世家森严,她越是这般不说,祖母越会生气,只恐是自己与外男有了什么苟且。   “既然问了不说,看来只能用别的法子了。”老太太悠闲地放下茶盏,语气淡漠道,“来人,打。”   祝棠怔怔看着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,将小喜拖了出去,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强权的压迫。她呆呆地看着板子落在小喜身上,半晌才反应过来,连忙爬起身,上前去护着小喜,哭喊着:“别打了别打了!”   那几个婆子见祝棠上来,齐齐停了手,朝老太太看去,等老太太吩咐。   老太太冷冷瞥了祝棠一眼:“这是愿意说了?” 第59章   祝棠咬着牙摇了摇头:“祖母, 您打我吧,打我,小喜她什么都不知道。”   “打, 一起打。”老太太冷漠出声。   得了吩咐,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,她们既不敢用力,又不敢不用力, 可即使只是半力的板子打下去,那也不是人能受的。   板子闷声打在人身上,一下又一下, 听得周围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, 秋红看了一会儿,实在有些瞧不下去了,上前劝道:“棠姐儿她有心疾, 恐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。”   “我看平日便是纵着她了!竟敢与人私定终身,还不知是个什么浪荡子!”老太太心中越发气, 却也知祝棠身子不好, 摆了摆手道, “带她下去看看还是不是完璧之身。”   话音一落, 老太太身旁两个贴身的大丫鬟上前,半馋半拽着祝棠往内室里去,将人按在了小榻上,一把掀开了她的裙子:“四小姐得罪了。”   祝棠只觉得此刻身上火辣辣的疼, 却不及心底的疼万分之一,她躺在榻上, 像一件私人物品一般, 被脱光了衣裳, 肆无忌惮地打量与检查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她身上的衣裳被重新套好,可她的眼泪也要哭干了,躺在床上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。   老太太不会任由她躺在此处,得了答案后气也消了不少:“带去祠堂关着去,什么时候愿意说了,什么时候放出来。”   祝棠躺着仍是不动,她感觉有几个丫鬟要上前来扶她,立即像被点炸了一般,双手不停地挣扎:“别碰我!”   她从小榻上滑落下来,发丝凌乱,双目红肿,踉跄着往前方走去,一步一步挪向祠堂,直至进门的那一刻,轰然倒地。   -   祝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四处都是浓雾,她朝前奔去,怎么跑也跑不掉,像是遇到了鬼打墙,每一次都会回到起点,那个冰冷又暗黑的地方。   不知过去了多久,她听见身旁好像有人在说话:   “秋姨娘,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老夫人。”   “一来老太太年岁大了,听不得这样的事儿,二来,仅凭那丫鬟一面之词,恐怕老太太也不会信。”   什么事儿?为什么祖母不能听?她挣扎着要起身,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往下坠,怎么也睁不开眼,继续昏睡过去。   又过了许久,她感觉眼前亮了起来,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,她想起身,却浑身疼痛得起不来,只能躺着,呆呆地望着门前的珠帘,等着人来。   外头传来声音,她刚要开口喊小喜,进来的却是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面孔,她哑着嗓子问:“你是谁,小喜呢?”   “回小姐的话,奴婢名唤小影,小喜被关进柴房里了。”小影说完,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,“老夫人说了,您身子差不能关禁闭,便让小喜去替,您什么时候愿意说了,她什么时候将小喜放出来。”   祝棠无力地躺回床上,她还不如不醒过来。   “小姐,您该喝药了。”   祝棠侧过身去,不看她,恹恹道:“你去与祖母说,若不将小喜放出来,我不喝药也不吃饭。”   “如今竟为了个婢子要与祖母作对了。”老太太杵着拐杖从屋外走进来,“你若执意如此,我只能将小喜腿打断扔出府外。”   祝棠毫不犹豫道:“那我这条命,不要也罢。”   “养了十几年,竟是养出个白眼狼来了。”老太太被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,“好好,从今日起,你便待在你这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!”   老太太说罢,垂泪转身离去,她身后跟着的秋红叹息一声,只道:“棠姐儿,你这回是真伤了老夫人的心了。”   祝棠咬着唇,半点儿声音也不出,祖母对她疼爱有加,可她是人不是泥塑,不是任由旁人捏捏便能成为她们想要的样子的,她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。   她并未要与三哥昭告天下,她只是想这么守着都不成吗?   身后又传来小影的声音:“小姐,小喜已经被放出来了,您快些把药吃了。”  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,又躺在了床上,如今这场面不是她想看见的,相互胁迫得来的暂时安稳,总有一日是会坍塌的。   可府中的人轮番上阵,都来劝说她,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感受,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情爱嗔痴,他们只想让她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走,食君之禄,担君之忧,在世家中也莫衷一是。   她格外地想念三哥,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。   等了两三日,一个晴天的傍晚,她坐在窗边看晚霞时,祝柳终于回来了,他几乎是跑着进门的,看起来有几分狼狈,他一进门就看见窗边那个瘦弱单薄的背影,他顿了顿,上前揽住她的肩膀,声音有些颤抖道:   “对不住,三哥回来晚了。”   他刚说完,便感觉到袖前一片湿润,弯身看去,祝棠已经泪流满面,他忙抱着人坐去了床上,又哄着又抱:“再等等三哥,再等等三哥。”   “三哥,她们把我衣服脱光了,按在榻上检查,还威胁我要杀了小喜。”祝棠在他怀里哭喊出声,“我想回家,我想回家。”   祝柳一声声回应,等到她哭喊累了,喊不动了,才轻轻抹掉她的泪,在她额上吻了吻:“不是你的错,是三哥的错,三哥不该与你在一起。”   “可是我喜欢三哥。”她抬起眸看他,眼神委屈又可怜。   祝柳亲了亲她的眼:“三哥也喜欢棠棠,再等一等好不好,等三哥考完外放,便带你一起走。”   “好,三哥,我都听你的。”祝棠勾住他的脖子,靠在他肩上,“三哥,我好想你。”   “我也想你。”祝柳楼紧了她,他刚出书院的门,听常乐说了此事,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,心中只怕祝棠出了什么大事,此刻看到她完整地在自己跟前,心中才松了口气。   他摸了摸她的头,轻声问:“身上的伤还疼吗?”   “前两日还疼,今日不疼了。”   祝柳的心都要纠起来了:“我看看。”   他扶着她转过身去轻轻解开她的中衣,看到了她身上斑驳交错的浅浅痕迹,他皱着眉,在伤痕上轻轻摸了摸,将她的衣裳穿好。他此刻无比庆幸,那日在梅园并未真的与她欢好,否则今日不知会是何形容。   “六弟待会儿也会过来,先将衣裳穿好。”祝柳起身去拿来衣裳,仔细给她穿戴妥帖,蹲在地上给她穿鞋,“待往后三哥能独立了,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你。”   他牵着她坐去桌边:“好好吃饭好好喝药,等三哥来接你。”   “知道了三哥。”祝棠懒懒地靠在他怀中,“幸而婚事是推掉了,我不用嫁给林霍,可以一直和三哥在一起了。”   他长长叹息一声,他的棠棠啊,他低头在她发顶上吻了一下。   “三哥,我是不是太笨了,那天我本来想跑的,但是没能跑掉。”   “此事我听说了,不怪你。”祝柳摸了摸她的脸,“不要太过忧思,万事总是尽头的,万一不不济,还有三哥扛着。”   祝棠抬眼看他,直起身子,在他额头上轻啄了一下,虽然日子有些难过,但还好有三哥陪在她身边。她与他对视,眼神有些缠绵。   “姐!”门外传来祝林咋咋呼呼的声音。   祝棠有些无语地从祝柳怀中跳下来,去给他开门,撇着嘴看着眼前的人,心中暗骂:你小子,每次还真是会挑好时候!   她瞅了他一眼,有些不开心道:“你怎么来了。”   “我听说你出事了,来看你啊。”祝林奇怪地打量她一眼,往里一探,瞧见了里头坐着的祝柳,他当即明悟,扯着她走到一边,“我听说你跑去和林霍退婚了?不是为了三哥吧?”   “怎么?”祝棠心虚地瞟他一眼。   祝林紧得眉毛都要烧起来了:“怎么?你说怎么?我知晓你与三哥不是亲生的。”   “你怎么知道?”   “这不重要。”祝林拍了下她,“你别打岔,不论伦理什么的,只看你心中有三哥,三哥却心中未必有你,他上次可是与我说了,他对你就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。你不要在一棵树上掉死,我看这京城中的好男儿也不少,你喜欢什么样的,我去帮你寻,寻到你满意为止。”   祝棠偷偷回眸看了一眼祝柳,他正坐在桌边喝茶,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,称他人间琢玉郎也不为过。她回过头来,小声嘟囔:“可我就喜欢三哥。”   “好啊,你终于敢敢承认了!”祝林气得皱了眉,扬手想要揍她,从前还说什么任务不任务,想来就是哄他这个傻子的。   可她挺直了腰背,头还要往他手上接,毫不知耻道:“我就是喜欢三哥,你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喜欢三哥,你就算去告诉祖母,叫祖母把我赶出祝府,我也喜欢三哥。”   “你!”祝林硬生生收回手,满肚子的气无处可发,只能一拳捶在前方的小柜上,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,“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?三哥也不一定如你想象的那般好。你别看三哥看起来人模人样的,我上次便瞧见他和人出入那种地方了呢。”   三哥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?祝棠又急又气,转过身去就要告状,却被祝林一把捂住了嘴,她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,整张小脸都憋红了。   “祝林!”祝柳沉着脸,上前一把推开祝林,将祝棠挡在身后。 第60章   “三哥, 老六说你去妓院!”祝棠从祝柳背后探出头来,急声告状,生怕祝林又要来捂住自己的嘴。   祝柳蹙了蹙眉, 他确实与人去过那种地方, 不过是喝喝酒,套套近乎罢了,旁的什么也没干, 祝林是如何知道的?他正思索着,便听祝林也开始告状起来:   “三哥,她不知羞耻, 罔顾人伦, 竟然心悦三哥,还说祖母就算将她赶出祝家,她也要喜欢三哥!”   现场突然沉寂下来, 祝林看着祝柳等待他厌恶的表情,以及无情的训斥, 而祝棠躲在祝柳身后, 低垂着眉眼, 脸上一片绯红。   祝柳看了一眼身后躲着的人, 压住眼中的欢愉,冷声道:“四妹她或许只是在说气话,你莫要生气。”   “说气话?”祝林上前一把抓住祝棠的手腕,逼着她抬头, “三哥你自己问问她,她说的是不是气话?她早就喜欢你了!从她第一次说不想成亲时, 便是因为早已开始肖想三哥了!”   祝柳看着她有些发红的手腕, 忍不住蹙起了眉:“六弟, 你先松手。”   “哼!”祝林一把甩开了她的手,气得背过身去。   “四妹,可真如六弟说的那般?”他明知故问。   祝棠偷偷看他一眼,见他眉眼中含着笑意,羞得低了头,她是喜欢三哥,但也没有老六说的那么早吧?还是她那时就喜欢三哥了,只是不自知?   “你看看,我说什么,她这是心虚了不敢回答,若是旁的事,她这性子早就要跳起来咬人了!”祝林走了过来,站在她背后骂。   “此事我知晓了。”祝柳淡淡看向祝林,“只是还望六弟勿要将此事与祖母说,否则四妹又要挨一顿打了。”   祝林深呼吸几口,撇了撇嘴:“三哥你放心,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改过,并不是想要她挨打。三哥你以后还是少来她这儿,否则她又要生了不该有的妄念。你最好是早点娶妻生子,让她看看清楚!”   祝柳瞥他一眼,淡声问道:“六弟是如何肯定我去过烟花场所的?”   “我....”他看着这深沉的眼神,心中有些发憷,“我和同窗出去玩时,看到了三哥的身影,所以跟过去看了一下,才知道三哥也去那种地方...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三哥一句,当心身体。”   他说完有些害怕,快速跑了出去,生怕三哥会揍他,不过他说这些也是为了三哥好啊。   祝柳冷眼看着他出门,转身来又瞧祝棠,只见她瘪着嘴,眼泪立即要掉下去了,连忙上前去哄:“我的确去了,但什么也没做。”   “那你还想做什么?!”祝棠红着眼盯着他,已经有了哭腔。   “没想做什么,也从未做什么。”他上前抱住她,可怀里的人挣扎得厉害,他只能将她紧紧按在怀里,“真的没做过什么,三哥只有你一个,只要你一个。”   祝棠抽泣着,瘦弱的肩膀也跟着抖动起来:“你这个大骗子,从前还跟我说从没去过!你现在就这般了,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对我,等玩腻了,就把我扔到一边去了,你们男人都是大骗子。”   “莫哭了莫哭了。”祝柳拧着眉一下一下抹掉她的眼泪,他从前是对她说过假话,可他确实也没有过旁人,他此时才知道说谎的可怕,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来圆,最要紧的是,看她哭成这样,他心中也不好受。   “从前有同窗相邀,我的确是去过几次,但那也是不好推脱,从今后再也不会了。”他有太多的关系要去联络,即使那些人他并不喜欢,可有时实属无奈。   他轻吻掉她的泪,“你若心中还不好受,打我也好骂我也好,别哭坏了眼睛。”   祝棠抱紧了他,抽噎道:“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,也不许看别人,摸别人,抱别人,和别人这样。”   “好好,三哥都听你的。”祝柳摸了摸她的长发,深深呼出一口气,她身上有伤,又患有心疾,他是真的怕她再这般哭下去会折了寿数。   “三哥...”她抬眸,眼中都是血丝,却分外勾人,惹得祝柳一口咬了下去,拼命在里头扫荡纠缠。   吻得都有些累时,两人默契地分开,祝柳轻抚着她的脸,声音低哑道:“瘦了。”从前他摸着她时,总觉得软乎乎的,如今已有几分咯手了。   知晓她是为了自己才这般的,他心中越发柔软怜惜起来,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:“是三哥没用。”   他从未见过像自己这般窝囊的,连自己心仪的女子都护不住的人。他垂下头,藏在她的脖颈里,沉默不语。   “不怪三哥。”祝棠摸摸他的脸,“三哥在我心中是最厉害的人。”他以后可是要位极人臣的,怎么会没用呢,即使现在还未出名,那也是蛰伏罢了。   屋外祝林敲了敲门:“三哥,你们聊完没?”   祝棠朝门外瞪了一眼,轻轻与祝柳分开,她站在一旁,等祝柳去开门。祝柳悲痛的眸子在开门那一霎,变幻为冷漠,他打开门,冷声道:“六弟不如一起留下用晚膳?”   祝林朝里看了一眼,看见站在一旁梨花带雨的祝棠,小声道:“三哥你把她骂哭了啊?”   “嗯,没说几句便哭了。”祝柳毫不心虚道。   “干得好!”祝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,“就该这样骂骂她,她才清醒。”   祝柳看了他一眼,吩咐完门外的丫鬟盛晚膳,转身进门,坐在主位之上:“今日之事便当是过去了,以后谁也不许再提。”   “她只要老老实实的,我便不提。”祝林吃了一口刚上来的热菜,瞧着祝棠道,却不料祝棠点点头应下了。   他有点疑惑,祝棠今日怎么这般听话了?三哥不会是说了什么重话了吧?他心里惦记着,离开时特意追上祝柳问了个清楚:“三哥,你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?她虽有错,但也不必要将人骂得太狠了。”   “怎么,你心疼她?”祝柳挑了挑眉。   “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,也不能不顾及她的心情与面子。”   祝柳拍了拍他的肩膀,仔细叮嘱:“我们与她虽是亲兄妹,但还是不可失了分寸,平日里还是要避着些,像那种拉拉扯扯的做派少做,免得让人看了笑话,还当是我们祝家没有规矩。”   祝林觉得他说的对,确实该如此:“三哥,你放心,以后我会和她保持好分寸!”   “嗯。”祝柳满意地点点头,转身缓步离开。   刚走出没几步,他便看见在前方等候的常乐,他沉下声来:“常庆被罚了,此时身上应当还有伤,派人好好照顾着,叫常安过来。”   常乐低眼看着地面,常安与常庆都是公子身边会武的高手,如今一个个都送来四小姐身旁了,他有时都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如何想的,可他不过是一个随从罢了,无权置喙。   他道:“公子叫常安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。”   “去将那几个对她动手的婆子丫鬟,尤其是老太太身旁的那两个大丫鬟,丢进水里去。”   祝柳不是不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老太太,只是无论什么缘由他都不能对老太太下手,那便只能从她身旁亲近的人动手了。至于老太太,以后自己只需脱离祝家便可,无需过多理会。   他补充道:“记着,一个个来,莫要叫人看出端倪。”   吩咐完后,他踱步回到书房中,挑灯夜读,他还要更用功一些,否则用什么来接他的棠棠回家?   月上中天,他终于将一本书温习完,吹了灯往床边去,正要躺下睡觉,却看见了摆放在枕头边的那件绣着海棠花的披风,一时心头燥热无比。他摸了摸披风,上头好像还残留着祝棠的味道。   他无奈低低叹息一声,躺在床上,拿着那件披风轻轻抚慰着自己,口中不停叫着:“棠棠,棠棠...”   欲望得到纾解,他才收好那件披风,沉沉睡过去。   -   祝柳来陪了祝棠一下午,她感觉连觉都睡得更香了一些,一早便起了床,坐在窗边等着祝柳来。刚坐下不久,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,她启唇道:“进。”   外头的人走了进来,颤颤巍巍开口:“小姐。”   祝棠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,见小喜站在门前,身形消瘦。她连忙迎了过去,拉住小喜的手,微微哽咽道:“小喜,我终于看见你了,你身上的伤都好了没。”   “多谢小姐惦念,奴婢身上的伤都好了。”小喜抹了一把眼泪,退开一步,跪在地上,“是奴婢的错,奴婢那日不该拦着小姐,否则小姐今日也不会被困在此处,郁郁寡欢。”   祝棠连忙拉她起来:“不干你的事,我还要多谢你帮我和三哥瞒着,你快别跪着了。”   “这都是奴婢份内之事。”小喜被扶着站起身来,“您快坐着。”她听说了,小姐心疾又犯了,身体也不比从前好了,可就是这样,小姐还要护着她,她此生无以为报。   祝棠拉着她说了会儿话,问了有没有人来给看她看伤,身上有没有药,一一确认后才放下心来,恰好外头传来祝柳的声音,小喜连忙站起身,低声道:“您与三少爷说话,奴婢在外头帮您守着,不让旁人进来。”   “谢谢你。”祝棠起身看着小喜出门,祝柳进来,她关上门,将祝柳扑了个满怀:   “三哥,我等你好久了!” 第61章   “让我的棠棠久等了。”祝柳将她掐着腰抱起来, 放在桌上,“还未用过早膳?”   祝棠笑着,轻轻拨弄他脖子上的那块轻纱:“等三哥来一起吃, 没有三哥我饭都吃不香。”   “巧言令色。”不过他很喜欢,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,在她嘴唇上轻咬了下,“去用早膳。”   两人一起吃完早饭, 转去书桌旁,祝柳在写他的课业,祝棠在一旁看他写课业。阳光从屋外的树缝中漏进来, 星星点点落在他正在奋笔疾书的手指上, 让祝棠看得有些痴了。   她双手枕在书桌上,趴着看他,在心里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, 恨不得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。  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又这么温柔的人啊,她掐了掐自己的脸, 疼得眼泪都出来了, 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, 这么好的人是她的。   祝柳刚写完一段, 停笔之时正好看见她正望着自己傻笑,他放下笔,戳了戳她的脸:“笑什么。”   “笑三哥真好,这么好的人是我的, 想想都开心。”祝棠眉开眼笑地将他整个人抱住。   祝柳也低低笑出声,摸了摸她的头, 悄声道:“是你的, 全都是你的。”   “三哥你快写吧, 我不打扰你了。”祝棠松了手,端端正正地坐好,“我来看看你之前写的课业。”她随手拿过一张他书写的试卷,细细品读。   好奇怪,她从前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了,现在怎么觉得这么有意思呢?她一个人看着祝柳的字迹傻笑,将他写的文章一句一句在心中默念,想象着他是在什么情形下写出来的,解析着他的思路,在心中不停朝他靠近。   整整一天,她陪他在书桌旁坐了一天,可是怎么也不觉得腻得慌,只觉得要是能一辈子陪在他身旁,和他就这样从日出坐到日落就好了。   “可惜外面还有旁人守着,你今晚不能留下陪我了。”祝棠站在门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。   祝柳的眼神沉了沉:“本就不该在你这里过夜,从前是三哥疏忽了,等三哥来娶你,等成亲后,三哥每夜都能陪着你。”   他不是疏忽,是昏了头,太想得到,直到今日险些事发,他才醒悟过来。   “三哥,我好喜欢你。”祝棠抱住他的腰身,狠狠在他怀里蹭了蹭。   “我也喜欢你。我明日要去书院里了,不能陪你,你在家一定要好好的,不要闹脾气,不要不吃饭不喝药,好吗?”他微微躬下身子,像哄小孩儿那样哄她。   祝棠心里甜滋滋的:“好,等三哥下次休沐回来。”   “好了,快些去休息。”祝柳轻推了她一下,转身头也不敢回地大步往前去。   祝棠目送他的背影走远,才坐回床边,一头躲进了被子里,乐得在床上乱滚。   小喜和小影进屋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。小影轻蹙着眉不解道:“小姐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没怎么。”小喜微微笑着,她知道小姐这是开心的,她上前轻唤祝棠起身,“小姐,该洗漱睡觉了。”   祝棠翻身起床,想到刚刚自己像个虫子一样,拱来拱去的样子可能都被她们瞧见了,心中有些尴尬,沉默着规规矩矩地洗漱好,坐去了床边。   看着她们将东西都收拾好,接着小喜走了过来:“小姐,今日老夫人来过了。她见您与三少爷在念书,便没叫奴婢们过来吵你们。”   祝棠听小喜说完松了口气,看来祖母应当没发现她和三哥的事儿,她温声道:“谢谢你提醒,小喜。”   小喜摇摇头:“小姐奴婢先退下了,您早些休息。”   得了许肯,小喜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,她一出门便看见站在一边的小影,客套着与她打了个声招呼。   小影却是拉着她低声道:“小喜,四小姐对下人们都是如此可亲吗?”   “你自己在这里服侍了这么多日,你还感觉不出来吗?”小喜眼珠子转了转,“我敢说,四小姐是全府最好伺候的,平日里也很少发脾气,还经常给下人们赏东西,你看到我手上的镯子没。”   她说着伸出手,上面一根漂亮的玉镯子,虽然成色不是特别好,但怎么也是下人们戴不起的:“这便是小姐赏我的,能遇到小姐这样的主子不容易,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。”   小影见小喜头也不回地走了,站在原地思索起来。 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,祝棠奇怪地发现,新来的丫鬟小影老是往自己跟前凑,自己要拿水,她连忙上前拦着帮忙拿,自己要穿衣,她连忙上前帮忙穿衣...   这就搞得祝棠有点懵,她拉过小喜偷偷道:“她不会是女同吧?”   小喜愣了一瞬,反应过来:“小姐,您瞎说什么呢?她只是想为您效力,留在您身边。”   “哦~这样啊...”祝棠点点头,可她想要的效力不是这样的啊,“那你去跟她说清楚,我不喜欢这样,比较喜欢你这样。”   小喜害羞地点点头,一溜烟儿跑出去了。   祝棠看着她出去,也溜溜达达走出房门。她现在心情好了很多,也愿意出门走走了,只是不能出院子,但院内的风景也够她赏了。   她拎了个水壶给院子里种着的月季浇水,看着它慢慢长大。   月季从一个小花苞,慢慢盛放满了个整个院子,昭示着盛春的来临,一出门就能闻道那股浓郁的香味。   祝棠里照常起床深深吸了一口花香,才转身进去慢慢吞吞洗漱。   临近三年一次的科考,三哥也逐渐忙碌起来,从前半月一次的休沐改为了一月一次,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,只能收到常乐偶尔送来的信,凭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和语气,聊解相思。   她洗漱完,在院墙边上翻地上的土。自从她被关起来,没有什么可玩了的后,就开始玩院子里的泥巴,每日都能在此弄上一两个时辰,小喜和小影也不拦着,有时还会上来帮帮忙。   今日的土铲完了,她在原地扭扭腰,活动活动身子后,转了脚尖准备朝屋里走去,才听见外头一阵吵闹。   她连忙走回去,耳朵贴在墙上往外听,一脸兴奋道:“这是出什么事儿了?”   小喜摇了摇头,她跟小姐一样,也不能出去,自然也是不清楚:“奴婢不知。”   “奴婢好像知道一些。”小影等这一天很久了,就等着拿外头的消息来讨巧呢。   祝棠看了她一眼:“你说。”   “听说是大少夫人往大少爷屋里塞了人,大少爷不开心了,与大少夫人吵了一架,搬去当值的地方住了。”   祝棠眼神一怔,靠在墙上的头愣愣收了回来,大哥与大嫂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吗?她垂着双手,目光呆呆地朝屋里走去。   小影有些紧张,连忙问小喜:“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   她说的实话,不算什么说错,让小姐早些知道世间真相也不是什么坏事。小喜摇了摇头,跟在祝棠身后,等在门外,看着她一个人坐在书桌上出神。   祝棠也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,不会因为她的不开心而改变,可她心中还是难过的、堵塞的,嫂子会不会比她更痛,可是嫂子也难过的权利都没有,她是活下来了,可也死了。  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,祖母有错吗?她不知道,这是祖母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,是她接受了的十几年的观念,怎么可能轻易改变。   可那到底是谁的错呢?好像谁也没有错,只是错在嫂子不该生孩子的时候出了意外。   但这不荒唐吗?她看着抽屉里满满当当的信,泪落在信封上,留一下一个湿润的痕迹,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信封,好像看见了冲她笑的三哥。   她不仅为嫂子难过,为自己难过,还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子难过,她和三哥以后会这样吗?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一起,却因为这该死的世俗观念渐行渐远。   “小影。”她扭过身子,看向门外,“你去帮我看看嫂子还好不好。”   小影连忙应是,跑了出去。小喜见她出去,才走进屋,轻声劝:“小姐,此事您插不上手的,还是莫要太过忧思。”   祝棠叹息一声:“我知道自己管不了,可心中却忍不住不难过。”   “世事多变,珍惜当下便好。”小喜也是最近才悟出的这个道理,若不是她想那么多,非要拦着小姐,小姐现在定会过得很开心。   “我也希望自己能如此。”祝棠用袖子将信封上的泪水小心擦干净,本就可能活不了几日了,又何必要纠结于心,终日自苦?  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与系统联系过了,她不想再知道剧情到了哪儿,她还能活几日,如果糊涂能快乐些,就且糊涂着过吧。   小影探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,和她想得大差不差,嫂子如何能心甘情愿让大哥与别人在一起,左不过是脸上笑着,心中痛着,一日一日地捱过去。   而她和三哥呢?她也不知道,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,只有活着才能看见希望,也终于算是迎来了个好消息,祖母许她出院门了。 第62章   祝棠在老太太屋里静静等着, 她规矩地坐着,双手交叠于腿上,头上的步摇服服帖帖地垂着, 一动不动, 远远看去是有几分娴静的模样了。   屋里传来一阵声响,她抬眸看去,只见秋红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。她提起裙子, 缓缓行礼:“祖母。”   “起吧。”老太太被扶着坐在了主位上,她双目垂着,没有什么精神, “前些日子, 闹出了那样一件事来,好在现下都解决了,林家同意退婚, 也未再追究什么。也是你争气,救了你嫂子一命, 她娘家人为你去说了情, 这才将这件事给平息过去。”   祝棠垂下眼, 她也不知事情是这么一个走向, 她救嫂子是真心实意,却不曾想倒无心插柳了:“多谢祖母为我忙前走后。”   老太太叹了口气,捏着手中的佛钏,沉默了许久, 才缓缓道:“你是不是心中还在怪祖母?”   “孙女不敢。”她又蹲跪了下去,“此事是我有错在先, 未与祖母表明过心意。”   “你不必这般说, 我人老了心却不糊涂, 我知晓你提过许多次不愿嫁人,我只当你是年纪小,心智未开,从来不知你是真心不想嫁人。”   老太太闭了闭眼道,“至于你说的那个心上人是谁,祖母再不逼问了,你愿意说便说,不愿说便算了。只一点,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。”   这一场博弈中,终究还是祖母先退步了,祝棠知晓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以退为进,可心中仍然酸涩。祖母若是不爱护她,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?   “祖母。”她跪在地上,给祖母磕了一个头,拦下了她即将要转身离去的脚步,“祖母,我知晓您是为我好,也知晓这世间的女子若是没了贞洁该有多难过,可祖母,我也是人,我也有尊严,即使这辈子渺小如尘埃,我也不愿意成为旁人的砧上鱼,笼中雀。”   老太太转身扶她起身,老泪纵横:“我又岂不知你心气高,骨头硬,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才容易折了,你若真是那般不管不顾的人,我又岂会担忧?这件事中,也有祖母的错,你分明说过不愿嫁人,祖母还是逼你出嫁,祖母向你认错。”   祝棠被这番话震撼到,祖母活了那么多年,掌管府中事务那么多年,怎么会轻易低头?今日却向自己认错。她鼻头一酸,哽咽道:“对不起祖母,我不该用绝食来威胁您。”   “不怪你,我也不该用小喜来威胁你。”老太太拉着她坐下,“从今往后,你若是不想嫁便不嫁,祖母再不逼你。”   “祖母...”祝棠愣愣地看着满脸皱纹的祖母,跪下身去,“多谢祖母。”   老太太连声叫旁边的婢子扶她起身:“你我是亲祖孙,何来谢字一说,我只想想办法,给你以后找个着落。”   祝棠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,她那么气祖母,此时祖母还在为她操心。   “好了,不说这些伤心事了,祖母好久没见着你了,来陪祖母说说话。”老太太拉着她的手,轻轻拍了拍。   她抹了抹泪,与老太太闲话起来。聊到午后,老太太困了,才放她离开。她出门本想回去,半路却变了个方向,朝林氏那里去。   林氏的院中很安静,她轻轻挪步进去,只见屋中的卷帘高高挂起,林氏坐在窗边轻哄着摇篮里的女儿,神情温柔语气温和。   她心中松快了些,低声道:“嫂子。”   林氏听见声音,抬起头朝她看来:“棠棠来了,快进屋里来坐。”   她轻步走了过去,低头看了看摇篮的小孩,与林氏一起坐到了一旁:“她好像长大了一点。”   “是长大了不少,能吃能喝能睡的。”林氏微微笑着,眼角新添了几条皱纹,眼眶也有些凹陷,看着十分疲惫。   祝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:“嫂子,你也要好好休息。”   “知晓了,我见你能出来走动了,也安心了些。”林氏为她斟茶。   祝棠手中捏着茶杯,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,想提却又不敢提:“嫂子不要太在意外人的说法,主要是自己活得快活才重要。”   “你是在说我和你大哥的事吧?”林氏嘴角露出淡淡笑意,眼中却像死水一般没了生命,“能捡回一条命我已足够幸运了,哪儿还能想那么多呢?更何况我也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,虽是有些难过,但也是见怪不怪了。”   “可...”她紧紧盯着林氏,可林氏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那种哀恸,而是十分坦然十分自洽,甚至坦然自洽到比哀恸还要可怕。   她与林氏又闲聊几句,不敢再多待,匆匆离去。在她心里,嫂子与大哥是模范夫妻,从未听说大哥房中还有旁人,也从未听闻大哥曾花天酒地。可在她眼中的模范夫妻,私底下竟也与他人别无二样吗?   祝棠坐在窗前,已经盯了院子里那排花很久了,还是耿耿于怀。   她的忧愁只有三哥能解,她将抽屉中的信又拿出来,又重新读了一遍,抱着那堆信不肯撒手。直至听小喜说,祝柳今日休沐要回来,她放下信笺,收拾妥当,坐在门口等他。   从天明等到天暗,她等到他,才见马车缓缓驶来,她便凑了上去,语气欢快道:“三哥!”   “棠棠。”祝柳推开车门本想抱她,看见一旁还有别的人站着,只能按捺下来,与她一同走进了屋里,关上了门,才一把将人搂进怀中。   “三哥,祖母允许我出门了,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。”她欢欣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。   祝柳将她抱到腿上,笑看着她:“日日只想着出去玩。”   “不是想出去玩,是和三哥一同出去玩。”她歪着头回看。   “知晓了。”祝柳捧着她的脸,吻了上去,他不知该如何与她诉说自己的相思,只能用行动来证明,他每日只要放下书本,脑子里便都是她的模样。   祝棠勾上他的脖子,学着他的动作,在他唇上轻舔,惹得他差点将她的脖子按断。   “三哥三哥。”她急呼两声,微红着脸推开他,“三哥我要窒息了。”   “那我轻一些。”他急急回应一句,又啃噬上去,直到他发觉如果再不停手,或许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,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。   他搂着她,低声喘息,到底何时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对她做那些事。他皱着眉承诺:“等考完,我便想办法将你接出去。”他实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,即使不能那般,可解解馋总是可行的吧?   “好,三哥我们明天去哪儿玩?”祝棠感觉到他浓厚的呼吸,与急速的心跳,连忙转移话题。   “明日还是去梅园,那处有一大片池塘,里头种了许多莲花,这个季节应当还没长开,不过应当有莲蓬吃。”他眼中闪过一道暗芒,最重要的是,船划去了池中,莲叶层层遮蔽之下,没人会来打扰他们。   祝棠不知道他一肚子坏水,眼里只有莲蓬:“太好了,我最喜欢吃莲子了,到时候可以一边摘一边吃,那得多新鲜呐。”   “那处也是宋公子的私产,你想吃多少吃多少。”   “你与宋公子关系很好吗?”   “尚可。”他曾在入京之前救过宋祁一命,后来两人脾性相投便结成了好友,他没告诉祝棠,上次他能知道她与林霍的事,是因宋祁无意间看到后告知了他。   祝棠点点头:“那就好,我怕吃了别人的让你欠了人情。”   “还未成亲呢,便如此为三哥考量了。”祝柳眼带揶揄地看着她。   可她丝毫不羞,得意道:“那当然,你是我的,你的家产也是我的,我肯定要早做打算,不然等嫁给你了吃不起饭怎么办?”   “若我真犯了事,连累了你,你会不会离开。”祝柳沉沉地看着她,他对情爱之事并不痴迷,可祝棠她是主动凑上来的,她既然敢来招惹他,便不要想轻易地能逃脱。若她敢变心,他废上半条命,也要叫她与自己一起痛。   祝棠靠在他身上,好像仔细思索了一番,神色认真道:“那要看犯的是什么事儿了,若是去烟花柳巷里被人参了,那我也不要你了;若是旁的事,不管出什么事,我都跟你一起。”   “三哥定为棠棠守身如玉。”他拉起她的手,在她手背上落下虔诚一吻。   祝棠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,歪着嘴道:“算你识相,赏你香吻一个,mua~”她在他脸上亲得啵得一声。   “好。”祝柳低下头,忍不住闷笑出声。   “笑什么?”祝棠去抬他下巴,将他的头扶正,仔细地盯着他看,“三哥,你睫毛好长啊,眼睛也好亮,鼻子真挺,嘴唇也好看。”   她说着又在他唇上吧唧一口,把自己乐得不行:“三哥哪儿哪儿都好看。”   “棠棠也好看。”   他说完,在她鼻尖上轻啄了下,开心得她捂着脸乱晃:“唉呀,三哥亲我了,好害羞呀~” 第63章   祝柳抱着她, 越发要把持不住,按着不许她在怀里扭来扭去,沉声吩咐:“好了, 早些去休息, 明日带你去玩。”   “可我还没抱够三哥。”祝棠瘪下嘴,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。   明知她是在装怪,可祝柳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颤动, 他看不得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只觉得心都要纠起来。   他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,哄着:“明日再抱。”   由不得她拒绝, 他横抱起她放在床上, 裹进被子里,低头沉沉看着她,重复一句“明日再抱。”不知是对祝棠说的, 还是对他自己说的。   “三哥先走了。”   他说罢,逃也似地离开了, 剩祝棠一人小声嘀咕:“我有那么可怕吗?”   -   快到夏日了, 天气越来越热, 祝棠吃罢早饭, 一大早就跳上马车,准备跟祝柳一起出去玩。   她今日穿了一身轻薄的衣裳,轻如蝉翼地裙摆不停颤动,如梦似幻。只是早晨天气还有些凉, 她裹着披风,瞧不见她上半身的模样。   祝柳收回眼神, 端正地坐在车上, 吩咐常乐打马驾车。他感觉马车启动, 才敢去拉祝棠的手,车外有小影坐着,他怕叫她看见。   “过来。”他看着她低声吩咐,见她凑了过来,脸上才有些笑意,抱着人往窗外看。他知道,她最喜欢看窗外的风景。   “三哥,你看外头有卖馄饨的。”她指着外头的小摊,语气兴奋。   祝柳看了一眼小摊两旁,暗自记下了位置:“想吃馄饨了?”   “有点,但我刚吃罢早饭,现下不饿。”祝棠舔了舔唇,咽了口口水。   “那便回来时再吃。”他说着,一口咬上她水润的唇,帮她舔。   风掠过马车,吹起车帘,露出里头纠缠在一起的两人,将偷偷跟在后头的秋红惊得一声低呼。   她早前便听丫鬟说这两人在府中亲到一起去了,可今日亲眼看见,心中依旧震惊得不行,她低声道:“回府。”   一旁的丫鬟皱着眉道:“姨娘您不跟上去瞧瞧吗?若...”   秋红自是知晓丫鬟的意思,可她不过是个妾室,如何管得了嫡子,更何况她若贸然前去,恐怕只会让那两人更是掉面,不知会不会寻了短见。   她思虑一番,还是觉着此事得从长计议:“他们应当不会做出越线之事,我们暂且回府。”   “可要禀告老夫人?”   “不可。”秋红按着太阳穴,有些头疼,老太太年岁大了,听了这事还不得昏过去?   她只能等棠姐儿回来,私下与她挑明,早些叫她嫁出去,等她有了夫君,自然不会再与祝柳纠缠。   她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,下定了主意,在府中等着祝棠。   祝棠却是不知晓此事,正开怀着扶着祝柳的手上船。那木船极小,只够两人乘坐。   小喜见状便未跟上前,小影本还有些疑虑,被小喜劝了一通亲兄妹之间能有什么,给劝安心了。   “那你们在此处等我,我给你们带莲蓬。”祝棠说着,偷偷对小喜眨了下眼,坐下身去,被祝柳带着朝湖中心去。   大片大片的荷叶在他们头顶扫过,落下一片片圆润的阴影,祝棠跪坐着指挥祝柳调整方向,怀里抱了一堆莲蓬。  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堆满的小船,摆摆手,坐下身:“不摘了不摘了,再摘就秃了。”   说着,她剥出一颗鲜嫩的莲子喂进口中,莲子的清甜多汁混合着莲心的微微苦涩,别有一番风味。   “三哥,要不要吃一个。”祝棠手中又剥开一颗,见他点头,伸手去喂他,“好吃吗?”   祝柳轻嚼几下,将莲子咽下,食物顺着他的喉咙下坠,半遮半掩薄纱之下的喉头滚动,分外勾人。   “要不要再吃一个?”祝棠问着,眼睛却盯住了他的脖子,她将剥好的莲子再次喂过去,却被他一口叼住了手指。   她低呼一声:“三哥!”   祝柳笑了笑松开她手,将她牵至怀中:“好吃。”   是在说莲子好吃,还是她的手指好吃?祝棠思绪繁杂,躺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着,可他好像听到了她心中的疑问,低头在她耳旁低声道:“都好吃。”   话音还未落,祝棠猛地转身抱了上去,莲子的清香味在两人舌尖上流转,谁也不服谁,各自争抢着那一抹清甜。   祝柳搂着她转身,将她按住,垂眸看她:“这回尝得清清楚楚,确实好吃。”   “可我还没尝清楚。”祝棠半仰着身子,等他过来。   “那便叫你一次尝个够。”他毫不犹豫地护住她的头,肆意掠夺。   一阵风袭来,吹得莲叶摇头晃脑,明明暗暗的影子映照在两人身上,最后是祝棠先举手投降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尝到了尝到了。”   祝柳却笑:“可我还没尝够。”   他看着身下微微喘息的人,她今日穿得单薄,脖颈露在外,锁骨之处有一颗小痣。   祝柳空出来的手紧紧握成拳,逼迫自己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,可身下之人像是半点感觉不到他的克制,朝他眨眨眼,娇声道:   “三哥,想看吗?”   祝柳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猛然断裂,他怎会不想看,他不是没见过那处的风光,甚至在梦里也常常遇见。   他本就快要忍不住,又被她这样勾,额上立即布满汗珠,颤抖着伸出手想做些什么。   他的手在即将碰到她衣裳的系带时,乍然收回,他从前那般做,已是后怕万分,再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。他低声道:“不能这般...”   “为什么不能?”祝棠清澈的眸子盯着他,伸手轻轻将上衫的系带缓缓解开,露出雪白的光景。   祝柳看着这般风景,再也忍不住,啃了下去,他不是柳下惠,被心仪之人这般勾引,还能坐怀不乱。   他几近疯狂,耳边听着祝棠时不时的声音,早已有了感觉。   他连忙将她裹好,紧紧抱在怀中,极其克制又无奈道:“棠棠,别撩拨我了。”   “祖母答应我,许我不成亲...三哥,可以的。”她翻身,捧着他的脸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咬着牙道:“即便可以,也不能是在此处,这里脏。”   “那我们去客栈?”祝棠神色认真地看着他。   他低骂一句,恶狠狠地堵住她的言语,不许她再说话,牵引着她动作。   祝棠在现实中还没见过,低下眼想去看,却被他按住了下巴:“不许看。”   不看就不看,祝棠有些赌气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。   听着他的声音,她心底也有些发痒,却只能贴着他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她都有些累了,终于感觉他顿了一下。   转头还没来得及看,手便被他拿着帕子擦干了。   她有些好奇地抬起手掌想闻一闻,却被他轻拍了下去:“不许闻。”   “不许看也不许闻,那许什么?”她半趴着,任由他抓着手腕在湖水中清洗。   “以后不许撩拨我了。”祝柳将她的手擦干净,低声训斥她。   “臭男人,现在义正言辞了是吧!”   祝柳一把捂住她的唇,低声骂道:“在外头胡说什么呢?”他刚说罢,便感觉手心一阵湿热,连忙松了手。   “祝棠!”   祝棠听他语气之中有怒意,连忙正色起来,乖乖坐在原地,再不折腾了。   见她安静下来,祝柳气消了不少,轻轻揽着她,在她发顶吻了吻,轻声道:“以后不要这般了。”   “你不喜欢吗?”祝棠抬眼看他,眼神迷茫又委屈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他怎么可能不喜欢,他简直喜欢得要疯了,可是...“没有不喜欢,听三哥的话,以后不许了。”   在世人眼中正妻是不需要做这些的,只有妾才会想方设法留人在床上,在他心中,祝棠是他的妻,不能做这些以色侍人的事。   “三哥喜欢棠棠,不做这些,三哥也喜欢。”   “三哥...”祝棠搂上他的脖子,靠在他的肩上,“三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。”   祝柳紧了紧手臂,低声道:“未做错什么,只是这样不太好。”他说完,再去看她,才发觉她一声不吭,不知何时落了泪。   “莫哭了莫哭了,都是三哥的错。”他皱紧眉头,抹掉她的泪,在她脸上亲着。   “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。”   祝柳听着她哽咽的声音,心都要碎了,轻声在她耳旁哄着:“我只是觉得你不必委屈自己来讨我欢心,你不用这么做,我也喜欢你。”   “可我不觉得委屈。”她抬眸,哭得抽抽搭搭的,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,“我喜欢三哥,只要三哥开心,我做什么都愿意。”   “你!”说又说不得,骂也骂不得,他还能怎么办,只能妥协,“在家里便算了,以后外头不能再如此了。”   若是要叫别人知晓,他不过是被人说一句浪子,而他的棠棠是要被口水淹死的。 第64章   从前祝柳是曾想先将祝棠接过来, 关起来,据为己有,该娶妻娶妻, 该联姻联姻。可是时移世易, 他不知道是在哪一瞬间,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无比懊悔,再也不想那些所谓的利益, 只想堂堂正正娶她过门。   她本就不该是金丝笼里的娇雀,而是屋檐下无拘无束的雨燕,她想要什么的生活, 他都会给她。   “无论你是何模样, 三哥都会喜欢你。”他低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啄一口,“只是你我还未成亲,不能这般越矩。”   祝棠抬眸看他, 她知晓三哥为人方正,却没想到他会自己这样考虑。她微微翻身, 紧抱住他:“我知道了, 三哥。”   “只是你若真惹我, 我怕我是真忍不住的。”祝柳阖眸, 重重叹息一声。   “可是三哥,我总忍不住想惹你怎么办?”   祝柳紧紧咬着牙,从口中恶狠狠地蹦出一句:“那只能挨揍了。”他说罢重重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。   “三哥!”祝棠浑身一颤,娇嗔他一眼。   祝柳又被这眼神迷得丢了魂, 连忙松开她,坐到一旁去摇桨:“再去旁处逛逛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收好拢好裙子, 又开始安安静静地摆弄满船的莲蓬, “三哥, 这些莲蓬都被我们压瘪了。”   祝柳瞥了一眼被压得不成型的莲蓬,眼神暗了暗,别开眼去:“再摘一些便好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伸着手去摘。她可是跟小喜说过要给她摘莲蓬的呢,那剩下的这些,可以剥出来,叫小厨房做成莲子羹给府里的人送去。   她想好,不一会儿就剥了一捧莲子,用披风做成一个简易的小包,全部装了起来。她有点得意地拎着包朝祝柳晃悠:“三哥,我聪明吗?”   “聪明。”祝柳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,嘴角忍不住勾起。   “要是能一直和三哥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,夏赏莲,冬赏梅。”祝棠爬过去,躺靠在他怀中,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,心中十分惬意。   祝柳垂眸看见了她眼中的白云,低声道:“会有那一天的。”他总有一天会一步步走到高位,让她每日都能这么肆意。   她打了个哈欠,声音懒懒的:“三哥,有点困了。”   “睡吧,有三哥在一旁看着。”祝柳低下头在她眼上吻了一下,从怀中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,盖在她的眼上,为她遮光。   天高水长,只看得片片葱绿,只听得见虫鸣声、船过水动声、风吹叶摇声,他看着怀中酣睡的人,恍然参悟了白云不羡仙乡一句。若是能如她这般一直下去,权势利禄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。   他停了桨,缓缓躺下身,轻轻搂着她,想要叫她睡得更舒坦些,却不想惊动了怀中人。她闭着迷迷糊糊地喊了句三哥,双手搭在他胸膛上,听得他心都要化了。   “睡吧。”他轻轻唤了一声,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他想,如果从前十多年的苦难,是为了等到这一刻,或许也是值得的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他手臂被压得有些微微发麻,也没舍得动一下,怀中却是悠悠转醒了。他嘶哑着声音问:“醒了?”   “嗯。”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,往前望去,不知自己早已将一片风光尽露于人,“三哥,我睡了多久了?”   祝柳盯着那处挪不开眼:“我也不知,左不过今日闲着,多睡会儿也无妨。”   “对。”祝棠迷迷糊糊揉眼,靠去了船尾。   美景消失了,祝柳挪开眼,心中有些遗憾:“饿不饿,可要用膳?”   “好,三哥,我们中午吃什么呀?”   “已经订好了席面,你与我走便是。”祝柳换了个方向,将船慢慢往回摇,路至一半,他看见她脖子上的吻痕,乍然停船,伸手去摸了摸。   祝棠也低头瞥了一眼,惊道:“你怎么弄出这么多来。”   祝柳喉头滚动一下,摘下脖子上的轻纱围绕在她脖子上,遮住了她脖子上的吻痕,哑声道:“这样便看不见。”   可...祝棠看着他脖子上的伤,那处反复烫伤的痕迹,着实不太好看,他从前那般介意露出来,如今却...“三哥,要不还是不用吧,我就说自己是被蚊子咬了。”   “哪儿来的蚊虫那般厉害。”祝柳忍不住扬起嘴角,轻按住她要解开薄纱的手,“便这样戴着,她们若是问起,你只说也想戴戴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没提他脖子上的伤,坐在船尾等待上岸。   远远地,她看见小喜站在岸边,连忙冲她招手,扶着人上了岸。小喜果然问了她脖子上的薄纱,她按照祝柳教的搪塞了过去,将莲蓬装上马车,爬进祝柳的怀里。   她抬眸看着他的脖子上的那处伤,眨了眨眼,抬起头在那处轻吻了一下。   祝柳浑身一紧,捏起祝棠的下巴,深深地看着她:“做什么?”   “没做什么,亲一下也不行?”祝棠拍开他的手,躺回他怀中,轻轻摆弄他的手指,“三哥,我听他们说,嫂子往大哥院子里塞人,大哥气得不回家了。”   祝柳对这些八卦是没兴趣的,不过既然她提起,他还是得回应:“怎么。”   “我以后要是生不出儿子,你会往家里纳妾吗?”祝棠低着头,不敢确定他的回答,封建社会就是这样,她不敢期待一个在封建观念熏陶下长大的人,能答出让她满意的答案。  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:“不是对生育怕得很?上回大嫂难产,你哭得都昏过去了。”   “我那不是吓哭的。”祝棠拍了下他的腿,表示不满,“不过我确实有点害怕,不过三哥若是喜欢小孩子,我可以忍一忍。”   她说完,有些害羞地将头埋进他怀里,像个鹌鹑。   祝柳隐隐约约明白她为何哭得那般厉害,方才不过是逗她罢了,他心中有些感慨,低声问一句:“就这般喜欢三哥?”   祝棠头埋得更深了,通红着脸点点头。   “想生便生,不想生便不生,三哥喜欢的是你,又不是你能生孩子。”祝柳轻轻在她背上抚摸着,“平日里少想那些有的没的,不管旁人如何,三哥永远不会变成他们那样,你安心在家中等着三哥便是。”   “好。”她仰起头,迅速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,又躲回去了,小声嘀咕着,“三哥我好喜欢你呀。”   祝柳扬扬眉,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,缓缓道:“三哥也好喜欢你。”   祝棠忍不住笑出声,在他怀里乱滚。   车厢之外,小喜与常乐对视一眼,心中都知里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喻之事,只有小影感叹:“三少爷与四小姐的感情真好。”   常乐瞥她一眼,心道,确实好,好得已经能滚到一张床上去了。他是不太喜欢祝棠的,他家公子那可是以后要当大官的,如今有了这种污点,还不知让人怎么构陷。可他劝了,公子只会回一句自有分寸,有分寸还会与四小姐缠在一起?   他想着瞪了小喜一眼,小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,也瞪了他一眼,两人各自别开头,谁也不理会谁。   马车到了吃饭的地儿,他停了车站到一边,摆着个脸子站到一旁,想让公子看看他的态度。   可祝柳满眼里都是祝棠,压根儿没瞧见常乐,与祝棠并排往小院里去了。   “听闻此处菜色尚可,不知你是否会喜欢。”祝柳与她一并跨进门里,门外候着的小厮体贴地将门关好。   “我胃口好,吃啥都香。”祝棠坐去他身旁,“而且是三哥选得欸,怎么可能不好吃?三哥眼光一向好,不然怎么会喜欢我呢?”   祝柳满眼是笑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:“确是如此。”   说话之间,菜已经一道道上来,祝棠看着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,微微惊讶:“全是我爱吃的。”   “平日里见你只吃这几样,便有了印象。”   什么有印象啊,这分明是有意记过的,祝棠感动得眼睛都红了,她前半生孤苦伶仃,茕茕孑立,未想过后半生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人:“谢谢你,三哥。”   祝柳握住她的手,放在心口。他知道,她已经不是原先的祝棠了,但却不知她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,是哪里来的野鬼,为何如此开怀晴朗的壳子之下,是一颗这么易碎的琉璃心。   他问:“你可还有别的小字?”   祝棠愣了一下,原身还有什么别的小字吗?她还真没听说过,她摇了摇头:“别人也都叫我棠棠。”反正她从前的名字就叫祝棠棠,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。   “好,棠棠。”祝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,缓缓松开,“快用膳吧。”   有三哥陪着,祝棠饭都吃得更香了。吃罢饭,两人待了会儿,等太阳没那么烈了后,一起去街上逛了逛,祝棠在前面逛,祝柳在后头付钱,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默契。   斜阳西落,祝柳领着她吃完街边的馄饨后,一起回家。   “科考临近,休沐的时间少了,有时也不确定何时休沐,你在家中好好待着,我若有了休沐的信儿,会叫常乐传回来。”祝柳轻搂着她,想到又是要数月不能见着她,心中有些苦涩,“你若想我了,也可与我写信,你写的字我读得懂。”   祝棠有些不好意思,她的字还算端正,但与祝柳的一比,那就是相形见绌了:“三哥,等你有空教我练字好不好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柳在她发顶亲了亲,有些不舍道,“到了,下车吧。”   “三哥,我等你回来。”她笑看着他,利落跳下车,转身躲在门后,看着马车走远,才恋恋不舍地进屋。   她还未进门,便听院子里守着的丫鬟道:“小姐,秋姨娘在偏厅等您。”   作者有话说:   点题(因为话太多,被打了) 第65章   秋姨娘?她怎么来了?祝棠应声, 调了方向往偏厅里去,刚进门,便见秋红坐在小凳上, 像是等了她许久。   祝棠上前向秋红问好, 她觉着,秋姨娘如今在祝府里的位置也挺尴尬的,虽然大房里只有她一个有名分的妇人, 但却又不是正妻,更何况正妻的孩子们都这么大了。要是她,她会愁死, 因而平日里少与秋红为难, 说话做事都是客客气气的。   她客气,秋红自然也是客气。   秋红上前扶起祝棠,牵着她坐下:“棠姐儿这是刚与三哥儿回来?”   “嗯。”祝棠乖巧点头, 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事,便直问, “姨娘, 不知您来寻我有何要事?”   “倒也没甚要紧事, 不过是你瞧瞧你罢了。”秋红微微笑着, “只还想与你提一嘴,你与三哥儿都大了,即便是亲兄妹,也是要避着些的, 总不好叫外人说闲话。”   祝棠握着帕子的手一紧,面色却不显:“可是有人与姨娘说了什么?”   “那倒是没有, 我这人爱瞎操心, 总怕没有关心到你们。”秋红扫了一眼她脖子上的薄纱, 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,但不知如何开口,只好暂且按捺下去。   “姨娘言重了,您是长辈,提点是应当的,您放心,我会记在心中。”祝棠看着她,认真道。   秋红点点头:“你心中有数便好,那我便先走了,你早些休息。”   “您慢走。”祝棠起身送人,她心中有些慌乱,姨娘不会发现什么了吧?她连忙转身喊小喜进屋。她拉着小喜,叫小喜往自己脖子上看,“你瞧瞧,这样能看得出来什么吗?”   小喜摇了摇头:“只是觉得大夏天在脖子上戴个东西有点傻。”   祝棠松了口气,解下脖子上的纱,露出点点痕迹,差点闪瞎小喜的眼:“小姐,您这!”   她说着,连忙拿过梳妆台上的脂粉,往她脖子上盖:“您与三少爷去湖中是干那档子事儿了?”   什么那档子事儿,说得祝棠怪不好意思的,但她没办法反驳,只能沉默不语。   小喜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肯定,她皱着一张脸,气道:“三少爷怎能如此,若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说小姐?枉他还是个读书人呢,私下却做出这种事。”   “不关他的事。”祝棠听着自己喜欢的人被骂,心里也不舒服,可也知小喜是好意,只能解释道,“他不叫我这样,是我非要这样的...”   “您!”小喜跺了跺脚,“您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,要是被老太太知晓那还得了?”   祝棠心虚地低下头,她看过不少这样的小说和话本子,这是可以说的吗?她小声道:“你放心,三哥说了,与我成亲之前都不会碰我。”   “男人说的话要是能行,那猪都能上树!”   祝棠噗嗤一声笑出了声,赞叹道:“小喜你好清醒!”   小喜瞅她一眼:“您可自己长点心吧,您这般上赶着,只怕到时候旁人会觉得是您不知检点,才不会说三少爷什么。”   “行,我知道了,小喜你放心,我心里有数的。”祝棠拍拍她的肩,“这应该能遮住吧?”   “能是能遮住,只是脂粉味儿也太大了些,您最近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,不要出门了。”小喜皱着眉道。   不出门便不出门,三哥不在家,她出门能去哪儿?三哥就算在家,她也可以和三哥待在屋子里一整天。她的脑子自然而然地想歪了,脸上露出娇羞又狡黠的笑。   小喜一看便知她又在想些有的没的,轻轻叹息一声,退出了房门。还是不劝了,劝了也不听,这辈子就是要撞了那南墙也不肯回头。   祝棠自是不晓得小喜的想法,她脑子里全是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,只是不知晓三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。   天气越来越热了,府中开了冰窖都用上冰了,也不知三哥在书院里热不热,她看着抽屉里那几封崭新的信,低低笑出声。   说是崭新,早已被她摸得有些褶皱,边边上都有起毛的迹象了。她放回那些信躺回竹榻上,轻摇罗扇。   前段日子她还常去祖母那儿走动,后来天气热了,她不想出门,祖母精神也不太好,便只能一个人待在屋里,拿起三哥留下的书品读。   或许是带着对三哥的爱意,这些书本看着看着倒是品出了些乐趣来,她一日中能有小半日,安安静静地读书,另一半便是与丫鬟们聊些八卦。   听说大哥最后还是妥协了,搬了回来,他房中被大嫂塞进来的女子已经怀孕了,只是迟迟还没有名分,她们猜测是要去母留子,等孩儿一生下来便抱去给大嫂养。   祝棠听完只留长长的叹息,这场闹剧后不知是该说两全其美,还是三败俱伤,即便是以后将那怀孕的通房赶出去,只怕大哥与大嫂中间隔得那条鸿沟也无法弥补,两人之外,那通房也确实可怜。   她轻摇着扇子,躺在树下的竹椅上缓缓摇晃,只觉得事事恍若一场大梦,梦醒后或许便会像大哥大嫂那般,面目全非。   一旁的小喜见她面色忧虑,端了杯冰镇过的梅子饮来:“这天气是热得叫人心里发燥,刚冰过的梅子饮,小姐要不要尝尝?”   祝棠眼睛一亮坐起身来,一把接过梅子饮就要往口中倒,却被小喜给拦住了:“凉得很,用得快了当心伤了脾胃。”   每日就指着这冰饮续命呢,祝棠自是不敢不听话,怕她们又不给她喝了,只能小口小口入肚,发出喟叹声。   小喜拿起一旁放着的罗扇,轻轻摇晃:“这也快一个多月了,想必三少爷也要回来了,您也莫太心急。”   “应当是要回来了。”祝棠喝完将杯子还给她,接过罗扇自己扇起来。   她心里虽念着他,但却不敢与他寄太多的信,怕扰了他读书。如今已经七月了,明年二三月等他考完,他们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,不必急在这一时。   小喜见她未说什么旁的话,便也再未说话,另取了一柄扇,为她扇风。   又过两日,果真来了信儿,祝柳要休沐了,还是休好几天,祝棠高兴得不得了,可想蹦却蹦不动。天气太热,还要裹着好几层衣裳,热得她像是被暴晒过的茄子,蔫蔫搭搭的。   她在屋里躺着,感觉冰格里的凉风朝自己吹来,才觉得舒爽一些,一闭上眼便又睡了过去。   一觉直到傍晚,她感觉身侧有风吹来,微微睁开眼,不知祝柳何时回来了,还坐在自己身旁,为自己扇凉。   “三哥!”祝棠一把抱住了他,眼泪说着就掉了下来,“三哥,你回来了怎么不喊我。”   祝柳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泪:“怎么还哭上了?我回来时见你睡得正香,便没忍心叫你。”   他微微推开她,拿起沾了水的湿帕子将她脸上的汗擦净:“热坏了吧?我进门没坐下多久,便听你呓语喊热。”   “嗯,是有点热。”祝棠等他擦好,又躺进他怀里抱紧他。   祝柳亲了亲她的发顶:“三哥给你扇凉。”他微微靠在墙边,一手轻搂着她,一手拿着扇轻轻扇动。   “三哥,你真好。”祝棠仰起头嘻嘻傻笑。   “还困不困?”祝柳抹去她额上的汗,轻声道。   她摇了摇头:“原先还困的,看见三哥便不困了。”她闭着眼眯了会儿,想了想,还是将秋姨娘来找她的事儿与他说了。   祝柳听罢沉默了会儿道:“应当无事,莫慌。”他说罢,见她还是拢着眉,便抬起她的下颚,左右看了两眼,严肃道,“现在已经都消了。”   “早就消了,否则我都不敢出门。”   “那这一次我弄得隐秘一些。”他一把将人翻了过去,俯身而上,惹得身下之人一阵低呼,“声音小些。”   他说罢,微微掀开她的上衫,在她腰间又留下相似的痕迹。   “三哥!”祝棠被亲得有些腿软,连凶人都是软绵绵的。   祝柳低头在仙女整理她脸上轻啄一下,将她的衣裳整理好,沉默地抱着她,给她扇风。   他找宋祁商量好了,或许可以想办法给她落一个新的户籍,不用太好,是正经人家出生的便好。如今叫祝府说出从前的真相已经不现实了,只能暂且如此。   可找一户愿意配合的正经人家也不是那般容易的,总要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,以后不要牵扯出什么是非来。   事情还未定,他暂且不想与她说,免得之后弄不成又白白高兴一场。他靠在她头顶上,想起与宋祁的对话。   那日他告了假去找了宋祁,一进门便表明来意,问宋祁能不能弄来公检。宋祁也聪明,当下明白了他的来意,调侃道:“你是真将你那小妹放在心里了啊。”   祝柳斜视他一眼,淡声道:“你只道你能不能办,不能办我再去寻旁人。”   “办倒是能办,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。”宋祁笑道,“你那四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,冒着这么大的风险,也要明媒正娶她进门。”   “你不懂。”祝柳吔他一眼。   他却不恼:“上次还与我说羡慕皇室子弟,我看啊,幸好你未生在皇室之中,否则只怕美人一闹,你便要哄着美人做出些割地赔款之事来。”   祝柳想到此处,微微笑起来,他或许真会为棠棠做出这样的事。   感觉到他胸腔的微震,祝棠掀眼看他:“三哥,你怎么了。” 第66章   “在想你好有本事, 让三哥神魂颠倒。”   祝棠转过身,对上祝棠的眸子,在他面前吹了口气, 朝他抛了个不算媚眼的媚眼:“还有更销魂蚀骨的, 三哥要试试吗?”   “会有机会试的,不急于这一时。”祝柳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,他看着她笨拙的动作, 和浅露在面上的小心机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  祝棠又软了下去,趴在他腿上, 喃喃道:“也是, 现在天气这么热,那不得出很多汗,还是等天气再凉快些。”   “少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。”祝柳轻轻敲了敲她的头, 他想起那些被他收走的书,里面言辞之裸露之大胆, 连他都闻所未闻, 见所未见。   “这可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, 嫂子还给我了本正经的册子呢!”祝棠挺起腰背, 理直气壮道,她跳下榻,咚咚咚跑去房间角落,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小册子藏在怀中, 偷偷摸摸地拿给他看。   祝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翻开册子一扫, 脸色刹那绯红, 连忙合起来紧紧捏在手中:“大嫂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?”   “那时我不是要成亲了吗?估计是婚期也近了, 嫂子就提前给我了。”祝棠边说边爬上榻,坐在他身边。   祝柳脸色立即阴沉下来,若是没有祝棠以命拒婚,今日她恐怕就要躺在别人怀里,与别人一同看这本册子,与别人...   他脑中已经浮现出那样的场景,沉着脸一把捏住祝棠的下颚,死死地盯着她:“不许在我跟前再提起此事。”   “三哥,你捏疼我了...”祝棠呆呆地看着他,在她记忆中三哥总是春风化雨的,温润可亲的,即使有这样的时候,那也是极少的,可看着他这样,她着实有些害怕。   祝柳猛然回过神来,将心中的戾气收起,紧紧抱着她:“抱歉,三哥只是怕你会嫁给别人。”   “不会的,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想跟三哥在一起。”祝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   “那下下下辈子呢?”   “下下下辈子也要跟三哥在一起。”祝棠说着悄悄拿走他手旁的册子,大着胆子翻开,“三哥,你说这个样式好不好?”   祝柳被她问得语塞,他想夺,却见她立即将册子坐在了屁股底下:“给我收好,以后再看。”   “不,我就要现在看。”祝棠摇了摇头,“现在可以先温习温习。”   祝柳忍不住扶额,真是不知道她怎么能这般大胆,他有些无奈道:“好,许你看一会儿,看完给我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笑嘻嘻地拿出册子,翻开一页,硬拽着他一起来看,还时不时询问他,你喜欢这样吗?   祝柳被她撩拨的心口发热,却又不能真做出什么,只能压制住心中的悸动,跟着她胡闹。   他看着她轻轻翻到下一页,哑着声音,在她耳旁低声道:“我喜欢这个。”   “哦~”祝棠一脸坏笑地看着他,“原来你喜欢这种啊~”原来三哥喜欢在后面。   祝柳抓住她的手腕,反客为主:“那你学会没?”   祝棠被问得愣住了,她本就是外强中干,强忍着羞涩想撩拨他,却没想到反被撩拨了,她已经满脸通红了,可身后的人好像没有闭嘴的意思。   “你看这一页,应该是这般...”他说着,手已经开始模仿册子上的画面了。   他的手指上好像带有火焰,她实在有些害怕了,带着一点哭腔向他求饶:“三哥三哥,我知道错了,你别这样弄我了,感觉好奇怪...”   “现下知晓错了,晚了。”他说着,手指已经勾到了一处凸起,他的手瘦骨嶙峋,又带着一点薄茧,却十分有力。   他看着她紧咬着嘴唇,不敢出声的模样,忍不住笑出声:“还敢再招惹三哥吗?”   “我错了,下次还敢。”她刚说罢,便觉得一阵白光在脑中炸开,意识涣散,接着无力地摔落在了他怀中。   祝柳见她眼角上挂着的泪珠,停下动作,轻轻抽出手,用另一只手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,却被她气得躲开了。他无奈笑笑:“不是自己要撩拨三哥的吗?这时才知晓害羞?”   “不许说了!”她一头闷在他怀中,哼哼唧唧道。   “好了好了,我不说了,你快些起来。”祝柳轻轻推着她起身,看着她泛红的脸颊,忍不住又想逗她,“要不要闻闻?”   祝棠气得锤他:“祝柳!不许说了!”   “好好好,这回真不说了。”他拿起她绣有海棠花的帕子,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。他悬空着那只手,松松地从身后搂住她,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,“棠棠,方才是什么感觉?”   祝棠一把抓起他的手,狠狠地咬了一口,低骂道:“叫你说叫你说叫你说!”她转头瞪他一眼,“那你说,那次在船上你是什么感觉?!”   “销魂蚀骨。”祝柳一字一顿道。   “你!”祝棠羞得说不出话来,她说的那些故意撩他的话,全被一一还了回来,这让她怎么还好意思?   祝柳却一点也不急,一点也不气,在她身后轻声道:“温习过了,册子是否能交与我了?”   “给你给你给你,你拿回去供着!”她恼羞成怒,将册子塞进他怀里,跳下榻去。   祝柳不徐不疾地将册子收进袖子,朝洗手架旁走近,拿起胰子净了净手,再朝她靠近:“好,我拿回去私藏着,待棠棠与我洞房花烛之时再拿出来,与棠棠好好商议用哪一页好。”   “三哥!”祝棠扬起手要捶他,却被他一把抓住手,搂进怀中。   他在她耳旁轻声哄着:“知道害羞以后便不要再撩拨三哥了,三哥定力差,受不得你撩拨。”   “知道了三哥...”她嘟着嘴,紧紧抱住他。她从前没想过三哥竟然会是这样的,她感觉这样的三哥有点陌生,可是...她抬头看着他仰起的脖子,可是这样的三哥她也很喜欢。   祝柳牵着她又坐去榻上,沉声认真问:“可有感觉不舒服?”   祝棠知晓他说的是什么,含羞抬头看了他一眼,低眸摇了摇头,勾住他的脖子,在他耳旁悄悄道:“没有,三哥弄得我很舒服。”   他微怔,随后紧紧搂住她的腰,不再提这一茬:“这次能休息好几天,天气热,你想出去玩儿,还是在家中待着?”   “还是在家里待着吧,外面太热了。”她坐端正了,“三哥你课业是不是很多,这几天也要看书?我陪你看书吧,我别的不会,但是磨墨还是可以的!”   “好,那便劳烦棠棠给三哥添香了。”祝柳笑着捏了下她的脸。   祝棠觉得磨墨其实也挺有意思的,至少能一边看着三哥一边磨墨是很有意思的。她磨好墨后,会去偷偷看看他在写什么,在看什么书,有时他停下来了,会给她讲上一两句,让她也有参与感。   跟在三哥身边,祝棠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文化了,至少那些复杂的词句她能看得懂一些了。三哥不仅教她念书,还教她写字儿,三哥在一旁认真学习时,她也在对着他的字临摹。   三哥说,他的字算不上顶好,叫她去摹写旁人的,可是祝棠就想仿写三哥的,她看着自己与三哥逐渐相似的字迹,觉得自己跟三哥又近了一些。   只是三哥太用功,有时看起书来连饭都不吃,她会在一旁闹他,在他耳旁吹气,在他腰上挠他痒痒,虽然每次都是以她自己哭哭啼啼结束,可她真的很喜欢三哥满眼都是她的样子。   可三哥又要去书院了,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,她含泪站在门前送他:“三哥,路上慢些。”   祝柳觉得有些好笑,将她脸上的泪轻轻抹掉:“哭什么,三哥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   “你走吧。”祝棠扭过头去垂泪不肯再看他。   他无奈叹息一声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,这时祝棠才敢跑过去,看着远走的马车,哭得更大声了。   身后的小影觉得她有些奇奇怪怪的:“这兄妹之间感情再好也不会如此吧?”   “怎不会?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。”小喜恨不得将她的嘴堵上,这些天白日里都是她守在里屋门口,叫小影晚上去守。   亏得小姐平时事儿少,晚上守夜比白日守着还要轻松,小影乐得去守夜,否则那可怎么得了,她可不只一次听见里头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了,有时甚至能看到小姐身上留下的暧昧痕迹。   她上前几步去扶祝棠回来:“小姐外头晒,您快些进屋去吧。”   祝棠抹了两把泪,垂头丧气地往里走,她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,如果说以前三哥是一块海绵塞满了她的心,那现在那块海绵肯定吸了水,已经要将她的心撑得炸开了,满满当当,无处可逃。   她正暗自神伤时,外头传来声音,说是秋姨娘又来了,叫她起身去迎。   祝棠擦了把泪,还没起身,便看见秋娘沉着面色从外头走了进来。 第67章   人在超低压的环境如果会死的话, 祝棠觉得现在自己已经死了,她站在原地,偷偷掀起眼皮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秋红, 有些惴惴不安。   屋子里的人都遣散完了, 只剩他们两人,她想求救都没有地方求,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问:“秋姨娘您找我有何事?”   秋红冷冷看了她一眼, 沉声道:“我知晓我只是个姨娘,没资格来管嫡出的孩子,但这事你若不想你父亲与祖母掺和进来, 你最好听我说完。”   她知晓祝棠与旁人家里嫡出的孩子不同, 对她还是有几分尊重的,可这事儿太大,她只能先礼后兵。   “秋姨娘您说。”祝棠垂下眼, 紧张得有些不敢呼吸,隐隐约约猜到秋红为何要来找她。   “我第一次撞见你与三哥儿...”   祝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:“求您不要与祖母和父亲说。”   秋红是府中的姨娘, 若不是真寻到了什么证据, 是不敢与自己这个嫡女来上门对峙的, 更何况她即使是想扳倒自己与三哥, 可上头还有一个大哥,只怕会是无用功。   “你且先站起来听我说完。”秋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,上前扶她起来,又坐回到主位上, 接着道,   “我第一回 撞见你与三哥儿, 是在你们生辰宴上, 那时我还未有什么怀疑, 后来即使是你二人越走越近,我有疑虑,却也没往那方面想。直到最近一次,我身旁的一个丫头与我告状,说你与三哥儿在府中...”   她顿了顿,没说出口:“我原是不信的,不怕你笑话,不论老夫人现在如何看重我,我也自知自己不过是个妾,不敢轻易去管你们的,但却又不能不管。   于是,上次你们出去玩时,我悄悄跟在了后头,本想着等你们会去什么隐秘的地方,没成想,刚上车便看见你们...你们纠缠在了一处...”   祝棠咬着唇,听她像是用尽全力才能将这话说出来,心中也略感羞耻:“姨娘,我...”   “我先问你一句,你与三哥儿是否有太过逾矩的事?”   太过逾矩的事儿他们还没来及做,但擦边的事儿他们可是做了不少,祝棠咽了口唾液,怕将秋姨娘气出个好歹,便道:“未曾有过。”   秋红显然是松了口气,腰背都稍稍放松了些,又道:“我知你们不是亲兄妹,你祖母知你父亲也知。”   “那您知晓我是打哪儿来的吗?”   秋红看着她清澈的眼神,终于知道老太太平日里为何总能被她气个好歹了,自己正与她说正事儿呢,可人家跟没事儿人一般,还有心思关心旁的。   她深吸一口气:“此事不重要,要紧的是,你与三哥儿万万不能再如此放纵下去了。”   “可我只喜欢三哥,这辈子非他不嫁。”祝棠小声道。   “这世上不只你三哥一个男子,也未必没有比他更好的,你且听姨娘一句劝,这事要是传出去,第一个害的便是你三哥。”秋红忍着性子,好声好气地劝。   祝棠红着眼看她:“我知晓这世上还有许多比三哥好的,可我只喜欢是三哥,无论以后他是落魄还是富贵,我都只喜欢他。”   “你若真喜欢他,如何能与他做出这般事,如何能不顾他的前程?与亲妹有染,你可知外人会如何说?一人一口唾沫,即使再出众的才华,也叫他走不上大明宫去!”秋红说着说着实在气得不行,音调越拔越高。   可是三哥说他会想办法的...祝棠鼻子一酸,眼泪便掉了下来:“三哥说他会想法子。”   “他能想什么法子?祝家也不过前两代才在朝廷崭露头角,位列世家末位,从前不过是个耕读的罢了!你以为能权势滔天到可以瞒天过海吗?”秋红用力拍了下桌子,掌心微微泛红。   “你自个儿想想从前闹出多少事来,放在旁的世家里,生出来的女儿哪个不是得去联姻的?可老夫人偏疼你,舍不得你受委屈,千挑万选为你选了一门好亲事,你却不干,还差点将两家多年的交情给闹僵,我都不知晓你每日里到底在想些什么!”   祝棠微微弓着身子,已泣不成声,她知道自己给祝府带来了很多麻烦,但竟不知他们是这般想的。她吸了吸鼻子,问道:“所以姨娘来是劝我与三哥分开,乖乖去联姻吗?”   “你若不想这事被你父亲和祖母知晓,便与三哥儿分开,去寻一门亲事。姨娘也不会使坏,叫你去嫁什么混球,会叫老夫人为你再选一门好亲事。”秋红别开眼,不看她。   她知晓这事若是被父亲知道,定会打断她与三哥的腿,三哥以后还要当当大官儿呢,不能残废。她仰起头,阖上眸子,任由眼泪滑落,轻声道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“你也不要想将此事与你三哥提前商议,他很快便要去科考,错过这一次便要到三年以后,他如今已经要过十七,我不知他还有几个三年可以虚度。你若想害他,只管去说,别怪姨娘未曾提醒过你。”   “我知晓了,我嫁,我嫁...”祝棠捏着拳,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这二字说出口。   秋红看了她一眼,心中亦有些不忍,她也是从祝棠那般年纪过来的,如何不知晓祝棠现在的情形,只是不能的事便是不能。祝棠不能,她也不能。   她劝道:“你放心,我会叫媒人多介绍几个适龄的,你喜欢哪个便选哪个。等你成亲了,便知晓他们和你三哥也并无什么不同。”   祝棠低低应了声是,站在门口送她离开。等人走远,她再也站不住,扶着门框滑坐在地。三哥就是三哥,怎么会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呢?   小喜见她这模样,已经将秋红的来意猜到了几分,她连忙半扶半抱着祝棠往里去,低声道:“她不过是个妾罢了,小姐您不用理会她说的。”   “可她说如若我不听,便要将我和三哥告诉祖母与父亲。”祝棠哭得说话声都有些断断续续了,她一把抱住小喜,低声哭起来,“怎么办啊我不能害了三哥,不能害了三哥啊。”   “要不您写封信给三少爷送去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秋姨娘早就将她的所有路都堵死了,她没有出路了,怎么做都是错的,正如秋姨娘说的,三哥有几个三年能让她浪费呢?   “可您这么哭着也无济于事啊。”   无济于事,确实是无济于事,一直以来都是她先撩拨三哥,引三哥走上这条路的,是她一直在拖三哥的后腿,如果因为她,毁了三哥前程的话,她宁愿按照原剧情,像原身一眼青灯古佛,了此残生。   她缓缓松开小喜,独自一人坐去了床边,愣愣地看着窗外模糊的风景。   又到夏日了,到了她和三哥认识一周年的时间了,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自己能喜欢上三哥,她忽然有点理解原身了,那么好的三哥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?   想起三哥坐在窗边一丝不苟,奋笔疾书的模样,她含着泪忍不住笑了笑,三哥应当是翱翔于天的鸿鹄,而不是与她一同沉溺在小情小爱之中的燕雀,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吧?   他看的书写的试题,她都看不懂读不懂,三哥应该选一个能与他谈天说地的有文化的妻子,而不是她这样的。   祝棠轻阖上眸子,任由眼泪垂落,能与三哥相伴这么久,能得三哥的喜欢,她应该知足了,她就只自私地再让他陪自己最后一程,然后再放他走吧。   秋日如期而至,她站在屋檐下,伸出手接住一片凋零的落叶,抬眸看向树上的枝叶。   月余的时间,她想通了,人也消瘦了一圈。她本就不是骨像极佳的那一类,暴瘦之后,两颊凹陷下去,看着老气了很多,就像是手中凋零的落叶一般。   这月余秋红已经找媒人给她送来了许多画面,她随意抽出几张让秋红安排,安排的时间放在祝柳这次休沐之后。   她不想让三哥知道,或许真如秋红所说,听了这事儿会影响三哥的学业。为了瞒住三哥,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,扬着笑脸等他回来,可脸上流失的元气是怎么也弥补不回来的。   祝棠摸了摸自己脸,担心地看向小喜:“我现在是不是很丑?”   “小姐怎样都是好看的,不必太过焦心。”小喜说完,悄悄瞥过头,眼中流露不忍。   她是亲眼看着小姐是如何晚上哭白天哭,直至今日的,原先那么俏皮的一个人,如今硬生生给哭成了病美人。   祝棠脸上扯出个笑,深呼吸两口气,怕被三哥看出什么端倪,可她看见他穿着竹青色的衣衫从马车的那一刻,立即红了眼。   她连忙转过身,擦了擦眼泪。   刚下车的祝柳看得奇怪,正要去逗她,却见她消瘦的面颊,心瞬间纠了起来,他领着她进屋去,捧着她的脸,轻声问:“这是出何事了?”   “没事。”祝棠咧开嘴想笑,眼泪却忍不住洒了出来,她连忙转过身去捂住双眼。   祝柳看得心焦,将她揽进怀中,慢慢哄着:“棠棠,出何事了,与三哥说说?”   祝棠拼命摇头:“没事没事,就是太想念三哥了。”   “快了快了,三哥很快便能日日陪在棠棠身边了。”祝柳轻轻抱住她的头,他知晓定不是这个缘故,她都瘦得脱了像了,如何能是这么简单的缘故?   祝棠低眸靠在他肩上,浅声道:“三哥,我想要你。” 第68章   祝柳伸手挑起她的下颚, 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,没有往日撩拨的意味,只是忧伤又决绝, 忍不住眉头微锁:“为何突然说起这个?”   “没有为什么, 就是想。”祝棠看向她,眼泪滑落,“你给不给?”   祝柳无奈笑笑:“不是说好成亲以后吗?我已经想好接你出去的法子了, 棠棠再等等可好?”   “不好。”祝棠紧紧咬住唇,“我现在就想要。”她说着,朝他唇边凑去。   “那用手可好?”   “不要, 要这个。”   她的手往那处探去, 被祝柳一把抓住,他与她十指紧扣,抚摸着她凸出的骨节, 叹息一声:“究竟是发生何事了,这般着急要?是你要离开我了?”   祝棠眼神有些闪躲, 她往他怀中蹭蹭, 小声撒娇:“不是, 就是想要三哥, 或许是因为不干净的话本子看多了。”   “你啊你,在三哥面前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。”祝柳掐了下她的腰。   “嗯。”她不想否认,她与三哥在一处时,是最惬意最放松的, 想躺就躺想站就站,说胡话也好, 说荤话也罢, 三哥总不会埋怨她讨厌她。   只有在三哥跟前, 她才感觉自己更像是原来的自己。   “真那么想?”祝柳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。   祝棠抓住他衣裳的手有些轻颤,她垂下眼睫,双颊绯红道:“真的。”   “那去床上。”祝柳哑声说完,抱着她走去床边,将她塞进被子里,“我去叫小喜在外头守好。”   祝棠听着他的声音,将自己藏在了被子里,等着他来。   她放下帐子,露出个头往外看,见他走回来了,立即将头也藏进了被子中。   帐子被挑起的声音响起,她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他:“三哥,你怎么还穿着衣裳?”   祝柳真是被她惹得半点脾气也没有,他解开腰封,扔到一旁,只着一身中衣:“现下可以了?”   “可以了。”她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,放他进来被窝。   祝柳进了被子,碰到她的那一瞬间,目光震惊:“祝棠,你...”   “三哥。”祝棠牵着他的手,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看。   祝柳咬了咬牙,捏住她的下颚:“本不想动你的,这可是你自找的。”   他轻轻一抬手,将她按住,手已经往别处了,直至他觉得可以了,才换上自己。   “棠棠...”他轻声唤她,看着她沉溺的双眸,更是情不自禁。   外头的小喜听着里面的动静有些头皮发麻,恨不得推门进去提醒他们小声些,她心中越来越急,可里头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,明明歇过一阵,可没一会儿又开始了。  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,一抬眼却见小影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跟前。   “小姐和三少爷...”   小喜连忙捂着她的嘴,急道:“你小声些,千万莫说出去。你想想平日小姐对你那般好,你忍心看她一天天消瘦下去?”   小影挣扎的身子静了下来,她得了自己自由才道:“但他们可是亲兄妹啊,这不是□□吗!”   “你甭管这么多,你且想想谢姐平日待你如何。”小喜捏紧双拳,盯着她看。   “可...”   “秋姨娘要逼小姐嫁人,她如今连死都不怕了,就想在死之前能与三少爷在一块儿,你就行行好吧。若以后真要东窗事发,你全推我身上便行。”   小影面色纠结地朝门看了一眼,手中的帕子不停绞动,过了许久才应下来:“好吧。但三少爷怎么这般厉害,这么久还不出来。”   “想什么呢!”小喜敲了一下她的头,“我们在此守好便是了。”   小影皱着脸,也守在了门口,她听着里头的声音,与小喜对视一眼,两人都面红耳赤起来。   可屋里的祝棠却一点儿都不羞:“三哥,你怎么不进来。”   “可你不是一直喊疼?”祝柳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洗。   “那再来一次,这次我不喊疼了。”   “你当你三哥是铁做的吗?”祝柳瞅她一眼,抱了床干净的被子给她盖上。   已经来了好几回了,再来,恐怕他明日就要起不了床了,更何况他瞧她的皮肤也红肿了,怎么还这般缠着?   他给她一件件穿戴好衣裳,低声道:“你不觉着疼?”   “疼,但更想三哥。”   祝柳额头跳了跳,真是个勾人的妖精,他狠狠地拍了她两巴掌。   他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哪里来的艳.鬼了,专门来吸食他们这些读书人精气的。   “三哥!”她一脸怨怼地回眸看着他,眼角微红,眼睫轻颤。   祝柳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,不许她看:“现下心里可舒服了?”   “心里舒服了,那里也舒服了。”   “你!”祝柳又给了她两巴掌,“不许再说荤话了。”   祝棠侧过身去抱着他:“三哥要好好念书,好好科考,你以后一定会当上大官儿的。”   他觉得有些好笑,怎么现在轮到她来教训自己了?他轻轻顺着她的长发:“棠棠也要好好吃饭,好好休息,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官儿的夫人。”   祝棠噗嗤笑出声,死命咬住唇,不叫眼泪掉下来,她跪坐在床上,与他平视:“三哥,你记着,无论我以后做了什么,心里都是只爱三哥一人的。”   祝柳皱了皱眉,这话听起来有些怪:“为何突然如此说?”   “没有,就是怕我们之间会变成和大哥大嫂那样。”祝棠垂下眼眸,不敢看他。   “说了叫你少胡思乱想了,我定不会叫你像大嫂那般,只要你好好待着等我便好。”他皱着眉头,摸了摸她的脸,“看看你这段时间瘦的,是前段日子天太热了还是怎么?胃口不好?”   祝棠勉强笑笑:“应当是天热的缘故,现下入秋了,凉爽许多,便不会如此了。”   “那便好,抱着都有些硌手了。”祝柳揶揄道。   “三哥放心,我一定会胖起来,让三哥弄得舒服。”   祝柳捧起她的脸,认真地看着她:“再说这些荤话,三哥真要再来一次了。”   说完怕她又说些有的没的,拍了拍她的脸,接着道,“我叫小喜来送水给你沐浴,沐浴完后早些休息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,“三哥也早些休息。”   她坐在床边看着祝柳离开,不一会儿又见小喜进门,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将乱得一塌糊涂的床铺收拾好。   “小姐,我来收吧,您去歇着便好。”小喜上前偷偷翻了翻被子,见上头只有异味,未见血迹,悄悄松了口气。   “那麻烦你了。”祝棠低着头,抿了一小口茶水,有些不好意思道。   小喜收拾好床铺走了过来:“小姐可需要伤药?”   “不必,三哥给我上了药的。”祝棠抿着唇道。   小喜手握了握,这个三少爷也就是平日里装得好,暗地里估计早就想勾着她家小姐做那种事了吧?否则怎会连药膏也备好了,真是不要脸!   但她抬眼一看,祝棠脸上并无不悦,反而带着娇羞,便知不能强硬劝她:“小姐,您先去沐浴吧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腿有些发软地朝浴桶走去,她趴在浴桶边缘,想着的祝柳的模样,忍不住露出点点笑意。这样便够了,三哥已经是她的了,不用再奢求别的了。   她心情好了许多,眼神里的光彩也回来了一些,陪祝柳看了一整日的书后,又看着他离开。她稍稍叹了口气,往后与三哥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了。   不出两日,秋姨娘便给祝棠约好了相看的人,这一回秋姨娘未扰祖母操办,她虽逼着祝棠嫁人,却也不是老太太那般强势,祝棠至少还能喘口气。   一连相看了好几个,对方都没有瞧上她,秋姨娘想骂,可见她也是在规规矩矩地相看,不知该从何骂起。   祝棠亦是无奈,她还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她呢,原来也有不喜欢的。   小喜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:“您如此大大咧咧的,哪家公子敢娶您回去,那后院岂不是要翻了天了?”   “那也不怨我啊,我总不能现在装作温柔娴静的模样,等婚后再显出原形,将他们吓出个好歹来吧?”祝棠躺在躺椅上,怀里抱个果盘,不停朝嘴里喂吃的。   小喜有些无奈,她算是看出了,小姐这是不在伤心中变坏,就在伤心中...那个词怎么说来着,变态。这一个个相看的,还叫小姐给相处感觉来了,来人就唠上两句,直到将人吓跑。   “可您这,秋姨娘会制裁您的。”   “哟。”祝棠坐起身来,一脸稀奇地看着她,“你连制裁这个词都学会了?”   小喜撇撇嘴:“你快别闹了,秋姨娘为您安排的人又要来了。”   “往日里不是长辈们先见过,才叫我们小的去见吗?这回这个怎么不一样?”   “听闻两家早就见过了,只是那位小侯爷迟迟有事拖着没能来。”   侯爷?这么厉害,还用和她这种出身的人来相看?不会是有什么大毛病吧?祝棠摇了摇头,正了正神色,往府中花园里去。   她有些失笑地摇摇头,如今这府中的后花园倒是成了她相亲的专门场所了。她慢慢吞吞走近,便见几盆花前站了个花美男,她还未说话,那花美男便道:“我不会和你成亲的,你死了这条心吧。”   “......”祝棠的脸抽了抽,一脚踩在石头上,一拍大腿,笑道,“巧了不是,我也不想成亲。” 第69章   “不要以为你这般说, 便会引起我的注意。”   祝棠当场石化,没有想到在这里,能碰到如此熟悉的句式, 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她的哪个喜欢看霸总文学的老乡吗?   她假笑道:“如果是我的言行让你有了这种误会, 那我先跟你道个歉。”   “哼,你不就是想高攀我侯府吗?别以为我不知晓,还有我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, 我就算迫于父母之命娶了你,你也只能得到我的人,得不到我的心。”   神经病吧, 谁要得到他的心啊?她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, 想与他好好说说清楚:“我可不稀罕你的人,我呢,也是被逼无奈才在这儿与你相看的。”   男人邪魅一笑:“怎么可能会有看不上我的人?”   “好的, 我实在忍不住了。”祝棠撸起袖子,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, 谁都一定要看上你, 少自作多情, 再多说几句, 姑奶奶我就要揍你了,你不想成亲和你爹说去啊,和我说有什么用,我又不是你爹!”   说完一串,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,感觉这些天沉积在心中的那股不爽终于消散了。她看着眼前一脸错愕的人, 大喇喇地坐在石头上, 无所谓道:“我叫祝棠, 说吧,你叫什么名字。”   唉,无奈,生活不易啊,她总不能把人惹急了去告她的状吧?   “在下周丞,已有心仪之人,恐怕不能与姑娘结下亲事。”周丞微微颔首,脸上有些许歉意。   祝棠瞅他一眼,原来是能正常说话的啊?她转转眼珠子道:“巧了不是,我也有心上人了,不如这样我们假结婚,到时再和离。”   “所以你还是想高攀我侯府。”   祝棠翻了个白眼,默声说了句脏话,微笑地看着他:“你看哈,是这样的,刚好你不想成亲,我也不想,不如我们约定好假结婚,等到过了明年三月,我们便和离,这样也省得继续去相看下一家。”   “所以你还是想高攀我侯府。”   “你是复读机吗?!”真是把她气得够呛,祝棠拍了拍自己的脑子,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种大傻子说话,“行行行,谈不拢就算了,你就说是没看上我,不许说我坏话啊,我先走了。”   她转过身去,摆摆手,漫步离开。   “假成亲可以,我怕你到时勾引我。”周丞突然开口,面露纠结。   祝棠回头瞪他一眼:“你自己没长脑子吗?我勾引你,你就上钩?”   她虽是这么说,却还是觉得这个机会来之不易,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,又道:“不如这样,你我约法三章,各自按上手印,最好我们提前写好和离书,各自拿在手上,到时不怕对方不认。”   周丞微微颔首:“倒是个可行的法子,待我回去问过梦娘后,再做下决定。”   “梦娘是你那小情人的名讳?”祝棠随口一问。   “少打她的主意!”周丞冷冷地看着她。   她皱了皱鼻子,她不就是随口一问吗?她瘪了瘪嘴:“行,我也回去问问柳郎的主意。”说的谁没有一样。   “如果可以,怎么联系你?”她问。   “如果可以,我自会再来上门,届时,还望你先将和离书备好。”   祝棠比了个ok的手势:“可以没问题,那今天就这样?我先走了。”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,开心地整个人都要蹦起来。   这事儿虽然听起来荒诞,但如果能成那就再好不过了,不过还是不能先与三哥说,她怕他又生气,像上回那样。   她叹了口气默默往回走,总觉得刚刚这个周丞的声音有点熟悉,不知道在哪儿听到过。人也还还不错,就是脑子不太好,有点像她五妹祝染。   想起祝染,她才发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。她进屋便问:“小喜,你知道我五妹去哪儿了吗?”   “五小姐前些日子已经被送去王府里了,您定是不知晓的,那天夜里好像只是来了顶轿子,将她从侧门口接走了。这便是做妾了,连堂堂正正的婚礼也不能拥有,更别说以后了。”   这一番话听得祝棠心中有些五味杂陈,在她心里祝染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人,至少没那些年看小说里的女配坏,就这般去做了妾,她着实为祝染感到有些惋惜。   可转念一想,旁人不亦是不能理解自己与三哥吗?感情与婚姻一事,还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。   她默默叹息一声,歪坐在小榻上,听小喜又问:“小姐今日去相看的如何?”   祝棠粲然一笑:“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,不过还不能告诉你,等事成了再与你说。”   “小姐您开心便好。”小喜轻松一笑,不论小姐作何决定,最重要的是开心,她虽不喜欢三少爷,可也明白,小姐只有在三少爷身旁才最开心。   祝棠点点头,继续去读她的书。如今也算是柳暗花明在眼前了,只待临门一脚,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忧虑的时候,只需在家里等着祝柳回来。   又到了冬日,临到过年的日子,祝柳要休假了,期间他只回来过一次,见祝棠又开心起来心中便没起疑心,却不知祝棠已经背着他将亲事定好了。   祝棠与秋红商量好的,此事暂且掩瞒下来,秋红自是没有不满,她只以为是小侯爷人太好,祝棠年岁轻移情别恋罢了,安排好了祝棠在祝柳科考之前完婚。   科考之前完婚,祝棠脸上露出淡淡嘲讽之意,秋姨娘的意思只差摆在明面上了。翻过年后,科考逼近,三哥这中间的日子是回不来的,只要在这其中将她嫁出去,等三哥回过神来,也没有改变的余地。   她抬眸看向一旁正在看书的祝柳,心中只愿他能顺顺利利地考完,到时她会让小喜将她提前写好的解释信,送去他手中。信中她将一切都说明了,她想他应该会理解的。   “一直盯着我作甚?”祝柳回过头看她。   “没什么。”她瞥了坐在另一旁的祝林,在纸上写下:三哥好看,偷偷递给他。   祝柳眼露笑意,提笔在那行字之下写棠棠也好看。   好看你就多看一会儿。祝棠写完又递给他。   “你们在哪儿笑什么呢?”祝林放下笔,奇怪地看着两人,他这大半年都在认真读书,倒是很少与祝棠说过话了。   祝棠一边收好纸张,一边回头也去看他:“怎么这么快就休息了?你这么自信自己能考上?”   说到这个祝林就心烦,他今年才开始认真读书,肯定是考不上的,可母亲与夫子都说让他去试一试,到时免不了又被拿出来与三哥做对比,衬得他格外不学无术。   祝棠知晓他的心事,朝他走过去坐在他身旁,拍了拍他的肩:“放轻松,这一次考试又不是你人生的终点,不过是个起点罢了。更何况人和人不一样,不用太在意别人。”   “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了呢,原来还是在损我。”祝林瞥了她一眼,扭过身子不让她手搭在自己肩膀上。   “我怎么就是损你了,本就如此,有人生下来便是王侯将相,有人却是木工瓦匠,人与人的起点本就不同,你非要和旁人比,只会让自己更难受。你看看我,我还不是不如你和三哥,但我整天不是开开心心的?”   祝林却反驳:“可你是女子,只用找一门好亲事嫁了便行,我又不能。”   “你这还有这方面的想法啊。”祝棠一脸匪夷所思,“也有大佬喜欢男宠的,你要不要去试试?”   “胡说什么呢!”祝林气得瞪他一眼。   祝棠连忙安抚他:“你看你都知道以色侍人没有出息,怎么就不理解我呢?你以为嫁人那么容易,还不是要和一群人斗来斗去。不一样的是,你们是在官场上,我们呢是在宅院里。官场上拼杀至少还能为自己换来一席之地,可在后院里,最多不过换来男人可怜的一眼,你说哪个更不容易一点?”   “谁敢!以后姐夫敢欺负你,我和三哥去帮你揍他!”祝林似乎已经看到那个场面了,气得牙都咬了起来。   祝棠觉得有些欣慰又觉得有些好笑:“你放心,你姐我可不是省油的灯,谁敢欺负我,我还不揍他?”她说着,悄悄瞥了一眼身后坐着的祝柳。   “那倒也是。”祝林认真点点头。   “总之呢,尽人事听天命,再不济,你爹也是个刺史别架,还饿不着你。”祝棠拍拍胸,一脸豪爽道,“要不我以后找个大官儿,带你一起嫁过去。”   祝林忍不住笑了:“那姐夫还不得揍死我。”   “说不定你姐夫人好呢?”祝棠又偷偷看了祝柳一眼,只见他手中拿着笔在写什么,嘴角却露出了笑意。   她又开解了祝林一会儿,天色渐晚,她送两人出门后,回屋准备洗漱,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搂了上来。她握住那双熟悉的手,笑道:“三哥,你要吓死我吗?”   “要过年了,不许说不吉利的话。”祝柳捏了一下她的唇,“棠棠,以后我不会叫你在后宅里天天与人斗来斗去。” 第70章   他不会纳妾也不会出去有别的人, 会让她可以开开心心地跟在他身边。祝柳想着在她脸上轻啄了下:“至于带六弟一起嫁过来的事,要看你的表现了。”   “什么表现?”祝棠嘴上问着,眼神却看去了床边。   祝柳站在她身后, 从铜镜里看到了她的眼神, 忍不住拍了她一下:“整日脑子里尽想这些东西。”   “三哥,你不想吗?”祝棠转过身来,勾住他脖子, 巧笑倩兮。   祝柳看着她不说话,追逐她的唇,他也想, 甚至想将她按在榻上不下地, 可他不如她那般奔放热情,什么话都能挂在嘴边。   “今年不能陪你出去玩了。”他的头轻轻靠在祝棠肩上,“我叫人将原先猎的那头鹿挪到了庄子里, 可惜没机会去瞧瞧。”   祝棠微微侧脸,看着他的薄唇:“等三哥考完, 我们再去看。”   “好。”他被看得有些燥热, 一口咬了上去, “或许明年这时, 我们便可以搬出去单独过年了。”   “那到时我可以和三哥一起守岁。”祝棠抬眼畅享了一番,在他耳旁低语,“在床上的那种。”   祝柳深深呼出一口气,又气又笑, 他真想问问她,上辈子是不是个色.鬼, 怎么一个女孩子口中能说出这种话呢?他轻轻在她耳廓上舔了舔, 不甘示弱:“也可以不在床上。”   “那就在书桌上。”祝棠脱口而出。   祝柳狠狠咬着牙, 他算是看明白她了,她现在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。他不敢再与她比拼下去,怕她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来。   他哄着她去睡,再不睡,他又要被她折磨了。   -   “去年未守岁,今年守了才知晓原来这么难受。”祝棠有些头重脚轻地从老太太的院里出来。   祝林跟在后头笑话她:“早叫你撑不住便不要守了,你非不听。”   “那总不能大家都守着,我去睡吧?那多不好意思。”祝棠瞅他一眼。   “那有什么,反正又不会有人说你。”祝林拍拍她的肩膀,“早些休息,我也回去睡了。”   她看着人走远,立即转头向一旁的祝柳撒娇:“三哥,我走不动了。”   祝柳左右看了两眼,微微蹲下身:“上来。”   祝棠一乐,跳上他的背,将他压得一矮。她被他稳稳当当地背着,在黑暗中穿梭:“三哥,祝你能得偿所愿,一举高中。”   “还有。”祝柳顿了下,“与棠棠年年岁岁。”   祝棠藏在他颈窝里娇笑:“好。”   两人现在已经不避着常乐与小喜了,常乐在一旁看得有些牙酸,他倒是要瞧瞧这两人还能作到哪般地步去,那老太太能同意他们在一块儿?就算老太太同意,这世俗也不能同意。   小喜心中却是有些担忧,她知道小姐的打算,先与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假成婚,然后再和离,毕竟那和离书都在小姐手上了,她不怕小姐离不了。只是三少爷一直被蒙在鼓里,不知到时会不会生气。   回了院中,她见祝柳转身离开,上前去寻祝棠:“小姐,此事奴婢还是有些担心。”   祝棠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,她何尝不知晓他会生气,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等此事过去,让她隐姓埋名跟在他身边他也愿意。   她看向小喜,郑重吩咐:“我留给你的信,你切记等三哥出考场后便交给他。”   只盼他看了信,能理解她两分,至于其它的,她任打任骂无话可说。   “您放心,信奴婢收好了,届时定会准时交到三少爷手中。”   “那便好。我成亲,你定是要陪嫁的,你的卖身契自会交到我手里,等我拿到卖身契,便立即解了你的契,放你归家。”祝棠低声道。   小喜摇摇头:“小姐您去哪儿小喜就去哪儿。”   “从前你说的话,我未必不明白,到时我没名没分跟在三哥身边,又怎能照看得了你。你也攒了不少银子了,不如拿着积蓄出去好好过日子。”祝棠拍了拍她的手,在世家里当丫鬟说出去是还有几分体面,可仍是要受气受累,不如自由自在的好。   小喜垂下眼眸,眼中有了泪水:“奴婢知晓了,您这么为三少爷考量,他以后若是负了您,定会天打雷劈。”   “我自己选的路,即使走错了也不怨别人,只是你,千万莫学我。”祝棠无奈笑笑,她这辈子非三哥不可,即使以后三哥真的负心,她也认了,“早些下去休息,明日还得早起呢。”   祝棠见小喜退下,才缓缓躺下。   说是困了,此时却是睡不着了,脑子乱糟糟的,想着三哥知晓后的各种可能,以及该如何应对。   她已和周丞商议好,等科考完便和离,等三哥知晓之时,她应当已经恢复自由身了。   若那时,三哥太过生气,她只要没皮没脸地赖着他便好,她知晓,他经不住她缠的。   正月里,照例要去各家各户拜年,只是与去年不同的是,正月才过了一半,远房亲戚还未走完,三哥便要去书院里了。   三哥到了冬日里便容易咳嗽,祝棠将大夫给的方子煮成膏,做成药丸,塞进枣泥之中,放在密封的罐子里装好给他带上,还有她做的护脐护腕,如今已看不出什么针脚了。   她将东西给他系好,温声道:“天气凉了,三哥注意保暖,我等三哥回来。”   祝柳拽她起身:“三哥自己系便好,你乖乖坐着。”他将绣着卡通小熊的护膝戴好,起身往外去,“三月初便要考试了,中间应当没有假期,或许得等久一些了。”   “不论多久,我都等三哥回来。”她抱住他的腰,轻声呢喃。   “外面风大,不要出来送了。”祝柳摸了摸她的头,出门上了马车。   她从窗棂往外看去,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他挺拔的身姿,小松树长大了,变成了一棵大松树,还是她喜欢的模样。她抹了一把泪,看着雪地之中仅剩下的脚印。   “小姐,莫伤怀了,等三少爷回来便好了。”小喜轻声,上前扶她坐回罗汉椅上。   祝棠垂眸,看着桌上他留下的茶杯,心中有些不安,若是他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?“小喜,你说,三哥会不会气我瞒着他,再也不理会我了。”   “怎么会呢,小姐信里不是都说清楚了吗?三少爷定会理解您的。”若是真不理解,只能说明他不是个好东西,小喜心中愤愤。   “但愿如此。”祝棠转身再看向窗外,那行他留下的脚印不知何时被风雪掩盖住了,就像从未来过一般。   她回过神来,出门去和秋姨娘商量婚事。   这回她算是高嫁,虽然只有她自己知晓为何能高嫁,但祖母与嫂子都是开心的,谈笑之间已经将婚事的所有事宜定好了,日子则是定在二月中旬。   不到半个月,她便要出嫁了,老太太虽是开心,但也有些伤怀:“这日子是不是太赶了些。”   “再往后看,稍微好点的日子便要到十月了,到时若是怀上,坐月子得到明年夏日,不知道要多折磨人。”秋红在一旁解释。   祝棠尴尬笑笑,连这都考虑到了,还真是想得长远。   老太太倒是觉得说得有道理:“夏日里不能用冰,棠姐儿定会受不了,这样一看,二月是再合适不过。若是三月里能怀上,坐月子便是冬日里,人也舒坦些。”   “我也不知这回定下的这般急,好在先前给你准备的头面已经打好了,不然到时还真是要闹了笑话了。”林氏在一旁掩着唇笑,新来的那个通房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与祝府的感情,还是如同从前一般与人相处。   祝棠看着她,总觉得心中感慨万千,却又不好说出来,只道:“多谢嫂子。”   “这回也是选对了人,你们没见棠姐儿与那小侯爷站在一处有多般配。”秋红绘声绘色描述一番,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。   祝棠也陪着她们演,憋出一个娇羞的表情,有些不伦不类。但气氛到了此处,也没人再在意她的表情如何,只是纷纷来道喜揶揄。   “只是三哥儿与六哥儿快要科考了,此时叫他们回来不是,不叫他们回来也不是。”老太太突然道。   秋红看了祝棠一眼,一脸镇定:“棠姐儿与我都商量好了,等成亲那日再叫他们回来便行,一来一去也不耽搁多少功夫。”  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:“还是要几个小子回来送嫁的,也是叫侯府瞧瞧,我祝家不是没有人的,免得以后欺负了棠棠。”   祝棠垂眸应是,她与秋红已经商议好了,到时只与老六说,接老六回来便行,若有必要,甚至连老六也可以瞒着。总之还是要避着些三哥,不叫他知晓。   她们也是有这个自信,祝柳在书院里头关着在,又是临近考试,也无人会传这种闲话,想要瞒他,自是容易。   况且侯府那边的意思也是不大操大办,说是二月里是先皇后的忌日,不宜大操大办。   祝棠却知晓并非如此,只是那小侯爷实在荒唐,将一歌女的肚子弄大了,还非要娶过门,才闹得他们与郡王府里的婚事黄了。他们实在怕婚事办大了,此事若传到祝府耳中,这桩婚事也得黄。   她自是不在意的,说起来,她还得感谢那歌女,若不是她肚子大得孩子都打不掉了,恐怕这交易也没有那么容易成。至于周丞荒唐不荒唐,才与她无关。 第71章   祝棠坐在床边, 看着鲜红的嫁衣,伸出手轻轻抚摸,心中想的却是祝柳, 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与三哥一起穿上嫁衣了。   “这嫁衣做工真精细。”小影眼睛发亮, “不愧是侯府,出手这般阔绰。”   小喜瞪她一眼,心道, 这人真是没眼力见儿。她清了清嗓子道:“你去瞧瞧热水烧好了没,小姐要沐浴了。”   她见小影出门,才小声与祝棠道:“小姐, 小影恐怕不是个心思纯粹的, 带她去侯府,恐会生出事端。”   “那就让她闹去吧,能爬上小侯爷的床, 也算她有本事。”反正祝棠又不在乎这些,她很快就会走, 随她怎样都行, “只要别留她在府中乱说话便好。”   小喜点点头, 心想也是, 这么个人留在府里,说不定哪天就将小姐与三少爷的事儿给抖出去了。   “把衣裳收起来吧,还有两天呢。”祝棠站起身来,又去检查了一遍她带的东西。   她与三哥写的信, 三哥送她的一些小玩意儿,还有她临摹的三哥的字儿。其他的不重要, 只要能留着与三哥的东西就好。   她将信抱在怀中揣了一会儿, 都染上自己的温度了, 才将信放下再次收好。   “小喜,把这些东西装在我陪嫁的第一个箱子里,放的隐秘些,不要叫人瞧见了。”她看着小喜将那包珍贵的物品妥帖收在了箱子里,心才微微放下。   可捂着胸口,还是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,她皱着眉问:“我心疾时吃的药放在哪儿了?”   “小姐心疾又犯了?”小喜着急忙慌地找出柜子的药。   “应当不是,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乱,你说三哥会不会发现?”祝棠双手抓住小喜的胳膊,心中惴惴不安。   小喜连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:“小姐莫慌,三少爷在书院里呢,若无人告诉他,他怎会知晓此事?这药啊,奴婢还是先收起来,可不能乱吃。”   祝棠深深呼出几口气,禀退小喜,一人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,好不容易睡着了,却梦见三哥忽然出现她面前,质问她为何要瞒着他,便恍然又从梦中惊醒。   一直到了成亲当日,都还未出现什么异常,连祝林都赶回来坐在一旁看着她描妆,她心里才松了口气。   “你这画得是什么啊,怎么弄得这么白?”祝林有些不满道。   “那你叫她们给我画好看点。”祝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指指身后的化妆的丫鬟。   那丫鬟不好意思道:“成亲便是这样的,不打紧的,您放心,姑爷会喜欢的。”   祝棠面上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,只是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想象着若现在站在她身后的是三哥,他会嫌弃不好看吗?   一旁的祝林也看出她不大开心,想问她,你从前不是那般喜欢三哥吗?怎么如今又要成亲了?却不敢多问,只道:“又不是出嫁后就不能回来了,耷拉个脸作甚。”   “就耷拉。”祝棠瞅他一眼,旁边有侍女想褪去她手上的镯子,她抬眼看那丫鬟,“这个可以不摘吗?”   丫鬟道:“可这绿色看着与嫁人不是很相称。”   “不就是一个镯子,她想戴让她戴便是。”祝林摆了摆手,忽然发现三哥居然没来,“三哥怎么回事,你成亲他也不来?还算什么亲哥?”   小喜在一旁看得有些胆战心惊,却见祝棠一脸坦然道:“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,厚着脸皮来新娘子房里?”   “行,嫌弃我是吧?我走。”祝林作势要走,见她竟不留,又厚着脸皮坐了回来,“罢了,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我不与你一般见识。”   祝棠轻笑了下,推了推身后的丫鬟:“接亲还早着呢,能不能不要先给我戴上这些首饰,好重。”   身后的丫鬟对视一眼,想想到下午接亲的才来,便齐声应是,一齐退下。   祝棠见人走了,扭了扭身子,大喇喇地躺在榻上,才觉得舒服一些:“侯府的规矩真多。”   “人还没走远呢,你不怕被人听见?”祝林漫步至她身侧。   “管他呢,听见便听见呗。”   祝林笑笑:“看来你是不太喜欢我这个姐夫啊,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嫁呢,这可不是你的性子。”   “怎么不喜欢了?挺喜欢的。”祝棠侧过身去,不想看他,“离下午还早着呢,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,别一会儿背我背不动。”   祝林坐到她身边:“到时还有大哥和三哥呢,我才不怕。”他说完,没听见有回声儿,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。   “这是有多困,说着说着也能睡着?”祝林嘴上不饶人,但手中抱来了毯子给她轻轻盖上。   “这几日小姐夜里都睡不好,这时定是犯困,您不若先回去歇会儿,等宾客来了,去前面迎接也行。”小喜劝着,送他出门,又将外头侯府派来的丫鬟安顿好,才回到屋里守着祝棠。   她在火盆里添了些碳,又给祝棠掖了掖被子,轻声退出房门,转身的那一刻,才见祝柳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。她心中一颤,来不及去拦他,连忙去叫小影将侯府里来的丫鬟请至别的院子。   “她人呢?”祝柳面无表情地站在院中,声音冷得像冰一般。   小喜低声道:“小姐在屋里。”她看着他越过自己,大步向前去,立即喊了常庆叫他守住院门,不许人靠近也不许人出去。   刚吩咐完,便听房门嘭得一声响,屋里传来祝棠的惊讶声:“三哥?”   祝棠此刻也是懵的,她看着祝柳站在跟前,下意识地问了句:“三哥,你怎么回来了?”   “怎么,我要等你与别人睡在一处时才回来吗?”祝柳嘴角带有淡淡的笑意,双手微微颤抖。   祝棠闭了闭眼,从榻上站起身来,冷静道:“三哥,你听我解释。”   “解释什么?你是如何攀上侯府的?”祝柳缓步上前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若不是宋祁与他说起,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好妹妹今日便要嫁人了。   他仰了仰头,眼中带有湿意:“还是与我解释,你都是迫于无奈?”   “三哥,你听我解释。”祝棠的手腕被抓得生疼,她没有挣扎,红着眼,身子微微颤抖,“我与小侯爷商量好了,我们已写了和离书,等科考完后便和离。”   祝柳薄唇微颤,扯出一个勉强的笑:“是吗?可我却听闻你们琴瑟和鸣,般配得很呢?你与他总不会这不到一月的时间里定下亲事的吧?还是说,你们早就定好了亲,却一直瞒着我!”   他再也忍不下去,一把甩开了她的手:“你向来会巧言令色,会撩拨人,你说!你对他,是否也用了撩拨的我的那些手段!”   祝棠从未听过如此伤人的话,她嘴角忍不住颤抖,断断续续道:“在你心里,我就是这样的人...是秋姨娘发现了我们的事,逼我就范,不是我想要去攀什么高枝。”   “她逼你就范你便就范?我回府那么多次,你为何不与我说!我待在你身边那么多天,你为何不与我说?!还是你根本从未真心喜欢过我,从头到尾只是在耍我?!”祝柳大袖一挥,将多宝格上的玉器全带到了地上,瞬间发出一阵破碎声。   他朝她逼近,几乎要与她贴到一处:“他知晓我碰过你吗?这里,这里,还有这里,我全碰过,还是说,你在给我之前早就给他了!”   “原来在三哥心中,我是这样的人。”祝棠抬眸看他,自嘲一笑,“我说了,我与他只是协议成亲,和离书已经在手中了。”   她说着要去箱子里翻出那份和离书,她将整箱的嫁妆全都翻了出来,却没寻到那封她事先收好的和离书。   “祝棠,这就是你说的和离书?在哪儿呢?”祝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,“你是把我当傻子吗?嫁入他侯府,是你想和离便能和离的?你不如早些与我说,你喜欢侯府的滔天富贵,我还敬你两分坦诚。”   他看着还在翻箱子的祝棠,怒火飙升,一把拎起她的腰封,将她拖去床边,死死地盯着她:“为什么骗我!为什么不喜欢还要撩拨我?!你分明还是原来那个祝棠,你害我一次不够,还要来害我第二次...”   “三哥,真的有和离书,我去找我去找。”祝棠跌跌撞撞地下床,继续去翻找,她明明就放在此处的,怎么会找不到了呢?她将一件件衣物撑开抖动。   “你究竟还要哄骗我到什么时候?小侯爷不错,比我这个到如今还一事无成的好上千倍万倍,惟愿你能得偿所愿,平步青云,你我再无瓜葛。”他几乎是费尽全力才说出这些话。   说完后,他并没有立即转身离开,在等她所谓的证据,可是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   他闭了闭眼,转身颓唐离开。   “三哥,我找到了!”那封放着和离书的信封不知何时藏去了箱子的角落,它就在她一开始找的那个箱子中,只是与箱底的颜色太过接近,她太过心急,没有看到。   可她一脸欣喜地举起和离书后,却只看见他留下的一抹背影。 第72章   祝棠连忙起身, 提起裙子朝外追去,繁杂精美的嫁衣拦住了她的脚步,她被绊得险些跌倒, 只能在后面喊着:“三哥, 我没骗你,真的有和离书!”   可祝柳的脚步只是停了一瞬,继而快步朝外离开了,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。   她跌坐在地,哭出声来,口中还喊着:“三哥三哥...”   小喜连忙跑上去, 接过她手中的和离书, 留下一句:“奴婢帮你交给三少爷。”她匆匆向前跑去,追上前行的马车,以身拦住。   “三少爷, 小姐真的有和离书,求您瞧瞧吧。”   马车里没有回应, 常乐推回她手中的东西, 淡声道:“本就不该纠缠在一处的, 这回也算是各自归位了, 希望四小姐成亲以后本本分分,莫要再出去沾花惹草。”   “你!”小喜恨恨瞪他,“小姐是受秋姨娘的胁迫,才迫不得已成亲的, 她不与您说是...”   她话还没说完,便见那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, 再也追不上了。   小喜转过身去, 回到院子里, 只见祝棠仍然跪坐在地上,一旁不知何时来的秋姨娘蹙着眉吩咐:“今日之事,若有谁敢说出去,便打法了卖出去!”   院子里的一众丫鬟瑟瑟发抖,小喜擦了把泪,上前去扶祝棠:“小姐,您先起来,地上凉。”   “他看了没?他看了没?”祝棠抓住她的手,不停询问,她感觉自己要疯了,明明一切都这么顺利,怎么会这样,他为什么半点不肯听自己的解释?   小喜顿了一下,摇摇头,连忙道:“小姐您快起来,别为了这事便伤了自己的身子。”   “我不起来,我不要起来。”她宁愿现在死了,也不想接受三哥不信她的事实,她原以为他最多只会生生气,却不想在他心中,自己竟然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。   她闭了闭眼,感觉有无数的针在往自己心上扎,不停喃喃道:“他不信我不信我...”   “还不将四小姐扶回屋子里去!”秋红呵斥一声,立即有人拖抱着祝棠往屋里去,她也跟着上前,冷声道,“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,外头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,你若不想此事闹得人尽皆知,大可以在此处哭闹不休。”   她说完,转身离开,小喜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:“他个负心汉,小姐您还管他作甚,不如就叫他身败名裂!好让他尝尝小姐现在的滋味儿!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从地上撑着站起来:“他只是气糊涂了,我与他好好解释,他会听进去的。小喜,叫人来给我重新梳妆吧。”   她有气无力地坐在桌边,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心中一阵一阵抽痛。她想不通,三哥为什么不信她,连她的解释都不肯听。   “小喜,你拿着和离书,去他院子里,再给他一次。”祝棠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将花的的妆擦干净。   小喜虽是心不甘情不愿,但撅着嘴跑了出去。   她看着人出去,又见侯府来的丫鬟进来,努力扬起笑脸:“方才与家中的兄长哭了一场,将妆哭花了,麻烦你们重新再上一次妆。”   丫鬟们自是不敢有意见,上前给她上妆。没过一会儿,外头的宾客也到了,都往她院子钻,都是些女眷,还有周丞上头的四个姐姐,全围在她身旁说话。   她心情不好,说两句便想落泪,只能强忍着与人答话,幸亏还有林氏在一旁解释新娘子害羞,否则这场面定是要撑不下去。   上完妆,梳好发,时间也差不多了,外头传来一阵哄闹声,有人高喊一声新郎官来了,祝棠便被盖上了盖头,什么也瞧不见了。   她先是听到大哥的声音,接着有人将她扶到大哥的背上。大哥掂了掂她,小声与她说着安慰的话:“即便是嫁去了侯府,祝府也还是你的家,有什么委屈不要忍着,回来找大哥,大哥为你做主。”   “谢谢大哥。”她声音有些哽咽,没再说话。   祝枕觉得她今日沉默得有些过分了,可转念一想,或许是因为出嫁难过,便没有怀疑什么,继续往前走去。   走了一会儿,祝棠听见他说:“三弟,到你了。”   她心中一紧,紧紧地抱住熟悉的脖子,她急急道:“三哥,你信我好不好。”   背她的人只是沉默,她不甘心,继续道:“三哥,我真的有和离书,我怕会影响到你念书,才瞒着你的。”   祝柳冷笑一声:“如今这般便是没有影响了是吗?”   “三哥,求你信我一次,等你科考完,我便与他和离。”祝棠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。   “你凭何以为我非要你不可?”   祝棠所有求和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,她喃喃道:“三哥,你现在很讨厌我了是吗?”   祝柳没说话,他沉默许久,淡淡道:“四妹既然选择嫁人,以后便与你夫君好好过日子,不要再像从前那种作派了,说出来实在是有损祝家清誉。”   从前哪种作派...何种作派?从前好时他为何不如此义正言辞呢?祝棠心中痛得有些想笑:“原来三哥一直都这么讨厌我,是我从前会错意了,我以后会收敛性子,不给祝府丢脸。”   祝柳抱住她双腿的手紧了紧,却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沉默地将她交给了祝林。   她一上祝林的背便忍不住哭出了声,吓得祝林连忙哄她:“这是怎么了?出嫁又不是出家,你还能回来的。”   “三哥不要我了,三哥不要我了。”她哭着,说话有些含糊不清。   但祝林还是听明白了,什么叫三哥不要她了?三哥从前要过她?他被这信息量突然惊到了:“你你你你和三哥他?”   祝棠没心情再与他掰扯这些,只是一直哭:“他不肯信我...”   “你...你如今都要成亲了,便不要惦记着三哥了,我瞧那小侯爷也是挺好的。至于,至于三哥他若真的喜欢你,也不会放任你嫁给别人,你还是...还是收收心吧,以后好好过日子。”   祝林几乎要把他这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出来了,但效果好像一般,背上的人还是在哭。   他有些无奈地将人交到新郎官的手上,看着新郎官将人抱进轿子中,才转身朝祝柳寻去:“三哥,你...唉!”   祝柳淡淡扫了他一眼,脸色沉着离开了。   祝林看他这副样子属实有些无奈,这一个两个都不听劝,真是愁人,他看着远去的喜轿,乘上马跟着人一起挪去了侯府。   他大喇喇进了侯府,欲去观礼,没瞧见侯府门前不远处停了一辆眼熟的马车。   马车之上,祝柳静静地坐在其中,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捏着膝盖,如同自虐一般,闭眼听着外头的喜乐。   “公子,四小姐本性便是如此,您也不必为她伤心了,还是科考重要。”常乐低声劝道,却不知他的话又给祝柳心中加了一把火。   本性如此...祝柳也是这般想的,若非本性如此,如何做得出那样撩拨自己的事,他脑中开始浮现他与她在床上的模样。他猛地张开一双红得吓人的眸子,似乎要将头脑里的画面都瞪出来。   和离书...与旁人睡过后再来找他?祝柳低低笑出声,她凭何有这般自信。还是自己太傻,这不过是安抚自己的一道封印罢了,从未有什么和离书,她是真心实意要嫁进侯府。   无论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,为何他已经这般努力了,为何他已经这般费尽心思对她好了,她还是要去勾搭旁人?   他忽然想起她与林霍相处时的情景,那只在她手上抚摸的手,她没有拒绝...或许她从一开始便是这种人,只是他自己在骗自己罢了。   思至此,他已不想在此处多停留一分,沉声道:“回府。”   他回到了那个院子,他本以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,至少还拥有一丝温暖,却不想结局却是如此。他看着放在他床边的海棠披风,挂在帐子上的荷包,放在架子上的发带与靴子,挂在书房中的海棠画作,心中更是刺痛。   他将所有有关祝棠的东西一把全扔在了地上,随手扔了个火折子点燃。   他承认,他所有的自信与从容都是装出来的,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卑的他,还是那个在牛棚之中被迫吃草根的他。他看不得一丁点儿背叛,若是让他发现她一丁点儿的变心,他都要发疯。   原以为那十五年已经够痛了,不曾想最痛的才刚刚开始。   他到底是为何鬼迷了心窍会听信她的话,会将她视若珍宝,还想要将她八抬大轿娶回家?他低笑一声,摸出胸前那瓶药丸,狠狠地砸在了地上。   瓷瓶破碎,圆滚滚的药丸滚进了火中,被烤得散发出淡淡枣香。   他掩着唇,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,满脸涨红,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。咳到有些喘不过气来,他才挪步走回房间内,怔怔地站在房中。   天黑了,屋子里没有烧炭,冷得让人骨头刺痛,连醉醺醺的祝林进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清醒了片刻。   “三哥,你今天怎么没去观礼?”他满身酒气地往祝柳身边靠,可祝柳一动不动不搭理他,他也不恼,接着说着酒话,   “我也不知四姐为何那般喜欢你,她今天哭得可厉害了。不过以后便好了,以后有四姐夫,她应该能忘了你吧。”   作者有话说:   骚瑞骚瑞,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 第73章   祝柳没说话, 踢了他一脚,将他踢得滚到门外,外头的小厮不敢多说什么, 赶紧扶着人走了。   人都走完后, 他默默坐到了床边,看着空荡的床铺,脑子里全是祝棠的模样。这么晚了, 她应当休息了吧?与旁人纠缠在一处,说着那些不知廉耻的话,就如同与他说过的那般。   他轻笑一声, 在寒冷的夜里坐到天明, 最后起身离开了祝府。   -   侯府的清晨,祝棠伸了个懒腰,慢慢悠悠从床上起来, 昨夜周丞陪他的小娘子去了,她也乐得自在, 独自一个人霸占整张大床。   她缓缓朝门口走去, 往外喊了声, 小喜立即从屋外跑了进来:“小姐您醒了啦?”   “醒了, 早上吃什么?”   “如今都嫁人了,自然是要叫世子夫人了,怎么还叫小姐?”后头跟进来的侯府丫鬟忽然道。   祝棠看了她一眼,这人她见过, 应该是周丞身边的贴身丫鬟,不过叫什么她却不知了。她坐在梳妆台前, 边扒拉自己的长发边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奴婢彩月, 是世子身旁的贴身丫鬟, 以后由奴婢近身伺候您。”彩月缓缓上前,将她的长发盘起,从收饰匣里挑了两样别在她的发间。   祝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不得不说彩月是有点美妆美发的能力在身上的,她起身换好衣裳伸了个懒腰,准备出门。   “世子昨晚未歇在此处?”彩月追了上来。   祝棠看见她手中的元帕,恍然顿悟,废话他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了别人那儿,她们又不是没看见?在这儿明知故问什么呢?   她指了指西厢:“世子在那儿呢,你自个儿去喊,我要先去吃饭了。”   说完,她领着小喜进了小厨房,昨天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,今天都快饿死了,哪儿有闲心想别的。她领导视察一般巡视一圈,点了自己喜欢吃的两样,端进屋子里慢慢悠悠开吃。   “小姐,您这情绪是不是不对?”小喜嘴里叼了个花卷,抬眸看了她一眼,“您瞧,哪儿有新婚之夜,新郎官去了别处,新娘子不伤心的?”   祝棠一拍脑袋,觉得她说的有道理,她挤了下眼睛,有些无奈道:“哭不出来。”   “要不...”小喜左右看了两眼,用手挡唇,低声道,“要不您想想三少爷?”   祝棠咧着的嘴立即垮了下来,不出一秒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   彩月进门时便见她落泪的样子,心中一惊,转而又理解起来,方才应是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逞强,这会儿是忍不住了。   她快步上前,有些心疼道:“那梦娘就是个狐媚子,您以后才是世子夫人,将来也是侯夫人,千万别为了此事太过伤怀,伤了身子。”   祝棠一句话都停不下去,脑子里全是祝柳昨天说的那些狗屁话,她又气又饿,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东西,模样实在不是很雅观。   彩月却是越看越心疼,总归是世家里出来的姑娘,心性单纯。她上前盛了一碗汤,安慰道:“您别噎着了,等会儿还要去给侯爷夫人敬茶呢。”   祝棠擦了擦眼泪,一口喝完汤,觉得味道不错,眼巴巴地望着彩月,叫她再呈一碗。   彩月自是没有不应,在一旁小心服侍,待祝棠用完早膳,才引着她去前厅拜见公公婆婆。她站在门口,看见祝棠进门,轻声叹息一声,朝小喜道:“夫人还是太过纯净了些,以后还得我们多帮衬着些。”   小喜有点懵,但没什么意见,竖起耳朵往里听,好像小姐还在哭。   厅内,祝棠确实还在哭,人一吃饱了就容易想东想西,就开始忍不住掉眼泪。她双手有些发颤地将茶递给侯夫人,侯夫人原本还对她有意见,可低头一看,她满脸泪痕,当即心疼了起来。   侯夫人也知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,竟连敬茶也不来,心中更是恼火,一拍桌子,怒道:“将那不孝子给我绑过来!”   祝棠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得一颤,愣在原地一动不动,眼睫上还挂着泪珠,周丞的几个姐姐见了立即上前安抚,一个个要么脱下手上的镯子,要么拔掉头上的发簪,统统往她手里堆。   她抱着一对首饰,站在冬天的寒风中,有些缓不过神来。   “小姐,这些都是侯府给的?”   祝棠看着小喜愣愣点头,不仅这些,还有改口的红封,她拿不下了,夫人叫人已先送去了屋子里。她听着背后周丞挨打的声音,忍不住咽了口唾液:“小喜,我这样是不是不太道德。”   “那有什么不道德,他昨晚去了别人那儿,您都没拦着呢。”小喜撅了撅嘴。   祝棠点点头,觉得她说的对:“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要哭的,真是忍不住啊...”她仰头闭了闭眼,感觉心口空空荡荡,好像缺了一块儿。   边朝世子院里走去,她边对小喜道:“你再去找找三哥,把我的信与和离书给他看,我不信他看了还不信我。”   小喜看了她一眼,将不好听的话给咽了下去,只点头应是。   两人刚走至房门口,周丞追了上来,一把将祝棠推进了屋子里,小喜欲拦,却被换上的门挡住。   “你做什么!”祝棠惊呼一声,扶住桌角站稳。   周丞怒道:“不是说好过几日便和离,你为何去我母亲面前告状?”   “大哥你搞搞清楚好不好,你自己昨晚堂而皇之地去别的院子,你以为她们没长眼睛是吗?”祝棠满肚子气终于找到了出口,“新婚之夜你去别处,我还不哭,你不觉得我有病。”   周丞的怒火消了一些,不耐道:“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你屋里?”   “你是二极管吗?谁要你留啊,你不会悄悄过去?”祝棠瞪他一眼,“再对我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!”   “你揍我?”周丞气笑了,他不知道一个矮自己这么多的人怎么揍自己,但为了和平相处,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不屑,“我知晓了,算我错怪你,但别指望我赔礼道歉。”   祝棠也有些不耐烦:“说完了赶紧走,看见你就糟心。”   周丞冷笑一声,大步离开。   屋外的小喜见周丞出来,快步走了进去,见祝棠没事才松口气:“这些男的都什么毛病,这么喜欢把人关进屋里。”   “你说得对。”祝棠附和,什么破毛病,她揉了揉太阳穴,“你现在就去找三哥,将信给他。”   小喜无奈地摇摇头,出了侯府一路去祝府寻祝柳,可府上人说祝柳已经去书院里了,她又去了书院,等了半日,书院也说祝柳不在。   祝府不在,书院也不在,那三少爷还能去哪儿呢,总不会是出事了吧?她有些惴惴,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与祝棠。   与此同时,梅园之中,祝柳离出事也不远了,他拿着酒杯一杯一杯往口中灌,可还嫌不够,直接拎起酒壶往嘴里倒,喝一口漏三口。   屋外的宋祁看得有些心疼,这可都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这么快的好酒啊,早知他就不将表弟成亲的事与祝柳说了。   他清了清嗓子,往里踏进一步,劝道:“不就是一个女子吗?你若想要,我王府上的美女任你选。”   正在浪费酒的人无动于衷,宋祁又道:“玩都玩过了,都到手了,何必恋恋不忘?”   祝柳冷冷看他一眼,用力一掷,酒壶在宋祁脚边破碎,酒缓缓流了一地,满屋子的清香,看得宋祁更是心疼了,欲哭无泪道:“不会这么久还没得手吧?”   他说完,见祝柳又看他一眼,似乎又要扔酒壶了。他连忙退出门去:“行行行,你慢慢喝,我都记账了啊,加上上回你赊的账以后一起还啊。”   话音刚落,又是一阵酒壶破碎之声。   宋祁深深叹息一声,走至院中,看向阴沉沉的天:“敢朝当朝皇子扔酒壶的,怕是只有你家公子一人了。”   常乐也是无奈,微微弓着身子道:“他就是这脾气,您莫与他一般见识。”   “你跟他身边,也不劝劝他?”宋祁双手交叠于身前,看了常乐一眼。   “哪儿能没劝过,回回劝,回回都说有分寸,这回好了,有分寸到将自己喝成这模样了。”常乐埋怨。   宋祁回首看着屋里边喝酒边默默落泪的祝柳,蹙着眉道:“再这般喝下去,恐怕真是要出事,科考快要开始了,他这副样子如何上考场?”他顿了顿,“平时谁的话他最能听得进去?”   常乐垂了垂眸子,除了四小姐那个狐狸精,他还真不知公子能听进谁的话,他想了想道:“恐怕也只有夫子的话,能让公子听进两分了。”   “他啊。”宋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那恐怕只能将你家公子转个地方,再请他来了。那老头,看见你家公子与我厮混在一起,定会不高兴。”   常乐应是,转身立即去办。   见人走远,宋祁朝前走了几步,站在窗边,看着祝柳醉倒在地上,只听口中还在喊:棠棠,棠棠。   -   侯府之中,小喜刚到房中,欲与祝棠禀报此事,却听祝棠先问起来:“他看了信没?”   小喜看她一眼,垂眸摇了摇头。   “他还是不肯看么...”祝棠喃喃道,看个信便那么难吗?   小喜怕她又哭,犹犹豫豫道:“不是三少爷没看,是奴婢没有寻到他。”   “没寻到?是他不在府中,还是出事了?”祝棠蹙着柳眉,起身便要出府。 第74章   小喜连忙在后头拦她, 哪儿有新婚头一天便回府的道理,这若是传出去,指不定外人如何说她们小姐呢。   “您别急别急, 奴婢再去寻寻。”小喜推着她回到屋子里, 又跑了出去。   祝棠颓唐地坐在房中,心中懊悔,若是她提前与他说了此事, 会不会不是这个结果?她双手捂着脸,又偷偷哭起来。   刚没坐一会儿,外头便传来小影的声音, 她擦了擦泪, 叫人进来。   “小姐,虽然有些不该奴婢来说,但为了小姐好, 奴婢还是要多一句嘴。”   祝棠抬眸看去,只见小影今天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, 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戴在身上了。她淡淡道:“你若想留在侯府, 我不拦你, 只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。”   小影咬了咬唇,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她跪下身子,诚恳道:“奴婢知晓小姐心善,也知晓小姐并不中意世子, 您放心,若奴婢得了宠, 定不会忘了小姐的提携。”   “嗯。”祝棠对这种宅斗的戏份真是半点也无兴趣, 但她尊重每个人的想法, “你只需记住,你要做的事不是我指使的,所有后果皆由你一人承担,无论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。”   小影低着眉眼,她对这么冰冷的话有些气愤,但却恨不起来祝棠,毕竟小姐对她是真的不错。她磕了两个头,沉声道:“奴婢谨记在心。”   祝棠见她说完退下,又开始盯着墙面发呆。一直等到晚上,才见小喜回来,可一看小喜的面色,便知还是没有结果。她问:“可找到三哥了?”   “三少爷去夫子那儿了,那守门的不肯放奴婢进去。”小喜有些垂头丧气,她听说三少爷喝多了,如今昏迷不醒,可她不敢与小姐说。   这两人爱起来都是要死要活的,不顾别人死活,更不顾自身死活。若是叫小姐知晓,只怕是冒着被扣上不贞的帽子,也是要半夜跑出去寻三少爷的。   她咬了咬牙,撒了个谎:“您放心,三少爷快要科考了,他如此明智的人,如何能做出什么糊涂事呢,只不过还是不想见您罢了。”她偷偷瞄了一眼祝棠,见她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来,只能再狠一狠心。   “如此清楚明了的事,他有何可不懂的?除非是诚心不想懂。”   “别说了。”祝棠嘴角又开始忍不住抽搐起来,她一路扶着桌子椅子朝床边走去,“别说了,我要休息了。”   衣裳也没褪,鞋子也没除,她便将自己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。   小喜摇了摇头,缓缓退了出去,她刚出门,惊呼一声:“世子您怎么来了,夫人已经休息了。”   “让开。”周丞瞅她一眼,大步进了屋,见她果然睡了,便自觉地抱了被子睡去了一旁的榻上,两人泾渭分明,倒也算和谐。   他刚要入睡,便听到她小声抽噎声,有些不耐烦道:“吵死了。”   可祝棠像是没听见一般,继续哭。   “你哭甚?”周丞三步并作两步,一把掀开她的被子,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人,声音忍不住放低了些,“你哭什么。”   祝棠哽咽道:“你去梦娘那儿,少多管闲事。”   周丞蹙了蹙眉:“你不会在勾引我吧?”   “你有病吧!”祝棠一下被气笑了,坐起身来,恶狠狠地蹬着他,“没事儿你就多去陪陪孕妇,这么晚了你让人家独守空房?”   周丞瞥了她一眼,没说话,抱着被子出去了。   被这么一打岔,祝棠哭不出来了,坐在床边开始发呆。她还是难以接受三哥不信她,还是难以接受她和三哥就这么分开了。  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系统:“系统,我剧情走到哪儿了?”   系统:......它眼睁睁在后台看着她把剧情走歪时,她怎么不找它?现在却想起来了?   “你现在走得就挺好的,就好好待在侯府,到了时机我会提醒你。”提醒个锤子,再让她和男主接触,非得把剧情完全走歪了不可!   祝棠也很生气,这破系统半点用都没有,她脑动切断了和它的联系,一个人默默待着去了。眼下只能看回门的时候能不能遇见三哥了,到时她不要脸也得把事情解释清楚。   她盼啊盼,盼到了回门,却没盼到三哥。她忘了,祝柳即将要科考,哪儿会呆在家里呢?吃过饭,与祖母嫂子说了会儿话,她又坐上回侯府的马车。   一路上,她低着头不说话,静静看着地面。   周丞这几日见她都是这副模样,觉得有些怪,便问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我的心上人不要我了,他以为我与你成亲是为了抛弃他,高攀侯府。”祝棠想,或许这样说出来,心中会好受一些。   周丞愣了愣,他原也以为她真的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,他能同意与她成亲,便是觉得她脑子不好,梦娘不会受到欺辱。不曾想,她是真的有心上人了,怪不得那天哭得那般惨。   他张了张口,没忍心告诉她,那纸和离书根本没有任何用处,若想离也得经过两家父母同意,怎么可能想和离便和离。   祝棠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,鼻子又酸涩起来,这些地方都是她和三哥曾来过的地方,可现在风景依旧,故人却已离心。   “你别哭啊,你好好跟他说,他会理解你的。”周丞有些心虚道。   “不会的,他不会理解我,他连我送去的信都不肯看。”祝棠擦了擦泪,看向他,“我现在想去寻他,可以吗?”   周丞顿了顿,毕竟是和自己有婚约的人,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,但见她已经这般了,他还是点头许了。   得了同意,祝棠立即跳下马车,带着小喜朝夫子的府上跑去。她站在大门前梨花带雨地求守门的侍卫禀报,等了半日,却只听里头说祝柳不见。  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幻灭,她缓缓蹲在侧门的小巷边落泪。忽然她感觉头上落下一大片阴影,她正要欣喜喊三哥,抬头望去,眼前的人却是林霍。   她连忙站起身,擦了擦眼泪行礼:“林公子。”   “怎么一人在此?”林霍淡淡看着她,眼中不似从前那样热情。   “无事,多谢林公子关心。”   她说罢转身要走,却听见一旁林四的声音响起:“我还当你为何要拒绝我二哥呢,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儿。只是你没想到吧,那周世子是个花心的,早早就将人肚子弄大了,怪不得你今日在此落泪,也是活该。”   祝棠垂了垂眸子,没有回头:“随你怎么想,我先告辞了。”   她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,只见一抹绿色的身影从正门出来,她立即拔腿跑过去。一把拦住他:“三哥,三哥你听我解释。”   祝柳淡淡看她一眼,也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林霍,面色当即沉了下来:“四妹还是早些回侯府去,不要叫小侯爷担心。”   祝棠见他抬腿又要走,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抱住他,惹来周围人的围观。   她不管不顾道:“三哥,求你听我解释,秋姨娘说若我不成亲,便将事情告诉父亲,我怕父亲知晓,只能暂且先成亲。”   祝柳瞥她一眼,想扒开她的手,可将她的手都要掰红了,也不见她松。他不想再被围观,只能闭了闭眼,妥协道,上车说。   祝棠怔了一下,连忙松了手,擦了擦手往车上去。   远处的林四疑惑:“她这是来找娘家人撑腰?那怎么不去祝府找?”   林霍皱了皱眉,没理会她,抬步朝前去。   而此时,祝棠坐在车里已经抱住了祝柳的腰,她靠在他怀里还是像从前那般,朝着他撒娇:“三哥,你看,这是和离书。”   祝柳看了一眼她拿出的那张纸,轻笑一声:“祝棠,你是不是以为我如一般蠢笨?侯府是什么地方,岂是你二人一纸和离书便能离得了的?”   祝棠怔怔看着他:“那要怎么才能离...”   “你来问我?”祝柳一把扫开她的手,“你是去了侯府后悔了?所以才来寻我??”   祝棠垂下眼眸,她讷讷道:“你要如何才能信我,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。”   “洞房花烛夜过得开心吗?”祝柳脸上笑着,心中却痛着,他要剥下她真实的面孔,也要提醒自己别再信她。   “我与他并未同房。”   “所以又想起我了是吗?”   祝棠不知为什么自己说的话,到了他那里全都是错,她已经没什么可解释的了,解释也无用:“三哥,你看着脸色很不好,是不是咳疾又犯了?冬日里要多穿些,药每日要坚持喝。从前,从前就当我是在胡闹,三哥莫往心里去。”   她抬眸,眼中带泪笑望着他,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。她声音轻颤着道:“从前都是我的错,是我勾引三哥犯错,是我不知羞耻,从今往后,我会知错改过,再不来烦三哥。”   “这个镯子还给三哥。”祝棠用力拔下手腕上那只玉镯,那只镯子戴在她手上太久了,几乎要与她生长在一起。   她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手腕磨出血,才堪堪将镯子取下,放在座位上,“多谢这段时日三哥的相伴与包容,我无以为报,惟愿三哥平安顺遂,一生无忧。”   话音一落,她逃也似地跳下马车,几乎是同时,她感觉心脏一阵刺痛,几乎无法呼吸,当即要摔倒在地,却被一双手臂接住,她睁了睁眼,昏过去之前看了一眼,心中遗憾:不是三哥。   祝柳捞人的人手顿在手中,看着对面马车上的周丞一把接住了祝棠,将她抱上了马车。 第75章   “原来是家妻的三哥, 本世子还以为她匆匆忙忙出来寻谁了呢?”周丞看着他,露出淡淡笑意。   两人从前见过,那年除夕之夜做的诗便是被周丞赏识, 才得以叫祝柳进入到皇家诗会, 没想到今日却是以如此身份见面。   “见过世子。”祝柳沉着脸,往日的温润形容再也装不出来半分。   周丞笑笑:“那我先带夫人走了。对了,祝三哥一举高中。”   看着马车远去, 祝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,他前两日喝得太多,此时嗓子之中已有淡淡的甜味儿。   常乐在外听着他的咳嗽声, 心中也不是滋味儿, 好容易不猛喝酒了,这回又要打回原形了。他心中愤愤,这两人真是冤孽, 一点儿不能聚在一起。   他正想着,便听见车里之人吩咐改去梅园。他心中叹息, 得, 这又是要去喝上了。   常乐别无他法, 只能调转原本向书院的马车, 改向梅园而去。   另一旁,祝棠的情况也不算好,小喜没想到她能在这儿犯心疾,身上连药都没带, 只能催着车夫快些回府。   周丞抱着祝棠,瞥了一眼小喜, 有些不可置信道:“你们家小姐与你们家少爷□□?”   小喜瞪他一眼, 瞪完才想起他是世子, 身份高贵,连忙垂下眼:“世子不要说那些没有凭证的事。”   “如何没有凭证了,我都亲眼看见了。不过你家小姐的情郎还真是够狠心的,人都这样了,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。你不若劝劝她,换个情郎。”   小喜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,又怕他是在故意让她说错话,只能避而不谈:“世子您还是叫车夫再快一些吧,小姐的心疾真是耽搁不得。”   周丞踹了车门两脚,沉声吩咐。   很快到了侯府,周丞一路抱着祝棠往院子里走,小喜紧跟在后头,翻出药丸给祝棠含上。   “要不要叫大夫?”周丞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,蹙着眉道。   小喜抹了抹眼泪,心中已经将祝柳骂了千遍万遍了:“叫大夫也是无用,这病治不好,只能用药吊着。”   “那你好生守着,我先走了。”   小喜应是,见他离开,才跪坐在床边握住祝棠的手,边哭着边与她说着话,言辞中反复痛骂祝柳。   可惜祝棠听不见,她在梦里还是祝柳那些狠心的话,连睡梦中都要掉下眼泪来。   痛过一场,她醒过来了,却好像又没醒过来,侯府中人以为是回门时周丞欺负了她,又送来好些东西。她看着那堆值钱的玩意儿,心中却高兴不起来。   “小姐,你若真不喜欢世子,不若等和离后,咱们拿着钱去外头开间铺子,也能过活。”小喜在后头给她捏肩,“您口才这般好,咱们就开个茶馆,您去说书,定能挣钱。”   祝棠知晓小喜是在哄她,哪儿有女子能去说书的?可心里还是开心了许多,她牵着小喜的手叫她坐下:“小喜,我要是不在了,你就拿着卖身契还有这些钱自己走。”   “小姐您胡说什么呢?”小喜拧起眉头。   祝棠摇了摇头,一笑带过。她心里知道应该要去好好生活,可她做不到,她想起三哥,心中还是难受。   科考那天,她悄悄坐在马车上,远远地看着三哥从考场里走出来。他瘦了些,面色有些憔悴,但还在笑着与旁人聊着什么,心情看上去不错。   也对,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事伤心太久呢,他的生命中从来不止她一个,还有学业野心与欲望。只有她,将他当成了全世界,所以才会这般要死要活。   可是这世界上,谁离开谁都不会活不下去,她不会,三哥亦不会。   她好像有些释怀了,吩咐车夫调车回去,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,却没看见,放下车帘的那一瞬,祝柳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。   祝棠与周丞聊过了,原来他们想要和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。她想好了法子,等梦娘的孩子生下来,她就以周丞婚前生下庶子为由和离,若再不行,她耗上三年,自己无所出,叫周丞休了他。   但问题是,好像侯府的人还挺喜欢她的?尤其是周丞的母亲还有他的四个姐姐,每日里都带她一起出去参加各种聚会,她这个现代来的土包子,居然也开始要学什么作诗簪花了。   好在,她性子大大咧咧,旁人的白眼她非但不觉得生气,反而觉得别人说的还挺有道理,因而,虽未交上什么好友,却也没多少人故意针对她了。   没了三哥的日子,好似并没有那么难过,她已经可以将心事掩藏在心底了,即使是听闻三哥考中了,祝府接她回家庆祝时,她也可以面色不变。   小喜看着她沉着的模样,心中也放心了不少,早这样多好呢,明知是错,就不该往下跳,好在,现下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。   她随着祝棠下车,扶祝棠进府。   老太太一看祝棠连忙杵着拐杖迎了过来,牵着她的手往里走,朝后头的小喜问:“姑爷怎么没来?”   小喜脸不红心不跳:“姑爷有事要忙,随了份礼来。”她们心中都清楚,梦娘要生了,周丞是陪梦娘去了。   “祖母我回来了,您不关心我,关心他作甚?”祝棠也连忙岔开话题。   老太太叹息一声:“可他毕竟是你夫君。”   祝棠垂眸嗯了一声,没再接这茬,闲聊了些别的。席面一开,这事儿更是抛到脑后去了。   今日是祝府自家人聚聚,大家围在一起都在问祝柳与祝林,祝林则是站在中间侃侃而谈:“我都没想到我居然能考上,虽然是最末尾,但能考上,我觉得我已经很不错了。”   众人皆笑,祝棠也跟着笑,忽然有人问了句:“三哥儿呢?”   一旁站着的小喜心中一惊,忙抬眼朝祝棠看去,见她脸上的笑意未减,心中才松泛了些。   “三哥儿中了榜眼,估计这会儿正在与同窗庆贺呢,待会儿估计便回来了。”老太太欣慰笑道,“如今府中的几个哥儿姐儿都有了着落,我便放心了,待三哥儿与六哥儿再定上一门亲事,我也就能安心去了。”   众人纷纷劝着老太太不要说胡话,只有小喜在看祝棠,这些话可真是每一句都在雷点上踩,她真怕小姐突然发起疯来。   话正说着,外头一抹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,祝棠抬眼看去,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面容,她感觉眼睛一热,立即垂下眸来。 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祝柳身上,没人注意到祝棠,小喜见状不妙,当即俯下身,轻声道:“小姐,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   祝棠胡乱点了点头,扶着小喜的手走了出去。   还说放下了呢,小喜默默吐槽,还是不能见面,不见的时候样样都好,吃得好也睡得香,这一见便又要死灰复燃。   她瞥了一眼站在树旁落泪的祝棠,只有无尽叹息,一转头却见祝柳不知何时出了门,正向这边走来,她连忙大声行礼:“见过三少爷。”   祝棠一怔,擦了擦泪,转过身来,垂着眸子微微颔首:“恭喜三哥。”   “多谢。”祝柳看着她道,他也不知为何看见她出来后,不由自主地跟了出来。   “三哥慢逛,我先进屋了。”祝棠轻声道,快步朝他走近,越过了他身旁。   他看着她头上梳的妇人发髻,不是为他梳的。他忽然很想拉住她,告诉她,自己信她的话,是不是她此刻就还能在他身边?   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,他要去与她偷情吗?他要忍着她骗他的痛,与她厮混在一处吗?他不知道,但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。   “姐,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,我还想和你说话呢。”   身后祝林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,他僵硬地将手收了回来。他不停地告诉自己,她嫁人了,心甘情愿,甚至是欢欣鼓舞地嫁给别人了,她甚至或许从未喜欢过自己。他想,他不该这样被她牵绊着,放不下。   “你小子行啊,居然考上了,以后靠你养我了。”   他听着他们熟稔的语气,好像与从前别无二致,所有的一切都没变,变了的只有自己与她。他闭了闭眼,走远了。   一旁的祝林看着他走远,心中也松了口气,继续与祝棠笑着说话:“怎么样,姐夫对你好吗?”   “有什么好不好的?不就是那样。”祝棠耸了耸肩道。   “什么叫就是那样,我可是打听过了,侯府里的人都喜欢你呢。”祝林说着撞了一下她的肩。   祝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:“那是我个人魅力,你不懂,你姐我这样的人,走到哪儿都有人喜欢。”   走到哪儿都有人喜欢...走廊拐角处站着的祝柳再也听不去,抬步向前去,却又不知该去向何处。他往前走了几步,听到里头的谈话声,转身想走,却听见祝棠的名字,又停了下来。   “我知晓小喜不会说真话,便唤了你来。你说说,四小姐在侯府过得到底如何?”   祝柳愣了下,是老太太的声音。   “小姐小姐...”话未说完,便是噗通跪地声,接着里头又道,“成亲那夜,姑爷未进小姐的屋,反而是进了一个小妾的屋里,那小妾在姑爷小姐还未成婚时,便已有了身孕,小姐整日以泪洗面。” 第76章   她过得不好...   祝柳转身挪着步子离开,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,她过得不好。   他应该开心应该欣喜应该幸灾乐祸的,可他只觉得心底一阵阵抽痛, 她过得不好。   可她为什么过得不好, 还是要嫁给别人,若是嫁给他,他怎么会叫她以泪洗面, 怎么会叫她独守空房。他恨不得此刻立即去绑了她来问清楚,他疯跑出去,却见前面的席面已开, 只能先按捺住。   他一直等着等着, 等到席面散了,想要去寻她时,却听闻她已经回侯府了。   可他不甘心, 他想或许她说的都是真的,她从未骗过他, 她也是被逼无奈。他一路朝侯府追去, 躲在街巷看着她下车, 立即要上前拦她, 却见她笑着转身扶下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。   紧接着,马车之上的周丞也跟着下来了,可以肯定,那挺着大肚子的女子正是周丞的小妾。   他浑身如遭雷击, 她竟已经喜欢周丞到这般田地了吗?竟心甘情愿去伺候他的小妾?她怎能如此怎能如此...从前他视若珍宝的人,如今却为了别的男人, 伺候小妾。   独守空房, 以泪洗面...她恐怕是乐意得不得了吧?  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, 他这是在做什么,追过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吗?就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吗?   他闭了闭眼,转身想要离开,却见远处的祝棠好像发现了自己,连忙慌乱地躲在了小巷子里,听着她的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她的声音与他只有一墙之隔:   “咦,刚刚明明看到了的啊。”   “梦娘,我应该是看错了。”   听着脚步声又越来越远,祝柳又现出身来,眼前一片模糊地看着祝棠与人说说笑笑,他的心越来越沉,缓缓离开了此处。   而此时,回到府中的祝棠正在与周丞清算:“给钱。”   周丞懵了,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她可以直接问自己要钱了?   “想赖账?我刚刚可是亲手扶梦娘下地了,为你心爱的女人花点钱你都不愿意?你好意思说你爱她吗?”祝棠理直气壮道。   周丞气笑了,他想起来她最近确实用这种法子问他要了不少钱,他虽气,却又说不过她,况且她确实也给足了梦娘面子。  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,塞进了她手中,警告道:“以后离梦娘远点!”再让她靠近,他这点零花非得让她祸祸完不可。   “好勒。”祝棠看着他的背影,转身将银子交给小喜,“喏,今天你家小姐我又挣钱了,快收起来,以后我们买个小院子养老。”   小喜是服气的,小姐不仅能从世子这里弄来钱,还能在侯夫人和几个姑姐那里弄来好东西,她真怕她们走的时候,侯府要被她们搬空。   “小姐,奴婢觉得现在的银子已经够我们用一辈子了。”也没必要要攒钱了。   “还有嫌钱多的?”祝棠大言不惭道,“你家小姐我懒得要死,以后肯定是挣不到钱的,现在不多薅点羊毛,到时候我们就要要饭了。”   小喜点点头,确实懒,她没见过嫁人之后还能睡到午时的,得亏小姐嘴甜,不然她真怕哪天被赶出去。   她上前给祝棠沏茶,犹豫道:“小姐,彩月与奴婢说,梦娘要生了,叫您去母留子,将她的孩子抱来放自己身边养着。”   “我又不是傻子,为什么要给别人养孩子?”   “可庶子为长,说出去不好听,且又是在您未过门时便怀上的。”   “可小孩子好吵,我弄过来了还要听他哭,烦都烦死了,我自己每天都懒得吃饭,到时候还要管孩子,你觉得这现实吗?”   小喜摇了摇头:“但是有奶娘呀。”   “我不管,反正我不养,谁爱养谁养。”祝棠往榻上一躺,悠闲地晃着腿,“你去跟她说清楚,叫她们别做这样的事,反正我是不会养的。”   她脑子又没问题,干嘛要养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孩子,有这闲心还不如多吃两顿好的,而且她将来可是要离开的,到时候难不成还带个拖油瓶走?   小喜在宅院里待惯了,倒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,不过小姐都这么说了,她还是要听小姐的,得跟她们说清楚。   至于祝棠,她吩咐下去就完事了,后面再出什么事就与她无关了,只需要每天吃吃喝喝就行了,唯一让她心烦的事只有今年的夏天来得太早了,下过两场雷雨后,天气就热了起来。   她躺在小榻上,吹着冰格里吹来的凉风,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睡梦中,感觉身旁有人扇风,她下意识喊道:“三哥。”   一睁眼,却见是小喜在身边,她垂了垂眸,假装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。   小喜也默契地没有再提,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三少爷了,她还以为小姐彻底忘了,原来心里还是惦记的。   “梦娘的孩子怎么又哭了。”祝棠皱着眉头,看着外头。   小喜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来,也朝外看去。梦娘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,府中众人先前看不上,可一看到白白胖胖的孩子,什么都抛去了脑后,欢喜得不行。   不过还是顾及了祝棠的感受,往她屋里送来了好多好东西,以示安抚。祝棠没有什么感觉,就是感觉吵得慌,孩子白天哭夜里也哭,像是没个停歇的时候。   她拿着扇子猛得扇了扇,心中的烦躁刚减了些下来,便见周丞从外面进来了。她一脸疑惑:“你来我这儿干嘛?”   周丞皱着眉头:“太吵了。”   祝棠觉得好笑,原来不止她一人觉得吵,她这心情才好了许多,继续躺在榻上 什么也不干:“你看你这孩子也生了,不如早点和我和离呗。”   “你去与母亲说。”周丞眼神闪了闪。   “行,那我去说。但丑话说在前头,如果你又挨打了,可别怪我。”祝棠无所谓道。   周丞看她一眼:“你和你那情郎不是都一刀两断了吗?为何还要和离?”   “不喜欢被困在宅院里呗。”祝棠腿一翘,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,“不跟你说了,我去找夫人说和离的事。”   她站起身来,带着小喜优哉游哉往外去,到侯夫人院中时,已到了傍晚。她单刀直入,直接说明来意:“母亲,我想和世子和离。”   侯夫人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坐在首位,听到她这话,拿茶杯的手一顿。她缓缓放下茶杯,和蔼地笑:“棠棠啊,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啦?”   “当初我便是想要和离的,却怕梦娘那儿有个好歹,所以才一拖再拖。如今梦娘已诞下麟儿,我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祝棠坦然道。   侯夫人坐去她身旁,拉着她的手道:“你若不喜欢梦娘,我便将她赶出去,将孩子抱来放你膝下养着。”   “总归还是不一样的,母亲您别怪我说得太直白,总之没有哪家新妇成婚前,夫君在外面已有了孩子的。”   侯夫人自知理亏,却又不想放她走:“这事确实是那孽障理亏,只是过段时日,宫中中秋宴,太后那边指明了要见你,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办了。”   祝棠暗自咬牙,自是用太后来压她呢。她抿了抿唇:“可这事儿若闹到太后那儿去了,也不好听。”   “不如这般,你与我去了中秋宴后,再论和离一事。”侯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,“世子虽是混账了些,可侯府上下对你如何,你心中应当有数。”   祝棠垂了垂眼眸,得,吃人嘴软,拿人手短,她只能应下:“这样也行。”   商议好后,她慢慢悠悠地往回走,一进门,却见周丞还在自己屋里。她瞟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你怎么还在此处?”   “你与母亲商量的如何了?”周丞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些。   祝棠懒洋洋地坐下,如实道:“说等中秋宴以后。”   周丞微微松了口气,状似无意道:“我今晚能在你这儿借宿一宿吗?帧儿晚上闹腾地得慌。”   “那么多空房间你不住,住我这儿?”祝棠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。   周丞却道:“去了其它地方梦娘还会跟过来,你这里不会。”   什么臭渣男,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她也无话可说,况且这也是在侯府之中,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他:“随便,别吵到我睡觉便好。”   祝棠本以为他躲个一日两日就行了,没想到一连躲了半个多月,连带着院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恭敬了许多,搞得她还有些不习惯了。   她拉过小喜低声讨论:“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?”   “小姐,世子他是不是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?”   “可他也没做什么啊,而且他不是独宠梦娘一人的吗?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?”祝棠觉得她的魅力还没有那么大。   小喜也不敢轻易下论断:“不如今晚您把他赶出去?”   “行,我总觉得屋子里多了个人有点怪怪的。”   小喜瞄她一眼,从前三少爷留宿时,她怎么不觉得怪?   祝棠不知晓小喜的心里话,她正等在门边准备赶人,却见院中梦娘突然一把抱住了周丞,哭得那是一个昏天黑地:“爷,您是不是对梦娘腻了,不肯留宿梦娘的房里了?”   周丞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祝棠,又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梦娘,面色有些不佳:“你先回去,我晚上再与你说。”   “晚上,晚上您又要去她那儿了。”   突然被点到名的祝棠一愣,站直了身子,有些尴尬地接受四周投来的目光。 第77章   祝棠连忙解释:“你别胡说啊, 我和世子可是什么都没有。”   闻言,梦娘一怔,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, 什么都不做, 却能将人留住。梦娘连忙哭哭啼啼道:“妾身知晓不该与夫人争宠,只是只是帧儿还小,想念父亲。”   “我觉得她说的对, 你今晚还是去看看孩子吧。”每天哭得不吵人?还不赶紧去哄哄?祝棠在心里吐槽。   她撇开眼,忽然与彩月对视上了,只见彩月肯定地对她点点头, 她有些不解, 这是什么意思?夸她大度?她点点头,偷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。   这一幕恰好被梦娘看到,她气得牙痒痒, 从前还以为这祝棠是个好相处的,没想到也是有心计的狐媚子, 比她还能装。   她娇弱地抹了抹泪:“爷您若真腻了梦娘, 梦娘会离开, 不再碍您的眼。”   周丞见梦娘哭了, 心立即软了下来,哄着人往屋里去了:“好好好,今晚陪你。”   祝棠耸耸肩,早这样不就行了?搞这一出做什么呢?她看见梦娘扭过头好像对她抛了个媚眼, 还挺好看,她也回抛了一个, 转身回屋。   一旁的彩月见她已经进屋, 便没拦, 反手拦下了小喜,赞叹道:“夫人这招欲擒故纵还真是高明。”   小喜:?   她听着彩月分析的头头是道,没忍心告诉她,小姐脑子和旁人长得不一样,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。   果真,与彩月聊完,她一进门就瞧见祝棠已经睡了,梦里还在喊三哥。   小喜无奈地摇摇头,却道现在这样也好,至少不会伤心。   -   “皇宫里原来是这样的啊?”祝棠坐在马车中,悄咪咪地往窗外看去,宫道两旁是高高的墙,一眼望去望不到头,果然是宫墙深深。她感叹一声,靠回马车之上。   侯夫人笑着看她:“宫中规矩多,一会儿叫丞儿与你一起,免得迷了路。”   “是,母亲。”周丞低头应是,悄悄看了东张西望的祝棠一眼。   “太后也算是我远房的表姐,你第一次进宫一定是要去拜见的。你向来嘴甜会说话,母亲便不嘱咐什么了。”侯夫人拉着她手温声道。   祝棠收回眼神,端正坐着:“知晓了,母亲。”   一路朝深宫里去,检查了好几轮,确保万无一失后,才将人放进了宫宴。祝棠扶着周丞下车,跟在他身后,朝太后宫中去。   “不用紧张,表姨很是和蔼,若不知说什么,她问什么,你答什么就是。”周丞微微弯着身子低声道。   祝棠点点头:“你放心,我不紧张。”她边走边与周丞说话,没注意在角落里盯着她看的人。   在太后宫里,与太后聊了一会儿后,两人又并肩出来。   “你为何胆子这般大?”   “因为不怕死?”祝棠歪着头看他,没瞧见前方的台阶,一脚踩空。   周丞连忙扶住她:“当心些。”   “多谢。”祝棠扶着他站稳,规规矩矩朝前走,再不三心二意了。   “时辰还早,要不要去附近的花园里转转。”周丞忽然道。   祝棠本想摇头,想到一会儿入席了肯定又要和一群夫人小姐打交道,还不如跟眼前的人多等一会儿呢。她点点头,跟在他身后,朝附近开放的花园里走去。   正值中秋,花园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菊花,瞧着花花绿绿一片,倒是有些赏心悦目。她走过去低头在花瓣上轻轻嗅了下,有些遗憾:“没什么味道。”   “前方的桂树应当有香味儿。”周丞看着她,弯了弯唇。   祝棠赞同,抬头欲向前方走去,却不知祝柳何时站在了前方不远处,他着一身青色的圆领官袍,文人气息尽显。   她忽然想起,祝柳科举已过,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。她掩藏下眸中的情绪,淡淡道:“三哥。”   周丞听到声音也朝祝柳看去,嘴角带了一丝玩味的笑:“三哥。”   “见过世子。”祝柳顿了顿,“见过世子夫人。”   祝棠垂下眼眸,心中密密麻麻地疼:“三哥不用如此生分。”   “夫人说的有理。”周丞附和,“宴席要开了,三哥慢游,我与夫人先走了。”   祝棠没多说什么,与周丞一同转身,朝席中走去,她瞅他一眼:“刚刚不是你说要来逛逛,这会儿又说要开席了,我怀疑你精神不太正常。”   “你自个儿看前面是不是都来了。”周丞懒得与她计较,但他催促她走,完全是因为他知晓她与祝柳的关系。  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们真的有什么,也不觉得祝棠对祝柳的感情有多深,但是她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,被人那么盯着,他心里很不舒服。   “你的位置应当被安排在母亲身旁,你去寻她便是。”   祝棠听他的吩咐,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侯夫人,端端正正走了过去。甫一坐下,侯夫人立即拉着她与周围的女眷介绍起来,其中有她见过的,也有没见过的,她收了收松懈的态度,与人一一寒暄。   聊得她不想再聊的时候,皇帝终于来了,他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,远到祝棠根本看不见人影,甚至连压迫感都没有。她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再坐下,刚想要不要动筷,便听皇帝开始话起家常来。   她听了会儿,说的她都不懂,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,她才抬眼去看。   人群之中,宋公子站了起来,然后说了什么?父皇?祝棠一惊,原来宋先生是皇子?既如此,会不会她成亲那天,宋先生也来了。她后知后觉,怪不得三哥会那么快知晓她成亲的事,原来纰漏出现在此处。   她还未回过神来,便听上面又道:“周家五郎可在?带你新妇上来与朕瞧瞧。”   祝棠一怔,被身旁的侯夫人推了推,她才醒过神,端庄地走上前,与周丞汇合,一同往皇帝跟前去。   她忽然明白了来中秋宴是侯夫人的一个圈套,可是为时已晚,她也终于明白了,三哥为何不信她的和离书。   祝棠鼻头一酸,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,与周丞一同跪下叩首。   “抬起头,让朕瞧瞧。”   上位者的气势袭来,祝棠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子威仪,她垂着目,仰起头来,手心紧张地出了汗。   “方才太后还在与朕夸赞,说是周家五郎的新妇能说会道,模样端庄,现下看来,确实生得不错。”皇帝顿了顿,“赏。”   祝棠磕头谢恩,她晓得这份恩赐不是给她的,而是给侯府的,可她收了这份恩赐,想再离开侯府就难了,可又不能不收。   她嘴角扯起一个假笑,与周丞一同又退回座位之中。   上头皇帝又点到了别人,可她却无心再听,等着开席后,将早已冷掉的菜不停地往口中送,似乎只有这样,她心中才能好受一些。   饭至一半,她低首与侯夫人说了句想去更衣,被宫女领着去了更衣的宫室,还未进入,她便觉得胃中一阵翻涌,忍不住干呕起来。   那宫女一惊立即要去请太医,却被她拦下,说是端杯热水来便好。   她扶着树干,看着宫女走远,再也忍不住又哭又呕起来,她当初为何不与三哥商量,为何能那般自信地做出决定,时至今日,她才知不怪三哥不愿见她,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。   胃中被填满了冷食,几乎全被她呕了出来,再吐不出半点东西来,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唇,转身欲走,却见祝柳站在阴影处。   她哭着朝他奔去,又堪堪停在了距他两步的位置,满脸泪痕地看着他:“三哥...”   “四妹。”祝柳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,他只觉得,一次比一次伤得深,痛到现在已经麻木了。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,可他还在沉浸在往事中走不出来,他才发觉,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。   若是今日他没有跟来便好了,便不会知晓她已经有别人的孩子了。她不是说,害怕生孩子吗?不是说不喜欢孩子吗?全都是骗他的,全都是。  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:“我先走了,你...多保重。”   祝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捂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儿哭声,她和三哥真的没有半点儿可能了。她浑浑噩噩地朝前走去,没有听到身后宫女叫喊的声音。   侯夫人看着她脸色不好,低声询问:“这是怎么了。”   她摇摇头:“没事,有些不舒服,现下已经好多了。”   见祝棠不愿多说,侯夫人便没再多问。等散了席,她才叫周丞去与祝棠弄了热水来。   祝棠坐在马车上,捧着热水,低声道谢。   侯夫人却笑:“夫妻之间相互搀扶与关照都是应当的,哪儿有谢不谢,一看便是丞儿平日里做得不够好。”她瞅周丞一眼,“以后要多关心棠棠。”   “知晓了,母亲。”周丞看着祝棠,眼中似有不甘。   祝棠见他们一来一回,不知说什么,也再一次确认了,侯夫人要她来中秋宴不过是缓兵之计,从未真心想让她和离过。   回了院中,祝棠跟在周丞后头往前走,她抿了抿唇道:“周丞,你明日与我去跟母亲说和离的事。”   周丞没说话,默默转过身,深深地望着她。他本就生得俊美,这样的眼神更显邪佞。   良久,他启唇淡淡道:“是为了你三哥?” 第78章   祝棠垂下眸, 不愿与他对视。她知道周丞知晓她与三哥的事,只是两人一直默契地避讳不谈,不知今日他怎么忽然说出了口。   她道:“我们之间的婚事本就是合约, 现在合约到期了自然是要和离的, 至于与三哥相不相关,我无权奉告。”   “是吗?”周丞勾唇一笑,伸手两指挑起她的下颚。   祝棠震惊地看了他一眼, 一掌拍掉他的手。她一直以来都是这般与他相处的,早就不顾忌他是不是什么世子,是不是什么家主。况且他平日也不会与她计较, 她自然从未怕过他。   可今日好像有什么不同, 他忽然上前一步,一把抱起她的腰,往她房里去。   祝棠怔了一瞬, 连忙挣扎:“你松开我!”   周丞神情冷漠地将她放在地上,瞥了一眼一旁小喜, 威逼小喜出去。   小喜自是不肯, 反而上前将祝棠护在身后:“世子请自重。”   “自重?你问问你们家小姐会不会这二字?”周丞缓步上前, 轻扫开小喜, 冷声道,“今日你离席是去私会祝柳了吧?”   “你胡说什么?桌上的饭菜都冷了,我吃多了肠胃不适,才离席去更衣的!”祝棠一动不动, 也会看他。   眼神交战,谁也不服谁, 周丞又道:“我亲眼见祝柳在你离席后, 也跟着起身了。”   “且不论我与三哥有没有私下相见, 就算是见了又如何?我去见我哥还用你管?你手也伸的太长了些!”祝棠不想与他再多争吵,转身去椅边坐下。   “你与你三哥是何关系,你自己心里清楚!”   祝棠抬头冷冷看着他:“有没有关系,都与你无关,我有心上人你早就知晓,何况你不也有梦娘?”   “可你与我成亲了,你总得顾忌些吧?你这般作派让我侯府颜面何在?让本世子颜面何在?”周丞握紧双拳,他自知理亏,也不敢太过相逼,只能徐徐图之。   祝棠却是一拍桌子,似要发怒,可最后又逼了回去,只淡漠道:“我知晓了,你自己寻个空档时间,与我去和夫人说清楚,早些和离早些好,免得我给你们丢人。”   周丞没说话,转身离开了。   见人走了,小喜才敢上前:“世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?他自己身边有人,却不许小姐您有,更何况您先前便与他说好了,此时却来犯病。”   祝棠也是这般想的,却不想再拿梦娘出来说事,总觉得像是在打情骂俏,自己在吃醋一般。她摆摆手:“不必多想,只想如何和离便好。”   “小姐您...”小喜扶着她坐下,想了想还是问出口,“您今日遇见三少爷了?”   “遇见了。”祝棠知道小喜在担心什么,“三哥只与我说了句保重,转身便走了。”   小喜一听便明了了,小姐定是因此事又哭了,才叫世子如此生气。但世子又不喜欢小姐,生的...她一惊:“小姐,世子莫不是喜欢您吧?”   祝棠微微后仰,一脸匪夷所思:“不会吧?我天天骂他,他喜欢我作甚?受虐狂?况且他不是孩子都有了吗?我才不要这样的烂黄瓜孩子爹。”   “小姐您声音小一些...”   祝棠无奈撇撇嘴,这个婚她是离定了,管他什么太后皇帝,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,还怕再死第二次吗?大不了就重开!   她是下定了决心了,可一连好些天都没见着周丞,想和他一起去找侯夫人的事也搁置不前。她又等了几日,还是遇不见人,一气之下,自己跑去找了侯夫人。   旧事重提,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可侯夫人依旧在跟她打太极,左说说右扯扯,就是不谈和离之事该如何办。一直拖到了晚上,晚饭都吃罢了,侯夫人却说天色已晚,将她赶回去了。   祝棠不服,第二天又去蹲,侍女却告诉她侯夫人生病了,不能见她。  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,他们从未想过允许她和离。她没了办法,死马当作活马医,转身又去求周丞。   “和离的事还希望你再考虑一下。”祝棠已没了往日的气势,她才明白,自己从踏进侯府的那一刻,就是主动走进了牢笼之中。   周丞坐在主位之上,沉沉看着她:“不是说叫你去找母亲吗?”   祝棠气笑了,这两人搁这儿踢皮球呢?“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要和离?连和离书都写了你不认?”   “不是我不认,是这和离书上并无我的印章,如何有效?”周丞不徐不疾道,好似此事与他无关一般。   “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?”祝棠有点想哭,又有点想笑。   周丞绕开了这个话题:“侯府有何不好,等我继承爵位,你便是侯府夫人,一生衣食无忧,荣华富贵。”   “这富贵你给梦娘去吧,我不要。”祝棠气得转身,不想看他。   “你是在介意梦娘?”周丞朝她走近。   “你有病吧?谁...”她一回头,见周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跟前,她连连后退几步,险些跌倒在地,却被他一把扶住。   她连忙甩开他的手,离他远远的:“我跟你说啊,你别跟我来这一套。”   “你若真在意梦娘,我将她送去别院中,眼不见心不烦,帧儿也可以抱来给你养。”周丞说着一步步向她逼近,“若你想要个自己的孩子,我也可以给你。”   祝棠被逼摔倒在了床上,她看着俯下身来的周丞,有点懵:“你要当我儿子?”   “伶牙俐齿。”周丞俯下身去,将她困在了双臂之间,嘴角还带着淡淡地笑意。   祝棠怎么看怎么觉得油腻,一把推开他,从空隙之处跑了出去,朝门边去。她正要开门,却被身后之人又一把抱着腰,往回走。   “你松开!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!”   周丞嗤笑一声:“我明媒正娶的妻子,我要与她行周公之礼,谁会站出来说不是?”   “你真他娘的无耻!”祝棠回头瞪他一眼,低头掰起他的手,狠狠咬了他一口。   他吃痛,松了手。   祝棠连忙朝外跑去,她边跑边喊小喜拦人,呼喊声惹得黑暗的小院全亮了起来。光亮之中,她一眼看见了梦娘,二话不说,直接往梦娘身后躲去   刚躲好,周丞便走了过来,他看着梦娘身后的祝棠,沉声道:“梦娘,让开。”   梦娘见他冷气逼人,咽了口唾液想让,却被祝棠一把抓住,躲得严严实实。   “祝棠,你出不出来?”   “我不出来,你赶紧去哄孩子去,别在这儿与我纠缠。”祝棠脑袋藏在梦娘身后,小声与她嘀咕,“这个渣男要辜负你,你赶紧将他拦住。”   梦娘一怔,她不知祝棠与周丞并未圆房,只才知晓祝棠似乎并不喜欢周丞。可她也不过是个妾,丈夫想要什么人岂是她能说了算的?她最多只能撒撒娇罢了,若他真想要,她怎么拦得住。   她咬了咬唇,扯出一个笑:“夫人,爷这是疼你,你快些出来吧?”   “你搞清楚,这是你男人!”祝棠也傻了,梦娘和周丞的关系不是很好吗?怎么这会儿却这样了?   梦娘却硬生生拉着祝棠出来,小声安抚道:“爷也是夫人的夫君,妻子伺候相公,理所应当。”   祝棠真是服了,她刚想反驳,却又被周丞一把抓住了手腕:“我劝你最好听话些,否则一会儿有你好受的。”   “小喜!小喜救我。”祝棠被硬生生抱着往房里去。   院子里的侍女们见状纷纷转身回避,只有小喜一人还在上前拦,却也被周丞甩倒在地。   祝棠蜷缩在床角,看着脱衣裳的周丞,开始瑟瑟发抖。她无助地闭上眼,脑中全是三哥的模样。   感觉周丞的手已经开始往自己身上碰了,她咬着唇痛苦落泪,那就别怪她鱼死网破了!   她伸手要从发髻上拔下发簪,却不知为何周丞突然松了手。她泪眼朦胧地朝他看去,只见他一脸阴沉地看着手上的血。   祝棠愣了几秒,反应过来,翻了翻自己裙摆,她来大姨妈了?她开心地要哭出来,却死死咬住了唇,哽咽道:“让世子扫兴了。”   周丞确实觉得扫兴,他瞥了她一眼,一脸不爽地离开了。   “小喜小喜!”祝棠见小喜飞奔进来,连忙抓住她的手,“快快收拾东西,只收没有侯府标志的,我们走。”   “小姐,你没事吧?”小喜上下打量她一眼,又问,“我们能走去哪儿呢?”   祝棠掉着眼泪,浑身颤抖:“我来月信了,他没有碰我,此事若不走,恐怕我此生真的要被困在侯府之中了。我也不知可以去哪儿,但我宁愿在外头流浪,也不要在此处。”   小喜连连点头:“好好,奴婢去收拾东西,小姐去哪儿奴婢便去哪儿。”   “谢谢你,小喜。”若不是小喜,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了。她见小喜起身开始收拾,她也起身收拾东西。   其它的都不重要,只有三哥给她的信,她死也是要带走的。她从箱底翻出那几封信,双手微颤着轻轻抚摸,好似在透过信,抚摸三哥的面容。   在侯府等待了几日,她收拾好了东西,找了一个借口,和小喜一起离开了侯府,幸而侯府中人从未想过她会跑,并未对她多加阻拦。   转出侯府所在的大街,祝棠叫了一辆马车,乘上马车却不知该往何处去。 第79章   还能去哪儿?她没有户籍, 即使跑出京城也出不了多远...对了!从前三哥说在郊外有个庄子,可以叫她去。不如在那处借宿两晚,待风头过了, 她便想办法离开。   祝棠连忙从一沓信里翻出那张地契, 照着地契上的住址,只给车夫报了一个大致的方向,等出了城门, 她自己去寻,免得被人发现。   从侯府附近去庄子所在的城门,恰巧经过祝府, 她看着不远处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祝府大门, 心中怅然。   她与三哥还有再见的时候吗?   正想着,便见祝府侧门小巷之处,祝柳正从马车上下来, 天气冷了,他掩着唇咳嗽了声, 似要回府去。   祝棠连忙叫停了马车, 朝那处痴痴望去。   小喜听她叫停马车还觉奇怪, 顺着视线望去, 看见了那道颀长消瘦的身影后,便什么都明了了。   她不忍心叫祝棠回眸,只任由祝棠去看,连侯府也逃了, 她还能再劝什么呢?   祝棠擦了擦泪,回眸想要叫车夫继续赶路, 忽然想起那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任务。   原书关于原身的最后一幕, 便是作死去绑了祝柳, 想逼他就范,导致祝柳亲手将她送进了寺庙之中。   是不是她完成了这一段,也算是功成圆满,能够全身而退了?   她微微发怔,如今侯府她是不打算回去了,与三哥也不能回去了,倒不如换个身份,即使再也见不到三哥,哪怕是在天涯海角,念着他守着他也好。   “小喜,你拿了卖身契和银子走吧。”祝棠吸了吸鼻子,将手中的银钱大半给了小喜,自己只留了一个银锭子。   “小姐?”小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,“不是说好要与奴婢一起走吗?”   祝棠摇摇头,逃走何其困难,她是知晓的:“我自有办法,你先在京城里躲一躲,或回祝府也好,若我还活着,会来找你。”   “小姐,您不要想不开,只要活着,总还是有法子的。”小喜已泪流满脸。   “你听我的说,若不到绝路,我不会轻易寻死,快去。”祝棠轻推小喜下车,轻声吩咐车夫去祝府侧门,看着外头越来越远的小喜,朝她微微点了点头。   马车停在了小巷之中,她跳下车,看着祝柳的背影,粗着嗓子道:“打劫。”   听见声音,祝柳的身子僵住了,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任由身后的人用手帕将他的眼睛蒙住,用发带将他的手捆住,推搡着他进了车厢。   祝棠随手给了车夫一角碎银子,吩咐马车往客栈里去。进了客栈小院,她推着祝柳进了房门,将他绑在了椅子上,转身跑出房门,去附近的医馆买来了那种药。   她站在桌边,一边将药粉放进茶杯中,一边盯着背对她坐着的一动不动的人。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,将药粉融开,端着茶杯朝他缓缓逼近。   “哼。”她回忆着原书中的描写,含着泪嗤笑一声,“我得不到的,就算毁掉,也不许别人得到。”   话音未落,她脚下一滑,摔倒在地:“淦!谁在地上...咕噜咕噜...”   祝棠有点傻眼了,那杯她为了满足剧情真实性,用来当道具的药水,半杯进了她口鼻之中。   她连忙将杯子放在桌上,转身去漱口洗脸,反复清洗了好几遍,她才回过头去,准备继续走剧情。   谁知,一回头便见祝柳一脸阴沉地站在椅边看着她。   她尬笑一声:“三哥...”   祝柳却一点也笑不出来,依旧冷漠地看着她。他刚下马车时,便看见她站在远处盯着他了。他想看看她要做什么,或许他该承认,他太想她了,远远地看几眼也好。   可他站在寒风中等了好久,却没等到她过来。最后他放弃了,正想进门时,听到了背后她的声音。   那根发带绑不住他的手,那张帕子蒙住他的眼,一直以来,能困住他的,只有她。   想看看她要做什么,想在她身旁多待片刻,因此他配合了她这么久。直到他听见她摔倒的声音,才慌乱地挣开绳子,扯掉眼上已经湿透的帕子,起身见她。   “三哥,哥你听我解释,我和你闹着玩呢。你你你绑我干嘛?”祝棠被绑在了那个原先她绑祝柳的椅子上。   她看着铜镜中他冷得像冰的眼神,心中有些害怕,“三哥,我真的是跟你闹着玩呢,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,还把你绑起来呢?”   “哦?是吗?”祝柳俯下身,在铜镜中与她对视,在她耳旁轻声道,“我倒是很喜欢你这个新玩法。”   祝棠抿了抿唇:“三哥你听我说,我是有苦衷的。”   什么苦衷?他低头瞥了一眼她拢起的小腹,是什么苦衷能让她不顾肚子里的孩子,来与他胡闹这些,她知不知晓,方才他听见她摔倒声音,心中有多害怕?   “三哥,我我可能要走了。”祝棠鼻子一酸,眼泪紧跟而下,“三哥我从前真的从来没骗过你,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人,我不知道嫁到侯府去那么难出来。   能有幸与三哥在一起过,我已经满足了,以后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祝棠棠了,但祝棠棠还是希望祝柳能好好活下去。”   她说罢侧过头,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,极尽温柔。   “三哥,再见。”   她缓缓闭上眼,等待系统将她送走。她心中悲恸,或许再醒来时,她已经不记得三哥了,又或许还记得。她想永远记住三哥,她舍不得忘了他。  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,她忽然听见头顶上的声音:“祝棠,你又在玩什么把戏?”   她猛得睁开眼,扫视一圈,抬头看向上方的祝柳,一下子懵住了,她还没被送走?她连忙紧急呼叫系统:“这就是你说的新身份?”   系统向她展示后台剧情崩坏的标志,也问她:“这就是你说的问题不大?”   两人各自沉默,十分有默契地切断了联系。   氛围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了?破系统说她走不了了?祝棠深吸一口气,脚趾抠地,硬着头皮道:“三哥,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   “那是怎样?”祝柳走至她身前,捏起她的下颚,紧紧地盯着她,“你不考虑孩子,也总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子吧?你知不知怀着身孕摔在地上有多危险?” 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,孩子不是他的,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,如果她像大嫂那般,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。   即使,他并没有资格谈什么原谅不原谅。   祝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,谁怀孕了?怀的谁的孩子?她呆呆地看着他:“谁怀孕了?”她只是要跑路,多吃了一点罢了。   “时至今日,你还要骗我吗?你不是早就有孕了?与那周丞的孩子。”祝柳沉声一字一顿道。   她和周丞都没睡过,哪儿来的孩子,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无性繁殖的方法?她歪了歪头,不解道:“可是我没怀孕啊。”   “你若不想承认,我不会逼你。”祝柳松开手,他不想再陪她玩下去了,“你好自为之,我先走了。”   她没怀孕怎么承认?祝棠有些无可奈何地朝他的背影看去,刚想喊他留步,却觉一阵燥热袭来,浑身难受起来。她扭着身子,朝他求救:“三哥,我好难受。”   祝柳脚下一顿,回首一看,只见她身子扭成了一条麻花,满脸绯红,一双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。   他皱了皱眉,看了眼桌上的茶杯,质问道:“你方才要给我喝的水里掺了什么东西?”   “三哥,我好难受。”祝棠听不清他话,只感觉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,难受得要命。   这下祝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他满腔怒火,快步朝她走去,狠狠捏住她的脸,低斥道:“祝棠,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?你如今已嫁作他人妇,还有了身子,为何还要来撩拨我?”   “没有孩子,没有孩子。”祝棠双眼迷离地看着他,头不停地往他身上蹭。   祝柳抿了抿唇,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,单手抱着她的腰,将她塞进了浴桶中:“我暂且相信你没有身孕,可你早已嫁人了,以后不要再来与我纠缠不清了。你好自为之,我先走了。”   他说着又要走,可祝棠即使到了水中还是难受,她全身湿漉漉的,双手搭在浴桶之上,娇声唤他:“三哥,我好难受。”   祝柳不理会她,已将门打开要往外走去。   “三哥,我好难受...”   身后的人不停地娇呼着,他心中一软,回眸看了她一眼,就是这一眼,他心中最后的防线猛然坍塌。   嘭得一声,门被关上了。   他转身朝她走近,一把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,狠狠咬着牙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祝棠,这可是你自找的!”   “三哥,我好难受。”祝棠听不清他的话,只往他身上缠去。   祝柳一把推开她,将她身上的衣裳剥了,扔在了床上。他朝她俯身而去,一把掐住她的脸,与她对视,沉声逼问:“看清楚了,我是谁?” 第80章   “三哥, 你是三哥。”祝棠两条白花花的胳膊要往他脖子上勾去。   祝柳一把又推开:“我是谁,叫什么?”   “三哥,你是三哥, 你叫祝柳。”祝棠带着眼泪急急回答完, 又要去勾他的脖子。   祝柳反手将她双手握住,做足了准备工作,却在开始的那一瞬怔住了, 听到她惨叫一声,他停在了原处。   他轻声讷讷道:“他对你不好?”他什么也没想到,没想过要庆幸她还未与旁人...他只想到从前在府中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, 原来, 她过的真的不好。   祝棠扭了扭身子,愣愣道:“谁?”   祝柳俯下身,掰过她的脸, 冷冷盯着她:“少装傻充愣,小侯爷, 周丞, 你的丈夫, 你的相公, 你的夫君。”   “为什么这么问。”她喘息着,眼神有些迷茫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退了出来, 将她翻了过来,按着她的头往下看。   祝棠舔了舔唇, 有些羞涩道:“我知道你厉害, 但是厉害也不能代表一个人好吧, 而且我又没见过他的,我怎么知...”   “祝棠!”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,“少与我扯东扯西,我是问你,他未碰过你?”   “不然呢?”祝棠脱口而出,“要不是他前几天发疯,突然要进我房门,我这么着急跑出来干嘛?”   她说着,忍不住扭了扭身子,刚刚才好受了一些,现在又开始有那种密密麻麻的感觉了。她连忙求他:“三哥,我好难受。”   祝柳回过神来,如她所愿。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,却被她抓住,不得挣开。   “三哥,三哥,再快一些。”她紧紧抱着他。   “知晓了。”祝柳声音沙哑,十分配合。  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掉落进巨浪里的叶子,不停被浪拍打着,翻涌着,最后被浪淹没,还没有反应过来,巨浪又开始了下一轮的翻涌。   她受不了这样的汹涌,口中开始说着着一些有的没的。   祝柳一把捂住她的唇,恶狠狠地在她脸上重重咬了一口:“在哪儿学来的?”   “话本子上...”   他恍然想起,他确实没收过她的话本子,全放在了自己的床下,里面确有一些不堪入目之言,与她口中喊的别无二致。   心情好了一些,他紧紧抱着她,依照她口中所言。   已过三回,他吐出一口浊气,靠在床尾看着满身泥泞的祝棠还在不停地缩动。他深了深眼眸,咽了口唾液,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。   歇了一会儿,他都帮她清洗完了,却又听她道:“三哥,我还是有些难受。”   他额角跳了跳,看了一眼自己,沉默地埋下头去。   这样的感觉是祝棠从未体会过的,轻柔又激烈,她脑中有大朵大朵的白色烟花炸开,却又立即熄灭。   “不够,还不够,三哥。”她语气急促道。   祝柳抬起头,薄唇水润发红,他已经卖力摸索,还是不行...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那半杯茶水,哑声道:“等三哥一会儿。”   他说罢起身走至桌边,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,又坐回床上,埋头苦干。不出片刻,异样的感觉直冲脑门,他抬起头,换上自己。   祝棠侧卧着,紧紧扣住他的大手,语气兴奋道:“三哥,就是这样。”   “知晓了。”祝柳沉着眸子,一门心思伺候她。   从白日到深夜,祝棠身上的不适终于散下去了,祝柳也散下去了,后来几回的也越发透明,双腿此刻已有些站不稳了。   他随手抱了一床被子扔在了地上,抱着她滚在了地上,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,与她一同沉睡过去。   不知睡了多久,外头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时,祝柳才醒过来,他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人,给她盖好了被子,摇摇晃晃起身出门。   半炷香后,祝棠也醒了过来,她动了动全身酸痛的身子,左右一看却见屋中空空荡荡。她愣愣看着窗棂透进来的光,有些不知所措,三哥走了...   她撑起身子,心中空落落地靠在床边,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痕迹。   这回怎么办,她脑子里一团浆糊,默默地抹了一把泪,正要起身之时,她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了,随后祝柳走了进来。   她欣喜地喊了声三哥,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,扑在了他怀中:“三哥,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。”   祝柳摸了摸她的长发,轻声道:“先去沐浴。”   她看了他一眼,被他一把抱起,放在了浴桶之中。她双臂搭在浴桶边缘,盯着他看,看他将食盒里打包回来的饭菜往桌上放。   “三哥,我好想你。”   祝柳摆放饭菜的手顿了一下,将饭菜放好后,朝她走近,捧着水轻轻往她身上浇,将她扭在一起的长发一缕缕分开。   “三哥,你想我吗?”祝棠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。   祝柳没说话,沉默着梳弄着她的长发,直到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,他才哽咽道:“嗯。”   “三哥!”祝棠猛得抱住了他,抽噎道,“我不该不和你商量,我怕会影响你科考才瞒着你的,我以为我能解决好这件事,我没想到他们根本不肯承认和离书。   三哥,我真的没有和别人那样过,只有你,只有你一个,你信我好不好。”   祝柳仰了仰头,任由眼泪滑落,他轻轻摸着她的长发:“我知晓了,我信你。”   “三哥,你知不知道,你说那些话的时候,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。”祝棠嘴唇不停抽搐着,满眼委屈地看着他。   “对不起,是三哥的错。三哥不该那么说你。”祝柳颤抖着低首去吻她,他的心又何尝不痛。   祝棠回应了会儿,缓缓推开,悄声问:“三哥,你还喜欢我吗?”   “喜欢,我喜欢你,棠棠,我爱你棠棠。”祝柳急切地与她唇齿相缠。   她任他索取,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轻轻推开他,有些腼腆道:“三哥,不能了,我有些疼了。”   祝柳深深看着她,她疼,他也一点也没有了。   “三哥买了药,一会儿给你抹上。”他从水中抱出她,将她放坐在床边,轻轻擦干她身上的水珠,挖了一团药膏,缓缓给她抹去,   祝棠咬着唇,双手撑在床上,眼角泛红地看着他:“三哥抹好了吗?”   “好了。”祝柳收回手,净了手帮她穿戴好衣裳后,牵着她走到桌边,往她跟前递吃的:“先用膳。”   祝棠小口吃着碗里的馄饨,轻声道:“三哥,我是偷跑出来的,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到家里去了。”   “不必担心,一切都有三哥在。”祝柳道。   祝棠放下碗筷,侧身去抱他:“三哥,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,以后出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商量。”   “不怪你。”祝柳嘴角弯了弯,“快些用膳,用完三哥带你别的地方暂且住下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抱起碗呼噜噜地将饭菜一扫而尽。   祝柳笑看着她,将她鬓边的碎发轻理到耳后:“慢些。”   “三哥,我吃好了。”她打了个饱嗝儿,一瘸一拐去拿桌上的包袱,祝柳跟在她身后,拿着帕子将她嘴角的汁水擦干净。   “这是何物?”他问。   祝棠轻轻打开包袱,里面是一沓信封:“这是三哥从前给我的信,我若是想三哥了,就会翻开看看。”   祝柳顿了一下,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:“以后不要离开三哥了。”   “好,三哥也不要不理我了。”她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。   祝柳嗯声应答,牵着她往外去,抱她坐上马车,她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:“怎么是常庆来了?”   “他闲着。”祝柳知晓常乐不喜欢祝棠,再不敢放他在祝棠身旁,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,将祝棠气到。   祝棠点点头,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:“太好了,以后又能和三哥在一起了。”   他叹息一声,紧紧抱着她,轻声回应:“我也想和棠棠在一处。”   马车拐进小巷之中,从侧门进入,停在了小院内。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,院落虽不大,但胜在环境清幽。   祝柳扶着祝棠下车:“现下暂且住在此处,过了年,我便要外放了,到时你跟着我一起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笑眯眯地看着他,好在今年过年她未与三哥分开。   “外面冷,进屋去。”他牵着她朝屋里走去,屋中已烧了炭火,暖烘烘的。   祝棠将披风解下挂在了屏风之上,与祝柳坐在榻上。她懒懒地靠在他怀中,轻声问:“三哥,那你现在是不是每日都要去嗯...宫里工作?”   “工作?是要去朝中当职。”祝柳吻了吻她的眉心,“这两日恰巧休沐,明日便要去当职了,你在家乖乖等着,三哥下了职便回来陪你。”   祝棠翻了个身,趴在他怀中,双手环绕着他的腰:“好,等三哥回来。”   祝柳握住她散落的长发,在她发梢上轻轻吻了下,正要将她抱起来时,外头传来常庆的声音:“公子,宋公子来了。”   他看了她一眼,扶着她坐好,缓步朝外而去。 第81章   “还当你是转了性子换了新人, 不成想还是老人。”宋祁摇着扇子轻笑道,他从袖中摸出一份地契递给祝柳,“我便说随便养个外室, 非要我的宅子作甚, 原来养的是世子夫人呐。”   祝柳冷冷瞥他一眼,接下他递过来的地契:“她是我的。”   “行行行,你与我说没用, 去与周丞说去。你猜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小舅子私奔了,会怎么着?”宋祁收了扇子,长长叹息一声, “你还真要美人不要命, 那可是我爹都见过的人,这回你再想造假公检便难了。”   祝柳引他往小厅里走,为他沏上一杯热茶:“这点小事, 应当难不倒五皇子。”   “有些麻烦,但还能办。”宋祁接过茶, 浅呷一口, 发出喟叹声。   “说罢, 要我做什么?”   宋祁勾唇一笑:“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, 帮我二哥得到那个位置。”   祝柳面色不变,抿了一口茶,不慌不忙道:“我不过是个九品小官罢了,若我没有那般能耐该如何?”   “为了你的心肝儿, 你也得有那个能耐,你总不会以后要将她锁在家中, 躲躲藏藏一辈子吧?”宋祁深深看着他。   他垂了垂眼眸, 如今京城中已没有几人不识得棠棠, 除非他们一辈子躲去山间,否则只要有人的地方,棠棠便有可能被认出来。只能是,放手一搏了。   “在外放之前,我要一份备好的公检。”   “自是没有问题,但...”宋祁顿了顿,“你可别后院起火,备好的公检到时用不上。”   祝柳的嘴角垂了下来,无论如何,此事也要瞒着棠棠,待她与自己出了京城之后,才能叫她知晓。他沉声道:“多谢提醒。”   “行,事已办妥,我先走了。”宋祁一摇扇子,晃晃悠悠地又出了门。   见他离开,祝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,疑惑道:“他不冷吗?”   “他有病。”祝柳牵着她进屋,“晚上想吃什么,三哥给你做。”   她偏头看他:“三哥,你还会做饭?”   “嗯。”那十几年的时光中,他做饭、砍柴、下地还有一些苦活累活都做过,污言秽语他也听过不少,只是君子远庖厨,她...祝柳状似不经意间看向她。   “三哥,你好厉害啊,什么都会。”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三哥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  她双手拉着他朝外面走去:“虽然我不会做饭,但我可以帮忙。”   祝柳笑着看她:“不用你帮忙,你在一旁坐着便好。”   话是这么说,可祝棠还是忍不住凑去他跟前,帮他递个盘子递个菜什么的,在旁边开心得不得了。   “明日我去当值,这里没有丫鬟伺候,你想吃什么吩咐常庆买便是。”祝柳边说边往她碗里夹菜。   祝棠点点头,大口将他煮得菜往口中送:“三哥,你厨艺真好。”   不论她是真心觉得好吃与否,她这般给面子,他已经十分开心了。吃完饭,他将碗筷收拾好,与她一同躺在床上看书。   科考已过,他也不必时刻紧绷着,与她一起看起了志怪游记之类的杂书。在他的熏陶之下,祝棠已经能读得懂这些词句了,可以和他一同阅览。   夜色已深,祝柳合起书本放在床头,起身与她一起洗漱。两人着一身中衣坐在床边,祝柳拿着干帕子将她脚上的水擦干,轻推她躺去床里边。   她拱进被子里,侧卧着看他收拾好,迎接他进被窝。   “三哥。”她朝他靠近,枕在他肩上,“三哥,你身上好暖和。”   祝柳翻了身,侧卧面对着她,轻轻揽住她的腰肢:“棠棠,睡吧。”   “白天睡多了,现在睡不着。”祝棠眨了眨眼,悄悄埋在他怀中,闷闷喊了声:“夫君。”   他的手一顿,揽着她的腰微微向上,抬起她的下颚,紧紧盯着她:“什么?”   “三哥。”她轻轻挣了挣,垂着眸子不肯再说。   “你...”祝柳顿了顿,有些苦涩道,“这样唤过他吗?”   “没有没有!”祝棠连忙否认,凑上去亲他的唇,“只这么叫过三哥。”她说罢,见他不吭声,悄声道:“夫君?相公?”   祝柳还是沉默不语,他微微推开她,掐住她的脸,看了她许久,才道:“你与他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。”   “我与他很少说话,也基本不碰面,他平时大都在梦娘的屋子里。”   “大都?”祝柳嘴角露出淡淡地笑,眼神却是冷的。   祝棠的眼神有些慌乱,她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,垂着眸子不知该怎么回答。   “说话!”祝柳狠狠掐住她的脸,掐得她小口微张。   祝棠喘了喘气道:“有时会怕侯夫人骂,他会在我屋里过夜,不过他都是睡在榻上的,我们没有在一块儿过!”   深更半夜,同处一室...祝柳脑中闪过在梅园那一次,他故意灌醉她,对她...会不会周丞也这般做过?她夜里本就睡得沉,再点上几支特制的香,周丞便可以...   他不敢再往下想去,他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按在她头顶上,往她脖子上重重咬去,像野兽一样用尖牙撕咬碾压。   祝棠一开始只是觉得痒,笑着求饶,后来变成了疼,她哭着求他别咬她了,可他不但不听,反而变本加厉,往下继续啃去。   她感觉胸前火辣辣地疼,似乎已经破皮,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三哥,我好疼,你别咬我了,三哥...”   祝柳听着她的哭声,缓缓松开口,深吸几口气,在床边的小柜上摸到药瓶,往她受伤的地方涂抹。   药膏凉丝丝的,遮住了些痛意,她却还是在哭,翻过身面对着墙,不肯理他。   祝柳没说话,放好药膏,从她身后紧紧环住她,在她后颈上轻啄了一口,惹得她有些发痒,她停了眼泪,委屈道:“三哥,你把我弄疼了。”   “知晓了。”他埋头在她脖颈处,并无悔过的意思。   可祝棠已经原谅他了,她又翻过身来,轻轻靠在他怀里,低声道:“三哥,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。”   “嗯。”他的手指轻轻勾弄着她的长发,语气淡淡的,没有什么温度,他不能保证以后不这样。   “三哥,我困了,睡吧。”祝棠调整了下睡姿,沉沉睡了过去。   但祝柳睡不着,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幻想的场景,周丞是如何欺负她的,是如何在她光滑的身躯上抚弄的。他有些窒息,一股咳意往上翻涌,他轻手轻脚松开祝棠,躲去厨房中,猛烈咳嗽起来。   门外守着的常庆被咳声吵醒,他不明白,为何四小姐回来了,祝柳还是这般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屋里的咳声停了,祝柳脸色苍白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,淡淡道:“叫常安送我去寻小喜。”   常庆低声应是,用一种特殊的拟声叫来了常安。   “守好这里。”祝柳看了一眼主屋的房门,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常庆,“拿去当了,她想要什么都买下来,若不够,再与我说。”   他说罢沉步上了马车,阖着眸子,眉头紧锁,靠在车上,隐隐有些头疼。他身上已无太多积蓄,等外放后,需要银钱的地方更多,只能看他先前开的铺子能不能赚回来一些了。   思索之间,已到了客栈,他叫了常安去敲门,等候一会儿后,才沉步进入,坐靠在木椅上,闭着眸子沉声问:“祝棠在侯府过得如何?”   小喜跪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,她从前便知三少爷私下里定与在小姐跟前不一般,可没想到竟是如此阴沉。她被这气势吓到,颤颤巍巍地将她记得的一些事全都供了出来。   祝柳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:“她夜里休息时,你可都守在她身边?”   “小姐自打进了侯府后,因形神俱伤,夜里一直睡得不安稳。”小喜说着偷偷看了祝柳一眼,心道还不是你害的。可她敢怒不敢言,继续道,“因此奴婢一直是睡在小姐脚踏旁的。”   “周丞在她房里歇过几次?”   小喜恍然明悟,原来三少爷兜兜绕绕一圈是在问这个:“拢共加起来也没有半个月,且都是睡在榻上的,奴婢守着,未曾见过他乱来。”仙女整理   “祝棠逃出来之前,是发生了何事?”   “是...”小喜咽了口唾液,小姐不会与三少爷说谎,自己也还是如实说的好。她如此想着,也便如实答,“小姐欲与世子和离,多次提后世子恼羞成怒,想要对小姐用强,却不料小姐来了月信,他一脸嫌恶地走了。”   祝柳淡淡看着她:“如何发现的?”   小喜头皮一阵发麻:“漏在了裙子上。”   祝柳没再说话,一动不动坐了许久,天色要亮时,乘着马车走了。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口,他收敛起神色,恢复往日春风化雨的温润模样,仪态端庄地排队进宫。   下职后天色已暗,他直奔私宅而去,刚下车,便见房门口坐着个人,手里提着个小灯。一天的烦躁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,他快步走过去,扶起她:“怎么坐在此处?”   “在等三哥回来。”祝棠坐得有些腿麻,紧紧扶着祝柳往里去。   “往后即便要等也去屋里等,外面冷。”祝柳握住她的双手往怀里放,“用过晚膳了?”   祝棠从他手中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戳戳他的胸脯:“用过晚膳了,在等三哥回来一起沐浴。” 第82章   祝柳嘴角微微扬起, 一颗一颗解开她身前的盘扣,哑声道:“去浴桶边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除去鞋袜,身着中衣, 赤脚走去浴桶边, 转头看向还站在桌边的祝柳,“三哥,你不沐浴吗?”   祝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, 站在浴桶边上,看着在水中的她。   “三哥,要不要一起?”祝棠回望他, 见他不说话, 主动伸出双手解下他青色的官袍,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,激动道, “三哥,你还有腹肌。”   他不说话, 绕去了她背后, 与她一同。   “三哥。”祝棠要扭身看他, 却被他按住, 她感觉到异常,惊呼道,“三哥,做什么?”   “嘘——扶好。”话音落下, 随后便是一屋子破碎的声音,浴桶中大半的水溅到了地上, 被暖烘烘的地笼瞬间烤干, 只剩零星几滴。   祝棠双手撑在浴桶边缘, 仰着头,声音有些破碎:“三哥,我想看着你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柳从背后抱起她,与她一同着朝床边走去。   祝棠眼角渗出泪来:“三哥,别这样,太难受。”   “是难受,还是舒服?”他垂头在她耳旁轻声道,沉步慢慢朝床边靠近,随后扯下一条长巾,将她裹着扔在床上,而他站在床边,居高临下地看她。   “想看着三哥。”   祝柳没说话,将她就地翻了个身,引得她发出一声尖叫,而后痴痴地望着他,伸手去抓他:“三哥抱着我。”   他看见了她从前的伤,当时那大夫说以后或许会影响走路,现在不知道了如何了:“腿上的伤还疼吗?”   “不疼了,三哥抱我。”   祝柳俯下身去,紧紧抱着她:“这样够吗?”   “够了够了。”她咬着唇,也紧紧回抱住他。   一柱香后,祝柳站起身来,朝门外吩咐:“常庆,拎桶热水来放在门口。”   “三哥。”祝棠去抓他的手。   他捏了捏她的手,披好衣裳将水拎进来,仔细给她擦洗。   “三哥,怎么不弄进来。”   祝柳脚步一顿,险些咬到舌头,他眼神翻滚着躺去她身边,轻轻摸着她的长发:“不是害怕生孩子?”   “三哥喜欢小孩吗?”祝棠掀眸看他,“三哥这么聪明,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聪明。”   祝柳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,紧紧抱着她:“你好好活着便好,其他事可以以后再考量。”   “好,三哥,我睡了。”她笑着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,乖巧窝在他怀里入睡。   祝柳笑笑抱着她入眠。   -   下过一场雪后,彻底进入深冬,整日里阴阴沉沉的,祝棠照旧在家等祝柳回来,可常庆却说祝柳今日有事,要晚一些再来,叫她先休息。   自她来这儿后,祝柳每日都是准时来的,是发什么了什么事才会晚来?祝棠有些担心地问了常庆。常庆却说是宫里的事,祝棠点点头不好再问,只能先去休息。  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等到深夜还未等到人,才昏昏沉沉睡过去。下半夜时,她感觉身旁有声音,一睁眼见祝柳,连忙抱了过去:“三哥!”   “吵着你了?”祝柳摸了摸她的脸,钻进被子里,“先躺下。”   祝棠嗯了一声,躺在他胸膛之上,小声嘟囔:“三哥,你怎么才回来。”   “有些要事耽搁了,先已办妥了,快些睡,再不睡天要亮了。”祝柳揽着她,轻声哄着,听着她酣睡的声音,才放下心来。   今日侯府那边找过来了,憋了将近一个月,他们在外头没寻到人,才来与祝府商量。祝柳怕人怀疑,在府里与他们商议到深夜,才从侧门来了这儿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他们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寻,最多是私下里找找罢了,若找不到,自然会放弃,到时若消了棠棠的户籍,此事只会更好办。至于他们会不会寻到这里来,他是不担心的。   此处是宋祁的私宅,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搜寻皇子私宅。   他握住祝棠的手放在胸口,只要等到过了年,他们外放出去便好了,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打扰。   翌日,祝柳照常去当职,晚上下职准备去私宅时却被拦住了,祝府来人请他回去一趟。他微微拢起眉头,朝祝府赶去,一进门便被邀进了老太太的院子。   屋中,一群人坐着看着堂下跪着的丫鬟,他瞥了一眼那丫鬟,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:“不知祖母叫我来有何要事?”   “是不是你将棠姐儿藏起来的。”听了小影的话,老太太已无力再质问什么过程,只想尽快知晓事情到底如何了。   “祖母说笑了,我藏四妹作何?”祝柳淡淡笑着,面上并没有什么可疑之色。   老太太撇开头:“你且自个儿听听这丫头说的话。”   “老夫人,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,小姐与三少爷确有私情,若不是为了三少爷,小姐如何会从侯府中逃走?”小影跪在地上大声道,她本不想将小姐的事供出来,可世子答应她了,只要将小姐找回来,就允她姨娘的位置。   祝柳不慌不忙道:“一个婢子说的话罢了,能有何可信之处?你不若先拿出些证据来。”   小影咬着唇,心中焦急,她不揭发小姐的事,原因之一便是压根儿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证据。   她只能咬咬牙道:“奴婢若在此事上撒谎,必遭天打雷劈。小姐还未出嫁时便时常与三少爷同处一室,奴婢在屋外时常听到别样的声音。”   “够了!”老夫人一拍桌子,不论此事是真是假都不能再叫这个丫鬟活下去了,“拖下去,绞了舌头。”   小影大惊,她跪着朝老太太爬去:“老夫人,老夫人,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,您可以去问小姐院子里的人...对小喜,小喜她必定知晓,还有还有秋姨娘,她也是知道的...唔唔..”   她话还没说完,被人捂住了口,拖着拽了下去。   祝柳面上没什么表情,心中却波涛汹涌,绞舌头?他必将她千刀万剐。   “祝柳。”老太太沉声开口,忽然拿起桌边的那盏茶,狠狠朝他砸去,嘭得一声,滚烫的茶水全淋在了祝柳膝盖之处,“你说,你与棠棠到底如何!”   “证据呢?”祝柳淡淡道。   老太太看着他坦荡的眼神,一时竟拿不准他是否在说谎,那丫鬟说的煞有其事,可她心中也是不情愿这是真的。她看向一旁的秋红,怒声道:“你说。”   秋红垂下眸子,她不知老夫人现在到底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,只能沉默不语。   “今日之事,谁若敢说出去,便和小影一个下场。”老太太精明的眸子,朝屋中之人一一扫去,“好了,都退出去吧,我与三哥儿单独有话要说。”   林氏与秋红以及老太太身旁两个贴身丫鬟,都退了出去,屋中立即空旷许多,老太太站起身来,朝祝柳走去,一拐杖抽在了他腿上。   祝柳一声不吭,立在原地,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。   “此事只有你自己心中明了,你若知道棠姐儿的下落,最好快些说,若是被我知晓棠姐儿是与你一同私奔的,我定饶不了你。”老太太冷冷瞥他一眼,“出去吧。”   祝柳沉声应是,缓步走出房门,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:“那丫鬟人呢?”   常安立在一旁冷声道:“已被拔了舌头,现下被扔在柴房里。”   “杀了。”祝柳恹恹地看着远处的地面,“杀完去与常庆说一声,这几日不能过去了,便说是临近过年,朝务繁忙,待过几日休了假,便能闲下来。”   常安默默应是,从房门中退了出去。   祝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,总觉得少了祝棠,怎么看怎么不爽。他起身,在房间里走了两圈,仍是没压住心中那股烦躁,一脚将旁边的桌椅踹倒在地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   怒气消解了一些,他又坐在椅上发呆,直至夜深,他坐在椅边再也忍受不了,离开祝府,朝私宅奔去。   轻声推开房门,朝床边走去,见祝棠在被子里睡得正香,他脱了衣裳,躺去床上,将她搂进怀中,不停揉捏,最后忍不住还是挤了进去。   睡梦中的祝棠被惊醒,一睁眼见是祝柳,连忙抱着他,声音软糯:“三哥,你不是不回来吗?呃,轻些。”   祝柳不顾她的请求,沉默不语,狠狠鞭挞,直到事毕,他一身热汗看着她昏昏欲睡,心中那股怒气才完全消散。   他捏了捏她的脸,沙哑着嗓子,轻声道:“睡吧,三哥会给你清洗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她又困又累,很快又睡了过去。   清洗完,祝柳紧紧抱着她,才沉沉入睡。   只疯这一回,后来一连好几天,他都没有去陪她,老老实实待在祝府,直到休沐,他才又以同僚游玩为借口,搬去了小院。   他思来想去了几天,总觉得不能再将她放在京城了,不如先送去雍州,待他外放之时顺路将她接走,叫她离自己这么近,他总是忍不住想要跑过来。   “棠棠,等过罢年,我先送你去雍州。” 第83章   祝柳轻轻将她搂在怀中, 吻了吻她鬓角的绒发:“我还是担心他们会寻上门来,四月调令便下发了,到时我去雍州接上你一起去外地。”   “有四个月不能见到三哥吗?”祝棠抬眼, 像小鹿一样的眼眸湿漉漉地盯着他看。   祝柳深吸一口气, 捧起她的脸,轻轻吮吸她的唇,低声哄道:“四个月很快的, 常庆与小喜与你一同去,三哥不会叫你等太久。”   “小喜?”她不是让小喜走了吗?   “我将她暂时安顿在客栈中了。”小喜知道的太多了,他定不会叫她流落在外, 给人留下把柄。   祝棠点点头, 靠在胸膛上:“三哥,我舍不得你。”   “三哥也舍不得棠棠。”正是因舍不得才要送走,否则自己一直朝这里跑, 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。祝柳与她扣上十指,“雍州离京城不远, 三哥若有空也会去看你。”   “好, 都听三哥的。”祝棠伸着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, 眼神交接, 又是避免不了一场酣战。   祝柳靠在床边,轻轻将她的发盘起,她的妇人髻是他亲手梳的,是为他梳的, 仅是这么想着,他心中便觉得畅快无比。   “明夜要晚一些来与你吃年夜饭, 去年答应你今年陪你出门玩的, 恐怕也实现不了了。”祝柳叹息一声。   祝棠抬起头, 倒捧着他的脸:“没关系呀,能和三哥一起过我已经很开心了。”   他轻笑一声,在她耳旁低声道:“还记得去年与我说了什么吗?”   祝棠刚要问,忽然想起来那时与他说的荒唐话,连忙道:“不记得!”   “那三哥帮你回忆一下。”   “唔...不要。”   -   除夕夜,外头开始飘起小雪,这已经是她和三哥一起度过的第三个除夕了,以后他们还会有许多个除夕。她看了看外面昏暗的月光,将窗户关上,把炉上热的酒先放到一边,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才能来,到时再热也行。   她拿起桌上的围脖,继续收尾工作,她的手艺又精进了些,不说与店里卖的一般了,但总是可以戴得出去的了。她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三哥的,只能在家里做做手工,描描花样子。   烛光下做这些东西有些费眼睛,她时不时要放下,揉揉眼往远处看看。她刚一推开窗,便看见祝柳撑着伞从门口进来。   她连忙飞奔过去,扑进他怀里:“三哥,你终于来了,我等你好久了。”   “刚忙完,快进屋。”他揽着她的肩膀,将伞倾斜向她,与她快步进了屋。   今年的除夕,祝府过得并不是很开心,少了祝棠这个开心果,氛围都少了许多,再加上她一直下落不明,祝府众人也无心欢乐。   他坐在桌前,看了她一眼,想起方才祝林还追着他问,为何四姐失踪了,他一点也不着急,还骂他狠心。可人在他眼前,他有何可着急的?   祝柳想着,嘴角微微弯了起来,夹起炉上的小坛往祝棠杯中倒。   “菜应该还没冷。”祝棠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盘子,确认还是热的后,才放下心来,“府中今年没有守岁吗?”   “今年都是回自己院里守的,我才得以脱身。”他拎着小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。   祝棠见他倒好酒,双手端起酒杯敬他:“三哥,新年快乐。”   “新年快乐。”祝柳单手端起杯与她轻碰了下,一饮而尽。   祝棠也一饮而尽,伸手又问他讨要下一杯。   他见她一边吃菜一边喝酒,一壶酒都要被她一个人喝完,连忙去劝:“温过后的酒感觉不到辣,过一会儿可就要晕了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祝棠脸色红扑扑的,转头去看他,“那次在梅园之中也是这样,对不对,三哥。”   祝柳一怔,笑容僵硬在脸上,大掌死死地握住膝盖,几乎是将自己的骨头捏碎。   “我还知道,三哥那次是故意灌醉我的。”祝棠起身,稳稳当当地朝他走去,跨坐在他腿上,在他耳旁轻声道,“三哥故意引我喝酒,然后对我做那种事。”   祝柳的笑容越来越僵,几乎无法呼吸。   “三哥...”祝棠一手勾住他的脖子,一手去摸他的手,在他手背上轻轻抚摸,“三哥你别紧张,我是愿意的,我愿意三哥那样。”   她说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,祝柳连忙捧住她的脸,与她额头相抵,默声落泪。   “棠棠...”   “我喜欢三哥,无论三哥是什么样的人,无论三哥出身如何,我都喜欢。”她轻声说着,满腔酒气朝他喷去,笑着道,“三哥,大吗?”   祝柳泣不成声:“大...”   “三哥,别哭了。”祝棠捧着他的脸,轻轻吻掉他脸上的泪,碰上他的唇,学着他往日的动作。   她被自己笨拙的动作笑到:“三哥,教我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柳呢喃一声,按住她的后颈。   在酒精与爱意的催发之下,她逐渐上头,紧紧搂着他低声道:“三哥,来…”   祝柳咬了咬她的耳垂:“自己来。”   祝棠缓缓坐下,抓住他的肩膀悄声道:“想和三哥在一起一辈子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屋中只剩一地旖旎,第二日起身之时,外头已是满地大雪,祝棠刚穿戴好衣裳便听见外头的敲门声。   奇怪,除了三哥不会有人来这儿,谁会来敲门呢?   她推开门,看了一眼厨房里坐着的常庆,朝他询问。   常庆走过来,低声道:“公子不在,您还是不要开门为好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她也是这么想的,万一是侯府的人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呢?她又退进了屋里,可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,已经引得两旁的邻居开始骂脏话了。   她无法,只能叫常庆去门边问问。   常庆走了过去,看了一眼祝棠,朝门外道:“不知阁下是何人?要寻谁?我家主人外出拜年去了,若您有要事不如改日再来?”   “我来寻祝棠。”   祝棠瞳孔一缩,这是祝染的声音,她心中慌乱,却见常庆不紧不慢道:“府上没有姓祝的人,想来您是寻错了。”   “我分明亲眼看到她在这处的,你若再不让开,我便要报官了!”   常庆与祝棠对视一眼,齐齐愣住了,都暂且闭了口,祈祷她不要再不依不挠。可门外的人并没有如她所愿,甚至继续在敲门,一边敲一边喊。   祝棠咬了咬唇,听着两边邻居马上就要提刀出来砍人的声音,只能暂且将她放了进来:“你别喊了。”   “不是说没有姓祝的吗?”祝染一身华服,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,她顺手关上了门,定睛朝祝棠一看,心中大震。   眼见祝棠眼角处还带着的情潮,她怒气直升,上前几步,一把抓住了祝棠的肩,“祝柳碰你了?!”   祝棠讷讷地看着她,不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。   见她不说话,祝染一把掰住她的衣领,只见上头都是暧昧的痕迹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祝染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,她紧紧收住了手,怒斥道:   “我今日回府见你不在,打听过后才知你早就从侯府里跑了,你是不是疯了,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,要来这里给亲哥当外室?”   祝棠被她骂的有点懵,原来五妹这么关心她啊?“谢谢你的关心,但是我喜欢三哥,不怕别人说什么。”   祝染被气笑了,她从前是很讨厌祝棠没错,可后来她才发现,祝棠内里是那么一个天真执拗的人,或许她不敢承认她是有点心疼与关心祝棠的,但总之她怎么也不能见她跳进火坑里。   祝府里她没有什么要见的,今日回来无非就是走个过场,唯一想看的便是祝棠,才知道祝棠已失踪数月。   她本没多想什么,可恰好回来的路上看见了祝柳从小巷里拐了出去,脑中乍然想起祝柳与祝棠之前的不清不楚,脑门一热便追过来了,却不料祝棠还真在此处。   “他一个连亲妹都能下手的人,算个什么东西?你是眼瞎了还是脑子坏了?喜欢他?我早就府中提醒过你,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,成了亲还要跑出来与他偷情!”   祝棠皱了皱眉,语气郁郁道:“你说我可以,不要说三哥。”   “不说他?不说他?”祝染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,头上的步摇乱飞,“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定下亲事了?你这样与他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算什么?”   定亲了?祝棠愣愣地看着远处。   祝染一见她这模样,便知她还不知情,心中更是生气了:“你还不知道是吧?他没与你说过是吧?你怎么像个傻子一样啊?”   她一把拽过祝棠的手腕:“你跟我走,不许再与他搅合在一起了。”   “我不走!”祝棠甩开她的手,“他会与我说清楚,我也会自己问他,多谢你的好意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   “你还要听他说什么?你知不知晓他要娶的是谁?郡王府里的县主,有了这门亲事能与他带来多大的助益你知晓吗?你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愿意回头吗?!” 第84章   祝棠静静地看着她:“五妹, 我知晓你是关心我,但我有的道理与理由,我知道这般做的下场, 正如你知道你要去王府为妾的前路, 我不劝你,还望你也多莫劝我。”   祝染被这番话安抚下来,她不得不承认, 祝棠说的有几分道理。她与她看似截然不同,实则内里是一样的,都是一般执拗固执的人。不过她想要的是利, 而祝棠要的是情。她摆了摆手, 没再多说,颓然转身离去。   “还望五妹不要告知旁人。”祝棠的话未说完,她不知自己为何这般确认祝染并不会回去告密。她上前, 站在门旁,看着祝染远去的背影。   祝染未乘车, 是一步一步走出去的, 华美的裙摆拖曳在地, 划出一道优美的横波, 这裙子与装扮不是一个妾室该有的,她似乎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。   祝棠嘴角微微弯起,缓缓关上了院门,心中祝愿她能心想事成、前程似锦。   而自己, 祝棠摇了摇头,她也不知道未来究竟如何。她慢慢走进屋, 坐在榻上发愣, 一愣就是一天。   直到天黑, 祝柳一身酒气地从外头回来,却看见屋中一片黑暗,他心头一紧,瞥见院中守着的常庆,赶忙询问:“她人呢?”   常庆垂下头:“在屋中。”   祝柳快步上前,一把推开房门,见她坐在幽暗的室内,心中才松了口气。他单膝蹲跪在她跟前,握住她的双手:“怎么不点灯?”   祝棠看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   “昨夜忘将新年礼给你了。”祝柳起身将房中的灯点上,坐在她身旁,牵过她的手,将一只崭新的玉镯子戴在她手上,“这回不许随意丢了。”   祝棠垂着头,看着手腕上的镯子,她对这些首饰并不是很喜欢,她要的也不是这些。   “去沐浴?”祝柳看出她心情似乎不好,以为是因为自己回来太晚,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。他横抱起她,轻手给她沐浴完,两人一起滚在了床上。   他低头看去,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脸。他停下身下的动作,摸摸她的脸,柔声问:“弄疼了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今日祝染来了。”   祝柳一顿,继续轻轻动作起来:“我明日便送你去雍州。”   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。”   什么事?祝柳一时想不起来,他往下压去:“今日去给往年的那些亲戚们拜了年,他们缠着我喝了些酒,不多。”   祝棠讷讷道:“是么?”眼泪越加汹涌。   “这是出何事了?”祝柳缓缓松开她,紧紧抱着她,抹掉她脸上的泪,“棠棠,有何事便与三哥说,别藏在心中。”   祝棠含泪摇头,她转身抱住他:“没事,继续吧。”   他蹙着眉看她,见她虽哭着,却往自己身上蹭,便复又动作起来:“棠棠,这样可以吗?”   “再快些。”祝棠闭上眼,纵情出声,想要逃避那些无法解决的现实。   直至天色渐明,祝柳停下最后一次,看着臂弯沉睡的人,心中依旧有些担心。   他眯了会儿,起身开始收拾东西,今日他亲自送她去通州,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心中的问题解决,他才能安心将她放在雍州。   衣裳首饰还有平日里祝棠打发时间的玩意儿,收拾了大半车子,天也大亮起来,祝柳往里一看,人还是没醒。他看了看时间,决定叫她再睡一会儿。   “去雍州后,定不能叫她在外乱跑。”一来是有危险,二来是有可能被人认出来。   常庆低头应是。   “这次只有你和她原先身边的一个丫鬟一同,若是人手不够,不可在当地买,传信与我,我自会安排。”祝柳又道,他实在是怕招来些不三不四的人。   又与常庆吩咐了一些,他看着太阳已经上来,再不喊她起床,等去了雍州便没时间安顿了。他转身,要进门之时,却听见外头一阵敲门之声。   他心中一震,转身欲吩咐常庆走,可院门却被门外人一脚踢开。   “祝柳!”祝林站在门边,一脸愤恨地看着他,快步上前,一拳砸在了他脸上。   祝柳白净的脸上立即见了青,他微微偏过头,面色沉郁地也看着他,并没有还手的意思。   可祝林心中火气并没有因为他的忍让而消减,反而更甚,他朝着他的胸口又是一拳。   紧接着,门外林氏扶着老太太进了门。林氏快步上前,透过微开的窗子看清了里头睡着的祝棠,她沉着脸色朝老太太点点头。   老太太当即气得要晕过去,拎着拐杖就往祝柳身上抡:“你个孽障,竟连亲妹也下得去手,你看我不打死你!”   拐杖闷声往祝柳身上去,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原地任由她打,只淡淡道:“声音小些,不要吵到她休息。”   老太太被气笑了,她捂着胸口喘着大气:“你竟还说得出口这样的话来?你若真在意棠棠,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?!”她歇过一口气,又开始在他身上抡打。   一旁的祝林握紧了拳头,面对墙站着几乎要崩溃,而林氏也是撇开头,默默垂泪。   外面的声音渐大,将祝棠从睡梦中吵醒,她缓缓撑起身子,哑着嗓子喊了声三哥。祝林听见立即要进门,却被老太太的拐杖拦住:“不许去!”   祝棠乍然听到老太太的声音,连忙裹好了衣裳,朝外头跑去,一踏出房门便见几人站在门外。她心中一慌,转头一瞧,只见祝柳脸上的淤青,慌忙抱了上去。   “三哥,三哥。”她急急地摸着他脸上的伤,手指微微发颤。   “我无事,你先进去。”祝柳握住她的手放下,轻轻推她进屋。   她却按住了他的手,哭着朝老太太道:“祖母,是我的错,您不要再打他了。”   老太太见她求情,又看到她凌乱衣衫下的痕迹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抡着拐杖又往祝柳身上,老泪纵横道:“早知如此,便叫你死在那大山里!”   祝棠紧紧抱着祝柳,哭着:“祖母,您要打便打我。”   “棠棠,先进去。”祝柳大手护着她的后背,拐杖全落在了他手上。   “我不进去,我不进去。”她哭着看他,心碎地看着她脸上的伤。   眼见拐杖已经要落在祝棠身上了,林氏与祝林连忙来劝:“祖母,莫打了莫打了,棠棠她身子不好,不能这般打。”  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,往后退了好几步,险些摔倒在地,祝林连忙上前扶。   而祝棠回头瞥了一眼祖母无事,只牵住祝柳的手,轻轻轻触他的伤口:“三哥,疼不疼?”   祝柳眼睛湿润,低头笑看着她,轻轻拢了拢她的长发:“不疼。”   “祖母都这般了,你们竟还在...唉!”祝林别过头去,他实在是说不出口,他不知这两人怎能如此不知廉耻,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作派,祝柳好歹也是这个读书人!   祝棠擦了擦泪,转过身来,手却还牵着祝柳:“祖母,是我的错,一开始就是我的错,是我先勾引三哥的,他逼不得已才与我在一起。”   “逼不得已?”祝林大步上前,一把拎起祝棠的领子,气道,“他一个大男人,难道能被你用强?若是逼不得已能在你身上留下这些?”   祝柳的脸冷了下来,他一把推开祝林:“别动她。”   “你有何资格与我说这话?你可记得她是亲妹,是有夫之妇?!”祝林转而又去抓住祝柳的衣领,狠狠瞪着他。   祝棠咬了咬唇:“在我心中,只有三哥是夫君。”   祝林松了手,气得扶额:“既如此,你当初为何要成亲?”   “秋姨娘知晓我与三哥后,便与我说,如我不成亲,就将此事告知与父亲与祖母。三哥当时即将科考,我怕影响他,故不得已与人成亲。我早与小侯爷说好,他也早已给我和离书,只不知为何他现在却不干了。”   “好,好。”祝林无奈点头,指着祝柳道,“你竟是对他用情如此之深,你当初不是与我说并不喜欢他,只是为了什么狗屁任务?你现在不认了?”   祝棠垂着头,低声道:“不不是...”   “你忘了你曾经被他眼神吓得拔簪要自刎?”祝林一把将她从祝柳身后拽了出来,“你究竟喜欢他什么?你可知他与你想象中那个端方的三哥相去甚远?你可知他已定下亲事?”   祝柳本想上去拦,却被这话给阻在了原地,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祝棠,不想错过她脸上的表情,可她脸上仅是伤心,并无错愕。   他恍然明了,她昨日为何哭成那般,原来是因为此事...   祝林自是也瞧见了她脸上的神色:“好啊,好啊祝棠,你竟甘愿做他外室也要与他私奔,你知晓他为何不肯告诉你吗?因为他怕了你跑了,可等出了城门,你没有户籍,即使是后悔,也只能困在他身边一辈子了!这就是你要的自由?还是说,你只是不愿做别人的笼中雀,却愿意做他的?!”   他激动之下,不慎将祝棠推倒在地,等醒过神来时,却见她已经撑在地上哭了起来。   祝柳弯下身,颤抖着手想去扶她,却停滞在空中不敢前进,祝林说的是真的,他从来都是这么想的,只要出了城门,无论她再伤心难过,都插翅难逃。   “你个混账,还敢碰她!”祝林又是一拳朝他脸上砸。 第85章   “别打他...”祝棠抓住祝林的衣摆, “别打三哥。”   “我已与你分析得如此明白,你还护着他。”祝林收了手后退几步,一直红着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, 他万分委屈又万分心痛, 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,你是真喜欢他...”   祝棠双手撑在地上,无声落泪。   “你收拾收拾, 跟我回府,等小侯爷来接。”老太太在边上坐了一会儿,气也消了下来, 脑子清醒了许多, 她杵着拐杖上前,将祝棠扶起来,“趁此刻事情还未闹大, 一起都还有回转的余地。”   祝棠面色冷静下来,一字一顿道:“我不去侯府, 我即使是死, 也要死在三哥身边。”   “啪!”老太太一掌甩在她脸上。   祝柳目欲瞪裂, 赶忙上前将她护在怀里:“要打便打我。”   “你们你们真是, 好,好。”老太太看着两人,“你们既是如此情深,不若一同去认罪, 看看侯府会不会放过你们!”   “祖母,此时不是说气话的时候。”林氏上前来劝, 她无奈在两人间扫了一眼, “侯府定不会放你走的, 小侯爷早便放过话了,既是是棠棠死,也是周家的人。”   祝棠脱口而出:“我才不是周家的人,我与他未曾同房,我已给了三哥,你们若真要送我回去,在侯府被乱棍打死,不如在此死!”   “你怎连这般话也说的出口?”老太太眼里尽是失望,“你与他是□□,是无媒苟合,你到底还有无羞耻心?我从前便是如此教你的?”   “是我带坏棠棠的,祖母骂我便可。”祝柳紧紧将祝棠抱在怀里,语气淡然。   老太太落寞转身:“他三月便要成亲,你自己想想清楚。”   祝棠的眼眸黯淡了下来,她不怕被打,不怕被骂,甚至不怕死,可她怕听到他变心的话。她紧紧抱着他的手默默松了下来,心中抽痛。   “你若实在不想回侯府,我们会想办法。”祝林见她的手松了,立即上前劝,“祝府在外地不是没有分支,若不行,将你送去分□□边暂避也好。总之,我到时也是要外放的,你若不嫌弃,可以与我一起走。”   祝柳慌乱地看着怀中的人,声音颤抖道:“棠棠...”   “他要娶的是郡王府的县主,位高权重,才貌双全,当初殿试完,榜下捉婿时,县主一眼便瞧上了他。你莫说我挑拨离间,我只是如实与你说,你如何考量我不强迫。”祝林冷冷地看着祝柳,声音淡得如水一般。   祝棠垂了垂眸子,轻轻推开祝柳,朝祝林走去。   “棠棠...”祝柳想去抓她的手,却被她从手中溜走,他浑身发寒,几乎动弹不能。   “四姐,这世上不是没有比他好的人。”祝林瞥了他一眼,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围在祝棠身上,轻推着她上马车,“你先上车,我们再考量先将你安置在哪儿。”   祝柳踉跄上前两步,看着她的背影上了车。   “祖母,大嫂你们也先上车,此处不宜久留,莫被侯府的人发觉。”祝林看着人都上了车,才缓缓朝祝柳走近几步,“此事我不会主动告知大伯父,但若大伯父自己知晓,你也知后果会是如何,三哥好自为之。”   “你便不曾动心过。”   祝林正转身的脚步一顿,他笑了笑坦然道:“我确实曾对四姐动心过,可我知晓她是四姐,无论是否与我有亲缘关系,都是我四姐,我不会害她。”   “倘若她主动抱你,吻你,主动说心悦你呢?”祝柳嘴角勾起淡淡地笑。   祝林脸上的神情垮了下来,他回头看了祝柳一眼:“从前或许如此,以后便不是了,三哥若有闲情,不如去陪陪三嫂,也好能外放之时挑个好地方,早日回京。”   祝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,他冷冷盯着祝林走远,低声吩咐:“去跟着,看他们去了哪儿。”   常庆从一旁闪现出来,并未多嘴,沉默跟了出去。   人都走完了,院子里静了下来,祝柳看着装好行李的车,围着车走了一圈,狠狠往车上砸了一拳。   -   祝府的马车上,老太太别开头坐在主位,祝林沉默地看着地面,唯有林氏坐在祝棠身旁,将她凌乱的头发轻轻梳起。   林氏张了张口,还是忍不住问:“你与他...可用过避子汤?”   祝棠垂着眼摇了摇头,他从未弄在里面过,但她也知晓,即使是在外面,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,她从不介意给他生孩子,因此也从未担心过什么。   “看到医馆便停车。”林氏朝外吩咐一句,又看向祝棠,“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?他要娶妻了,你跟着他,或许连妾的名分都没有,一辈子都是个外室。”   祝棠沉默不说话,她早就知道,她与三哥不被世俗所接受,即便是日后与他在一起,或许也会无名无分。   见她这般,林氏便明了了:“你爱他?”   祝棠抬眸看了林氏一眼,红着眼点头。   “你可见我与你大哥是何模样了吗?”林氏将她揽进怀里,“我与你大哥青梅竹马,两情相悦,可如今他那小妾的孩儿也快一岁了,你在心里问问自个儿,你与你三哥的情分,可有我与你大哥的长?”   祝棠愣愣看着裙子上的绣花,感觉一滴泪从脸颊边擦过,是嫂子哭了。她原以为嫂子是不伤心的,即使是伤心也早就化在了世家世代相传的礼教中,如今看来,只是憋在了心中,未与外人相告罢了。   嫂子与大哥都这般了,她与三哥能好到哪儿去吗?且嫂子还是大哥的正妻,而她自己什么也不是。   “嫂子不逼你,你自己想想清楚,莫要以后后悔。”林氏拍了拍她的肩,转而又朝老太太道,“祖母,既然棠棠不愿回侯府,侯府又不愿放人,不若便按六弟所说,先将她安置在别处。”   老太太叹息一声:“如今要安置也只能安置在世家之外,我思来想去,也只有重光寺可去。”   “多谢祖母。”祝棠双手紧紧抓住袖口,她未曾想,祖母沉默的这许久,原来是在为她考量。她有一肚子话想要与他们解释,可如今看来,理解不理解的,又有何妨呢?不如到此为止。   老太太没再答话,车停在了路边,她亲自下车去买了避子药,又杵着拐杖上车。   “你且去寺里好好待着,等事情办妥,我便想法子送你去外地的分支。”老太太淡淡道,不愿再多看她一眼。   祝棠点头,不再多言。   一路到了重光寺,林氏扶着老太太先下车去与大师商议,剩祝棠与祝林坐在车中。祝林看着她,不知如何开口,祝棠看着他纠结的表情,忍不住笑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你还笑得出来?”祝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,“你和祝柳...”   “三哥长得好,身材好,学识也好,我又不算吃亏。而且我跟你说,他还有腹肌呢,可好摸了。”   “祝棠!”他看着她,心中悲痛,他看得出来,她很喜欢祝柳,即使知道祝柳要娶妻了,她还是喜欢。他有些生气,“你一个闺阁女子,怎能说出这种话来。”   祝棠眨了眨眼,脸上的笑有些僵硬,他们都这么说她:“我知道了。”   祝林看着她的神情,心中也后悔自己是不是话说得重了些,他语气放平和了一些:“祝柳他不是你的良缘,莫要再与他纠缠在一起了,他也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,我早与你说过,他出入烟花柳巷便如同家常便饭,你为何一直不信我?”   祝棠垂下眼眸,难受得说不出话来。   “你以为他只有你一个,可实际不知他在外头还有多少人,他对你说过的话,未必未与旁人说过,否则那县主又怎会非闹着要嫁给他。”   “你别说了。”祝棠别开头,眼泪掉了下来。   祝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:“现下回头还来得及,你不是说不想成亲?那你以后跟着我,我不逼你成亲,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”   他这话终于是说在她心坎上了,可为时已晚,她早就与三哥纠缠不清了,她这辈子也无法放下三哥的。   她擦了擦泪:“我才不跟你走呢,等你成亲了,我岂不是要在旁边当电灯泡。其实在寺里青灯古佛一生也挺好的。”   “寺里?”祝林又要说她,可却想着让她待在寺里,也总比去祝柳身边好,“也罢,你想在寺里就在寺里,到时我给你在的寺庙捐香油钱。”   祝棠破涕为笑:“那行,一言为定。”   两人刚说完,外面便传来消息,叫他们乘车从寺庙后门进去。   祝棠被安置在寺庙后山的一间小禅房里,此处环境清幽,不会有外人过来,弟子们也都在前面住着,没人打扰她。众人又将她嘱咐一遍,才都离开。   她看着后山树上落着的皑皑白雪,深吸了一口冷气,心道这样也挺好的。   或许,三哥也觉得这样挺好,自打她来寺庙后,再也没见过他。她日日在寺庙里吃斋念佛,一晃已过了三月,连佛经都能背下来两句了。其中她最喜欢的,还是那年与三哥被关在祠堂中一起抄写的那句:心无挂碍。   只可惜,她永远也做不到。   三月了,他要成亲了,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。 第86章   祝棠看着满山的翠绿, 明明是吹面不寒的春日,为何她会感觉到如此冰冷。她成亲的时候,三哥心中也这样冰得发痛吗?   可他只是迫于无奈与人成亲, 而三哥呢, 或许他是自愿的吧?   她朝房中踱步而去,怀中抱着个汤婆子,手中滚动着佛珠, 开始默念心经的那一段。   “心无挂碍,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 远离颠倒梦想, 究竟涅槃。”   一开始,她念着心经很快便能入睡,后来念多了, 像是系统脱敏了,她也感觉不到那份复杂带来的催眠效果了, 反而无师自通, 理解了句子的含义。   她躺在床上, 复又默念几遍, 才觉困意来袭,浅浅昏睡。   睡至半夜,忽然听见耳旁有声响,她被吓得猛地坐起身来, 她立即张口要喊人,却被人捂住了口。这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味道, 她抬眸看去, 黑暗中站了一个消瘦的身影。   她没说话, 缓缓往后退了几步,躲进被子里,沉声道:“我要睡了。”   “棠棠。”祝柳上前几步,手悬空在她被子上方,迟迟不敢落下,“我能待的时间不多,你与我说几句话,我便走可好?”   祝棠被这句话彻底惹怒,她坐起身来,抱起枕头朝他砸去:“时间不多?祝柳你还要赶场子是吧?上半夜在我这儿,下半夜再去别人那儿?”   “我没...”祝柳站在那儿,任由枕头落在身上,他这几个月被看着,没有出来的机会,也就今日成亲,才能借此跑出来。   “你个大贱人!娶了别人放在家里不够,还要出来找我!”她又从床上寻东西,一件一件地朝他砸去,最后连仅剩的一床被子也砸在了他身上,“男人不自爱,就像烂叶菜,你这个烂叶菜给我滚!”   祝柳忽然笑了下,朝她走近,将怀中接住的物件又抱了回去,强制搂抱住她,在她耳旁轻声道:“我与她和你与小侯爷一样,我没碰她。”   什么一样?也是事先商量好的吗?她停下挣扎,抬眸看他:“真的?”   “真的。”祝柳说着,已经爬上了床,“真的,棠棠,我没骗你。”   祝棠愣在原地,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:“老六说你经常出入烟花柳巷,还说那县主是非嫁你不可。”   “他又不是我,怎知详情?况且他不愿我们在一块儿,自然是要说我坏话。”祝柳的手开始作祟,在她耳旁轻声道,“棠棠,这样舒服吗?”   祝棠低呼一声,连忙去推他的手:“这里是寺庙,不能这样。”   “棠棠,可是三哥好想你...”他轻声低语,不由她分说。   祝棠死死咬住唇,还是在推他,可力气已小了许多,更像是在欲拒还迎:“不能在这里,不能在这里…”   “可以的,棠棠。”他引诱着,哄骗着,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,“这样可好?”   他没有什么办法能哄她,只能迷惑她,引得她沉沦以后,再另想他法。   最后,祝柳眼中闪过一道暗芒,没有离身。他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,可仍是又来了一回,故技重施。   他没有给她清理的机会,哄着她,看着她睡熟了,从院墙边又翻了出去。   祝棠再醒来时,身边已空无一人,若不是身上的酸痛,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。她坐起身来,感觉异样,连忙跑去清洗。   她手边没有避子药了,也无法开口问人要,再一算时间,想着刚过姨妈不久,应该会没事,才放下来心来。   而祝柳来过这一次后,又消失了,她已经有快月余未见他了。她想,他或许已经走了,带着他新婚妻子走的。   她抹了把泪,打开手中的信封,只是她托寺里的小和尚去找小喜探查来的。她坐在窗边,打开信封,看着信上短短几行字,脸色越来越沉。   原来是这般,原来是这般...   她双目失神地喃喃自语,忽然朝外头奔去,她悄悄越过后山的那道柴门,向山下跑去,一面跑一面问路,朝着京城方向相反的山中飞奔。   越过两山相夹的小道,她看到了远处那个小山村,她一户户问过去,看到了那个荒废已经的土屋,有话多的婶子们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一遍事情的原委。   她怔怔听完,朝土屋中进去,扶着墙痛苦地呕吐,似乎要将胃都呕出来。呕得吐不动了,她靠着破碎的土墙滑坐在地,透过残缺的茅草屋顶,看着外头的云。   信上说,三哥才是祝府亲生的孩子,而她不过是一贫寒农户家的姑娘罢了。   当年祝父与祝母从外回京中就职,快到京城之时偶遇大雨,祝母被惊着了,原本未还未到预产期的肚子突然发动,幸亏遇到了山中的心善农户。   农户的妻子也快生了,便收留了祝母,两人几乎同时诞下孩儿。农户先前已生了四个女儿,见这一胎生的也是个丫头,心生歹念,狸猫换太子,将祝母生下的孩子换了来,而那孩子,便是祝柳。   他原本平安顺遂的一生,是被她偷了。   可祝柳生性聪慧,常爱去村学外头偷偷念书,但农户这么多年为求子已经散尽家财,哪儿有钱供他读,更何况,他们害怕祝柳读了书去了京城便会认回亲生父母,那时他们便要大难临头。   于是,他们对祝柳念书的行为非但不鼓励,甚至非打即骂。他不足月生,身子本就差,农户还时常逼迫他下地,让他干重活,这一干就是十多年,才落下了病根。   或许这些可以不提,或许这只能说是他对他们的回报,可他脖子上的疤痕就是他们反反复复烫出来的,只因那处有一个明显的胎记。   祝棠捂着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,怪不得那回她扯掉他脖子上的轻纱,他会那么生气,后来还骗他说是他自己弄的。   后来,农户为了留住他,将他几个姐姐或卖或嫁了出去,攒了一笔银子,给他买了个媳妇儿。可他不喜欢,不想与那人成亲,拖着虚弱的身子跑出山里,偶然遇到送祝父外出的老太太,才得以寻明真相...   她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,痛得她几乎站不起身子来,只能蜷缩在地上。过了很久,好像下雨了,雨从破旧的横梁上滴落,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脸上,可她好困,好累,好想睡觉。   眼前慢慢昏暗,她失去了意识,脑子里模模糊糊全是祝柳站在灶台之前,被人拿着碳一次又一次烫伤脖子的画面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她好像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。她睁了睁眼,朝外看去,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寺庙后山的小屋里,嫂子还坐在窗边,她声音沙哑着:“嫂子。”   林氏恍然抬头,眼睛有些红肿,连忙关心道:“要喝水吗?”   祝棠摇了摇头,想起身,却感觉小腹剧痛。她皱着眉,额头上出了些冷汗:“我这是什么怎么了,嫂子?”   林氏别开眼,没说话。   “你醒了?”祝林推门而入,手里端了个药碗递给她,“把药喝了。”   林氏上前将她扶起来,将碗递到她嘴边。   “三哥呢?”祝棠拿起碗一饮而尽,朝门外张望。   祝林低下头,眼中无奈又哀伤,低声道:“他在外头,我去叫他进来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面色苍白地靠在床边,见祝柳进来,露出一个大大的笑,伸着手要他抱:“三哥,你怎么在外头不进屋?”   林氏见状,起身退出房门,与祝柳擦肩而过时,看了他一眼,没多说什么。   “三哥,你过来啊。”   祝柳朝她一步步走过去,走得极慢。他脸上长了胡渣,眼下有些泛青,就连头发也有些凌乱,他轻轻坐在床边,默默看着她。   “三哥,你这是怎么了?”祝棠摸了摸他的眼睛,摸了摸他的胡渣,眼露心疼。   “棠棠。”他忽然抱住她的肩,靠在她的肩头痛哭起来,“对不起对不起...”   祝棠愣了一下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,有些不明所以,这是怎么了?   “对不起...”祝柳哭得浑身颤抖。   前日他知晓她不见了,着急忙慌从府中赶来,一路寻去了他原先在那个村子,他一路寻一路祈求只要她还好好活着就好,可找到她时,看到的却是满地的血。 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双手是血的抱起她的,她当时气息微弱,几乎已经是在死亡的边缘了,他像疯了一样朝附近的医馆跑去。那大夫说,她是小产了,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。   一个多月,正是他那晚弄出来的,在他与旁人成亲的日子,他叫她怀孕了,还又叫她流产了。他想起大夫说的话,说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生育了,他的心几乎碎成粉末。 第87章   祝棠连忙小声哄他:“三哥, 你别哭了,我不是还好好的吗?要不要亲一下。”她歪着头,在他脸上啵唧亲了一口。   祝柳缓缓抬起头来, 双目血红地看着她, 捧着她的脸一口啃了上去。   双唇交缠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,祝棠轻轻推开他,悄声道:“嫂子和六弟还在外面呢。而且, 我好像来大姨妈了,暂时不能那样。”   大姨妈?他知道她口中的大姨妈是什么意思,他手撑着双眼, 泪从指缝中渗出:“棠棠, 跟我先回别院。”   “好,太开心了,又能和三哥在一起了。”她双手搭在他肩上, 笑眯眯地看着他。   可这笑只会让他的心更加刺痛,他摸了摸她的脸, 柔声道:“我去与他们说。”他轻轻在她额上啄了一下, 转身缓慢出门。   他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人, 淡声道:“我要带她走。”   祝林看他一眼, 甚至已疲与再揍他,好笑道:“你还有什么脸带她走?若不是你,她今日会这般?”   “她愿意和我走。”祝柳也知辩无可辩。   “祝柳,你王八蛋, 你畜生!”祝林握着拳瞪他。   祝柳没有反驳:“我会等她身子养好了再带她走。”   “外放指令已经下来,你如何等得?”林氏看他一眼, 直至此刻, 才知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, 两个都是疯的,不要命的。   祝林却道:“养好?如何养好?还养得好吗?”   祝柳站在原地,颀长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,是或许再也养不好了,是他的错。他转过身去:“重光寺条件艰苦,我先带她走了,还求你们不要与父亲说。”   他说罢,又缓慢挪着步子朝屋里走去。   祝林想去拦,却被林氏拦住:“被打得路都要走不了了,还要一意孤行,你以为你能劝得动他吗?”   他抿了抿唇,停下了脚步,他知道祝柳成亲那日跑出来后,被大伯父打得有多惨,外衫上都见了血,一连好多天动都动不了,只能与朝中告了病假。   思至此处,却见祝柳紧紧用厚厚的披风裹住祝棠,抱着她稳稳当当走了出来。看着他有些发颤的腿,祝林生怕他下一息便要将人摔到地上,可不知他是如何捱住的,竟将人安安全全地抱上了车。   “我与棠棠先行一步。”祝柳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,吩咐马车前行。   山路颠簸,祝柳紧紧将她护在怀里,轻轻在她小腹上抚摸:“疼得厉害?”   “嗯。”祝棠有点疼得说不话来,白着一张小脸,靠在他胸膛之前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轻轻靠在她头上:“等过了这段路便没有这么颠簸了。”   马车行过山路,入城门时改了个方向,朝着郊外的庄子去了,祝棠的肚子舒服了许多,往外看去才发现这段路自己不认识:“三哥,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“去郊外的庄子,前方便要到了。”   她歪着头往前看,果见前方有一座大院子,院子与城中精致庄严的宅院不同,别有一番古朴纯真的味道。院中是土路,还种着菜,两旁有养鸡的地方。往远处望去,一只鹿在地上吃草。   祝棠惊喜:“那是我们猎的鹿吗?”   “是。”祝柳将她头上的兜帽戴好,开门下车,将她抱进了屋里,放在了炕上。   “如今都四月了,怎么还点着炕?”祝棠摸着暖烘烘的炕,往里头挪了挪。   祝柳眼神暗了暗:“此处天冷,过几日暖和起来便不冷了。我去吩咐人煮饭,你坐在床上不要乱动。”   见他出门,祝棠刚自顾自躺在炕上,便听见小喜的声音从外传来:“小姐!”   小喜从外跑进来,见她要起身,连忙将她按下:“您别动,奴婢只是来与您说一声,奴婢也在。您好好休息,奴婢先不打搅了,若有什么事,唤奴婢便是。”   祝棠笑着对她点点头,她现在确实不太舒服,整个小腹以下都是痛的。她躺了会儿,见祝柳进来,又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撒娇:“三哥,肚子疼。”   祝柳垂着眼睫,轻轻揉着她的小腹,心中刺痛。   晚上睡觉时他搂着她,听着她睡着后还在哼哼着疼,半点睡意也无,枯躺至天明。   一个月的时间,他给她喂了许多珍贵的药材,千喝万护着,才叫她气色稍微好了些。   期间林氏与祝林也来看望过,也是带了许多补品,搞得祝棠有点懵。   老太太倒是也来过两三次,没敢进门望她,怕一见便心中难受。   祝棠身子养好了些,祝柳外放的事儿也拖不得了。祝柳将她藏在车厢之内,在京城郊外送别的地方,与祝府的人告别。   只有祝枕和林氏来送,祝枕与祝柳说了几句,进了祝棠所在的马车,满眼忧虑地看着她:“怪不得那回怎么问你,你都不肯说,原来是这般。”   祝棠垂着眼,不知该如何作答。   “从血脉来看小柳是我亲弟,可从亲疏远近来瞧,你也是我亲妹。你多加保重,若他对你不好,便来祝府寻大哥,大哥给你做主。”祝枕摸了摸她的头。   “多谢大哥。”祝棠抿着唇,眼睛有些发红。   祝枕点了点头,又叹息几声,下了马车。林氏又上来与她告别:“祖母偷偷来了的,在后面的马车上,她不敢来见你,可心中是没有怪你的,你勿往心里去。好好保重身子,少吃冷食冰饮。”   “知道了,嫂子。”祝棠握着她的手。   她点点头,与祝棠又闲话两句,才不舍地下了车。   马车还未启程,祝棠朝外看去,好像大哥还在与三哥说些什么,便收回了眼,却瞧见了前方停着那辆马车。   马车内的女子也在往外看,此人便是郡王府里的县主了,也是三哥明媒正娶的妻子。   祝棠眼眸淡了淡,朝她笑笑,见她也对自己笑了笑,心中还是有些难受。   她收回眼神,见祝柳走了过来,连忙抱了上去,娇声道:“三哥,你与大哥说什么呢?”   祝柳搂着她靠在车厢里,想起大哥方才与他说,六弟留话,若敢辜负祝棠,一定将他碎尸万段。他笑了笑,在她头上亲了亲:“无非是劝我路上当心些罢了。”   “三哥。”祝棠起身跨坐在他腿上,外头马车已经开始行进,将她颠簸上去又下来。她抱着他的头,吻上他的唇。   祝柳有些气息不稳,在她臀上轻拍了下,低声道:“在马车上,不要胡闹。”   “可是三哥好久没碰我了。”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,眼泪几乎要落下来,手却在干坏事。   祝柳将她的手挪开,放在她后握住,不许她再乱动:“祝棠,这是在马车上。”   “知晓了,三哥。”她嘴上乖巧,身子却开始乱蹭起来,还俯身在他耳旁嗯嗯啊啊,说一些污言秽语。   祝柳的眸子暗了又暗,哑声道:“喜欢说这些?下回让你看着话本子念个够。”   “三哥~你要不要嘛~”   “闭嘴!”他低喝一声,反手将她按在了车厢上,一把撩起她的裙子,将唇送了上去,用力□□吮吸。   祝棠咬着唇,双腿不停颤抖,时不时从口中漏出几个音调。   车外驾马的常庆默默拿起早前特制的耳塞,面无表情地塞在了耳朵里。   正在要紧之时,车外传来一阵敲门声,祝柳顿了下来,听外头的常庆说宋公子在前面等。   “三哥,别走。”祝棠抓住他的手,娇呼道。   祝柳喉头滚动了下,复又上前,拼命啃咬,只觉她一阵颤抖,他将口中的液体尽数吞下,擦了擦唇,喝了口茶水后,从容朝外而去。   上了侧后方的马车,便见宋祁一副贼笑着看他。他淡淡道:“何事?”   “来送送你,随便督促你在地方多加努力,争取早日做出功绩调回京城。”宋祁摇了摇扇子,一脸笑意,“另外,多保重身体,莫被榨干了。”   祝柳一记眼刀飞去:“你们也多加努力,总不能指望靠我一人便能成事。”   宋祁被噎到,摆了摆手:“打搅你的好事了吧,快回去吧,别憋坏了身子。”   “我没有你那般不行。”祝柳淡淡留下一句,潇洒离去,剩宋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。   祝柳转身又钻进了自家马车,只见祝棠脸色潮红无力歪倒在车厢里,他俯下身,在她耳旁悄声道:“还要吗?”   “不不不。”祝棠连忙摆手又摇头,幽怨地看了他一眼,明明是要拉他一起的,可最后他倒是整整齐齐,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。   他笑了下,重新将人搂回了怀中,小声哄着:“以后不许在外头乱来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她知道错了,下次还敢。   一看她这表情,祝柳便知晓她压根儿没听进心里去,他无奈笑笑,捏了捏她的脸:“约摸六七天便能到,等到了你想做什么都好,路上不要乱来。”   她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下,勾着他的脖子傻笑。   他与她额头相抵,看着她笑。   忽然,门外传来一阵声音:“爷,夫人有些眩疾,不知您这里可备有药物?” 第88章   祝棠呲笑的嘴垮了下来, 垂着眉眼瘪着嘴。   见她如此,祝柳抱得更紧了些,朝外吩咐:“行李都在后头的马车, 叫你家小姐自己去寻。”   外面的人沉默了会儿, 应了声是,离开了。   “棠棠?”祝柳要接着与她抵额,却被她推开了。他叹息一声, 复又抓住她的手,放在心口处,“棠棠, 莫气了。”   祝棠瞅他一眼, 气得鼓着脸别开头,不与他说话。   “棠棠,要怎样才肯消气?”祝柳握住她的肩, 欲与她对视。   她抬头,眼睛泛红地瞪着他:“不许看她, 不许和她说话, 你是我的!”她说着, 往他肩上捶了一下, “这里是我的,这里是,这里也是!都是我的!”   指尖从他的薄唇到心口,再到下面, 她气得抱着他,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:“你只能是我的, 不能是别人的。”   祝柳低低笑出声, 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:“是你的, 只是你一个人的,没有看她,也没有和她说话。”   “三哥,你喜欢我吗?”她藏在他肩窝里,闷声问。   “喜欢。”   “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。”   “是,只喜欢你一个。”   祝棠抬起头,撅着嘴笑了,模样又滑稽又可爱,她扯着他的脸,气鼓鼓道:“不许骗我。”   “没骗你,只喜欢你一个,只爱你一个。”祝柳含笑看着她。   她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,脸上的神情有些小得意,开心道:“我也只喜欢三哥,这辈子只喜欢三哥一个。”说罢,她害羞地躲在了他怀里。   “三哥知晓。”祝柳轻轻搂着她,眼中有些泪意,她为他舍弃太多太多了。   吵完架两人又和好如初,祝柳搂着她斜靠在车窗边,举着杂书与她一起阅览。她有时会有看不懂的,会指着句子问他,或她有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笑点,不知为何就笑起来了。   祝柳听不懂她在笑什么,可看着她的笑容,听着她的声音,也忍不住笑出声。   两人的笑声缠绵着传去前方的车辆中,祝柳的新婚妻子宋姝听得忍不住蹙起了柳眉,她的贴身丫鬟碧玉在一旁劝:   “我看姑爷的妾室就是一个狐媚子,竟拉着姑爷在马车中做那档子事,若不是什么风月场所里出来的,怎会行事如此荒诞?您也要劝劝姑爷,莫要沉迷女色。”   宋姝握住帕子的手更紧了一些,她不是不明白,也不是不吃醋,只是那人一开始便是不喜自己的,她去说有何用?只会更惹厌恶罢了。   “小姐,您不能再如此放任姑爷这般了,若他还这般对您,您不若便与郡王告状,也叫他不好受。”碧玉看着自家小姐,心中痛恶,明明小姐生得这般貌美,为何偏要来与旁人争风吃醋。   宋姝抿了抿唇:“一切等到了桥县再议。”如今都已成亲,若贸然与父亲告状,恐怕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紧张,不若找机会与他谈谈。他若真喜欢那个妾室,她并不是不能容忍,只是也不能这么冷落自己,宠妾灭妻。   心中拿好了主意,宋姝的眉头松了些,轻轻阖眸靠在了车上,浅浅入眠。   马车行进了六日,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抵达了桥县。桥县是襄州的一个下县,山路崎岖,条件艰苦。入了桥县往里看去,连县城的门都是破破碎碎的,让人心凉了半截。   然而祝棠并不觉,她伸着脑袋往外看去:“这就是桥县啊,看起来好朴素。”   祝柳将她拉了回来,搂在怀里不许她动弹:“一会儿便下车了,不要伸头出去望,太危险了。”   他轻轻抱着她,头搁在了她头顶上。来下县是他自己与圣上要求的,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看到他的能力,或许条件会艰苦一些,可若成了,他便能快速升迁。   只是他一直担心棠棠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,可这么一看,倒是他小人之心了。棠棠生性坚韧乐观,即使于逆境中也能寻求化解之法,是他要学习的典范。   他想着,忍不住笑了笑,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。   “怎么偷亲我?”祝棠捂着额头,睁大了眼看他。   “我的妻子,我想亲便。”他眼露笑意地摸摸她的头。   她眨了眨眼,凑去他耳旁悄声道:“今晚让你亲个够,想亲哪儿都可以。”   祝柳喉头滚动了下,在她臀上狠狠捏了一下,随后跳下了车。   祝棠本想在后头追,往车门外一探,却见他正在与县衙里的差吏交接公文,便又退了回去,老老实实在车里等着。   等了一会儿,祝柳又上了车,她瞥他一眼:“忙完了?”   “嗯,我们乘车去后门,从后门进。”祝柳牵着她的手,轻轻捏了捏。   不出片刻,马车停了下来,祝柳先行下车,站在车边掐着她的腰,将她抱下马车,却被一旁也在下车的宋姝看了正着。   祝棠没看见宋姝,她觉得这样下车很好玩,一直看着祝柳笑:“三哥,想玩来一次。”   “太阳都要下去了,屋里还要收拾,明日再陪你玩。”祝柳牵着她的手,站在还算干净整齐的院子里,“你想住哪间?”   一眼看去,小院正中是正屋,左右分成两个厢房。祝棠不懂这些讲究,只见西厢房旁种着一棵槐树,便指着西厢房道:“我住这个。”   祝柳眼神闪了闪没多说什么:“我瞧厢房也大,不如将屋里隔出一角书房来,往后杂事我便在此办理。”   跟来介绍的差吏瞧两人关系如此亲密,便谄着眉眼道:“这位便是县主吧?与县令感情真是好。”   气氛沉默下来,见着人已经往里走了,那差吏才反应过来,此人恐不是县主。再抬头一望,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仪态端庄的女子,他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。   祝柳也恨不得拔了他的舌头,自他说罢后,棠棠的脸色明显沉了许多,他刚要上前哄,便听后面一声柔弱温柔的女声道:“夫君,我该住哪儿?”   他咬了咬牙,头也没回,冷声道:“东厢房不是空着吗?”   说完,他连忙朝西厢房里追去,一把关了门,立即将人抱进怀里:“棠棠,莫生气了。”   祝棠不理会他,狠狠挣扎:“你走,你是别人的夫君了,你走。”   “棠棠。”祝柳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从背后将她拦腰抱起,扔在了床上。他摸摸她的头,“等三哥一会儿可好?”   他大步转身,将外头已经卸下的一箱行李搬了进来,随意扔了两床被子在床上,与她躺在一处,轻轻亲着她的脸:“棠棠,莫生气了。”   “不要你。”祝棠挡住他唇,别开头。   “棠棠。”他按住她的手,不让她乱动。   祝棠挣扎:“你别碰我,碰你夫人去。”   祝柳直接堵上她的唇,不许她再说那些气话。他轻轻揉了几下,见已经湿润,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。   天色已暗,屋里没有点灯,只能听见喘息声,祝棠狠狠地夹他,狠狠地咬他,似是要将自己受的气全还在他身上。   祝柳也不拦,任由她咬,她咬得有多用力,他便多用力,最后还是祝棠哼哼唧唧娇吟求饶:“三哥,你慢点儿呜呜。”   “气消了?消了三哥便慢些。”   “消了消了,求三哥慢点儿,我受不住了。”   祝柳在她脸上亲了亲,放慢了速度,从侧后方紧紧抱着她,在她耳旁轻声道:“棠棠,三哥只是你一人的夫君。”   她刚要说好,却被他突如其来的猛烈堵在了嗓子里,她绷紧了身子,浑身轻颤,随后抓住他的手,小口小口喘气。   “我去叫水。”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长发,缱绻万分的看着她。   “先别叫。”祝棠低声道,这时候去叫水不就是明摆着他们干了什么了吗?哪儿有一到家,连床都还没铺,就这样的。   祝柳觉得有些好笑,俯下身去看她:“你也知晓这般不好?”   “不是你非按着我的吗?”祝棠娇嗔他一眼。   “好好好,是我,方才喊着还要的也是我。”祝柳轻笑着,将她揽进怀里。   她翻了个身,与他面对着,藏进他怀里,小声道:“对,就是你。”   “那现在还要吗?”他低声道。   祝棠抬头瞪着他:“不要以为要美色迷惑我,我就会原谅你,臭男人!”   祝柳低低笑出声,搂着她的腰将她往上带,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,将她亲得腿脚发软,气喘连连。他又问:“这般呢?”   “也也不行。”祝棠喘着气,断断续续道。   “那继续。”   他按着她又来了一次,直到她哭喊着原谅三哥了,真的原谅三哥了,他才肯松手。   “你欺负我,你就知道欺负我。”祝棠方才本就有泪 ,这下一觉委屈,趴在床上,彻底哭了起来。   祝柳俯身上前,轻轻压着她,握住她的手腕,在她耳旁哄着:“棠棠,莫哭了,三哥直销错了,我与那宋姝本就没感情,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,你若真在意,我们搬出去住可好?”   “我才不搬走呢,把你们俩单独留这儿是吧?你想得美!”祝棠扭过头,凶狠地看着他。   他亲了亲她的眼睫:“那便不搬,三哥心中真的只有你一人。”他抱着她翻了个身,让她趴在自己身前,认真地看着她,“我的棠棠,我的妻子,我的夫人。” 第89章   祝棠瘪着嘴, 小声嘟囔:“这次就原谅你,你下回再惹我生气,我就揍你。”   “好, 怎么揍我都好, 不要不理我。”祝柳紧紧抱着她,“我的夫人饿不饿,要不要用晚膳?”   “嗯!”祝棠嘟着嘴, 不看他。   他捏了下她嘟起的嘴,忍不住畅快发笑:“起身,三哥给你穿衣裳。”他扶着站了起来, 将她腿间的污浊细心擦净, 将衣裳一件一件地给她穿好,凌乱的头发也重新盘了起来。   随后,他也穿戴整齐, 朝外头吩咐:“晚膳若备好了便盛进来。”   小喜在外头应是,几息之后, 丫头婆子们将饭菜盛了上来。祝柳牵着祝棠坐去桌边, 为她布菜。   “三少爷, 屋中可要收拾?”小喜垂着头恭敬问道。   祝柳扫了一圈, 见屋中确实空空荡荡,便道:“将屋中简单布置一下便好,床铺不用动。”   小喜应是,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祝棠, 退了下去。   “在这里不比祝府,吃穿用度定是没有往日好的, 你便将就些, 待往后回京便好了, 你想吃什么,三哥尽量都给你弄来。”祝柳道。   “我觉得这已经很好啦。”她从前还有过吃不上饭的时候呢,这才哪儿到哪儿呢,她凑过去,在他脸上啵得亲了一下,“而且只要能和三哥在一起,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。”   祝柳左右扫视一眼,低斥道:“屋里还有旁人呢。”幸而那些丫鬟也没有胆子抬起头来看。   祝棠却是直接略过了他的话,热情给他夹菜:“三哥吃饭。”   还能怎么办?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得,祝柳也只能是无奈笑笑了。   -   祝棠醒来时,朝旁边摸了摸,没摸到人,立即惊醒坐了起来,才想起自己与三哥已到了桥县,三哥应当是去上班了。   她揉了揉眼,穿好衣裳,喊了几声小喜,没见人,便直接推门而出又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,这才见小喜从厨房里跑出来。   “小姐,您醒了?”小喜笑呵呵地看着她,“厨房里的粥都热着呢?您现在要用早膳么?”   祝棠提着裙子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:“你吃过没。”她说着,在蒸笼里拎起一个包子,被烫得嘶哈几声,连忙叼在了口中。   “小姐,您当心点儿,奴婢已经用过了。”   “行,我来叫你帮我梳头,我弄了半天没弄好。”祝棠说着又端起一碗粥,咕噜咕噜喝完,拍了拍手,“好了,我吃完了,一会儿梳完头就能出去逛。”   小喜跟在她身后:“是不是要与三少爷说一声?”   “公子说了,您若想去哪儿不必与他去说,留个信,带着卑职一同便行。”常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。   祝棠吓得往后一退:“你从哪儿出来的?”   “回小姐的话,是从房梁上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朝上看了一眼,还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,她赞叹两声,坐回梳妆台前,由小喜给她梳着头发,却不知对面的东厢已议论了起来。   “小姐,奴婢越瞧那狐媚子越眼熟,看着倒有些像侯府的世子夫人。”碧玉低声道。   宋姝蹙了蹙眉:“世子夫人怎会在此处,再说世子夫人不是夫君的亲妹吗?”这话一出,她自己都惊了一下,连忙去瞧碧玉。   碧玉也神色震惊,转而又怒道:“怪不得奴婢模模糊糊听见她唤姑爷三哥,这个祝柳竟敢做出这般事,还敢如此堂而皇之,简直有伤风化!奴婢定要写信与郡王妃,叫她来给您做主!”   “不可。”宋姝按住她的手,“你还不了解他的性子吗?况且当初他也曾与我说明有心仪之人,叫我自己去与父亲说明,他不愿与我成亲,是我非要一意孤行。”   “小姐,可这如今看来,您还不如与他和离算了,可和离了也不能放过他,定要让他也尝尝您现在心中的滋味儿。”碧玉蹲在她身旁小声劝着。   宋姝万分纠结:“可...可我还是心悦他的。”否则又怎会在他说出那番话后,还要嫁给他呢?   “既如此,您便再试试,若不成还是要尽早回头。”碧玉知晓越是这种事,越劝不得,还不如任由她去,让她自己撞撞说不定便醒悟了。   宋姝点点头,自是没有意见。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白得发光的脸,总觉得自己比那妾室差不到哪儿去,只要自己也如她一般热情奔放,或许祝柳便能注意到自己。   而西厢中,祝棠已经收拾好,准备出门了。她背了一个小挎包,包里放了纸笔,朝外头直奔而去。   桥县县城里并不大,不过一条主干道而已,主干道两旁的铺子也并不是很多,上街游玩的人更是少之又少。   她沿着街道的尽头,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聊过来,一开始铺子里的老板看她脸生,都不愿与她说话。但她热情,笑起来又可爱又喜庆,聊着聊着也就熟了起来,你一句我一言的,将她所有想知道的都问了出来。   出了门,她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,将问到的信息记录在小册子上,收在包中,继续往下一家去。   一整个上午,她问了半条街,恰好遇到一家饭店,便走了进去:“今天中午不回去了,就在这儿吃。”   “不会与三少爷说一声吗?”小喜跟在她身后。   “应该不用吧,他今天肯定也忙,中午也不一定回去吃饭。”她坐在窗边,朝两人招呼,“你们都坐啊,总不能我一个人坐着吃,叫你们看着吧?那多不好意思。”   小喜笑嘻嘻地道是,坐在了祝棠的左手边。   “常庆,你也坐啊。”   常庆站在一边,恭敬道:“不必了,卑职站在便好。”   “小姐让你坐你便坐。”小喜去扯了扯他的袖子,“小姐又不是旁人那样,她说让你坐,就是真心想让你坐,你站在这儿只会让她更不开心。”   常庆见小喜都这般说,只好有些扭捏地坐在了祝棠对面。   “这就对了,你们看看想吃什么?”祝棠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,露出狡黠的笑。   话音刚落,酒楼老板便走了过来,热情寒暄:“哟,瞧着您眼生,是新搬来的?”   “对。”祝棠笑眯眯地看着他,“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吗?”   老板给她介绍了两三样,她全都点了,立即便交了银子。老板看她出手豪爽便问:“见您这气派也不像我们这小地方的人,我才听闻新派下来的县令到了,您不会县令的家眷罢?”   这是祝棠为数不多被人问住的时候,她该怎么回答,是县令的小妾?她心中恨得牙痒痒,决定回去就咬死祝柳。   小喜心中也要把祝柳撕成碎片了,她无处发泄,气得瞪了一眼常庆。常庆默默垂头不说话,这事儿也不能怪他头上啊。   最后还是祝棠转了个话题:“我瞧您这儿生意一般?”   老板立即唉声叹气起来:“桥县穷啊,下面的村子连饭都吃不起,哪儿有闲钱来我这馆子里吃饭呐。您若真与县令有关系,还劳请您与县令提上一句,多去下面的村子里看看。”   这回祝棠没有回避,她真诚道:“您放心,这次来的县令可是金科榜样,能力自是不在话下,且他也是从小山村里出来的,定能为百姓考虑。”   “是吗?也是从村里出来的,那还真是不容易...”老板感慨一声,见小二端着菜来了,连忙让开,“菜来咯,您慢用,我就不打扰您了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拿起筷子尝了一口:“还不错。你们也别看着我,快吃啊。”   她盯着两人将菜喂进口中了,才满意地点点头:“下午还得让你们陪我接着去前面看看了,争取今天弄完。”   小喜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,不过小姐想做什么,她就和小姐做什么。   吃罢饭,在馆子里歇了会儿,几人又继续朝前走去,远处的晚霞升起时,逛完了最后一个铺子,祝棠又背着小挎包往回走。   刚从后门进入,她便瞧见从前面下职回来的祝柳,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,特别好看。她立即朝他跑了过去:“三哥!”   祝柳接住她,扶稳她头上的木簪,眼含柔情:“慢些,当心摔了。”   她牵着他往屋里走:“三哥,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!”说罢,她伸手将他头上的官帽取了下来,放置一旁。   “今日去哪儿玩了?”他牵着她去净手,帮她一点点擦干,“中午回来都没见着你。”   “我还以为三哥你中午不会回来吃饭呢。”她大喇喇地坐去罗汉椅上,“我中午在外头吃的,还不错,下次可以和三哥一起去。”   祝柳走过来,坐在她对面,为她倒了一杯水:“好。”   “喏,这是我今天的工作成果。”祝棠从小跨包里掏出一沓纸,递到他跟前,“我去和街上各个铺子的老板聊了一下,搜集了一些信息,不知道对你展开工作有没有用。”   祝柳挑了挑眉,将她记录的东西翻开了几眼,妥帖放在一旁,朝她招招手:“过来。” 第90章   祝棠跳下罗汉床, 朝他走过去,猝不及防被他搂抱进怀中,她低呼一声, 抱紧了他的脖子:“三哥,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?”   祝柳深深看着她,在她脸颊上亲了亲:“棠棠真是三哥的贤内助。”   “那当然。”祝棠很喜欢这个称呼,骄傲得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, “三哥喜欢我吗?”   “喜欢。”怎么会不喜欢呢?祝柳嘴角扬着,与她脸贴着脸。   祝棠拿起小几上的桃子啃了一口,有些含糊不清道:“三哥, 过几天你是不是要去县辖的村子里?”   “你也想去?”   “三哥, 你好聪明!”祝棠眼睛亮晶晶的,在他脸上吧唧一口,“我可以去吗?”   祝柳捏了捏她的脸:“当然可以, 我先去转一圈,等回来了便带你一同去。”村中既有朴实的村民, 当然也会有做坏事的村霸, 他得先去探探有无危险, 才能带她一同去。   “行, 都听三哥。那三哥,你要去几天?”她勾着他的脖子,轻轻摇晃。   “大概后日去,约摸两三日便能回来, 你在家乖乖待着,若要外出也得带着常庆, 知晓吗?”祝柳细细叮嘱, 生怕她出什么事。   祝棠点点头, 牵着他一起去用膳。   他刚来这儿,接手的杂事很多,得一件件理出来。他坐在窗边,就着灯光在书桌上翻阅抄写,祝棠在他身边陪着,后来实在困了,趴在桌上睡着了。   “棠棠,去床上睡。”   “不要,等三哥一起。”她迷迷糊糊地推开他,换了个方向继续睡。   祝柳无奈笑笑,将最后一页看完,横抱起她朝床上去。看着身旁熟睡的人,他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亲,轻轻揽着她,嘴角弯起,缓缓入眠。   这是他的棠棠,他一个人的棠棠。   -   翌日,祝柳早起,轻声下床,却见祝棠也迷迷糊糊跟了下来。他摸摸她的脸,轻声道:“睡醒了?”   “嗯~”祝棠微闭着眼摇头,她上前两步,伸手给他系腰间的系带,“我给三哥穿衣裳,送三哥去上班。”   祝柳笑着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,敞开手让她系。明明这般比他自己穿戴的慢多了,可他却十分享受。他自嘲一笑,等她系好最后一颗盘扣:“去睡吧,三哥要去前头忙了。”   “三哥,你辛苦啦。”祝棠凑上前在他唇边啄了下,歪歪扭扭回到床上,倒头就睡,看得祝柳心软得不行。   他给她盖好被子,轻声走了出去。   门外常庆与小喜在守着,他看了两人一眼,低声吩咐:“这几日我大约会很忙,她只要不出县城去哪儿都行,以及...”   他看了东厢一眼,“不要叫无关的人与她接触,也不要叫她与无关的人主动接触,若是她再因此生气,唯你们是问。”   他说罢气定神闲地走了,剩小喜站在原地气得磨牙,在原地骂骂咧咧:“还怪我们,不是他自己引来的吗?若不是他,小姐何苦没名没分跟到这儿来。”   常庆垂下头不敢说话,他轻轻扯了扯小喜的袖子,可被小喜一手甩开了。这下他更不敢说话了,这事也不能耐他啊。   但小喜显然不这么认为,她瞪了他一眼:“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!”说罢,她转身进了厨房,将门关得嘭得一声。   常庆追不是,不追也不是,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看天。   祝棠醒来后,就看见小喜气鼓鼓地站在身后,有点不明所以:“你这是怎么了?和常庆吵架了?”   “才不是因为他呢!”小喜脱口而出后,才反应过来什么,“小姐,您可别胡说,奴婢与常庆没有什么的。”   “我可没说,是你自己说的。”祝棠耸耸肩,她看见铜镜中小喜羞得通红的脸,又问,“你要是真喜欢常庆也挺好的,我觉得常庆人还不错,我同意你嫁给他。”   小喜轻轻推了推他,小声嘟囔着:“还没到那一步呢。”更何况,小姐都还没有名分地跟着三少爷,她怎么能和别人先成亲。   哼,如果三少爷不给小姐一个说法,她是不会给常庆一个交代的。   祝棠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:“小喜,我的事是我的事,你的事是你的事,你千万不要为了我打抱不平,耽搁了你自己。”   “奴婢不觉得耽搁。”小喜垂下眼眸,她每日看着东厢房的都觉得心里堵得慌,还不知小姐心里有多难过呢。   祝棠没再多说,只是轻声叹了口气,拍了拍她的手。   三哥去忙了,她没有什么事做,索性躲在家中读书。又两日,三哥去了村里,更是没人陪她了。好在两三日后,祝柳准时回来了,她听见他的声音,连忙穿好鞋子提着裙子跑了出去。   脚步却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生生停住了,她看见宋姝也迎了上去。  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裙,像一朵迎风绽放的玉兰花。她正在娇声与祝柳说话:“夫君,我亲手备了饭菜。”   祝柳没有理她,朝祝棠看了过去,她也察觉到了,也朝祝棠看了过去,柔声道:“不若夫君与妹妹一同来我房里用晚膳。”   “不必了。”祝柳看着祝棠脸上的笑越来越僵,心中也越来越慌,他连忙上前,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。   他看着她,小心翼翼地问:“在等三哥回来?”   “嗯。”她垂着眸,点点头。   “这回去村里逛了一下,民风还是淳朴,下回可以带你一起去。”祝柳说着,朝外招呼了常庆进来,他从常庆手中接下一个包袱,递给她,“村民们热情,塞了好些东西说是叫我带回来给夫人尝尝,我只接了柑橘,要不要尝一个?”   祝棠余光瞧见他剥橘子的动作,她抬眸看着他,笑容苦涩,这是这给他夫人的,不是给她的。   她接过他递来的橘子,放进口中,满口的酸味儿爆发,她的眼泪不自觉便出来了。她笑着解释:“这橘子太酸了。”   祝柳却看出了她的异常:“棠棠,是我不好。”他上前,站在她跟前,将她搂进怀里。   “你骗我,你与她根本不是我与周丞那样。”祝棠语气淡得让他害怕,“我看出来了,她喜欢你,你一直都在骗我。”  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,她刚刚看的真切,宋姝看三哥时,眼中闪着光。她忽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与梦娘,往后自己会不会也是梦娘,或许连梦娘还不如。   “是我不好,你要怎么罚我都好。”祝柳拧着眉头,心中也觉苦涩。他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,事实正如祝棠所说,他的确骗了她。   他知晓宋姝对他有意,他也曾与宋姝明说过,他已有心上人,可宋姝仍是要嫁给他。那时,他以为祝棠有了身孕,又因想推拒这桩婚事确要费些功夫,便默许了。可他当时也不知晓,祝棠还会回到他身边。   若他知晓,当时费怎样的心力都要退了这亲事的。但现下已然是不能了,他也不能逼人和离,万一将人放回去,把他与祝棠的事说了出去,便是满盘皆输。   他单膝跪在地上,仰头去看她:“棠棠,我心中当真只有你一个,再等等,最多不过五年,三哥便给你一个交代。”   祝棠看着他,不知该如何作答,五年,周丞不到一年便变了心。三哥呢,日日与那么一个美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他不会变心吗?   她心中如此想着,嘴上还是应了下来,她不想再与从前那般闹了,若他变了心,她再怎么闹都是没用的。   祝柳见她面色虽是不好,但却答应了,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,牵着她去用膳。   祝棠是不闹了,可她的心也越来越沉,尤其是当想起梦娘的时候。她有时坐在窗边,能不经意间与东厢的对视上。若是宋姝还好,宋姝眼神柔软,可若是对上了那丫鬟,那便让她有些害怕了,那丫鬟的眼神像要活撕了她。   她心中既害怕,又心虚,三哥娶了别人,却又耽搁了别人,若是小喜知道自己被这样对待,恐怕也会上前揍人。   这事也不单是三哥的错,也有她的错,如果她不从侯府跑出来,不来撩拨三哥,或许今日与三哥琴瑟和鸣的便是宋姝。   她心中惴惴不安地跟着祝柳去了村中,到了秋季,又是劝课农桑的时候,祝棠在田间地头与村民们聊天,倒也是怡然,只每次旁人问到她与县令大人是何关系时,她却总是开不了口。   一天逛完,又到了晚间,两人回到借住的里长家中。祝棠洗漱完,坐在床边,缓缓道:“我看此处多丘陵,云雾缭绕,适宜种茶叶。”   “对茶我知晓的还真不多,不过到可以一试,若是成了也算个进项,若不成便当试手了,总之也是要想法子在这里弄出些作物产业来的。”祝柳说着也上了床,将她揽在怀里。   祝棠双手悄悄握紧,垂眸低声道:“我对种茶倒是知晓两三分,只是此事若做,定是要由官府来做的,叫商户来实在不放心。”   她顿了顿,见祝柳微微颔首,又道:“三哥,我想留在此处种茶。” 第91章   柳的眸子冷了下来, 他语气淡淡道:“此事不若交给衙门里的官差来盯着,若你放心不下,时不时来瞧瞧便行, 也不必待在此处。”   “我心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, 我说的法子,别人未必赞同。我明天便写一个方案出来,若三哥信得过我, 不若将我留在此处,也算是给三哥帮忙。”   祝柳捏着她的两颊,沉沉地看着她:“非要待在此处不可?”   “三哥看了我的方案再考量。”她垂下眸子, 不再与他对视。   “也好, 早些休息吧,明日还要早起。”祝柳嘴角扯出一个笑,吹了灯, 轻轻搂着她。   天色渐暗,祝棠正要睡着时, 却感觉他的手已经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。她连忙睁开眼, 推开他的手, 低声道:“三哥, 这是旁人家里,不能这般。”   “我知晓,我会轻一些。”他说罢,不由她拒绝。   可他明明说好会轻一些, 到最后却又横冲直撞起来,她死死咬着唇, 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来。   黑暗中只能听到撞击声与床铺吱呀声, 不知过了多久, 声响终于停了,祝棠松了一口气,浑身发软地窝在被子里。   祝柳收拾完后,从身后紧紧抱着她:“祝棠,我祝柳此生只会有你一人。”   她没说话,在黑暗中无声落泪,过了许久,她才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   祝柳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,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发作,只能作罢:“棠棠,睡吧。”   第二日,祝棠没有跟祝柳出去,在房间中将她种茶的整个计划都写了下来,在哪儿种,如何种,请哪些人来种,甚至连茶叶的采摘烘焙工艺都写了大概。   祝柳拿着那份完整的计划书,沉默了很久,淡淡道:“非要如此吗?”   他们都知晓彼此在说什么,祝棠低下眉眼,没有看他,坚定道:“非要如此。”   “好,需要多少银两,从我那儿取。”他说着,声音已有些颤抖。   “不用了,我有积蓄还够用。”她看他眼睛已有些泛红,还是不忍道,“若是不够了,再与三哥取。”   祝柳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:“明日我要去别的村子,你也不与我同去是吗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你是在来之前做的决定,还是来之后,或是更早。”   祝棠垂下头,看着自己的鞋面:“我也不知。”水滴石穿并非一日之功,她做这样的决定也不是一次便能狠下心的。   “你打算一直借住在里长家?”   “我已与村头的大娘说好了,暂时借住在她家,等茶园建好了,我便搬过去。”   祝柳笑出了声,原来背着他将所有的安排都做好了,那还来问他作甚?还有与他说的必要吗?他扯了扯嘴角:“早些睡吧。”   “好。”祝棠默默上了床,她看着他脸色不好,心中也难受,可她没办法再与旁人相处一室。她看他隔得很远,第一次没有主动去靠近他,反而翻了个身,面对着墙面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黑暗中传来他哽咽的声音:“祝棠,你好狠的心。”   祝棠听见了,她抓紧了床上的褥子,没有回话,假装睡着了。   空气中又安静了下来,只能时不时地听到他轻声抽噎声,可她依旧装作听不见,昏昏沉沉睡了过去,再醒来时,身旁已没了人。   她偷偷哭了一场,收拾好东西去了村口大娘家里。   跟在她身后的常庆一脸懵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可一旁的小喜却是明了的,自那日小姐问她,会不会以后和梦娘一样,她就明了了。   只是虽然明了,可心中依旧替祝棠难过,小喜跟了上去,主动与祝棠说些开茶园的事,两人聊着聊着,她见祝棠脸上有了些笑意,心中才松快了些。   茶园很快建起来了,祝棠每日忙得热火朝天,也结识了一些村里的好友,一来二去似乎也忘了与祝柳的事。祝柳没再来过信,她也不曾给祝柳写过信。   丰收的季节过去了,转眼又到了冬日里,桥县下雪了,倒是没有京城的大,也积不起来。她坐在茶园的小屋里正烤着火,外头来人了,她起身去开门。   “张怀,你怎么来了。”祝棠搓着手,将人请了进来。   张怀是她在当地认识的一个书生,只因家境贫寒,中途没再读,成了庄稼户,后来被里长请到村学里教书了。不过到底是读过书,看着都要比旁人儒雅几分。   “等过了冬,茶叶种得如何便有结果了,我这几日又去查了些典籍,想着你冬日里定无事干,恰好可以看一看。”张怀从怀中掏出一沓书籍,那书看着不是很新,上头还有些批注,不过保存的很好。   祝棠接过书道了声谢,将书妥善收好,给他倒了杯热水:“这么大的雪难为你赶过来了。”   “与往年比,今年的雪算不得大,也幸而雪不大,种下的茶树应当无事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她给茶树做了大棚,让它们能活下来,只是不知到时会不会影响口感。她正想着,又听张怀问:“你今年过年是要在此处过吗?”   “应当是。”   “帮工都回去了,我瞧你们就三个人不如去我家过年,我家中也只有我母亲一人,倒也是有些冷清。”张怀轻声道。   虽然去别人家过年这事儿她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,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,她也不好再拒绝:“行,我要是在这儿过,便提前与你说一声,到时就要麻烦你了。”   张怀摆了摆手:“不麻烦不麻烦,既说定了,我便先走了。”   祝棠起身送人出门,见小喜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:“张怀来找您了?”   “他说叫我们去他家过年。”祝棠耸了耸肩,又坐回屋中。   小喜点点头,没多说什么,她看出张怀对小姐有意,也知小姐自个儿看不出来,可她不想提,现在这般也挺好的,便是小姐从前与她畅想过的日子,倒也不必打破。   外头的雪淅淅沥沥地减少,又淅淅沥沥地多了起来,一直到除夕,天都是昏昏沉沉的,祝棠拎着大包小包往张怀家中去,跟在他母亲身旁忙碌。   小喜与常庆也没闲着,也跟在外头进进出出。   “不许将此事告诉三少爷。”小喜看了一眼屋里正在与张怀开心说话的祝棠,小声与常庆道。   常庆有些为难,公子虽未来看过小姐,但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这边。他曾想与小姐说明,好叫他们放下心结,可小喜不让。不让便罢了,如今连信也不让他传了,若是被公子知晓,还不砍了他。   “罢了,你也有自己的任务,但不许与他说小姐与谁在一处。”小喜悄悄牵起他的手,跟在祝棠身边耳濡目染,她也学会该如何哄心上人。   果真常庆点点头,同意了。   “行了,一起去帮忙吧。”小喜松了手,小跑进了厨房。   几人一起帮忙,菜烧得也快,不到天黑便做出一大桌子菜。众人围坐在一起,唠唠家常,说说闲话,菜消了下去,天也黑了下来。   围坐在火盆边,烤了会儿火后,祝棠起身要走,刚出门却见外头下起了大雪。   “家中只有一把伞,不如再坐会儿,等雪小些再走。”张怀站在屋檐下,看了看雪,又看了看祝棠。   祝棠心道也是,总不能她撑着伞,叫小喜与常庆淋雪。她提着裙子又坐了回去:“那便等雪小些再走。”   小喜应是,瞪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常庆一眼,也坐回了火盆前。   “家中也没什么零嘴,我给你们煮一碗醪糟来。”张母笑着起身。   祝棠连忙去拦,却没拦住,最后一人捧了一碗醪糟又下了肚。张怀母亲做的醪糟味儿很正,就是感觉酒精度数太高,祝棠喝了一碗,现下已有些晕晕乎乎的了。   她揉了揉太阳穴,扶着小喜要起身,却一下摔在了小喜身上:“我有点晕了,外面的雪下小些了吗?”   张怀连忙站起身,想去扶她,却又收回了手:“雪小了,我送你们回去罢。”   “不必了,我们会送她回去。”常庆开口拒绝,转向小喜道,“我来背小姐,你在后面撑着伞。”   小喜扶着祝棠趴上常庆的背,与张怀道完谢后,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。   飘落的小雪之中,祝棠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小喜跟在一旁给她撑着伞,抱怨道:“怎么突然又下起雪了,晨间那会儿还出了太阳的。”   “这天气便是如此,你也别恼,恼也没用。”常庆道。   “那还用你说!”小喜噘着嘴在他胳膊上轻拧了下。   常庆对她傻笑了下,小喜红着脸扭过头,却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人,她微微惊道:“三少爷...”   “公子。”常庆也愣住了,心中已经开始紧张。   祝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淡声问道:“这是去哪儿了?”   “去小姐好友家吃了年夜饭,小姐喝了一碗醪糟,现下昏睡过去了。”小喜大着胆子一脸坦然道。   祝柳忽然笑了一下,目光越过他们朝更远出望去:“你说的好友,是他吗?”   常庆与小喜猛然回头,不知张怀何时跟在了后头。 第92章   “你们知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?让她去一外男家中宿醉?”祝柳脸上带着淡淡笑意, 眼神却比寒风还冷,说罢,忽而捂着唇轻咳了两声。   祝棠在睡梦中听到了咳嗽声, 猛然被惊醒:“三哥?”她抬起来, 果然见祝柳站在不远处,她一激动想朝他去,却突然又想起她为何会在此处。   她的眼神也淡了下来, 语气有些冷漠:“三哥,你怎么来了?”   祝柳最恨这句话,他怎么来了?他为何不能来, 他若不来能看见没有他, 她也能活得这般开心?他上前几步,将人从常庆的背上接下来:“跟我回去。”   “去哪儿?”   “回桥县。”   “我不去。”祝棠微微挣扎了下。   祝柳笑了下,转头看向一直跟在后头的人:“因为他?”   “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?”祝棠抬眼看着他。   祝柳闭了闭眼, 无话可说,抱着她继续往前走, 一路走回茶园, 才将她放了下来。他沉声问:“你要怎样才跟我回去。”   “我的茶园刚建起来, 短时间内不能去桥县。”祝棠往火笼里添了些柴火, 不徐不疾道。   “要多久?半年?一年?三年还是五年,或者你从未考虑过要回去?”   祝棠顿了顿,继续戳着火盆里的柴火:“总之要看茶园的进度。”   “为何非要这般对我。”他站在那儿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   “我没有非要这样对你, 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?你有你的事可以做,我也有我的事要做。”祝棠站起身, 仰起头, 与他对视。   祝柳上前两步, 抓住她的胳膊:“我知道你还在介意我成亲的事,可我也是迫不得已,我也有自己的苦衷,你为何不能看看我的苦呢。”   “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,我也知道你或许也不喜欢她。”祝棠轻轻抚开他的手,可她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梦娘,她甚至经常做梦都能梦到,到最后,她什么都没有了,一切都是别人的了。   她想到他与宋姝,心里就痛苦,甚至宋姝根本没做错什么。   祝棠抿了抿唇:“可我与三哥在一起感觉不到快乐了,我不想整日沉溺在这种痛苦与折磨中。”   “感受不到快乐?你从前来撩拨我的时候,怎么不说感受不到快乐?如今你一句感受不到快乐,便想将我抛之脑后。祝棠,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?”祝柳紧逼上前,一把握住她的手腕。   祝棠垂下眼睫:“三哥以后若是要来找我,我不会拒绝,若是不来找我,我也不会生气。若是三哥想通了,又想与三嫂在一起了,我也不会介怀。”   “三嫂...”祝柳气极反笑,泪已经从眼中落下,顺着他的脸,挂在了下颚上。   “我没有说气话,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,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,我也不会生气的。”她想了很久,终于明白那时梦娘将她推去周丞身边的所思所想了。   难过吗?难过,可即使是难过,也不得不如此做,难不成要求他留下,求到他厌烦为止吗?   她说完,还嫌不够,继续道:“若和她腻了,三哥想来寻我解腻,我不会拒绝。”   “祝棠,在你心中我便是这种人?”祝柳浑身颤抖,声泪俱下,“当初你跑去嫁给周丞,我准了,后来你要跑出来跟我,我也准了,所以在你心中,我便是这样可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人?   你开心了便来哄一哄我,不高兴了便一走了之?你知不知晓,我带着你跑出来,冒了多大的风险?我连命都不要了,可你就是这般对我的!”   祝棠低着眉眼,也落下泪来:“那你要我如何,回去与旁人共侍一夫?卑躬屈膝去喊她一声姐姐?”   “棠棠!”他一把抱住她,“我不喜欢她,更没想过叫你与她共侍,你不用理会她,也不用与她说话。”   “可是我做不到,我做不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喊你夫君,她长得好看,脾气也好,你迟早有一天会喜欢她的。若真有那一天,与其你那时厌烦我,还不如我现在走。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,而我什么也不是,我连旁人问起来,都不知该如何回答。”   祝棠泣不成声:“你知道梦娘吗?她挺着个大肚子,她都生下孩子了,可当初为了她终身不娶的人,不到一年便变了心。三哥,你能坚持多久?你们整日处在一个屋檐下,她每日等你下职,为你煮饭,你真的不会动心?”   “所以你便要为根本不存在的事而离开我?”祝柳看着她。   “三哥,我现在才明白,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的。对不起,是我耽搁了你,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,你与县主才登对,而不是我。”她低声道。   祝柳也平静了下来,他轻轻抱住她:“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,我不做官了,和你一起躲进山中,或者我们一起死在此处,也好过我看着你与别人一起。”  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刀,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。   “三哥要杀我可以,不要伤自己。”祝棠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脖子上带。   祝柳没有用力,跟着她的手走,看见刀尖陷入她白皙的脖颈上:“你放心,你死了,三哥也不独活。”   祝棠笑了一下,正想将刀按进脖子中时,心口一阵抽痛。她捂着心口,脸色惨白,剧烈喘息起来。   “棠棠!”祝柳瞳孔一缩,连忙扔了刀,抱着她朝外找人,“治心疾的药呢!治心疾的药呢!”   小喜本还在听着里头的声响,现下见祝棠似是昏了过去,立即奔进屋里将药翻了出来,喂进祝棠口中。   她看着祝棠脖子上渗出来的血珠,和地上掉落的匕首,实在联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能在一旁低声劝:“小姐心疾严重,又因落了胎,身子骨更差了,不到冬日便要抱着汤婆子才能入睡。三少爷,您莫逼她了。”   祝柳跪坐在床边,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,他不想逼她,是她要走,要逼死他。她竟连死也不怕,竟连死都不肯回去。   “小姐只是害怕自己与梦娘一个下场,她总是从梦中惊醒,说自己梦到同梦娘一起被扔去了乱葬岗。”这两人是注定要纠缠不清的,小喜也没有了办法。   祝柳皱着眉,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冷汗。他分不清个对错来,他们好像都错了,又好像都没错。果真是孽缘,可就算是孽缘,他也不愿放手。   “你出去罢,这里有我看着。”他将小喜禀退,上床将她搂在臂弯里,静静看着她。  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,夹杂着风声拍在窗上,发出阵阵响声,他睡不着,阖眼靠在她的发顶,听着她均匀轻微的呼吸声,心中才静下来。   他没说假话,她若是死了,他也不愿再活着了。   一夜的风雪,第二日天气放晴,阳光从窗缝中透进来,他感觉身边有动静,立即惊醒过来,才知祝棠不知何时醒了过来。   他撑起身来,深深地看着她,哑声道:“何时醒的?”   祝棠没说话,缓缓翻身抱住了他的腰,在他腰间蹭了蹭:“刚醒没一会儿。”   他抬了抬手,轻轻抚摸她的长发:“棠棠,你若想留在此处便留吧,以后我每月休沐会来看你,别不见我,可好?”   “好 。”祝棠抱着他闷闷道。   她终于清楚每次自己为何会犯心疾了,三哥是科举文大男主,以后是要位极人臣的,每一回只要她动摇了他的信念,就会突发心疾。   这一次也是同样,在刀尖落下的瞬间,他已经想好要和她一起殉情。   她红着眼睛紧紧抱住他:“我不怪你了,即便是以后你与宋姝真的有什么,我也不怪你了。”   祝柳轻轻将她搂了起来,认真地看着她:“胡说什么呢?我为何会与宋姝有什么?我说了,此生只有你一人,便是只有你一人。”   “三哥...”她喃喃道,朝他吻了过去。   他看着她潮红的眼睛,轻轻推开她:“昨日刚犯心疾,现下可不能如此。”   “知晓了。”她靠在他的怀中,紧紧抱住他的臂膀,“三哥我好喜欢你,真的好喜欢你。”   祝柳也紧紧抱着她:“三哥也喜欢你。”   -   年已过罢,祝柳要赶回去办公,而祝棠也要开始打理她的茶园。时间过得飞快,张怀要娶妻了,祝棠太忙去上了份礼后便走了,继续忙着茶园上的事。   她的茶种出来的效果不错,按照她记忆里的采摘与蒸青,最后出来的味道与颜色也不错,只是时下不兴泡清茶,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茶推销出去,取名玉露茶,已经卖往了各地。   而祝柳这些年对桥县的治理也颇有成效,五年的时间,桥县从下县升为了上县。   去往剑南道的马车上,祝柳轻轻揽着祝棠:“我有些要事要办,你先去六弟那里待一阵子,等我办完事来接你。”   “好。”茶园虽还是在她名下,却已交手给他人,自是不用再操心,想去哪儿也自由得很。只是她与三哥的关系...她也说不清,像是变了,不再像从前那般了。   至于三哥和宋姝,她从未去打听过,并不知他们到底如何,也不敢知道。   祝柳捧着她的脸,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,低声道:“从前不是想在马车上吗?” 第93章   祝棠微微别开脸, 轻声道:“这样不太好。”   看见她躲闪的神情,祝柳的心沉了下来,这些年, 他与见面的时间并不多, 同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,她总是抗拒他,就像今天这般。   她再不似从前那般热情, 有好几回都是他按着她强来的,每每只有到情动之时,她才会哭着问他, 与宋姝如何了。   可任他再怎么解释, 她也不信,只是落泪。   “棠棠。”祝柳闭了闭眼,紧紧搂着她。他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来接她, 思来想去也只有将她放在祝林那儿才放心些,“棠棠, 就当是陪我荒唐一回好不好。”   她沉默, 不说话。   他明白这是拒绝的意思, 可他仍不想放过她, 轻咬着她的唇,手已经往下探去了。后来就是她的哭泣声,哭声大到已经掩盖了所有其它的声音。   小喜坐在车外,听着祝棠的哭声, 心都要纠起来了,当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, 如今也变成了这般。   一路到了容县, 祝柳未下车, 只将祝棠交给小喜与常庆,便乘马往回走了。   小喜见他走了,一打开车门,才闻见一股独特的气味。她当即反应过来,扶着歪倒的祝棠,含着泪前去投奔祝林。   “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,所以才把我丢来这里。”祝棠哭着进了容县县衙后院。   祝林一打开门,就见她泪眼婆娑地坐在车上,连忙去扶:“这是出什么事了?”   祝柳是快到容县时才给他来的信,他见祝棠这副样子,便知与他脱不了干系,想要去追人,却根本不知人去哪儿了。   “快坐快坐。”祝林扶着她坐下,“让他滚,以后你就跟着我,我和我媳妇儿管你。”   被他安慰了一番,又听了这么重要的信息,祝棠当即回过神来:“你媳妇儿?你背着家里成亲了?”   祝林挠挠头,不好意思道:“还没成亲呢,在当地认识的一个姑娘,不过我一定会娶她的。”   祝棠猛地站了起来,眼泪还挂在脸上,气得指着她:“好啊,你小子,你不会已经对人家...”   “你以为谁都跟祝柳似的。”祝林脱口而出,说罢才觉后悔,见她怔怔坐下,又问,“你与三哥如何了,他到底为何要将你送来此处。”   祝棠摇了摇头:“他说有要事,等忙完了来接我。至于我和他,不就是那般,没有什么好说的。”她说完,恍然发觉她说话何时与嫂子这般相似了,是不是所有的感情走到最后,都会如此?   祝林不知该如何安慰,只道:“行,你也不用着急,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就行,我去帮你打听打听,他到底干嘛去了。”   “谢谢。”祝棠叹了口气。   “何时变得与我这般生分了?我虽也姓祝,与他祝柳可不是一路人。”祝林气愤道。   祝棠噗嗤一声笑了:“知晓了,你要忙就忙你的去,我没事自己会出去转转。”   “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?不和我说说这几年过得如何?” 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了起来,聊着聊着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她才到祝府的时候,那时她什么也不懂,什么也不会,只会与老六两人去捉弄三哥,后来怎么就变成这般了呢?她也不知晓,或许如果她不爱上三哥,是不是结局便会好一些。   祝林听了她的讲述,心中也感慨万分,他不知该如何评价三哥这个人。三哥是狠,可这样一个人,居然愿意放祝棠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,愿意让祝棠站着与自己并肩而立。   他想,或许这就是四姐喜欢三哥的原因。   两人各自聊完便自行分别,与从前并无二致,大概恋人与朋友的区别便在此,恋人会撕破脸会心痛,而朋友除了极个别的利益冲突,只要相聚便与从前一般。   一个多月过去了,祝棠还是没有等到祝柳来接,反而从祝林那里才得知,原来他早已被调回京城了,带着宋姝一起走的。   她原本正在花园子里挖土,听到这话,立即哭了起来。悲痛万分,可心疾一点儿也没发作。她知晓,他未走偏,回去当他的大官儿去了。   小喜都备好了治心疾的药,可见祝棠只是一边哭一边干呕,最后哭昏了过去。   再醒来时,她已经躺去了屋子里,周围围着不少人,她看着帐子发呆,没有叫人。   过了好一会儿,还是小喜自己发现她醒了,激动地喊大夫:“大夫您快来看看,我家小姐现下如何了?”   老大夫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:“孩子算是保住了。”   “孩子?”祝棠讷讷道,“什么孩子?”   小喜欣喜的表情瞬间衰颓了下去:“您与他的孩子。”   祝棠眨了眨眼,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,她和三哥的孩子,可是三哥都不要她了。她想着,眼泪又掉了下来。   “若还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,千万莫再伤怀过度了。”老大夫连声劝道。   还想要吗?祝棠坐在榻上,怔怔看着外面刚发芽的树,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,也没有名分,按封建礼教来看,只是个私生子,最多只是个庶子,一辈子要被人看不起。   她想着,忽然听到外头的声音:   “这个王八蛋,等我回了京城就去将他碎尸万段!”   她听不太真切,轻声喊来小喜:“外面怎么了?”   “没什么。”小喜低着头不说话,只不过是六少爷在隔空咒骂三少爷。   祝棠点点头:“小喜,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。”   “啊?”小喜有点懵,可小姐她自那回落胎后本就不再能怀孕了的,这回只是意外之喜,若这回真打掉,往后可真是再也怀不上了。   “三哥不要我了,这孩子留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。”她本就不是很喜欢小孩,自始至终,她想生个孩子,都是为了祝柳,若他不在,自然也不想要。   小喜不敢与她说从前的事,只能着急忙慌地跑出去:“奴婢叫常庆来与您说。”   祝棠看着站在一旁的常庆,疑惑问:“你知道三哥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这儿?”   常庆摇了摇头。   见他摇头,祝棠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:“你都不知,还能有谁知?”   “你不能给三少爷写信吗?”小喜急急问道。   常庆又摇了摇头,公子走时特地嘱咐了,此行危险,不要与他联系,若真有急事便与六公子商议:“公子定是有苦衷的,他心中记挂的只有您一人,还请您为了肚子里的胎儿,也莫要轻言放弃。”   祝棠摸着肚子,又动摇起来。偏这时候老六也来劝,叫她将孩子留下来,大不了以后他来养,反正他也姓祝,既是孩子的舅舅又是孩子的叔叔,也是应当的。   她忍不住想笑,还是答应了他们的劝说。只是说心不冷,是骗人的。她怕人担心,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默默掉眼泪。   从春天等到夏天,也没能把人盼来,反倒她吃不下饭,饿得瘦得只剩一个凸起的大肚子,看得小喜直着急,只能去把常庆打一顿。   夏日的某天雨夜,听闻皇帝驾崩,新帝登基,她坐在窗边摇着小扇,只觉得天高皇帝远。没两日,她听见老六站在书房里骂人,却不知骂得是什么。   盛夏过完,暑热消减,她的胃口好了一些,也睡得着了。每日都躺在榻上,晒着太阳小憩。她举着个话本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,书本缓缓盖在了她的脸上,可祝柳进门时一眼就看出躺在那儿的是她。   他刚要走近,却见她肚子圆滚滚的,微怔一瞬,火气大冒,从书房里揪出祝林就要揍:“你对她做什么了?”   “祝柳,许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无耻,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?”祝林轻轻挡开他,“你自己做了什么,你自己心里没数吗?”   祝柳松了手,在原地摇晃了几步,想起送她来此时,确实按着她做了坏事。他摇摇晃晃往外走,刚一出门,便见祝棠不知何时醒了,正撑在榻上看她。   见她眼圈红红的,下一息就要落下泪来,他连忙奔了过去,将她揽在怀里。   “三哥,你怎么才来,你怎么才来。”祝棠哭得撕心裂肺,绵软的拳头捶在他身上。   “莫哭了莫哭了,都怪三哥。”祝柳捧着她的脸,不管不顾地吻去她的泪痕,“三哥抱你进屋说可好?”   祝棠胡乱点点头:“我现在变胖了。”   “不胖。”除了肚子以外,其余都是瘦的,甚至抱起来也与从前重不了多少,祝柳心中一阵刺痛,确实是他不好,将她一人放在这里这般久。   祝棠躺在他怀中,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:“三哥,你摸摸,这是我们的孩子。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,我还以为孩子要没有父亲了,我本来想把他打掉的...”   “没有不要你,也没有不要孩子,这次来便是接你回去的。”祝柳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,“莫哭了,伤眼睛。”   “那她呢?”祝棠抬眼看他。   作者有话说:   明天最后最后一章完结,完结后大概还有一个be和he的番外(但我还没写) 第94章   祝柳从怀中掏出信封, 递到她手中:“我与她已经和离了,也从未在一起过,三哥说过心中只有你一人, 便是只有你一人。”   “三哥...”祝棠神情委屈地看着他, “是不是又是我一个人的三哥了?”   “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。”他低头吻上她的唇,用指腹不停抹掉她的泪。   祝棠气喘吁吁地与他分开,十指与他相扣, 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:“三哥,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?”   “你现在这情形还不知能不能赶路。”祝柳满眼柔情地看着她,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。   “问问大夫。”她说着, 凑上前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, “三哥,你长胡子了。”   祝柳在脸上摸了一下:“这几日太忙,未来得及除。”宫里的事一收尾他便急着赶过来了, 连收拾都未来得及。   “我帮三哥刮。”她忽然放低了声音,“不然会扎腿。”   祝柳愣了下, 当即反应过来, 在她臀上轻拍了一下:“又在胡言乱语了。”   她不怕他骂, 在他怀里咯咯笑。   见她终于又像从前那般对他敞开心扉, 祝柳心中又酸涩又欣喜,他当然知道这五年多她是如何过来的,可他实在没有办法,如今尘埃落定, 再不用那般委屈她了。   “身上可有不舒服?”他握了握她的手腕,总觉得比从前还要瘦上一些了。   “都还好。”祝棠笑眯眯地看着他。   两人正说着, 外面传来喊吃晚膳的声音, 祝柳起身, 扶着祝棠缓缓朝小厅走去:“慢着些,我瞧你这样子,总怕你摔了。”   “不会摔的,之前一直走得好好的。”祝棠扶着他的,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。   刚进了小厅,便见祝林已坐在主位之上候着,他眼神一直盯着祝柳,不是很友善。   祝棠看出来了,问他:“你怎么这么看着三哥?”   “先用膳吧,我与他的事,待会儿与他私自说。”祝林冷冷看他一眼,转而看向祝棠,“如今这王八蛋来了,你终于吃得香睡得着了吧?”   祝棠瞪他一眼:“老六,不许这么说三哥。”   “你瘦得跟个烧火棍似的时候都忘了?还不许这么说三哥,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祝林气道。   “先前胃口不好?”祝柳拧着眉看祝棠,她如今这般已经够瘦了,还要瘦的时候,那得有多瘦?他想象不出。   祝棠捏了捏他的手:“只是天气热,胃口不好罢了。”   “你少给他说话!”祝林训她一声,又看向祝柳,“拜你所赐,每天夜里都躲着哭,还说自己没哭,眼睛都肿成灯笼了,旁人又不是看不出来!若不是看在你是孩子父亲的份儿,从你进门那刻我便要上前来揍你了。”   祝柳无话可说,任由他骂:“我知晓了。”   “消消气,我都饿了。”祝棠连忙劝道,她拿起筷子给两人分别夹了菜,希望能堵住他们的嘴。   “棠棠...”祝柳吃不下。   祝棠捏捏他的手:“先吃饭吧,晚上回去再与你说。”   吃罢饭,祝柳先将祝棠送回了房中,转身又去了书房。他站在书案旁看着祝林:“祝棠先前过得如何?”   “如何?眼睛都要哭瞎了,哭得好几次动了胎气,你说如何?”祝林坐在椅上,抬头看他,“你还真是够混账的,害她一次不够,还要害第二次。”   “此事是我的错。”祝柳脸色微沉。   祝林站起身来:“不是你的错,还能是谁的错?朝中的事也是你做的吧?都传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,皇帝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,你竟能帮着将德才兼备的太子拉下来。”   “他们许我可以给棠棠一个新身份,让我可以堂堂正正将她娶回家。”   祝林一怔,喃喃道:“原来是这般...”   “若不是他们逼得太紧,我何苦要这般做?我与棠棠本就没有血亲关系,我想娶又如何?既然他们非要相逼,我自当奉陪。”祝柳淡淡道,他无形之中害了许多人,可他半点不悔。   “她知道你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吗?”   “她不需要知道,我也不会叫她知道。”所有的阴暗与不堪由他来受便可,棠棠只需要做好她自己,快快乐乐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   祝林忽而轻笑:“怪不得你连一个与她联系的途径都不给,祝絮之,我果真是比不过你...”   “若没旁的事,我要回去陪棠棠了。”祝柳转身缓步离开。   他的脚步声刚至门口,祝棠便听见了,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,紧紧盯着他由远走近。   “看着我作甚。”祝柳摸了摸她的头,“我沐浴完了再来陪你。”   “我也要沐浴。”祝棠坐起身来,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。   祝柳无奈笑了笑:“好,我扶你,你慢些。”他扶着她坐在浴桶里,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擦洗,生怕弄疼她。   她靠在浴桶边缘,回眸看他:“肚子太大了,不能和三哥一起。”   祝柳心头一热,看着她因身孕又大了几分的双峰,眼神暗了暗,哑声道:“莫要胡闹,当心肚子。”   她没话说,擦干后坐在椅上等他,被他又抱回了床上。   漆黑的室内,几乎看不见五指,祝棠紧紧抱着他的胳膊,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句什么,惹得他腾得坐起身来。   “莫闹了,你如今这样怎能做那种事?”   “这么久都没有,你不想吗?还是你外面有别人了?”   祝柳有些头疼:“我哪儿有什么别人?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。”他说完,见她闪亮的眸子还是盯着自己看。   他实在有些扛不住,埋下头去,片刻后,他抬眸看她:“这样可好?”   “不好,不够。”   祝柳再也忍不住,坐起身子,小心翼翼护着她隆起的小腹,低声问道:“可有哪儿不舒服?”   “没有,很舒服。”祝棠伸着脖子娇声道。   祝柳失笑,没再多问。   半柱香后,祝棠懒洋洋地躺在他怀里,握着他的手:“好喜欢三哥。”   “你是喜欢这种事,还是喜欢三哥?”   祝棠瞪他一眼:“当然是喜欢三哥!”   “我明日是去问问大夫,你能不能出远门,若能,便带你回京城。”京城的条件比这里好,大夫也比这里多,到时生产他也能安心一些。   “好,都听三哥的。”祝棠打了个哈欠,在他怀中睡了过去。   祝柳轻轻在她眉心吻了吻,低声道:“三哥也喜欢棠棠。”   -   祝柳详细问过大夫,得知祝棠可以长时间坐船,一早便收拾了东西,准备返回京城。祝棠还未睡醒,他抱着将她放进了马车里。   “父亲与大哥那里,你是如何交代的。”祝林看着马车里睡得正香祝棠,低声问道。不仅是祝棠的事儿,还有祝柳参与夺嫡的事儿。   “我已从祝府中搬了出来,无须与他们交代。”   祝林点点头,心道也是,他现在从龙之功在身,意气风发得很,怎会怕这怕那?“照顾好四姐,我瞧她这身形不太正常,京城的名医多,若你托得上太医的关系,叫太医来看看最好。”   “多谢六弟提醒,我已有打算。”祝柳道。   “去吧,路上慢些。”   祝柳微微颔首,登上马车:“若有什么我帮得上的,六弟只管开口。”   “我对四姐好,只因我与她是亲姐弟,并非是想要你什么恩惠,你只需好好待她,莫要她再整日以泪洗面了。你应当知晓,她对你有多上心。”   祝柳沉默着未说话,钻进车厢中,轻轻抱着祝棠,乘马车离去。   车走到渡口,几人又换上船。祝棠已经醒了,站在船边往河面看去:“我还是第一次要坐这么久的船呢。”   “莫在风口站久了,小心风寒。”祝柳给她裹了个披风,站在她身后紧紧搂着她。   祝棠扭头亲了他一下,乐得咯咯笑,笑声被袭来的风卷起,稳稳当当地落在祝柳心口,震得他的心微微发麻。   他牵着她回了船舱之中,从床下摸出一个箱子,箱子最底处有一个锦盒。他将锦盒打开,摸出一卷金黄色的物件。   “这是册封你为乡主的圣旨。”他说着,将圣旨打开。   祝棠微微一惊,瞪着圆眼,以眼神询问他。   他道:“圣上有一个亲姐,如今被封为成阳长公主了,长公主早年丧夫,膝下无子,一日出游之时遇见了孤女棠棠。棠棠危急之时给了长公主一碗吃食,长公主见其可怜,将其养在膝下,直至今日才得已见众人。”   祝棠明了,这是他为她编造的新身份,她不知三哥哪儿来的这般大的能耐,却也知他能求来这些定是千辛万苦。   她窝在他怀中,紧紧抱着他:“三哥,谢谢你。”   祝柳笑了下:“与我还用言谢?”这本就是她该有的。   “我本想将你带回京后就与你成亲,只是如今月份大了,恐遭人闲话,不若等孩儿降生后,再办婚礼,棠棠觉得如何?”   只要能和三哥在一块儿,其余的对祝棠来说都不重要:“能和三哥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。”  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:“可不能这么知足。”她就算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,他也是愿意的,唯独受不了她什么也不求。   她道:“我只希望三哥永远只喜欢我一个。”   这算是什么要求,本就是他该做到的:“我永远只喜欢祝棠一个,只有祝棠一个。”   他这辈子只有棠棠一个,从前是,以后也是。   (正文完。) 第95章   “三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?”祝柳声音有些颤抖, 他跪坐在床边,紧紧握住祝棠的手。   到京中已有数月,祝棠的肚子越来越大, 已到了足月, 从昨日夜里就开始发动了,一直到天亮还未开始生产。   她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, 嘴唇却被自己咬得血红。   祝柳看得有些心慌,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再有孕了,所以才那样肆无忌惮, 若不是他去接她时, 孩子月份已经大了,否则他都会劝她不要孩子了。   他摸了摸她的头,在她冷汗密布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棠棠, 三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?”   祝棠摇头,艰难回答:“我不想让三哥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。”   积在眼中的泪, 当即滚落而下, 祝柳哭着摇头, 他有什么资格介怀她的狼狈, 时至今日,她所受的苦中,有一半都是他害的。   “三哥,在外面等我。”她用力扯出一个笑来, 轻轻推了推他。   他还想再劝说,可又怕耽搁她, 只能缓缓起身, 轻声道:“我在外面等你, 等青阳出生,我们一起看看他,好不好?”   祝棠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,声音轻得像气泡一般,回了声:“好。”   祝柳不敢再看,仓皇转身离开房间,他好害怕,害怕她会和林氏一样,害怕等不到她出来。   门外等着的老太太虽是对他恨得很,却也没再骂他什么,只是长长叹息一声,被林氏扶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等着。   很快,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两人有些坐不住了,焦急地候着门口。   祝柳亦是静静地站在门口,额头抵着门框,没有想象中那般失态。他听着里面的哭声,想到那年祝棠摔下山去,那时也是他陪在她身边,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可爱又可怜。   想到那副场景,他笑了一下,又是一阵泪袭来。   门内传来的浓厚血腥味止住了他的笑,他咬着牙,握紧了拳,勉强忍住不进去添乱。可看到血水被端出来的时候,他忍不住了,记忆的画面与现实重合,当初林氏也是这般。   他直接冲了进去,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祝棠,她浑身是血,已经没了气力。   “棠棠!”他跌撞着跑了过去,将床边放的水盆打翻,摔跪在床前,死死地抓住她的手。   一旁的稳婆看了他一眼:“慌什么,胎位正常,只是她喊得有点累了,含个参片就行了。”   祝柳回过神来,重重喘了几口气,正要起身寻参片,就见丫鬟已经将参片喂到了祝棠口中。   他松了口气,心却还是在砰砰乱跳,他求她:“棠棠,让我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?”   祝棠抬眸看了他一眼,没有再拒绝。   他听着她一声声哭喊,也随着她哭出声:“对不起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,都是我害你这样的...”   接生的婆子觉得有些好笑,利落地将孩子接出来,裹在小毯子里:“好了好了,没什么大事,母子平安。”   祝柳愣了一下,朝包裹里的孩子看了一眼,又看向稳婆:“真的没事了?”   “真的没事了...”祝棠伸手去牵他。   他低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,她圆滚滚的肚皮已经消了下去,周围有丫鬟婆子将沾了血的褥子衣裳收拾干净,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。   “那就好,那就好...”他重重舒了一口气,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,“可想吃什么?”   “刚生产完哪儿能乱吃东西。”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,沉声训道。   祝柳拍了拍自己的头,连声道歉:“是我不好,昏了头了,我现在能做点儿什么?”他在原地团团转。   林氏出声打断:“棠棠要不要看看孩子。”   “对!看看孩子。”祝柳乍然停下,去丫鬟那儿抱来孩子,颤颤巍巍地递到祝棠跟前。   襁褓里的婴儿正在睡觉,皱皱巴巴的,不太好看,祝棠戳了戳他的脸,却道:“像三哥。”   “这么一大点儿,如何看得出来?”老太太笑道,转向祝柳时又垮下脸来,“棠棠刚生产完,累得很,你将孩子先抱去给奶娘照看。”   祝柳没有任何怨言,连连应是,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走。   见他走,林氏上前牵起了祝棠的手:“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,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。”   祝棠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嫂子。”   老太太与林氏陪着祝棠待了会儿,直到她睡着,才起身离开,与祝柳单独说话:“你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干净,棠棠她心软,你应当知晓她听了那些话会如何。”   祝柳沉默,看着两人离开,迫不及待进屋,躺在祝棠身侧,守着她。   她睡了很久,祝柳的手放在她鼻下探了好多次,直到她再次醒来,他微微松了口气:“醒了?饿不饿?”   “有点儿。”祝棠轻轻道。   祝柳当即爬下床,将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,小勺小勺地喂她:“烫不烫?”   “不烫。”祝棠抬眸笑看着他,“三哥,不用那么紧张,我已经没事了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他口中这么答,动作仍是小心翼翼。   祝棠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,有些心疼道:“三哥眼睛都哭肿了。”   他放下碗勺,紧紧搂住她:“以后我会注意的,只要青阳这一个就够了,你知不知道我昨日有多害怕。”   祝棠宽慰道:“现在已经没事了,青阳呢,他怎么样了。”   祝柳在她眉梢吻了吻:“青阳在奶娘那儿,现在应该睡得正香,你要不要看看他,我去抱来。”   她摇头:“他长得皱皱巴巴的,像个猴子,我不想看他。”   祝柳顿了一下,反应过来:“好啊,那你昨天还说他长得像我。”  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,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:“他是你的孩子,不像你像谁?”   祝柳笑着去亲她:“成亲的日子我都看好了,那时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,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。”   她双臂搭他肩上,眼睛亮晶晶地看他:“我知道了,以后不会不信三哥了。”   从前他或许是骗过她,他以为那些都是无可奈何,也自知无耻,但以后不会了,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,他不会再骗她。   -   有祝柳百般照顾着,祝棠恢复的很快,憋足一个月,就开始在地上蹦蹦跳跳,她抱着青阳在院里晒太阳,小喜在一旁摇拨浪鼓逗他。   “我就说,等长长就好看了,你还不信。”小喜戳了戳青阳肉嘟嘟的脸,欢喜道,“我们青阳长得真可爱。”   青阳听不懂,小手胡乱抓着,发出咯咯得笑声。   小喜笑了:“青阳在冲我笑唉,要不然我再回来照顾你们吧。”   祝棠瞪了她一眼:“哪儿有上赶着给别人当丫鬟的,你要是喜欢青阳,多来陪陪他就行。”   小喜的卖身契早就被还了回去,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了,只是常庆还在府中做事,小喜也就跟着常庆在府中住,也能和祝棠常见面。   “好。”小喜接过青阳小心掂了掂,“你们快办婚事了吧?”   “定在下个月。”   小喜低声道:“看见你与他能修成正果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   祝棠却笑:“我知道我不成亲你是不会成亲的,现在好了,等我成完亲,你就可以和常庆成亲了,到时我帮你办,给你办得热热闹闹的。”   “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,就是遇到了小姐。”小喜眼尾微微泛红。   “你也别煽情了,要不是有你陪着,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呢。”   小喜知道她说的是桥县的那五年,那五年,祝棠为了抛去心中的哀思,恨不得每日从早忙到晚,她的心疾没再犯过,可身子却是差点儿累垮了。   她知道不该说祝柳坏话,也知祝柳这些年亦是不易,可她心中还是埋怨祝柳的,要不是祝柳,小姐也不至于如此。   祝棠这样的性子,嫁一个不爱的人,至少不会如此伤神。   “等成完亲,我还是想去做些买卖,你要不要和我一起?”祝棠问。   小喜怔了一下,眼神闪烁:“还是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吧,青阳现在还小,离不开娘亲,不过不论你做什么,我都是要跟着的。”   祝棠蹙着眉看着白白嫩嫩的青阳,叹了口气:“有个小孩,是有点麻烦。”   话音刚落,青阳的嘴立即瘪了下来。   两人都觉得好笑,小喜问:“他不会听懂了吧?我看他和他爹一样聪敏,以后还是不要说他坏话了。”   祝棠噗嗤一笑:“才一个月能聪明到哪儿去?”   正说着,祝柳从院门外走了进来:“在说什么?我在外面都听见笑声了。”   祝棠抱过青阳,朝他走去,一把塞进他怀里:“在说青阳像你,你快抱一会儿吧,我都抱累了。”   “抱累了就放着。”祝柳掂了掂怀里的孩子,“是有些沉了。”   一旁的小喜见两人说话,适时告别离开,祝棠送她到了门口,又转身与祝柳说话:“我想在外面开个铺子,你觉得怎么样。”   祝柳眼眸一闪:“都可以,等亲事办完后再去。”   “三哥真好。”她凑上前,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   祝柳有些不满,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揽过她的腰,将她带到跟前,深深吻了下去。   “唔。”她低吟一声,脸色泛红,抬眸看见了祝柳怀中的青阳,惊讶道,“他他他,怎么好像在看着我们。”   祝柳偏头看去:“这么小,懂什么?”他牵着祝棠朝室内走去,“况且他这个年龄也记不住事的。”   祝棠心道也是:“他好像很聪明,和你一样聪明。”   “我的孩子当然随我。”祝柳有些得意,“等他再长大一些,我亲自教他读书写字。”   祝棠心中默默叹息:青阳真惨,还没长多大,补习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。   -   婚礼放在阳春三月,草长莺飞的季节,也是棠柳盛放的季节,离三月还有段日子,祝棠闲得没事做,打算先上街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铺子,不似从前那般,她如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只是祝柳担心她,定要常庆陪着她身边,才肯放她出门。   往车窗外看去,京城还是那般热闹,这是她回京城后第一次出门,看到陌生又熟悉的景象,心中难免有些激动。   小喜在一旁劝:“早些逛完早些回去,青阳不见你又要哭了。”   祝棠叹息:“我就是嫌他哭得烦才出来避避的。”她说着,又凑去了车窗边往外看去,“那个馄饨小摊还在呢。”   “要下去吗?”小喜问。   祝棠摇头:“我今天就在马车上看看,不打算下去了。”京城里有很多人认识她,她不想给三哥添麻烦。   小喜微微松了口气:“也好。”   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,祝棠嘱托常庆去买了一些点心,又启程回府中。   快要换季了,府中要做春衣,祝棠刚下车,就被丫鬟们请了过去,围着给她量身,量完后,有布庄来的小娘子让她挑选布料。   选好布料后,小娘子与丫鬟们都齐齐退了出去,她刚要去找奶娘抱青阳回来,那小娘子又找了回来,说是剪子忘了拿。   祝棠起身去帮她寻,却听见她低声道:“宋姝不堪和离受辱,跳井身亡。”   这个名字祝棠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,也未想过还能与她再有什么纠葛,她还没反应过来,又听小娘子道:“你若还有良心,便去送她最后一程。”   祝棠愣愣地看着人走远,有些不知所措,她没有贸然行动,一直等到祝柳回来,沉声询问他:“你与宋姝到底是如何和离的?”   祝柳脸上带着的笑意淡了下去:“怎么突然提到她了?”   “今日有人告诉我,她不堪和离受辱,跳井身亡了!”祝棠直直看向他。   他蹙了蹙眉:“这事与你无关,你不必理会,这几日也不要出门了,就在家里待着。”   祝棠有些气道:“可那人与我说,叫我去送她最后一程。”   祝柳上前微微按住她的肩膀,安抚道:“我敢与你保证,和离之事是她亲口同意的,我并未逼迫她,也从未碰过她,我不知何来受辱一说。我已经与她没什么关系了,你更是与她从来没有瓜葛,没道理叫你去送她什么最后一程。”   她微微冷静了下来,又问:“那为何有人来与我说这些?”   “我也不知,或许因朝堂上对我有所不满,才使出这些下作手段,将手伸来你这里。”他轻轻抱住她,“棠棠,不用去理会那些,那些都与你无关。”   祝棠应了一声,又想起青阳,急急抓住他的手:“他们能混进府里来,会不会也对青阳下手?”   “别怕,平日的饮食都有人注意着。”他这么说,脸色却沉了下来,府中已经严防死守了,可没想到还是叫别有用心之人混了进来,看来以后得更加注意了。   他哄完祝棠后,去府中吩咐了一遍,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府中,任何吃的用的都要用银针测过后才能近身,又将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,没见到任何危险的东西,才放下心来。   严防死守的效果不错,一连几天都没出现什么异常,直到阵仗到了祝府门前。   哀乐不停地从祝府门口传进去,祝棠有些坐不住了,想出去看看,却被拦住了,她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,只听到外头一阵喧闹过后,哀乐不见了。   “到底出什么事了。”她问。   “没什么事,已经解决了。”小喜在一旁低声道。   祝棠心中还是惶恐不安:“你们总不能老是这样瞒着我,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。”   小喜不敢乱说,只道:“等大人回来了,你问他吧。”   祝棠也不想为难小喜,只能等祝柳回来,可祝柳也不愿意与她说。   她不开心了,祝柳无奈哄道:“你心思重,我怕与你说了你又多想,伤神。你只要知道这些事都与你无关,且我都会解决。”   “是宋姝的事吗?”她问。   “算是有关,也不太有关。”祝柳细细与她解释,“和他父亲有关,总之这算是朝堂上的事,与你没有关系,不要往自己身上揽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   祝棠心中还是有些担忧,冬春交叠之际,她因忧思过度染了风寒,病病殃殃在床上躺了好久,眼见成亲的日子要到了,身子也一直没个好。   她一直病着,祝柳心中也着急,甚至连太医都请到了,可效果还是不大,说是从前落下的病根,积攒到现在才爆发。   临近成亲,天气转晴,有了太阳,人的精气神恢复了许多,祝棠不想拖延婚期,强撑着病体看着丫鬟们忙来忙去。   按照约定,她要从长公主府中出嫁,祝柳一路将她护送到了公主府内,才安心离开,可祝棠当晚就做起了噩梦,第二日便高烧不退,婚期只能暂延,祝柳又去接她。   马车离开长公主府,行至半路时,一阵喧哗,将人群冲乱,传来一阵惨叫声,祝柳无法,只能弃车步行,然后一推车门,外头一地的血,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,不知是死是活。   祝柳当即反应过来,要去捂祝棠的眼睛,可她已经看到了,当场吓得晕了过去。他连连喊了她几声,怎么也没能将人唤醒,连忙叫人开路,立即奔回府中。   大夫来得很快,药喂得也很快,可祝棠一直烧着,体温降不下来,意识也不清醒。   他听闻祝棠出事时就怀疑是有人暗害了她,所以才马不停蹄跑去公主府接他,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在路上也能出事。他心中慌乱,没有心思再做别的,只守在她身边。   祝棠再醒来是一个黄昏,夕阳照进窗棂,映出网格一样的影,她躺在床上,没有看见祝柳,也没有喊他。   她再次尝试着与系统联系:“你在吗?”   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的系统出了声:“在。”   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:“我是不是要死了?”   系统顿了顿:“是。”   “其实,你承诺的能给我一个新身份都是假的,是不是?”她没有等它回答,继续道,“你说的新身份,其实就是原主的真实身份。”那个破旧的小山村中的身份。   系统没有回答,祝棠知道它还在,自顾自道:“我算不算完成任务了?三哥还是科举文里大男主,位极人臣,权势滔天。只是...”   她哽了一下:“只是我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。我知道,我生病是别人害的,但结局是注定的,原书中的祝棠早就死了,无论怎样,我都会死。”   系统默了默:“是。”   “这一回,有青阳陪着,三哥应当会好好活下去,你的任务可以完成了。”她笑着,泪从眼角滑落。   系统大惊,周围的磁场都乱了几分:“你全都知道了?”   她说:“我都想起来了。”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,转而问道,“三哥呢,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?”   “他在门外。”   祝棠低声抽噎,她撑着床坐起身来,朝门外望去,门将他遮得严严实实,她没办法看到他,可是她在脑中已经勾勒出他的身形了。   她撑着床沿,缓缓起身,腿一软,摔倒在了地上,撞倒了床边的小几,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。   片刻之后,她撑着地面,缓缓起身,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走去。   她没有开门,也没有发出声音,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门板,最后轻轻靠在门板上,无声落泪。   原来她和三哥重新认识这么多回了。   她嘴角露出淡淡笑意,沉步朝书桌旁走去,铺开一张信纸,提笔缓慢书写,落下歪歪扭扭的字,她看了都有些想笑。   来这里都这么久了,三哥教了那么多回,她还是不太会写那些文绉绉的话,写在信上的还是那些大白话,天冷记得多添衣,天热记得避暑诸如此类。   想说的话那么多,可写时,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,最后她在信纸下方落上署名:祝棠棠。   她放下笔,将手上的玉镯生生拔了下来,放在了信纸之上,左看右看,还是觉得缺了什么,她想了想,又提起笔,在祝棠棠三字之下画了一朵简易的海棠花。   五瓣的海棠花只画了两瓣,她的意识开始涣散,一头栽倒在桌上,手中的毛笔摔落在桌上,溅起几点墨,落在她瓷白的脸上,好像回到了那些年,祖母让她抄写经书,她偷懒躺在案上睡着了,糊了一整脸的墨。   门外的祝柳忽然一顿,猛得推开门,朝屋里看去,只见窗外还未开花的海棠树枝的影子,映在她脸上。   他进了屋,轻轻关上门,朝她慢慢走过去,将一旁放着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,颤抖着手拿起那只玉镯往她手腕上套,可她的手都磨起了皮,镯子也未能套进去,反而从他手中溜走,嘭得一声摔落在地,碎成了几半。   “棠棠...”他轻轻唤了一声,沉默几息,哭出声来,死死将她抱进怀里。   光影消失,天黑了下来,屋里没有续火,冷得厉害,她身上的温度渐渐消失,变得冰冷。   祝柳抹黑,将她放在床上,掖好被子,转身点了一盏小灯,拿起信纸站在灯下细看。她叫他多注意身体,叫他冬日里记得多保暖,叫他不要太伤心,照顾好青阳。   她的字还是那么难看,就像那年,她蹲在案前,给他递的那张纸条上的字一样难看。   他捧着信纸,埋下头,低声呜咽,眼泪打湿了信纸,晕开笔墨,什么也没剩下。   过了许久,他将破烂的信纸揉成了一团,扔在了地上,慢慢朝她走去,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,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门,去隔壁的屋子抱起青阳,往府外去。   林氏看到他时并未惊讶,也没再劝说什么,只是接过还在沉睡的青阳,轻声道:“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。”   “多谢。”他看了青阳两眼,转身离去。   他回到了府邸之中,坐在床边一直看着祝棠,他在想,如果那时他信她的话,会不会不一样。又想,如果那时他能有所收敛,收起那些无处安放的爱意与欲念,会不会不一样。   会不会,现在他已经娶她过门了,他还没有走到今天的位置,他们只是在一处贫瘠的县乡里,她抱着青阳在晒太阳。   他咬着牙,一拳捶在褥子里,埋头在她怀中痛哭,为何当初他要那样肆无忌惮,为何他不知避着些府里的人,为何他不能再忍一忍等一等。   或许,他根本是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,不该有任何回应,这样她也不会和他纠缠在一处了。他知道,她靠近他别有目的,若不是他回应,她或许……   或许……   他自嘲地笑了笑,爬上床去,躺在她身旁,紧紧搂住她。他替她报了仇,可是没有什么用,报仇又有什么用呢,她不会回来了,永远都不会回来了。   他轻轻靠在她的肩上,轻轻贴着她的脸,轻轻闭上了眼,想起了那年冬天,漫山遍野的红梅中,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朝他奔来,笑盈盈地看着他,脆生生地唤了他一声:“三哥!”   忽而,他笑了,笑意停在了嘴角,握住她的手乍然松开,一只绿色的木雕大青虫从他的袖口滚落,弹落在地上。   作者有话说:   be番外和he番外是顺承关系,喜欢be看到这章就行,喜欢he就看到下一章(我真贴心 第96章   “三哥!”   熟悉的笑声将祝柳拉回现实, 他怔怔地看着远处跑来的祝棠,她穿了身红裙子,头上的钗饰叮当作响, 怀里抱了一捧红梅, 笑盈盈地看着他。   “三哥,好不好看?”她举着红梅朝他摇晃,没注意看路, 往前一个趔趄。   祝柳立即伸出手,却又顿住,握着拳收了回去, 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, 只道:“不要这般冒失。”   小姑娘没有生气,仍然开开心心地在他身旁叽叽喳喳:“拿回送给祖母她们,她们定会很开心。”   他别开眼, 浅浅应了一声:“今日出来的有些久了,不如早些回去。”   祝棠没有意见, 两人与宋祁告别后, 乘着马车往回走。   他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, 也知道是她腿上的伤口冻着了, 可他...他的手指紧紧扣着膝盖,闭了闭眼,还是与她道:“车上有伤药。”   说罢,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, 给她留出空间,听着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。   直到声响停止, 他也没敢回头, 只是一直面对着车窗, 风干满脸的泪,留下清浅的痕迹。   一路无言,将人送回院后,他没有逗留,转身回了自己的院中。   后来,他未再见过祝棠,甚至除夕他也借口没有出席,他坐在漆黑的室内,手中拿着那只玉镯,轻轻摩挲。   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,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。   寒风萧瑟,他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,仅是脚步声他已经可以判断来人是谁,果然不出几息,魂牵梦萦的声音响起:   “三哥,听说你生病了,我来看看你。”   他笑了笑,没有说话,也没有起身,听着外面的敲门声一次又一次响起,最后是常乐打发走了她:“三少爷应当已经睡了,您还是回去吧。”   她声音好像有些失落:“好,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,今天年夜饭有好多好吃的,他都没有尝到。”   常乐应了一声,接下了她手中的食盒,然后脚步声跑远了。   祝柳刚要站起来,又听见脚步声猛得跑了回来,在他房门口大声道:“三哥你好好休息,祝你新年快乐,心想事成!”   这一回,脚步声跑远后再也没回来,他也不打算再站起来,常乐在外面问:“公子,这食盒怎么办?”   他说:“放在门口吧。”   不听,不见,不念,不想,这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路。   祝棠没有再来过,他也没再问起过,府里的人都以为他们又开始闹矛盾了,只有常乐知道,他从自己那里要走了那只木雕的大青虫。   常乐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,那只大青虫没有被烧掉的,可也无从问起,只看着他比以前更用功,可也更消瘦。   再次给他递祝棠的消息时,是小喜逼着常乐去寻他的。   常乐只看见他手中的毛笔摔落在纸面上,将刚写好的课业弄得一团糟,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我又不是大夫,去了也没用。”   他是这么说的,常乐也是这么传达给小喜的,至于小喜有没有告诉祝棠,他们都不知道。   常乐以为他真是这么想的,直到看见他深更半夜地跑了出去,一路跑至了祠堂门口的树下,却只是看着祠堂的方向,矗立了良久,才缓缓朝回走。   没有人知道,他独自一人,跪坐在房中的蒲团上,跪了一整夜。   不能靠近,不能问候,不能安慰,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陪着她。他还以为,没有他,她会欢欢喜喜地嫁给别人。   可是没有,她还是不愿意嫁人,宁愿被罚也不愿意嫁人。   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去看她,却只是在她院门口徘徊了很久,最后调转了脚尖,拖着步子离开。   后来的事,他又全都不知晓了,一心一意埋在书本中,又是一年大雪,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她了,只隐隐知晓有几个世家子在追求她。   原来,他与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缘分,若不是刻意遇见,便不会有机会遇见。   这一回的新年,他又没有出席,理由还是生病,只是这一回是真的生病,染了风寒,在床榻上咳嗽个不停,大夫说再病下去,或许会病成肺痨。   他病得越来越重,几乎不省人事,只有隔得极近,才能听见他苍白的唇中,在喊棠棠。   祝柳病得快要死了的事,祝棠早就知晓了,她的心疾一直来回反复发作,她也想去劝劝,可她连门都进不去。   又是一次严重的心疾发作后,她一个人悄悄跑到他的院子,想翻窗进去看看,恰好撞见他站在窗口。   他手里拿了个碗,将碗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花盆之中,一股苦味散发出来。   祝棠一怔,呆呆地看着他:“你为什么不喝药。”   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会来爬窗,一个颤抖,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,碎成了一片。他皱了眉,问:“你怎么来了。”   祝棠没说话,从窗口翻了进去,将窗关了严实,又问一遍:“你为什么不喝药。”   他掩唇咳了两声,扶着桌走得离她远了些,摔坐在木椅上,淡淡道:“你快回去吧,当心也染上病灶。”   “我问你为什么不喝药。”她朝他紧跟而去,有些激动,“你知不知他们都很担心你。”   祝柳默了默,抬眸看她:“那你呢?”   刚说完,他就后悔了,连忙去推她:“你快些回去,我要休息了。”   可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蹲下身,趴在他的腿上,轻声道:“我也很想你,三哥,我想你很久了,做梦都想见到你。”  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,泪滚落进他轻薄的衣衫中,烫得他难受。   “三哥...”她仰起头,看着他,“你是不是一直在故意避开我?”   祝柳紧紧攥着拳,躲开的眼神,没有说话。   她笑了笑,撑着扶手伸起脖子,轻声道:“没关系的,三哥不见我,我来见三哥就好了。”她凑上前,唇落在了他唇边。   泪水落下,落到他唇边,祝棠轻轻舔了舔,笑道:“三哥的眼泪也是咸的。”   祝柳垂眸看着她,按住她的后颈,重重吻了上去。   “三哥,三哥...”她呢喃几声,用力回应。   祝柳猛得睁开眼,瞳孔一缩,将她紧紧抱住,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气力都用尽。   片刻后,两人缓缓分开,祝棠看他脸色更差几乎昏厥,连忙跑出去叫人,所幸大夫说他没有大碍,祝棠才松了口气。   她坐在他床边守着他,一直等到他醒来,盯着他将药喝了。她问:“三哥以后会好好吃药吗?”   他静静看着她:“你以后还会来吗?”   祝棠垂下眼睫:“三哥若是想我来,我就来,若是不想我来...”她抬眼,与他对视,“我就再也不会出现。”   祝柳的眼睛又红了,他藏在被下的手指动了动,还是没能伸出去,去牵她。   她展颜一笑:“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像三哥一样,可以强忍着不来看你,若是我...”   话还未说完,她被紧紧抱住了,听到他颤抖着声音问: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?”   她轻轻挣了挣,靠在他的肩上,柔声道:“愿做西南风。”   “好,我会好好喝药。”他缓缓推开她,“你先回去。”   祝棠点点头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,她相信,三哥答应她的事都能做到,但他还是对她避而不见。   或许是避而不见,又或许是真的很忙,从前这时,他也是这样忙的。   她没有去找他,没有将思念表现得太过明显,只是在家中安安稳稳地等着,等到他高中,等到他来接她。   她坐在马车里,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京城,还有些怔愣:“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。”   “我说你想跟我出去看看。”祝柳道。   “这么简单?”祝棠收回目光,放下仙女整理车帘,有些好奇地看着他。   他眼中满是笑意:“就是这么简单。”   祝棠转了转眼珠子,没再多问,她知道肯定很不容易,但她知道不容易就行了,不用再问那么详细。她靠在他的肩上,恍惚道:“像做梦一样。”   祝柳闭了闭眼,心中也害怕这只是大梦一场,醒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,他劝她,也劝自己:“这不是梦。”   “不是梦就好。”祝棠抱住他的胳膊,伸手挡住车窗外透进来的光,感叹道,“今天天气真好。”   只有他们两人,可以静静地躺着坐着,可以看看书说说话,再也不用那样极致的热烈才能像只有他们两人。   马车摇摇晃晃,阳光懒懒洋洋,祝棠有些困了,小声嘟囔了一声,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。   再醒来时,天气依旧晴朗,却已经换了一个地方,周围空无一人,祝棠有些心慌,连忙从床上爬起来,朝外去,大声喊着:“三哥三哥!”   门外的小喜拍了拍正在晒的被褥,调笑道:“小姐也太黏人了一些,三少爷只出门没一会儿呢。”   祝棠顾不上玩笑,着急道:“他在哪儿?”   “怎么了?棠棠。”一抹竹青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   祝棠立即跑了过去,紧紧抱住他,带着哭腔道:“你去哪儿了?”   他拍了拍她的背,轻声哄道:“我在看家里还缺什么,得快些添上。”   “很着急吗?你不用先去前面忙吗?”祝棠抬袖擦了擦泪。   他缓缓解答:“县衙里的事不用那么着急。”他不想那么快回京城,也没有必要那么快回,“收拾家里确实很着急,我想早些办亲事。”   祝棠有些惊讶,想问祖母她们知不知道,又给按了回去,三哥会摆平这些,她要问反而是在添乱。   “只是给你找的新户籍可能没那么好。”   “没关系!”她笑眯眯地看着他,“只要能跟三哥在一起就好。”   祝柳也笑着回望她:“那我们去街上看看,有什么需要新添置的?”   她开怀点头,牵着他朝外面走:“三哥,我想养花,你觉得怎么样?”   “都好,你想做什么都可以。”   “嘿嘿,三哥你真好。”   -   县城里的婚礼要简陋得多,连嫁衣也没那么精美,三哥花了好多钱,做出来的还是觉得差强人意,祝棠却觉得已经很好很好了。   不需要轰轰烈烈惊心动魄,这样平平淡淡长长久久,她就已经很满意了。   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,立即坐直了身子,等着他进来,揭开她的盖头。   她从来没有见过三哥穿红色的衣裳,也没有想到他穿红色衣裳这么好看,她当即扑了过去,扑了个满怀:“三哥,你今天真好看。”   祝柳低低笑出声:“你今天也很好看。”   “才不好看,我看见了她们把我脸花的又白又红,你看。”她指着他的喜服,“把你的衣裳都糊白了。”   祝柳没有拍掉身上的脂粉,转身拿了个湿帕子过来,轻轻将她脸上的妆擦掉:“确实这样好看。”   “哼。”她娇嗔他一眼,歪倒他怀里,紧紧抱住他的腰,“现在我是不是三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了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太好了,旁人问的时候,我再也不怕答不上来了。”   祝柳咬着牙,抬起手,过了很久,才慢慢放在她的发顶,缓缓从她的长发上抚下来:“棠棠,该喝合卺酒了。”   祝棠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,此时有些不太敢看他。但他像是没有听见一般,起身端来酒杯,与她勾臂饮下。   喜烛没有灭,封闭的帐子里透着幽幽的光,她躺在褥子里看着祝柳,还在想刚刚的事,却听见他说:“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?”   祝棠一怔,白了脸色,紧紧抓住他的手臂。过了许久,她才断断续续地回他:“三哥不想要我们就不要。”   “也不回京,好不好?”他又问。   “为什么?”祝棠下意识反问。   他停了下来,埋头在她的脖颈处,闷声道:“回京城你就会死。”   祝棠也愣住,紧紧抱着他,她没有办法回答他,或许这一回她也会死。她也想过,不要靠近他,直到她知道他也是想她的。   若是此生只能拥有一刻的欢愉,她便珍惜这一刻的欢愉就好。   她轻轻推了推他,小声道:“你动一动呀...”   祝柳笑了,整个胸腔都跟着颤动,他笑着答了一声:“好。”   沉浮漂泊,后来的事她就想不太清楚了,起床后只看见他蹲在墙角挖泥,像是在准备种花的东西。   她刚好走过去,忽然听见脑海中的电子音:“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”   “什么好消息?”她在脑中问。   “你不会再死了,会寿终正寝。”   “任务呢?”   系统道:“请宿主完成任务:协同男主祝柳完成科举大男主的目标。”   祝棠思索了一番,警惕道:“你不会又是骗我的吧?”   系统被噎住,缓了一会儿道:“没有,根据后台检测信息,输入宿主死亡,得出男主死亡。”   祝棠有些发怔,听到祝柳在喊她:“棠棠,你醒了?”   她回过神来,掐断了与系统的联系,朝祝柳看去,他蹲在墙边,手臂的袖子卷了起来,手上沾了一些泥,正在朝她温柔的笑。   “醒了。”她走过去,一下压在他的后背上,将他压得往前一摔,在他耳旁轻声道,“三哥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   他掌心撑着地面,将她稳稳地接住,好奇道:“什么好消息。”   祝棠忍不住扬起笑颜,悄声道:“我能陪你一辈子了!”   祝柳愣了一下,也弯起嘴角:“好。”   (完)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8080txt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